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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试阅] 寄秋《吉星如意》
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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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试阅] 寄秋《吉星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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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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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19 15:51:07
|
阅读模式
出版日期:2021年07月23日
【内容简介】
医药世家嫡女VS.国公府纨裤公子,
身分云泥之别,孤独的内心却让他们相互吸引……
穿越到医药世家还成为长房嫡女,孙如意原本觉得起手牌不错,
只要她这位中医师活用上辈子的知识与技术,想过得好轻而易举,
偏偏他们这房在府里就是可怜的小透明,完全被二房踩在头上,
二婶老是克扣月钱不说,要给小胖墩交束修的银两也是一再推托,
甚至没脸没皮的准备了破马车给她搭,摆明要看她当众出丑,
幸好她还有司徒飘花这位国公府世兄当靠山,直把二婶骂到变鹌鹑,
连她在赏花会上被好色太子轻薄,也是他暗中保护才能化险为夷,
当然她也得礼尚往来,每每他因公务受伤都是由她来医治疗伤,
本以为两人会这样相互扶持到永远,他却突然说想改当她相公……
第一章 孙家不平静
「太过分了,简直欺人太甚,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真把自己当成当家主母了,一点也不把长房看在眼里,全给二房做主了……」
花儿盛开,蝶蜂成群围绕,三五只野鸭在荷叶满布的池塘中游玩、嬉戏,吃着手指长的小鱼,悠游自在的享受春日时光。
蓦地,一颗鸡蛋大的石头往池中一扔,惊走了鱼,吓走了鸭,池面上涟漪点点。
不大的池塘上面有座曲桥,漆着红漆,一名扎着双丫髻,穿着石榴红上衣,妃色碎花裙的丫头手端着早膳,噘着嘴喋喋不休,边走边念叨着,看得出此时的心情不佳。
她越走越快,越念越生气,头顶快要冒烟,裙子也都要飞起来了,显见她有多愤怒。
「又怎么了?瞧你一脸气呼呼的,谁给你气受了?你小声点,不要扰了小姐,老是毛毛躁躁的……」说好几遍了总是不听,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如同爆竹一般,不爆开气不消。
另一名穿着相似的丫头轻声喝斥,顺手接过放着一粥两菜一汤品的托盘,举止轻柔的放在小桌上。
她比先前的丫头略大一、两岁,约十五、六岁,行事作为上也较为沉稳,不像另一个丫头那般,浮浮躁躁爱抱怨。
「青蝉姊,你不晓得,我刚去找管事嬷嬷领小姐这个月的月银,嬷嬷说从下个月起我们这房的月银减了,夫人、老爷每个月十两银子减为八两,小姐七两银子只剩下五两,长房一个月的开支用度还不到三十两!」
那不是存心让人过不下去吗?
「什么?」青蝉一惊,面有愁色。
「更夸张的是我人都还没走,二小姐的丫头金桂也来领月银,她开口讨要二十两银子,管事嬷嬷二话不说就给了,你说气不气人。」
同样是府中小姐却是两种待遇,叫人为之不平。
「青黛,你没跟人理论吧?」这丫头一身暴脾气,要不是有小姐护着,早不知被打杀几回了。
青黛面上一讪,有些虚色。「我、我没跟人吵,就……就是声音大了些,说话不太客气……」
她是讲道理,不是吵架,小姐说的「以和为贵」她都听进去了,要不然她早挽起袖子打人了。
「你呀你,我要说你什么才好,死性不改。」青蝉摇头叹气,也就小姐纵着青黛,把她时不时的闯祸当成乐趣。
孙老太爷孙申冯乃太医院院使,孙家往上数代皆行医,无一子嗣不是医者,因此又有医药世家之称。
孙家祖上留有祖训,凡孙家子孙年过四十未有男丁方可纳妾,孙家本身医术过人,怎会令儿孙无所出,岂不是打脸,自毁名声,故孙申冯膝下三子二女皆是嫡出,没有所谓的姨娘通房,更没有一堆庶出子女。
只是表面清水一般,暗里实则藏污纳垢,面和心不和,当年那件意外发生后,长房凡事不理会,二房得寸进尺、贪权夺利,三房则是隔岸观火,两不偏帮的从中捡漏,捞点好处,养肥自己再说。
「我……我气不过嘛!哪有这样欺负人的,老太爷还在,要是有一天……骑什么鹤当仙了,咱们长房还有活路吗?」只怕连残羹剩饭都不给。
青蝉一听也发愁了,微露苦色。「这事咱们当丫头的别管,由主子做主。」
府里的情形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是当初大少爷没死的话……唉。
「可是……」青黛还是不平。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夫人还病着,理不了事,不让二夫人管着,难道要让年岁渐长的老夫人出面?」
一心向佛的孙老夫人早早就放手管家权,整日待在小佛堂里吃斋念佛、抄写经文。
长房原有二子一女,长子孙玉豫为大少爷,亡于十岁那年;长女孙如意十四岁,在姊妹中排行最长,是为大小姐;次子六岁,名为孙玉疏,为五少爷。
二房亦是二子一女,长子孙玉清年方十五,为二少爷;二小姐孙如玉只比孙如意晚三天出生,同样是十四岁,因幼年长房得势时常常被外人拿来跟孙如意比较,渐渐心生怨妒,如今长房失势,她自是想方设法撺掇母亲欺压孙如意;二房还有个年仅十二的四少爷,名为孙玉堂。
三房是一子一女,长子孙玉离十三岁,是三少爷;长女孙如莲为三小姐,今年十岁。
「青蝉姊……」做丫头的不帮主子出头,难不成要吃下这个暗亏,她没法服气呀!
「去去去,去请小姐用膳了。」青蝉打发走青黛。
她在心里暗自苦笑,小姐在府里总是不忮不求,安静得彷佛一幅山水画,主子们都无所作为,她们当丫头的又能说什么呢?一切只能听老天爷的安排。
青黛嘀咕了几句,撩起珍珠串起的珠帘走向花厅。
靠窗的软榻上斜倚着一名身着藕荷色锦绣双蝶细花长裙的恬静女子,肤白似雪,明眸皓齿,粉嫩嫩的小嘴儿像是挂枝的红樱桃,颜色鲜嫩的浮着泽润,都快滴出水了。
她背后靠着滚边绣菊纹的竹青色靠枕,脚上盖着月白色绣荷的四季如意软毡,手上拿着绣花绷子正在绣花。
说是绣花,其实她是望着窗外的石榴花发呆,暗暗想着何时能结果,她馋了,想念酸酸甜甜的味道。
「小姐,用膳了。」青黛禀道。
原本一动也不动的孙如意长而卷翘的睫羽一眨,慢慢地有了光采,生动地有如深海明珠,明灿透亮。
山水画动了,成了一行白鹭飞上天的泼墨画,多了多采多姿的意境,引人入胜。
「可以吃饭啦?真有点饿了,今儿个起得有点早。」
早?都日上三竿了。
孙如意大概是全府最晚起床的主子了,下人们是寅时过后就得起身干活,烧热水给主子净面,准备早膳和打理内外,府中的少爷小姐们大多是卯时三刻起,略做梳洗后前往爹娘房中请安,侍候膳食。
不过当爹娘的都是疼孩子的,说是侍候也就做做样子,请完安说会儿话便回各自院子,该做啥就做啥,不用人叮嘱。
孙老夫人因为念佛的缘故,晨昏定省就免了,她一个人清静惯了,不耐烦有人打扰。
大夫人温氏是个药罐子,生小儿子时难产伤了身子,从此汤药不断,床前离不了人,请安自然也免了。
况且自从长子溺亡后,温氏便不待见孙如意,只因为孙玉豫是为了救落水的孙如意才会死,她一看见女儿便会想起大儿子,心中难免有恨,认为是女儿害死大儿子,因而母女俩一年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只手指头,可以说比下人还生疏。
「小姐,二夫人她……」藏不住话的青黛急着告状,想让小姐拿主意,出口怨气。
神色慵懒的孙如意素手轻摆。「我听见了,不用重复,不就减个二两银子,不必放在心上。」
青黛不服,声音大了起来,「小姐,这不是二两银子的问题,而是府里都是惯会逢高踩低的墙头草,一听说流花院被二夫人给减了用度,处处都想跟着踩我们一脚讨好二夫人,不说别的,早膳就撤了一盘糖蒸酥酪,说什么早上不宜吃过甜,省得坏牙。」
「没有甜点?」孙如意脸色微变。
嗜吃的她每餐最少一盘点心,不论甜糕或煎饼,没吃上几口跟要她的命一样,一整天都生无可恋。
被关在深宅大院,一年出不了几次门已经够可怜了,还要被拘着做女红,习字背女诫,现在连这一点点小喜好也要被剥夺,老天爷可以对她再残忍一些!
「是呀!小姐,厨娘不给,说是二小姐要了,她让人送去了。」
她明明看见厨房还有很多,一院一盘绰绰有余,偏偏睁眼说瞎话,硬是说没了,叫她下回赶早,别又错过了。
哼,那厨娘分明话中有话,嘲笑她家主子是懒小姐,懒起梳妆懒画眉,鸡都啼三遍了还不起床。
孙如意的懒性子众所皆知,唯一的嗜好就是吃,虽然和温氏的关系不太好,可是有个将她宠上天的爹,人家愿意宠女儿谁管得着,她就是有这命当懒虫,不问世事。
不过下人之所以敢这般怠慢长房,不仅因为掌家权旁落二房,说难听点,孙府长房在孙家人眼中算是废了,二老爷孙开元跟着父亲进入太医院,院使之位指日可待,三老爷孙铭元接管了祖上传下的百草堂医馆给人看病抓药,颇富盛名,不负百年基业。
大老爷孙至元原本也习医,本事犹在二老爷之上,孙申冯原本是想带长子入太医院,可他一心向皇后靠拢,抱皇后大腿,时不时替皇后在后宫做些伤天害理的事,为孙至元所不喜,几次规劝反遭怒责,以至于孙至元入宫当太医的兴致并不高。
至于让父子反目成仇的主因是孙玉豫的死,当时孙玉豫虽因溺水过久以致肺部积水严重,但孙家有一门绝技「金针探穴」能够将肺部的积水引出。
可是「金针探穴」技法只有孙申冯较为熟稔,其他三子尚在摸索中,无法下针,偏偏这时宫中来人,指称皇后养的京巴狗有些恹恹的,让孙申冯立即入宫,他当场置自家孙儿死活于不顾,随内侍进宫。
痛失长子的长房夫妇对孙申冯自然有怨,此后对孙申冯的态度自然不如以往恭敬,说是仇人都不为过。
孙至元也下定决心,做了他一直想做却因为长子身分而未做的事——成为大理寺的仵作。
没错,就是仵作,堂堂七品太医不肯做,却跑去做最不入流,没有品级的仵作。
幼时一本《洗冤录》引起孙至元的兴趣,他本就有心向这方面发展,加上父亲的冷血行径,他一不做二不休,咬牙找上大理寺卿严大人,跟他说了自身意愿。
求才若渴的严大人正愁找不到好的仵作人才,孙至元出身医药世家又主动送上门,岂有不收之理?
为此孙申冯大发雷霆,将孙至元打个半死,长房从此也为孙家所弃,若非严大人亲自上门求情,保证定会善待其子,孙申冯又因面子缘故不好拒绝,这才留下长房一家人,否则他很可能将孙至元除籍。
「又是孙如玉……」孙如意脸一垮。
唉!真叫人头疼,她都摆明不和她争了,怎么还是放不下,老想着和她一争长短。
孙如意最讨厌的就是麻烦,可摆脱不掉的仍是麻烦,长房与二房之争延续到子女身上,孙如玉就是个小肚鸡肠的,别人从前几句比较的话一直记到现在,每每都要踩自己一脚来显示她才是府里最尊贵的小姐。
「小姐,凡事以和为贵,一会儿奴婢到外头给你买云片糕、金丝糖,咱们就忍忍吧。」青蝉知晓小姐的小性子,舀了没半片鱼肉的鱼片粥为小姐布菜,小声的说着小姐常挂在嘴边的话。
青黛气得脸都红了,「忍不了呀!青蝉姊,今天少了糖蒸酥酪,明天可能没了香葱鸡卷,再之后连炸果子也瞧不见了,咱们不吭一声人家不就认为咱们怕了?」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少说两句,没瞧见小姐苦着一张脸吗?」青蝉轻斥。
老爷时常跟严大人外出办案,夫人又俗事不理,只顾着养病,小姐是闺阁女子,她能冒冒失失的顶撞二夫人吗?
看着两个丫头为了府中的不平而有所争执,孙如意纤手托腮叹了口气。「不就是怕了呗!如今谁不知道二婶手段了得,管起家来是滴水不漏,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搞事是难如登天。」
她眸光一闪,略带嘲讽之意,天网再密也有缝,谁说钻不出去,端看个人本事了。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此路不通还不能换条路走吗?况且路是人走出来的,来回踩几遍就平了。
「小姐……」两丫头同时不忍心的一唤。
「山不转路转,我们还能看人脸色不成。」
再怎么说她也是孙家大小姐,不显显威风都忘了她的存在,断她点心与挖她祖坟无异,不能忍!
如果让二房知道孙如意此时内心的愤怒是源自一口吃食,说不定都要后悔了。
「小姐的意思是……」青黛一脸兴奋,要大干一场还是拿斧头砍人,她都愿身先士卒。
孙如意眉头一挑。「你家小姐缺银子吗?」
「不缺。」青蝉、青黛异口同声。
她们家小姐是真的不缺银子,还可能是府中最有钱的一个,二夫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家产在小姐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孙至元做仵作的俸银一个月只有五两银子,这些银子是要上交公中的,但他每验一具尸体就有二两左右的加给,若遇到亡者家属感恩奉上的更远远不止这个数,十两、二十两是常有的事,甚至有时候是百两以上。
而且因他经手的案子破了有破案赏银,从一两到五十两不等,看案子大小,受害者家人也会塞点红包感谢。
这些见不得光的银子孙如意直接从父亲手中收缴,代为保管,一年下来竟也有两、三千两的收入,比起孙申冯的俸银还要高数倍。
不过当官不贪哪是官,孙申冯私底下也收了不少孝敬,表面上清高,私底下油水不少,二房可惦记了。
「青蝉,找人来弄个小厨房,咱们自个儿开伙。」孙如意交代。
她不是怕事,只是懒得生事,但人家都要减她点心了,她还装个屁。
「二夫人不会同意。」青蝉为难地道。
「我需要她的同意吗?」孙如意冷哼,给她脸才有脸,不给她脸哪来的脸,脸皮子都拆下来。
「小姐,二夫人不点头,府里的匠工进不了院子。」府里是二夫人当家,所有下人都听二夫人的。
「无妨,一会儿我跟娘提一提,她不会任二婶拿捏我。」
即使母女感情有裂痕,温氏也不可能放任二房欺压,她还有个儿子在。
「小姐……」委屈你了。
孙如意笑笑的扬手,神色平静的喝着寡淡无味的白粥,没有鱼香味却满口鱼腥味,「无妨,自个儿的娘还怕她吃了我不成,也就话少了些,不大爱搭理人罢了。」
其实她早就习惯了,反正那也不是她亲妈,互相容忍吧!
孙如意本名也叫孙如意,却不是真正的孙府大小姐,而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中医师。
是的,她穿越了,还穿到一个重生女身上,她还有原主活到二十五岁的全部记忆。
人家说逢九难过,她不信邪,没去安太岁,身为孤儿的她无人在身边陪伴,二十九岁最后一日,即将跨过三十岁的那天晚上,九点下班后她独自去了快炒店,点了一桌的菜准备庆祝自己的生日。
谁知隔壁桌一对情侣因为酒喝多了在吵架,啤酒罐都扔到她脚下了,她忍不住站起身说了两句,让他们回家吵,不要影响别人。
那个男的还好,向她说了抱歉,拉了女朋友就要离开,反而那女的发起酒疯追打人,还把她往外推,一辆车急速开过,她就这样被撞飞了。
「二婶若是不允,你跟她说二妹的绣阁让人看得眼红,我不介意一把火烧了。」礼尚往来不失礼。
「小姐,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和二夫人杠上。」青蝉为小姐忧心,也怕之后二房有更多的为难。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孙如意脾气够好了,在医院工作看过太多病痛,把她的戾气磨光了大半。
「小姐,你放火,奴婢帮你泼油!」有难同当,主仆同心。
「青黛你……」不要火上加油。
一股淡淡的气味飘来,吃了半碗粥的孙如意忽地眉头一动,「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吃完后我想睡个回笼觉。」
「又睡?」小姐未免睡得太多了。
「我养猪,膘肥肉多。」反正没事好干。
「是,小姐。」两丫头满面无奈的退下。
等人离开后,她懒懒地瞥向窗外,「还不下来?」
微风一吹,做成枫叶形状的白玉风铃叮当作响,一道嚣狂的火红身影从屋檐下方以倒挂金勾的方式斜着从窗外滑入屋内,如同一朵花般翩然而落,带来一阵风。
定睛一看,是一唇红齿白美少年,目若点漆般墨黑,鼻若悬胆,自有一股如月风华,皎皎生辉,唯一的败笔是眼角一抹风流邪气,眼神十分撩人,让人有十里桃花一夕绽放的妖异美感。
「让哥哥瞧瞧,如意妹妹后脑杓长眼睛啦,哥哥我人才一到你便瞧进心眼里了。」这鬼丫头都成精了,不好糊弄。
「我闻到味儿了。」她鼻子一向很灵,什么味道都逃不过,她若不是个中医师,肯定是个顶尖的闻香师。
来者轻佻的扬唇。「什么味?脂粉味?哥哥我泡了一夜的青楼,满身的胭脂、香粉,你闻闻香不香?」
孙如意看都不看一眼盛世容颜,直接一脚踩在朝她靠近的人儿脚面上。「血腥味。」
「血腥味?」他身子一僵。
「说吧,哪里又受伤了。」对于他的神出鬼没,孙如意已经习以为常了,三五个月总会冒个头。
原主自以为重生便占了优势,殊不知早已陷入危险中而不自知,尽管重生一世仍惨遭别人下黑手。
七年前,原主落水,孙玉豫见状立即跳下水救人,却被底下的水草缠住了脚无法上岸,只得拚尽全力将妹妹推上岸,最后自个儿力竭沉入水底。
原主昏迷三天后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事发时候,她重生前无意间得知自己的落水是一桩阴谋,也才赫然想起那时是有人从背后推她。
于是一清醒她便指出推她的人,但是孙玉豫的死让大部分人都提不起劲听她说的话,只当是落水后吓坏的胡言乱语,让她既伤心又难过。
但是她的指证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继而时时刻刻盯着她,最后不得不除掉她,在原主十岁那年让她误食毒物一命呜呼。
重生女的光环尚未发光便殒落了,相信她自个儿也非常错愕吧。
原主死后不久,有人往她嘴里塞了一颗化毒丹,不久她胸口又有了上下起伏,只不过已经不是原主了,而是被车撞飞的孙如意。
而她也在那一年捡到身受重伤的恩国公府公子司徒飘花,两人因此开启了医者与伤患的循环。
司徒飘花干笑。「小伤,无事,就是许久不见你,想你了,来看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那块破玉欺负。」
破玉指的是孙如玉,孙玉豫在世时与司徒飘花是童年玩伴,两人都好动,喜欢骑马和射箭,有几年常跑孙府找孙玉豫玩,孙如玉因此迷上他,扬言非他不嫁,司徒飘花走到哪便跟到哪,十足的跟屁虫。
孙玉豫死后,两家便再无往来,司徒飘花也心性大变,原本聪慧过人、好读书的他再也不入书房,有也是向父亲要银子花用而非学习,整日不学无术打架闹事,过了几年甚至开始眠花宿柳,醉卧温柔乡。
不过即便如此,孙如玉还是很迷恋司徒飘花就是了。
孙如意清眸一睐,手心向上。「拿来。」
「拿什么?」一头雾水的司徒飘花着实纳闷。
「见面礼。」
他怔了怔,随即低声轻笑。「如意妹妹太势利眼了吧!来者是客,不好生招待着反而索要礼物。」
「你是客吗?」她问。
「当然是客。」他故作洒脱的一撩发。
「你有拜帖?」非请自来不叫客,那是贼。
「呃……」没空写帖子,写了也送不到她手上。
「爬墙而入的客人?」那叫梁上君子。
「这……」司徒飘花顿时无言,颜面有点挂不住,他没一次说的过她,千穿百孔的自尊被她伤得在风中烟消云散。
「你答应要给我的京都烤鸭、串串香、酸辣凉粉、烤羊腿、水煮大虾、清蒸螃蟹、炒香螺、宁波汤圆、驴肉火烧、肉夹馍……」孙如意越说眼神越哀怨,觉得自己被辜负了,错过好多美食。
「别说了,我也饿了,下次吧!」司徒飘花说得虚弱,一副欠下巨额债款却无法偿还的局促样。
「往左看看。」她纤指一比。
「看什么。」他真看了,那里挂着一幅上了色的寒梅图。
「数数看有几朵?」
他瞄了一眼,「九朵。」
「加上这一回是十朵,凑个整数。」下一次是遥遥无期,她最好不要指望太多。
司徒飘花悟性高,一下子就明了她话中之意,梅通没,没有的意思,一次食言而肥就画朵梅花,十朵梅花表示他已言而无信十次,画纸的空白处还有很多,够她画上一座梅园,他尽管出尔反尔无妨。
「如意妹妹,哥哥很忙,忙着怜香惜玉,谱写美人册。」他挑了挑眼,暗喻美人多娇,叫人软了腰骨。
「脱衣吧!」孙如意不想听他说太多废话,她还要保留精力一会儿去应付那心中有坎的便宜娘。
「脱衣?」他面露骇色。
「当自己是黄花闺男呀?你这姿色我还看不上眼。」他也就能唬唬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韩国团体的花美男她看到不要再看了。
闻言,司徒飘花眼神变得深邃,「如意妹妹,你这话让哥哥听得很伤心,虽然兔子不吃窝边草,可如果是你,哥哥可以考虑考虑,毕竟你是阿豫的亲妹妹,他一向很疼你。」
他帮兄弟照顾至亲,阿豫的妹妹也是他的妹妹,他理所当然要肩负起照护的责任。
司徒飘花和孙如意认识得早,也走得近,从她还是个小爱哭鬼便相识,因此好友的妹妹跟自家的妹妹没两样,浑然不觉小丫头也会长大,心态上起了若干转变。
一说到死去的兄长,两人之间多了一层看不见的冰雾,那是谁也不愿触及的伤口。
「司徒飘花,你想死想活?」
「活。」没人想死。
「脱。」
他面色凝重,「很严重?」
「你中毒了你知不知道。」还故作无恙,谈笑风生。
「中毒?」他面上一厉。
「你自个儿说说,前前后后受了几回濒死的重伤,要不是有我的妙手回春,在你墓前种棵枣子树都结果了。」孙如意脸色不快的往他嘴里塞了颗解毒丸,再倒了杯水让他配药喝。
吞了黄豆大小的药丸,司徒飘花嘻皮笑脸的以手捂住胸口,「今生无以回报,只得以身……」
相许两字还没说出口,背后一阵火热的灼痛,他痛到眼一斜,差点破口大骂,她居然往他受伤的地方重重一拍,还丝毫无误的拍在伤处,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脱衣服。」孙如意拿出银针。
那是孙至元用过的,只传长子的祖传之物,如今身为仵作的他已经用不上了,女儿想要就给了她,倒没想留给二房子侄。
「是。」司徒飘花听话的宽衣解带,露出精实上身。
「箭伤?」
箭头已然取出,但箭上有毒,拔箭时的撕裂伤令毒更深入皮肉,以致背后全黑,血脉凝滞。
「大意了。」他没察觉高处有人潜伏,听到破风声已来不及了,可他是秘密回京,一路上的行踪不该暴露。
「是过于掉以轻心,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真有个万一,国公夫人承受不住。」
恩国公夫人赵氏只有司徒飘花一个儿子,在四面皆虎狼的恩国公府如履薄冰,稍有一丝偏差便万劫不复。
吃了解毒丸,孙如意先进行清创,她用银针入穴封住扩散的毒素,再刮掉腐烂的皮肉用烈酒淋浇伤口,确定毒未入骨髓再以桑皮线缝合,桑皮具有清热作用,适合用于消毒后的伤口,羊肠线的药用性则差了点。
她是个中医师,对于用药十拿九稳,来到孙家后更有如鱼入汪洋,大量的药材,好几柜子的医书,草药大典和各种医方,治疗方法的手写册子,简直是学医者的圣殿。
孙如意虽是学中医的,但西医也有涉猎,对人体构造和病理的理解比孙家人多上许多,更别说身为学霸的她背书是轻而易举,简单到她都觉得在欺负人。
而且她有一个好老师,当她遇到难题时为她解惑,教她闻望问切,那便是对她父爱如山的父亲孙至元。
所谓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在父亲时不时的调教下,孙如意的医术不只大有长进,甚至凌驾祖父孙申冯之上。
表面上她对医术一无所知,除了少数几人外,无人知晓她擅医,但在司徒飘花的安排下,她不露真容地医治了好几个病入膏肓的病患,他们如今重病已除,一个个生龙活虎,暗地里给了她「活神仙」的称号。
当然病不是白治的,自有重金后谢。
「如意妹妹,你近日来对我的关心日益厚重,叫哥哥感念在心,要不咱们凑合着,省着有人老打哥哥主意……痛!你别下毒手呀!」司徒飘花突然痛呼。
这妮子瞧着面善,实则心狠手辣,他上到贼船了。
孙如意白他一眼,「你能不能长点心,别见谁就洒桃花,我不见得每一次都能帮到你,堂堂恩国公府嫡子,犯不着这么拚命。」
他的伤不是一次两次了,每一次都几乎伤到要害,若非他身强体壮,早就挺不住了。
「嫡子?」他冷笑,「恩国公府可不只我一个嫡子,我上头可是有两位嫡兄,还有一位对权势虎视眈眈的庶兄,他们都巴不得我死,除掉一个对手就多一个机会。」
第二章 前往二房讨公道
恩国公府的「恩」字大有出处,指的不是皇上赐恩于有功之人,而是恩在朝廷,恩在社稷,有恩于黎民百姓,其恩之重足于承担起这个字,故而先皇赐其国公爵位,世袭罔替不降等。
现任恩国公司徒皓天已是第二任,其妹司徒玥因生得美貌而让皇上一见钟情,先是纳入后宫为淑妃,生了五皇子后晋为贵妃,三年后再生昭敏公主,晋为皇贵妃,封号瑾,地位仅在皇后之下。
当今皇后虽是元后,育有受封为太子的二皇子,却不受皇上所喜,这全因其娘家陈国公府因有从龙之功便自视甚高,嚣张跋扈,有时还会对皇上指手画脚,多有桎梏,令皇上对陈国公府实在亲近不起来,有意打压。
而恩国公府便是皇上手中那把刀,用来制衡陈国公府,同时赐协理六宫之权给司徒玥,让她与皇后共治后宫,一人为主,一人为辅,相互成为对方心中的刺。
此举也意在削弱恩国公府在军中的影响力,恩国公府前身乃战国将军府,司徒勾白为朝阳皇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单凭一个「战」字便可知战家军多令人敬畏,再圣明的皇上也忌惮三分,当然要想办法分权,使其功劳归于皇家,也才有了恩国公这个位极人臣的殊荣。
司徒皓天的前后两任妻子共生了三名嫡子,前两子是先头夫人生的,那时他只是世子,元配死时只是世子夫人,故而没有国公府夫人的封号,而继妻生有一子司徒飘花,亦是嫡子,可惜压在两位嫡子之后。
恩国公之位只有一人能得,不论嫡子、庶子都想抢占那个位置,暗地里手段尽出,虽说司徒飘花是国公府最小的幼子,可是他承继爵位的可能性最大,原因有二。
一是现任恩国公夫人乃他亲娘,她是司徒皓天亲自看上的,对她的喜爱多过皇上赐婚的元配,从继妻入门后他便未再亲近其他女子,可见这份深情出自内心,若是吹起枕头风,英雄也折腰。
二是长子恩国公世子与妻子成亲数年,却只得一文弱女儿,他本身也是体弱多病之人,太医断定活不过壮年,而他已二十有五了。
庶二子生有三子一女,嫡三子二十一岁,娶妻岳氏,成亲三年无子,庶四子娶妻吴氏,同样无所出。
爵位承袭以嫡为先,在嫡三子没有子嗣的情况下,尚未婚配的司徒飘花便是继位的第一人选,一旦他诞下儿子,其他人的机会相对薄弱,对另外两位兄长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威胁,反正不是同母所出,何来情分。
而无嫡立长,若是长子死了,嫡子们又都无后,那么有三个儿子的庶二子自是传承香火之人,国公之位非他莫属,所以他也想司徒飘花死。
司徒飘花三天两头的受伤大都出自这些人的手,而且一次比一次凶残,下手一次比一次狠毒,叫人防不胜防。
「给你。」包扎好伤口,司徒飘花穿上花俏的大红衣衫,将一只红木小匣交到孙如意手上。
「什么东西?」她拿着匣子上下一摇,无声。
「你最喜欢之物。」他勾唇一笑。
「我最喜欢之物?」孙如意狐疑的打开匣子一看,果真如他所言双眼发亮,乐得找不到北。
「怎样,没骗你吧?」他可是言而有信,别再叫他骗子了。
那里头是成叠的银票,面额均是千两,孙如意财迷的数了一下。「才三万两,司徒飘花,你暗吞了多少?」
他板起脸。「没礼貌,要叫飘花哥哥。」
「去一字,花哥哥才是,你老实说,是不是把银子花在寻欢作乐上?」
「啧!居然信不过哥哥的人品,哥哥再不济事也不会拿你的银子花天酒地,哥哥清白做人,不能白水染墨。」姑娘家太精明不好嫁,敢娶她之人肯定是个大善人,为民除害嘛。
「三七分?」
「是三七分。」
「你三我七?」
「是你三我七呀,没错。」他大言不惭,毫无愧色。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孙如意意会过来,顿时恼了,怒目瞪视司徒飘花。「你诓我——」
司徒飘花压低声音笑得得意。「女孩家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日后你出阁,你的嫁妆哥哥出。」
「不劳费心。」她在心中狂骂他小人。
瞧她一脸怒色,他反倒觉得有趣,「你是出了银子和招揽客人的点子,可抛头露面、从无到有全是我一人出面,你也就搭上赚钱的顺风车而已,哥哥没吃掉你那份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你还好意思跟哥哥要银子。」
「我还得感谢你罗?」她还是太嫩了,比不过脸皮厚的,颠倒黑白信手拈来。
「不用客气。」他咧开一口白牙。
「两万两。」要比心黑,她绝对不逊人。
「又要钱?」他明明表现得玉树临风、貌似天上谪仙人,她怎么就不为之沉迷,心里只想着银子。
司徒飘花在孙如意眼中就是一只会动的乌龟,她最想做的一件事是踩扁他!
龟板具有药性,性味甘,滋阴潜阳,补肾健骨、养血、补心和止血的功效,可治疗头痛眩晕,腰膝酸软,惊悸,失眠健忘,妇女崩漏等……
「诊金,药费。」不宰肥羊还宰谁,她的三七分可是被他无耻的对调了。
他脸皮一抽。「现世报来得真快,你这一手可真够狠的,一头牛能剥三层皮。」
「给不给?」她冷眸一斜。
「给。」能不给吗,谁晓得会不会有下一次,他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她的医术的确惊世绝伦,鲜人能及。「对了,我在西边给你找了几本书,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你跑到西域?」孙如意微微睁大了眼。
「不是西域,是西边,靠近西北那一边,有不少西域商人会入关与我朝做交易,生意往来。」他语气一凛,纠正她的说词。
他是恩国公府嫡子,若去了西域便有通敌之嫌,话不能乱说。
「这是医书?」看到上面的文字,喜出望外的孙如意故作平静,但眼中的惊喜还是泄漏了她此时的心情。
「是外邦文,我找人译成本朝文字,不过我过几日又要出京,你找鸿胪寺的周大人译完后半部。」周大人出过海,精通他国语言和文字。
她一听,眉头轻颦。「你伤没好就想往外跑?」
「死不了。」他自嘲。
「好死不如赖活着,兄长在世时曾说过你是他最好的朋友,飘花哥哥,我希望你活着,我已经没有哥哥了,不希望再丢失一个。」
有他在,至少她有难时知道该找谁,他不会弃她于不顾。
听了她的话,司徒飘花会心一笑,顿感窝心。「傻如意,哥哥福大命大,肯定背着你上花轿。」
「你……保重。」她想说的是他已经身在富贵中了,不需要以身犯险,再多的功勋也比不上自己一条命。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铁定与朝廷有关,看似纨裤的他并非真的浪荡成性,她不问,是因为明白他不想被别人知道,也是他保护她的一种方式。
京城里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那么多,为何独独他一身新伤旧伤,这不只是暗杀留下的伤痕,还有……面对对她好的翩翩少年,孙如意感触良多,她视他为亲人。
「你自个儿也留心点,别被你二叔、二婶和破玉算计了,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司徒飘花不放心,偏又事情紧急,无法留京,虽然身上有伤也只能暂留数日。
二房那些人是什么样子孙如意再清楚不过,重生前的原主可是被他们害得不浅,一群贪心不足的毒蛇。
「对了,我四月底五月初想下一趟江南,你能陪我去吗?」
「我?」他指着鼻头,神情似笑非笑。
看出他眼底的调笑,她杏目含恼,「暗地的,谁让你正大光明的陪同,我认识的人里会武的只有你一个。」
要不是十万火急,她怎会找上他,尤其他的浑性子和敢于得罪人的臭脾气是此行的最佳利器,指哪打哪,她做不了的事便推他出头,恩国公府的名头还是挺管用的。
孙如意从原主的重生记忆中得知,原本温氏在孙玉豫出事时因受不了长子溺亡的打击而滑胎,孙玉疏便是那个不足两个月的胎儿,后来因为原主重生,及时提醒了孙至元,这才保下腹中幼子。
只是那时候的温氏太过伤心,走不出大儿子死去的伤痛,没法好好养胎,终因母弱子虚而早产,生下来的孩子全身发黑,差点活不了,温氏也由于产后大出血几乎命悬一线。
好在刚从宫里回府的孙申冯及时帮着扎针,温氏这才止住了血,挽回一命,同时也缓和了和长房濒临破裂的父子情。
只是经此一事,温氏的身体大不如前,加上勉强生产伤了身子,从此再也不能有其他的孩子。
原主在多年之后才知道母亲生弟弟所遇凶险全是二房一手所为,他们在母亲的养胎药中加入大补药材,虚不受补的她根本承受不住,又在催产的汤药中添了活血的红花,想要造成一尸两命。
二房的用意是不让长房有后,长房无子,二房便可顺势而起,成为孙府真正的当家人。
但是温氏活下来了,孙玉疏也降生了,二房的毒计未能如愿,原主才稍稍安心,继续用那稚嫩的身躯守护母亲和弟弟。
若是没有原主的重生,温氏会在孙玉豫过世后的第三年吐血而亡,而孙至元会在两年后再娶,后娘与二夫人田氏联手将原主推入万劫不复之中,令她生不如死。
而他们敢明目张胆害人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温氏没有娘家,她的亲人在一次山洪暴发中全死绝了——就在不久后的六月中旬。
司徒飘花挑眉,面上微露轻佻之色。「孙府的人肯让你远行?你可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
「六月十二是我外祖父的六十大寿,我娘会让我去的。」
温氏已多年未见娘家人,那是她日盼夜盼的事。
「你倒是想得周全。」他啧了一声,像是取笑她的多智如妖。「不过你去江南做什么?」
他不信单单只是祝寿这么简单,这丫头这些年的变化他看在眼里,有时连他也看不透她的所思所想,如同一团迷雾。
「用不着你管。」她没好脸色的道。
知道她要做什么的人越少越好,她可不想像原主那般,认为重生便无所不能,以至于枉送了性命。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司徒飘花双手环胸,上身往后一斜,睨视尚未过河就想拆桥的如意妹子。
「伤口不痛?」她忽地冒出一句。
「痛。」他也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毫无痛觉,只是在她面前强忍着,不露一丝神色。
「我有一种伤药能使伤口更快愈合,三天内你就能像无事人一般上房翻梁。」比猴儿还灵活。
司徒飘花被她气笑了。「你刚刚为何不上药?」
「药材取之不易。」意思是很贵。
闻言,他气到想揍人,若非她是女子,早被他一拳打趴了。
「行呀!小如意,跟哥哥使心眼。」
「跟你学的。」三七分她可记着呢!
所谓的三七分是孙如意所能想到的一条生财之道,当时司徒飘花手上也没什么银两,但他需要一笔没人知晓的银子为他铺路,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一个出钱,一个找门路,共创财路。
也是他们运气好,正好有块位于东城的淤塞地乏人问津,两人用极低的价钱买下,司徒飘花「仗势欺人」找来工部的人为他盖房子,限时三个月完工,不得出一丝纰漏。
初建时大家以为不是茶楼便是酒楼,眼看假山流水建成,小院子一间连着一间,造景华美而大气,有花有树有小桥,池塘里还有珍贵的锦鲤游来游去。
最终鞭炮声一响,上头的红布一扯,书着「飘香院」的匾额一露,众人为之傻眼,原来是一间青楼!
不等人回神,一个个眉心、眼角画上花妆的美丽女子鱼贯而出,妖娆多姿的身影令人迷醉,勾人的眼神撩人心扉,单薄到足以透视玉体的霓裳羽衣随着扭动的舞姿飞起,眼睛看到发直的男人纷纷跟着舞动的身姿进入楼里。
从此以后,飘香楼成为京城最热闹的景点之一,客似云来,大把大把的银子像潮水般涌入。
有了第一间的飘香楼,便有第二间的合欢楼,第三间的杏花坊,第四间的红袖招……短短几年,两人连开七间青楼,但不全在京城,有的在邻近县城。
吃喝嫖赌之钱最好赚,难怪孙如意不满意,手握三万两银票还嫌少,没人比她更清楚青楼来钱有多快,日进斗金是预料中的事,她怀疑三七分的三成不止这个数,所以她索性以诊疗费来抵,从中找补。
「哥哥没你坏呀!你这人心眼怎么这么多。」他徒呼负负,甘拜下风,这年头老实人吃亏。
「心眼多好活命,多个心眼多条活路,你不也群狼环伺。」
她暗指恩国公府也在狂风暴雨中,比起她的处境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她只要面对府里的妖邪,他则是内忧外患兼有,内有兄弟扯后腿,外有皇家施压,几位皇子日益成长,身为皇贵妃的娘家,只怕也得卷入皇权之争。
心头一动,司徒飘花眼露笑意,却是心疼她的无奈。「此去十天半个月,最慢四月中回来,你先做好准备,不要仓促成行,江南多雨,四、五月的雨水最为丰沛,多带几件御寒衣物,我……」
「小姐,你起了没,五少爷来找你了。」屋子外头响起青黛欢喜的声音,感觉像飞跃的雀鸟。
「玉疏?」孙如意讶然。
因为长子的死,温氏将小儿子拘得紧,不让他与孙如意过于亲近,因此姊弟俩的相处机会并不多,平时也很少见到面。
不过孙如意还是十分疼爱这个弟弟,时不时送些孩子玩的小玩意给他,她不求姊弟同心,只求他平安长大。
「你弟弟不会受了欺负来找你哭诉吧?」司徒飘花用看笑话的语气打趣道。
孙家长房他也只跟一个如意妹妹走得近,其他人倒无交集,温氏对女儿的冷淡是他最看不过去的,是儿是女都是十月怀胎生下的一块肉,岂能厚此薄彼,孙玉豫护妹而死是他心甘情愿,不能怪罪其他人。
孙如意横了他一眼。「收起你的乌鸦嘴。」
好的不灵坏的灵,他那张嘴天生带刺,扎着谁谁倒霉。
「哎呀!别瞪哥哥,哥哥害怕。」
咦,挺清澈的眼儿,颇有灵气,他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看着一双清灵灵的水眸,忽感兴趣的司徒飘花多瞄了两眼,乍然之间,他发现那是双映着山清水秀的美眸。
真美,这是他刹那间的感受,不过也就一瞬间的怔忡,很快就被一声娇喝打散,在他心中孙如意是妹妹,不做他想,但是……他也不想让给别人。
如意妹妹是他的,他答应好友要保护她一辈子,男儿间的承诺他不会失信于人。
「还不走,想留下来吃鞋板?」孙如意赶人。
他一笑,桃花眼一勾。「药呢?」
「给你。」她掏出约女子巴掌大小的青玉盒子,朝他一扔。
「谢了,如意妹妹,你真是哥哥心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他回来的路,让他知道有人在等他回家。
「小心灯火把你烧成灰。」他这人太不正经了,老说些让人想扎草人扎他几针的胡话。
「呵呵,走了,下次哥哥一定带你爱吃的东西来赔罪,绝不会再忘记。」
下一次……呵!真令人期待。
司徒飘花心里想着,如意妹妹好像长大了,稚嫩的面庞渐渐长开,如花朵儿一般……
「呜呜……姊姊……姊姊……呜……呜呜……姊姊……」
一名虎头虎脑、长得白胖的小男童冲了进来,胸口挂了只七两重的坐佛金锁,他一路跑着,胸口的金佛也跟着晃动,金灿灿的光亮十分刺眼,又带着佛光四散的喜感。
这是孙如意的恶趣味,她想到另一世给爱犬大丹狗挂的狗牌,同时也有庇佑之意,她让人送到大觉寺请大师开光,又放在佛前诵经七七四十九天才给小胖墩弟弟挂上。
他的出生得来不易,得好好护住。
「怎么了,谁欺负你?」他呀,傻里傻气又不失纯真,和孙府长房一样的脾性,不喜与人争。
「姊姊……呜……给的麒麟……麒麟童子被抢……呜……抢走了……」哭得眼睛红肿的孙玉疏用手背抹泪,呜呜咽咽的诉说着委屈。
「不许哭,男子汉要顶天立地,日后好保护爹娘和姊姊,你是我们长房的支柱。」她不希望他被养成只会依赖别人的性子,便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引导他成长茁壮,由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
「嗯!嗯!呜……不……不哭,听姊姊的。」他连连点头,很有骨气的说不哭就不哭,只是眼角犹挂着豆大泪珠。
「好,小疏是乖孩子,你吸口气,平心静气,跟姊姊说谁抢走了你的麒麟童子?」
小胖墩吸气,却憋不住气哼了一声,把鼻涕给喷出来,让人为之失笑。
「不笑,不笑,给我擦擦。」小小年纪倒会使唤人,十足少爷派头。
「青蝉,给他擤鼻。」孙如意揉着弟弟的脑袋瓜儿,故意揉乱他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有点傻气。
「是,奴婢给小少爷擤擤鼻。」
青蝉取出手绢为孙玉疏擤鼻,一旁的青黛打了一盆水洗干净他的花猫脸。
擤完鼻的小胖墩鼻子通顺了,抱着长姊的大腿不放。「四哥说要借看,我想着夫子说的兄友弟恭,就把麒麟童子借给他看,可是他看了之后就不还,说是他的,我跟他讲道理,他说我是说谎的孩子,爱骗人。」
「玉堂还做了什么?」孙如意面上笑得和蔼可亲,彷佛没脾气的姊姊,眼中却闪过毒蜂尾儿刺的冷戾。
她不是真的软弱可欺,不过是不想太显眼惹了麻烦,但现在看来不回击也讨不了好就是了。
隐忍,是为了脱胎换骨。
蛰伏,是等待破蛹成蝶。
「他推我!」小胖墩气愤的握起拳头。
「他比你大,以后你别跟他争,来找姊姊,姊姊帮你。」
「嗯!」孙玉疏虎头虎脑的一笑。
孙如意拉起弟弟的手往外走。「我们去找你四哥聊聊,教教他怎么做人,人不知礼与牲口无异。」
两姊弟一走出流花院,孙如意眼风一扫,便瞧见两颗在垂花门边偷看的头颅,他们是一对兄弟,大的叫大武,十岁,小的是小勇,八岁,本该侍候着孙玉疏的侍从。
她眼神冷了一下,主子受欺凌时未能挺身相护,反而冷眼旁观,这样的下人要来何用,干脆找新的吧。
「如意丫头,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胡闹,再过两年都要为人妻、为人母了,也该懂点事,别学那小户人家的姑娘不知分寸,一点小事就喳喳呼呼的。」
田氏一脸和善,略微发福的月亮脸抹上一层厚厚的胭脂水粉,她一笑,脸上的粉便往下掉。
她笑不达眼,皮笑肉不笑,挤出的一条眼缝像躲在暗处偷窥的虫子,阴凉凉地暗自盘算对自己有利的谋划。
孙如意模样生得标致,也该说门好亲事,给她二叔添点力,太常寺陈大人家的老二倒是知书达礼,就是脚有点跛,年过二十仍未婚配,小妾、通房数名,还有庶子两名。
「就是嘛!娘,孙如意整日躲在屋子里面,喊她一起出游也不理人,你看她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跟个守寡的小寡妇差不多,真是晦气。」依在母亲身侧的孙如玉呸了一口,冷言冷语的说着酸话。
孙如玉一向自视甚高,有了她还要孙如意做什么,早早丢了省得碍事。
「玉儿,不可对你大姊无礼,她早你三日出生便是姊姊,做妹妹的要大度,不许语出不敬。」田氏轻拍女儿手背,似在责备她口无遮拦,但对女儿口出伤人言语一事却只字不谈,似乎认同侄女就是天生寡妇相。
「哼!她才不是我姊姊。」没有孙如意,她便是孙府嫡长女,谁要一个拦路的挡她日后风光。
「二妹真是天真活泼又可爱,让人看了颇为喜爱,只是这脑子好像不太好,二婶你没找个大夫给她瞧瞧吗?啊!我忘了,二叔就是太医呢,连二叔都治不好的傻症,想想也挺可怜的。」无脑是一种病,无药可治。
「你说谁有傻症,你才是……」被倒打一耙的孙如玉气得起身,指着孙如意的鼻头就想破口大骂。
「玉儿,冷静,回来坐好,耗子偷喝油你还拿玉瓶砸它不成,人不跟四足小兽计较。」田氏话里有话的朝孙如意瞟了一脸,意指她只是小小鼠辈,不值得高看。
「二婶所言极是,这耗子养肥了专吃府里的米粮,自从你掌家之后,府中多了不少硕鼠,也不知把米叼到哪个老鼠洞里。二婶,你好像又长肉了,不会是吃了耗子肉吧?」孙如意轻松反击,恶心恶心人她还是办得到的。
「放肆!」田氏大喝。
孙如意目光清亮的朝田氏一睨。「莫非侄女说错话了?这耗子可是二婶先提的,侄女不过顺口一接,难不成二婶真吃了耗子肉,这会儿正回味一鼠三吃的美味?」
「你……」她倏地手一紧,一会儿又松开,面色恢复正常。「呵呵呵,如意丫头越大越会说话了,几日不见都长了巧舌了,连二婶都快说不过你了。」
「娘,你干什么让着她,你是长辈,她敢顶撞就狠狠赏她两巴掌。」跃跃欲试的孙如玉不介意代劳。
「不准多话,如意是你姊姊。」她假意训斥女儿,一偏头又是笑意盈人。「如意丫头别放在心上,你二妹心直口快了一些,没有恶意,她就这张嘴爱闯祸,二婶也头疼得很。」
「是呀!二妹是嘴坏,心地倒不算太坏,二婶多教教她,多带她看点世面,不要学那小家子气,目光如豆,心胸狭隘,见谁好就心生妒意,巴不得自己一枝独秀。」
孙如玉好出风头,凡事争强,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孙如意,你有什么脸说我?你一年出过几次门,见过的女儿家、官家千金还没我多,你哪来的面子说我见识少?」
不过就占了个「长」字而已,哪配当孙家女。
「我没出过门那是谁的责任?我的好二婶,你是掌家人,妹妹这话若是传出去,只怕对你名声有损,知情的人晓得你疼惜侄女自幼喜静,不晓得的人可要说得谣言满天飞,说你刻意打压长房捧你二房的小姐,妄想以次充长,把长房狠狠踩下去……」
人言可畏,一句话足以逼死一族人。
田氏脸皮一抽,笑得僵硬,「没、没那回事,二婶只是想着你还小,不好到处与人往来,怕你吓着了……」
「侄女已经十四岁,不小了,何况二妹还比我小三天呢,二婶不也带她东家串门子,西家聊是非,把自己当成大夫人。」
她不出门能知天下事,田氏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楚得很,这还得归功于人缘好的青黛,她每日带着一包瓜子和甜豆在府里走一圈,府中发生的大小事都钜细靡遗地尽收耳中,无从躲藏。
恼羞成怒的田氏怒声喝斥。「你听谁胡说八道?你娘还在呢!我怎么也越不过大嫂。」
「二婶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孙如意挑眉。
他们不就在等娘死了好给她爹塞人,再里应外合把持孙府,霸占家财。
田氏怒视着她,用怒气来掩饰心虚。
「二婶何必生气,侄女是跟你闹着玩的,并非有意……」孙如意话说到一半,裙摆被扯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小胖墩气呼呼的看向罗汉榻上笑得开心的孙玉堂,他手上玩的正是她给小胖墩的麒麟童子。
孙如意给弟弟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要他别心急,抬头道:「对了,二婶,四弟『借走』的小物件也该还了,我家小胖子可喜欢了,都抱在怀里睡了。」
一听孙如意来讨要麒麟童子,玩得正起劲的孙玉堂倏地抬起头,十二岁的少年目光凶狠,瞪着年纪比他小一半的孙玉疏,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把小胖墩吓得拉着姊姊的裙子往她身后躲。
田氏装傻,「什么小物件,我家玉堂要什么没有,哪会跟人借,你八成是听差了,小小年纪就爱说谎,长大还怎么了得,大伯早出晚归,大嫂又整日病恹恹的,这孩子看着又没什么出息……」
「我没说谎!是你们欺负人!姊姊,他们欺负人……」小胖墩气得眼眶发红,泪珠儿要掉不掉的。
听着田氏说着对长房的种种恶言,孙如意心头火冒三丈。「小疏别急,二婶是不晓得自己生了个坏种,不仅是个贼还有可能当土匪呢!四弟的下半辈子被二婶毁了,纵子如杀子,咱们要同情四弟没个好娘亲。」
「你说什么?」田氏一张脸涨红。
「二婶,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事实还是事实,你儿子就是个贼!不信你把麒麟童子拿过来,看看它的左脚脚底。」
她从儿子手中拿过麒麟童子,压根不信能有何玄机,「如意丫头,要是你没给二婶一个交代,小心家法侍候……」
田氏话音戛然而止,脸更红了。
「娘,这是我的!」孙玉堂伸手欲抢。
「二婶,瞧见了吧?侄女在弟弟的每一件玩具上都刻着他的名字,你总不会说孙玉疏是你儿子吧?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第三章 索讨银子气势足
匡当!
麒麟童子掉落地面,顿时摔得四分五裂,麒麟头滚到孙如意脚下,半截腰被田氏不小心踩在脚底,她一用力,碎得更细了,指甲片大小的碎玉透出幽幽紫光。
这是由紫玉雕刻而成的麒麟童子,采坐姿,以做镇纸用,高半尺,重一斤半,是极其罕见的墨紫水玉。
然而现在它碎了,碎片十分扎眼的闪着玉的光泽,但是它已经失去玉石的生命,只流动紫色的泪光。
「哎呀!瞧瞧二婶这手抖的,一个没拿稳就掉了,小摆件碎了就碎了,不用在意。」
田氏一脸惋惜样,可眼底的笑意是十足十的可恶,明摆着就是她砸的,孙如意姊弟能奈她何。
「两千两。」孙如意樱唇轻启。
「什么?」她没听懂。
「一只麒麟童子两千两。」
两……两千两?田氏心头一惊。
「你哪来的银子,别当二婶没见过好东西,宫里的赏赐可不少。」
「我舅舅托人从南边送来的,你说值不值这个价?」
手贱就要付出代价,总要有人教教她天有多高,海有多深,她的自大妄为自有天收,没人能逃得过老天爷的法眼。
「你舅舅?」田氏倒吸一口气。
温氏的娘家在江南一带小有名气,是专做贡品的织锦大家,家境十分富裕,培育了不少当官之人,宗族内一子弟是昌州知府,位居四品,还有些牵丝攀藤的亲家也非寻常人家,皆是地方望族。
不过温家也是这八、九年才富起来,温氏出嫁时陪嫁并不多,因此田氏认定如意两姊弟不可能有银子买这等紫玉摆件。
她本想以长辈的姿态把此事糊弄过去,同时给长房一个教训,孙府由她掌中馈,府里的事她说了算,只是一听说是温家舅舅送的,田氏心口就像吊着好几口钟,摇来晃去,定不下来。
「二婶,打坏了东西是要赔的,你不会以为碎了就算了吧?」孙如意半步不让,非要田氏割肉,谁让她最在意的便是银子。
「赔……赔什么,都碎成一块块了,谁能证明是你们之物,你漫天要价的坑自己婶娘好意思吗?这要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有,这个。」小胖墩咚咚咚的快跑向前,拾起一块拇指粗的玉片,气呼呼的交到姊姊手中。
孙如意一看,笑了,朝弟弟头上一摸,「青黛、青蝉,把地上的碎片收一收,一片也别落下。」
「是的,小姐。」
青黛、青蝉弯下腰,将碎片拾起放入摊开的帕子,捡完之后检查一遍是否有残留,确定没有了才用帕子包好,放入怀中。
此举让田氏一头雾水,大感不解,都碎了还能做什么,难不成还能黏合起来,造只新的?
孙如意牵起孙玉疏的手,「小疏跟姊姊走,咱们去找爹,再让爹跟二叔要银子,照价赔偿天经地义。」
二婶,你笑得太早了。
「等等,你要去找你爹?」她胸口咚的一跳。
「是呀!我爹和二叔感情好,肯定要得到银子。」她说的是反话,外人都知兄弟俩不和,即使见了面也不交谈,错身而过。
田氏慌了,「不……不行,你不能找你爹!」
大伯就是头犟牛,凡事讲理法,不讲情面,除了他一双宝贝儿女外,谁的面子也不给,在大理寺待了几年竟学会严大人那一套办案方法,轻易就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凭她那点道行根本瞒不过大伯一双利眼。
攸关孩子,大伯绝不会轻放,他那护犊子的劲儿一旦犯起来,连公爹也挡不住,蛮横得很。
其实田氏也很清楚,今日她能主持中馈全因长房不想争,只要不短了一家四口的吃穿,还是很好商量的,他们求的是不吵不闹,各自安乐互不干扰,不过一旦动到大伯的软肋,谁敢出手他就断谁的手,不怕拚命。
只是,她有时候就是忍不住想试试大房的底线。
「二婶,侄女也不想你和二叔因一点小钱起龃龉,见到银子我就闭嘴,否则侄女只好做一回小人了。」孙如意相信二婶不会因小失大,惹怒正想往上爬的二叔。
虽然孙申冯是太医院院使,也有意让二儿子接手他的位置,但是能入太医院的太医多多少少背后有人,不是他们父子想怎样就怎样,一但有话柄落入旁人手中,别说步步高升了,只怕会跌入深渊,再也无力爬起。
「凭什么要我们赔?那个麒麟童子顶多几十两银子而已,你不要想藉机讹诈。」孙如玉很不满。
想到她想买的累珠蝴蝶玉簪和镶红宝石翡翠玉扣金步摇,孙如玉便不想拿出两千两便宜孙如意,这些钱足够她在点翠坊买一套头面了。
「其实不赔银子也行,还我一只紫玉麒麟童子就好,金有价,玉无价,这么纯净的紫玉满京城买不到一块,也就南边才估摸出一块原石,我舅花了一万两买下的。」有本事拿一块来抵,她二话不说抵消。
这里的「我舅」可不是亲舅舅,乃司徒飘花是也。
有回京城的玉石商人从漠北运来一批原石,特意开了一次赌石大会,司徒飘花觉得好玩便将孙如意「偷」出来,两人各自用手上的银子买下几颗原石,看谁运气好。
孙如意是红翡、水色略差的绿松石以及三块废石,而司徒飘花开出的是绿玉髓和一块蜜色黄玉,这块紫玉原石是商家送的,原本是一块灰扑扑的原石,十斤重左右,没人要丢弃在一旁,她看了可惜想拿回去当假山基石。
这石头在搬运中被下人撞裂了一角,那人吓个半死,赶紧禀明主子,孙如意不以为意的看了一眼,当下乐了。
这块石头中有一大半是紫玉,斜角边边是掌心大的飘花翡翠和一点点冰种盈白玉,白玉中透微蓝,她分别让人雕了麒麟童子、瑞雪飘梅菊形玉佩以及兽形双色扳指。
麒麟童子送祥瑞给了弟弟,菊形玉佩自个儿留着,兽形扳指做得有点大,她套不上,便送给司徒飘花当生辰礼,不过他居然弄丢了,为此她生气了许久不理人。
「一万两?」
田氏母女露出惊愕神情,而始作俑者孙玉堂却像没事人一般,盯着孙玉疏腰上狼牙做的配饰。
「二婶,要给银子请快点,一会儿弟弟还要练字,晚一点爹回府了,侄女就要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了。」她不是要胁,而是让田氏认清事实,长房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等一下,我给。」咬着牙,她目色骇人。
「娘!」孙如玉不依。
「黎嬷嬷,去我的匣子里取银票来。」
她能不给吗?原本想砸了省事,不给长房藉机生事的机会,没想到不吠的狗竟会咬人,还一张口就咬到她的痛处,得不偿失不说还丢了面子。
「是。」一旁花白发丝的妇人往内室走去,不久便将十张百两银票,两张五百两银票递给孙如意。
看到那叠银票,孙如玉好不眼红,直想抢回来收为己有,但是在母亲的眼神示意下还是忍了下来。
来日方长,她总会找到机会讨回来!
「多谢二婶的慷慨,侄女这就告退了。」虽然没开青楼赚得多,可是能从二婶手中抠出银两,孙如意还是觉得心花怒放。
「去,别让我看见你。」田氏的心在滴血。
这等于是生生扯下她一块肉呀!白花花的银子……没了。
此时的田氏既心痛又有说不出厌烦,几时行事低调,生性文静的孙如意也有强势的一面,打得她措手不及。
是她平时太疏忽了,以为这一房人只是一滩软泥,一铲子铲了也毫不费劲,殊不知他们根本是难啃的骨头,没咬下前不知道,一咬便满嘴血,崩掉几颗牙。
「姊姊,这是两千两吗?」孙玉疏刚读完三字经和百家姓,银票上的字太难了,他不认识。
「嗯!我们一人一半,不过你那一份姊姊先帮你收着,等你要用时姊姊再给你。」弟弟还小,她怕钱给他会被骗走,等他大一点再说。
说到骗,孙如意想到大武和小勇,她想该把人换掉了,弟弟身边不留背主的人。
「好,听姊姊的。」小胖墩喜孜孜的牵着姊姊的手,小短腿一蹬一蹬的边走边玩。
他不知道娘为什么不喜欢姊姊,老叫他离姊姊远一点,姊姊明明对他很好很好,他喜欢姊姊。
「乖,小疏是好弟弟,你要乖乖听话,好好长大,我们长房就靠你了……」
蓦地,孙如意话语一顿,双目彷佛寒鸦逢冬般直视前方,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孙如意不想这样,她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但身体似乎残存着原主的惧意,一见到来者便不由自主的发寒。
「姊姊,你怎么了?」姊姊忽然停住不走,拉不动人的小胖墩抬起头问。
「没……没事,石头磕了脚,痛了一下。」看着越走越近的人影,孙如意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不怕,再邪恶的恶鬼又如何,迟早有菩萨收了他,她不是有勇无谋的原主,不会再被陷害了。
心里这么想后,孙如意吁了一口气,身子骨顿时轻松了许多,身上千斤般的重量彷佛一下子卸去。
「大妹,五弟,你们怎么来二房的院子,找我娘吗?」
谦谦君子,温润尔雅,宛若美玉一般的无瑕公子,他就是孙开元的骄傲,田氏最得意的儿子,孙玉清。
「二哥。」
「二哥。」
清脆的嗓音和童稚声并起,孙如意还行了个礼。
孙玉清目光一闪,笑声略带玉石轻撞声。「大妹,你与二哥生疏了,许久不见,你越发拘谨了。」
「礼不可废,手足再亲近也要依礼而行,不可无礼而乱了规矩。」
「你几时变得这般无趣了,小时候的你可爱多了。」那时的她像只小云雀,整日咯咯咯的笑着,时东时西的跑来跑去。
「自从我溺水死过一回后,阎王老爷告诉我害我的人还没去地府报到,我来早了,叫我回去,看已成鬼的人遭受报应。」孙如意话中有话。
原主被同一个人害死两次,心中也是有怨的吧!
孙玉清笑意变淡,眸底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幽光采。「你不是调皮贪玩,自个儿跌入水里的,怎么脑子又糊涂了,胡思乱想,肯定是作梦把梦境当真了。」
三月的风吹动她鸦黑长发,让人看起来多一份宁静美,「也许吧,落水的阴影让我常作恶梦,梦中一道熟悉的背影匆匆跑开,但我没看见脸,那人不肯转头。」
闻言,孙玉清大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就是太闲了,闲得没能好好睡一觉,赶明儿找点事做,绣绣花,弹弹琴,打打弟弟,人一累就好入眠,无忧无虑到天明。」
「二哥,不打弟弟。」小胖墩嘟着嘴抗议。
「为什么不打弟弟?」他一只手往孙玉疏的肩上一搭,看得孙如意心里一抽一抽的,想将他的手拨开。
「弟弟听话。」孙玉疏看了看姊姊,白胖的脸上笑开一朵花,看似傻气却讨喜,叫人忍不住莞尔。
「嗯!弟弟是好孩子,姊姊最喜欢你了。」她的弟弟是最好的,谁也不能伤害他。
「我也最喜欢姊姊,等我长大了要保护姊姊,不让人欺负姊姊。」小胖墩发下豪语。
可惜等他长大到足以守护家人时,他姊姊已经名花有主了,还被小气的姊夫当成累赘,时不时将他一脚踢开,此为后话。
「谁会欺负你姊姊,五弟想多了。」孙玉清好笑地往孙玉疏鼻头一弹指,小胖墩鼻子立刻红了一块。
「啊!好痛……」小胖墩连忙以手捂鼻,眼中泪花直泛。
见状,孙如意将弟弟拉到身侧,「二哥下手重了,虽然你是无心,可毕竟小疏还小,皮薄肉嫩,禁不起你的一指神功,以后请拿捏好轻重,别当我家小胖墩是皮厚的牛。」
「我不是牛……」他是爹娘的宝。
不过没人理会不及腰高的小男童,他被无视了。
「大妹,你太娇惯五弟了,男孩子不能宠,我只是轻轻弹一下,没用什么力,你把他看得太紧了。」他用兄长的语气说教,不希望她把弟弟养得太娇,跟个姑娘似的。
「是,受教了,下回我就把四弟捉过来,好好的弹他几十下,我是女子力道小,肯定没二哥手劲大,四弟若哭得哇哇大叫,我便跟他说是二哥教的,弟弟不能惯,要能摔打才行。」孙如意有礼貌的一行礼。
孙玉清的「教诲」她听进去了,日后定会在孙玉堂身上身体力行。
「大妹……」他眉头一皱。
「二哥,我们该走了,不耽误你,一会儿我和弟弟还要去娘的院子,你慢走。」说完,不让孙玉清有任何开口的机会,孙如意目不斜视的带着弟弟从他面前走过。
她是不怕他的,但是灵魂深处似乎有股很微弱的声音在抽泣,原主的不甘和委屈冲击着她的四肢,原本轻快流畅的步伐稍有凝滞,还有几分僵硬和不自在。
不过一离开二房的院子就轻松多了,少了被压迫的滞闷感,只余后背被冷汗浸湿了一大半。
「娘,长房的人怎么会来我们二房,孙如意不是很少出流花院吗?」
看到长子来了,窝着火的田氏总算展现真心的笑脸,「吃错药了吧,玉堂不过拿了那小贱种一个紫玉麒麟童子,她居然敢带着弟弟上门索讨。」
「你给了?」孙玉清用的是给而不是还,想必在他内心深处也觉得孙府内的事物皆归二房所有。
少了孙玉豫,孙府这一代的子孙便以他为最长,理所当然要由他们二房承继家业。
她面色微愠的哼了一声。「摔了。」
「摔了?」孙玉清神情一怔。
「哥哥,你要给娘出气,孙如意太不要脸了,一块破玉雕跟娘要了两千两银子。」沉不住气的孙如玉拉着兄长衣袖不住摇晃。
「什么?」孙玉清眼一眯,那丫头哪来的胆气。
「两千两银子娘不是拿不出来,娘在意的是她的态度,长房那丫头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对着我的时候毫无畏惧,那侃侃而谈的气势连我都压下去了。」田氏头一次发觉长房渐渐在起来。
「娘真给她两千两银子了?」他娘几时这么好说话,连两个养在院内的孩子也兜不住。
「不给成吗?她都搬出你爹和你大伯父了,我若不给连脸面也没了。」田氏指尖都掐紫了,心中的忿恨掩饰不住。
都已经不走医道改当下作的仵作,孙至元还有什么脸待在以医药传家的孙府,早该自请分家了。
「娘,不要太激动,静观其变,孙如意不小了,只要将她许了人家还能翻起什么风浪,而孙玉疏未满七岁……」早夭的孩子不差他一人,早早与孙玉豫相聚在地底便是。
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了他们二房,长房便成了多余的。孙玉清温和的目光中迸出阴沉。
「哥哥,你一定要替我出口气,孙如意她太张狂了,连娘也不放在眼里,我要她身败名裂,一辈子只能被我踩在脚下!」心高气傲的孙如玉不想忍,太医院院使的孙女只有她能出头,入贵人眼。
「哥,你也给我一个麒麟童子,我要红玉的。」没得玩的孙玉堂朝兄长索要玩物,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
孙玉清看看一脸怒色的妹妹,再瞧瞧眼露期盼的弟弟,他面带笑容的一一摸过他们的头,「你们要的,哥都给,还有如玉,你正要议亲,要端庄,不要传出不好的名声,太子那边已有意动,爹打算将你送进东宫。」
背靠大树好乘凉,祖父和爹已是皇后那边的人,送女入宫能使彼此关系更密切。
「跪下!」
跪天、跪地、跪菩萨,孙如意两世为人还没跪过,骨硬的双膝实在跪不下去,踌躇了许多才往下弯。
她不是让自己跪的,而是替原主跪,比父母先走一步是为不孝,所以她跪了,替人尽孝。
不过她一跪,身边也多了一道小身影陪同,砰的一声连孙如意都觉得疼,不忍心的看了一眼。
五官皱成一团的小胖墩不敢呼疼,他听姊姊的话不哭,看到姊姊看他便咧嘴一笑,露出八颗可爱的小米牙。
「疏儿,起来,谁让你跪了?」面色苍白的温氏气弱的一喊。
她略带消瘦的面庞看得出曾是美人胚子,有着江南女子的秀丽和婉约,就是眉间的厉色让她的美减色三分。
「不起,我跟姊姊一起跪。」他们是最亲最亲的亲姊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爹说的。
「你不听娘的话了?」她不悦的沉下脸。
温氏半倚着床头,身上盖着厚重的被褥,都快入夏了还觉得寒冷,放在被子外的双手冰凉发紫。
小胖墩看了看姊姊,小手往姊姊细腻的手心一塞,「听娘的,也听姊姊的,疏儿两个都听。」
「只能听娘的。」温氏看向女儿的眼神十分冷淡,还带了点审视意味。
「为什么?」不懂就要问,姊姊说的。
「不为什么,你只要听话就成。」温氏不解释,只一味的强求,她的儿子只能听她的,没有二话。
「娘,我听话,可是也听姊姊的话,爹说长房只有我们姊弟两人,要互相扶持,彼此友爱,我长大后要当姊姊的靠山。」小胖墩说得很大声,尤其是「靠山」两字。
双目垂地的孙如意嘴角上扬,上身笔直的跪着,纤纤玉手置于裙摆上,目光柔和。
「娘不是说过离你姊姊远一点,不许靠近她吗?」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想他再有个万一。
她不想再忍受椎心般的痛了,虽然她知道两兄妹的感情一向很好,长子非常疼爱妹妹,为了妹妹去死也甘愿,可她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宁愿当时死的是女儿,而非她寄予厚望的大儿子。
豫儿十岁了,即将考童生,书读得好不说还过目不忘,公爹的医书看过一遍便能牢记在心,倒背如流不出一个错字,深得公爹喜爱,也是长房最大的希望。
但是他未报亲恩就走了,留给活着的人更多的悲伤和眼泪,丈夫更是因为他弃医而去大理寺,和公爹关系变得很僵,从此长房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活像是寄人篱下的外人。
这种种的一切源自女儿的贪玩,让她心里怎么不怨,若是女儿不落水,长子也不会死,她是害死兄长的祸根!
「娘,姊姊是亲姊姊,为什么不能跟她好,其他姊姊没姊姊好,她们不跟我玩,还推我。」他也不跟她们好,他在她们汤里放死虫子,她们看都没看就吃下去了。
谁说小胖墩傻,他可聪明了,小小年纪便知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还会捉弄人。
温氏眼中一闪冷光。「你是男孩子,跟女孩子玩什么,娘送你去族学是让你长点知识,日后光耀门楣。」
「我有读书,夫子夸我了,可是这和姊姊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罚她跪?」娘不讲理,跟四哥一样欺负人。
「为什么?」她捂着嘴,轻咳两声,更加面无血色,「如意,你告诉弟弟,自己做错了什么?」
孙如意长睫一掀,抬眸直视唇色泛紫的母亲,「女儿不知。」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她早习惯温氏对她的不满,动不动就往她身上添过,一点小事放大成天大的事,有错无错都是她的错,没事也背个大黑锅。
「好个不知,你自个儿做了什么会不晓得?看来我罚你跪并没有罚错,你还是死性不改。」看到她温氏便想到长子,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曾经对女儿的种种喜欢都变成熊熊怒火。
长子未死前,温氏对一双儿女同样疼宠,但是儿子死去的打击令她一蹶不振,只有将心中的空洞和失落转移到女儿身上,以她为发泄点,不然她活不下去。
「请娘明示。」孙如意不愿蒙受不明之冤。
温氏冷冷一笑。「你还真是冥顽不灵,不把规矩当回事,我行我素不服管教,那我问你,你去二房干什么,我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你跟人家要银子?」
「就为了这事?」
呵!二房的手脚真快,不得不说煞费苦心了。
一个长年卧病在床的人怎会知晓外头的事,若无人在耳边吹风,耳聋目盲的娘亲岂会一下子神清目明了?
二婶的手伸得真长,其中也不乏孙玉清的献策吧!他们巴不得长房闹得鸡飞狗跳,就此没落。
温氏双目如炬。「这是小事吗?看你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见你根本不把孙府放在心上,你二婶掌家多年,不是你能指手画脚的,你自己要摆好身分,勿有恶行。」
「娘让我退让?」孙如意呵呵一笑。
「是让你不要忤逆长辈,坏了我们这一房的名声,我和你爹还要在府中做人。」女儿行事悖伦,不能任由她继续败坏门风。
「一个仵作父亲,一个药罐子母亲,失宠的长子,无能的长媳,娘认为我们长房的名声能好到哪里?」
温氏还当自己仍是当年那个能干的当家主母,自欺欺人一切如常,等她身子骨好了二房便会主动交回中馈。
在原主重生前的记忆里,温氏活不到现在,四年前就该「病故」了,二房正式接掌孙府,她爹也在办差中受了重伤,瘸了一条腿,再娶二婶娘家的庶女。
没有孙玉疏,长房就原主一个孩子,然而二叔、二婶还不肯放过她,将她的剩余价值利用到极致。
不过如今不会了,她的爹娘还在,没有出事,弟弟乖巧听话,一根好苗子,她低调多年就为了不重蹈原主覆辙,但她仍会守护长房,不让人有机会伤害她的家人。
另一世是孤儿的孙如意十分珍惜有家的感觉,一个人的孤独日子她不想再过,有爹、有娘、有傻乎乎的弟弟,即使娘病了,对她也并不和善,但总归还是比当孤儿好。
其实她被亲生父母丢弃时已经懂事了,八岁的她知道爸妈是真的不要她,只带走两个弟弟。
爸爸经商失败,跟地下钱庄借了钱却还不起,母亲又玩股票失利被套牢,欠了一大笔钱,他们决定跑路,所以她被丢下了,再也没有见过亲人。
「你……你敢说爹娘的不是!」果然是祸害,祸害了她大哥,还想祸害爹娘。
一股血气冲向温氏脑门,她已经不是气愤了,而是难以置信女儿居然嫌弃爹娘,还说得那么不屑。
「娘用不着生气,你静下心来想一想便会明白我说的是实情,你以为如今的孙府还是你掌家时的孙府吗?咱们府里的天早就变了,如玉的月银是十两,这还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二婶给了多少我们并不知情,而我呢?我只有五两。」
「你……你并不缺……」温氏嘴上发涩,有些苦味。
「娘想说不缺银子吗?女儿是不缺钱,因为我把爹月俸以外的赏银全要过来了,这才手头不紧,能给弟弟添衣添鞋、买笔墨纸砚,从公中我要不到给弟弟读书的束修。」她试过了,二婶塘塞东搪塞西,硬说没这笔开支。
「这……」老二家的真没给银子?
「娘,四哥抢了我的麒麟童子,我和姊姊去讨他还不给,硬说那是他的,我则是说谎的孩子。」看到姊姊挨骂,小胖墩红着眼说出事情真相,他们才不是坏孩子。
「是吗?」温氏轻喃。
「娘,不是我不让,而是不能再让,我们长房已经退无可退了,我跟你说过我落水是被人推的,你不相信,可是我还是要说,我看见推我的人了。」
原主落水时看到的只是背影,但是死前她已确实得知害她的人是谁。
温氏不语,心思紊乱。
「推我的人是二哥,他临走前还踩了大哥一脚,将他踩入水里,大哥猝不及防之下喝了不少水,最终才体力不支往下沉。」孙如意缓缓讲述一切。
「什么?」大儿子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恍惚间,温氏看见长子坐在床尾处,一脸伤心的望着她,他还是十岁的模样,全身湿透了,十分失望她没有照顾好弟弟妹妹,让他们受到委屈。
她好慌,好想伸手抱住早已不在人世的儿子,殊不知手才一动,眼前的身影就渐渐模糊,淡到只留下一点点光影。
温氏再一眨眼,眼前什么也没有,她只看到垂下来的床幔挂勾,麦金色缀粉色珠子的流苏穗子随风轻晃。
「豫儿……」温氏眼底有泪,抬头往两个跪在地上的孩子看去。
是啊,她还有如意和玉疏呢,怎么能整日沉溺在旧事里。
「娘,你怎么了?」孙如意有些担心。
她把话说重了吗?可急病下重药也是无奈之举,不当头棒喝温氏不会清醒。
温氏将头转向床内,不让人看见她的脆弱,「没事,只是想通了一些事罢了,你们起来吧,不用跪了。」
孙如意怔了一下,顺手拉起跪得双腿发麻的弟弟,「娘,我想弄个小厨房,以后我们长房的吃食就由自己打理。」
「你是怀疑……」如果女儿说的是真的,长子的死和二房有关,那么……她倒吸了口冷气,脸色一白。
「娘,什么也别说,放在心里就好,该防的还是要防,还有外祖父的六十大寿快到了,我想早点启程,以免赶不上他老人家的寿辰。」
去年生辰逢九,温老爷子并未大肆铺张,也没给京里的温氏送帖子。
温氏顿了顿,面露苦笑,「是了,爹的生辰是大日子,自从你大哥没了之后我就再也没回去过,实在不孝。」
「娘……」孙如意忍不住鼻酸,她娘终于肯提大哥了。
「把疏儿也带去,让他外祖母、外祖父瞧瞧,打他一生下来就没见过他们,也该和南边亲戚走动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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