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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试阅] 艾佟《郡王诱婚》
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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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试阅] 艾佟《郡王诱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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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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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0-23 15:35:29
|
阅读模式
出版日期:2019年10月30日
【内容简介】
周云泽惨被皇上设计,到幽州办差兼相看郡王妃候选人,
就在他满心哀怨时,竟遇上了一个颇为有趣的小姑娘,
他自诩棋艺高超,她却三番两次将他玩弄于棋盘上,
她在人物画方面的造诣惊人,瞄几眼就能精准抓住其神韵,
甚至帮他顺藤摸瓜找到前朝余孽,堪称大功一件!
发现她就是他要相看的定国公府六姑娘,他高兴得魂都要飞了,
只是在成亲前,他得先替她扫除一些麻烦──
她幼时曾听到一个大秘密,为此引来贼人追杀,小命堪忧……
第一章 幽州初相遇
一只毛如白雪的肥猫欢快的在前面引路,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彷佛在对她发出嘲笑的言语,「你动作太慢了,竟然跟不上我这只肥猫。」
这是侮辱!她只是精神不济好吗?一场重感冒让她躺了十几日,醒来发现自个儿变成另一个人,她难以接受,整日浑浑噩噩想回去……直到此刻她还是浑浑噩噩,她莫名的来,说不定跟着这只肥猫就能莫名的回去,这是她的期待。
但下一刻场景就变了,那只嚣张的肥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烦的声音,吵得她不能好好睡觉,她觉得自个儿有必要教导这两位礼貌,他们不能去别的地方吵吗?
可是转眼之间,场景又变了,她重重摔在地上,鲜红浸湿草地,她猜想自个儿活不了了,有没有可能就此回去?
当然,这个美好的期待又破碎了,接下来的场景是有人从后面推她,下场是她落入荷花池,还好天气热,她又会游泳,没有冷死也没有淹死,却也没在她期待下回到原来的地方。
她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真的远离一指通的时代,场景再次变了,这一次她被关进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屋,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就在她支撑不住晕倒的前一刻,小屋的门突然打开来,黑暗顿时转为光明,然后她很用力的睁开眼睛……
陈瑾曦惊醒坐起身,许久,她的脑子还一直处在当机的阶段,只能看着前方。
「姑娘,您又作噩梦了吗?」司画担忧的声音传了过来。
半晌,陈瑾曦僵硬的转过头,看了贴身丫鬟一会儿,终于回过神,远在京城那段噩梦明明相隔四年了,可是很奇怪,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出现在梦中,好似在提醒她,有人想要她的性命。
没错,这个噩梦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她惹到某人,人家想除掉她,但技巧高超的让大家认为是她自个儿找死……她认为这绝对是事实,要不他们这一房何必远离京城来到幽州?
陈瑾曦甩去脑中的混乱,苦笑道:「是啊,真是讨厌,又作噩梦了。」
「姑娘,大夫说了,只要您放宽心,噩梦就会远离。」
「我娘老是说我心太大了。」
顿了一下,司画不解的搔了搔头,「姑娘确实心大,可是,为何噩梦依然断不了呢?」
陈瑾曦也想不明白,出了京城,她顿时有一种海阔天空的感觉,彻底接受这个资讯闭塞的时代,而且到了幽州,日子过得可逍遥了,爹娘和哥哥们对她有失而复得的心情,更是舍不得拘束她,由着她率性过日子,总之,她实在没道理对那段短暂的京城日子念念不忘。
不想了,陈瑾曦掀开被子下了床,司画赶紧侍候她梳洗更衣。
「什么时辰了?」
「辰时一刻了。」
「这会儿上山作画会不会太晚了?」
「今日不能上山作画,姑娘忘了答应连管事帮李夫子坐镇棋院吗?」
怔愣了下,陈瑾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此时身着棋院的制服,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瓜,「我怎么忘了如此重要的事?」
若说这个时代有什么能令她满意的,莫过于棋院了。
棋院附设于大型书铺,虽是营利,但两文钱能待上一日,茶水免费供应,还有高手陪你对弈,而书铺愿意设立棋院,除了广告效益,也是因为大周开国皇帝喜欢下棋,下旨书院必须附设棋院,财力雄厚的书铺脑子动得快,群起仿效,还聘请几名高手坐镇,渐渐的,这便成为大周的一道风景。
「还有,姑娘答应管掌柜今日会过去取抄写的书。」
「我都忘了。」陈瑾曦不好意思的一笑。
陈瑾曦在棋艺和书画上的造诣源于父母,也源于天赋,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从三岁开始,她几乎绕着它们打转。
司画灵巧的把陈瑾曦的头发盘在头顶,插上木簪固定。
陈瑾曦对着铜镜审视一下自个儿的造型,满意的点点头。
虽说仔细一看还是可以看出女儿身,但为了增加辨识度,棋院从上到下统一青色制服,她索性做男子装扮,束发插簪,乍看之下也算是雌雄莫辨。
其实棋院未有男女之分,至少在幽州是如此,深受北方夷族影响,民风开放,夏日也能见到女子露胳膊的,可是一般女子对棋艺的钻研远不及男子,因此进出棋院的少有女子,不想太过惹眼,有的女子便束发穿上男装,她觉得自个儿也该如此,要不坐镇棋院的时候,若是一整日都没有一个女子进来,她岂不是成了一道很突兀的风景。
「今日起得太晚,来不及陪爹娘用早膳了。」
陈家的早、午膳都是各自在房里解决,晚膳才会全家人在花厅一起用膳,可是陈瑾曦觉得一个人吃饭不够香,即便食不语,有人陪着还是更能吃出味道。
「今日书院休沐,老爷没出门,这会儿应该还未用膳。」
「那你将早膳送到我爹娘那儿。」
陈瑾曦立即飞奔而去,明明身着深色的青衣,但此时在她身上显得灵动飘逸,给还在半梦半醒的院子注入一股朝气,瞬间,整个大地活过来了,原先显得压抑的声音也随之鲜活起来。
周云泽披星戴月从西北赶回京城,原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要不皇上何必十万火急将他召回来?
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只是为了让他选妻……看着前方长几上厚厚的册子,他僵硬的唇角一抽,有必要用皇上选秀的规格招待他吗?
「你别想太多了,这册子里只有十位姑娘,是朕从这次选秀的名单中特地为你精心挑选的,为了让你更加了解她们,不单有画像,还详细记载她们的性情、专长及爱好,甚至还有旁人对她们的评价。」
皇上一眼就看出周云泽在想什么,这小子从来不屑遮掩自个儿的心思,不过,他这样也反倒好,大周最年轻的睿郡王,若太过深沉内敛,他这个皇帝可就不放心了。
剑眉一挑,周云泽随手一翻,正是某位姑娘的画像,美得像仙子似的,可能吗?
阖上册子,他冷哼一声道:「宫里的画师一个比一个还有本事,东施都能画成西施,我要信了就是个傻子。」
「你皇祖母亲眼为你相看过了,保证与画像相差无几。」
「皇祖母心善,歪瓜劣枣在她老人家眼中都可以说成有福气。」
皇上闻言一噎,索性直接命令,「朕给你三个月,从其中挑出一个。」
周云泽可不吃这一套,故作良善的道:「人家都是娇滴滴的黄花大闺女,我就不要荼毒人家了。」
皇上恶狠狠的一瞪,「你都二十三了,再不成亲,你皇祖母就要急病了。」
「皇上忘了吗?我早就成过亲了,不过是在洞房花烛夜误杀了新婚妻子。」周云泽的眼神变得很冷,这是他一辈子的耻辱,明明错不在他,却一句也辩不得。
顿了一下,皇上的口气软了下来,「朕知道你受了委屈。」
「不委屈,总好过戴绿帽吧。」
「你在怪朕吗?」
「我怎会怪皇上?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企图让他戴绿帽的是皇上的儿子,他还能闹出来吗?
那门亲事是皇祖母下懿旨赐婚,他在明知道头戴绿帽的情况下也不能退亲,甚至因为对方珠胎暗结,不得不在洞房花烛夜逼死新娘子,从此成全了他「命硬」的名声,不过这也不是坏事,至少没有人敢再打他的主意。
「朕答应过你,你不点头,朕不会赐婚,但也不能由着你一直拖着不成亲,你皇祖母至今还自责不已,说是她害你如今还孤孤单单一个人。」
「这不是皇祖母的错,皇祖母如何知道她会坏了一对有情人。」
皇上尴尬的一笑,什么有情人,不过是年少轻狂的男子见到美色起了觊觎之心,人家上勾了,尝到甜头了,就没劲了,要不自个儿早求到太后那儿了,如何会让太后有机会将人指给泽儿?
「若遇到喜欢的,我自会求到皇上这儿,皇上别再为我的亲事操心。」
「朕是孝子,你皇祖母为了你愁眉不展,朕不能当作没看见。」
周云泽嗤之以鼻,皇上真要是个孝子,为何要宠爱皇祖母不喜欢的妃嫔?
「你就选一个吧。」
「若我皆不满意呢?」
「你连一眼都没瞧过。」
周云泽随即翻开册子,一页一页,不过只是草草瞥过一眼,不曾过心,他对这些参与选秀的姑娘可没兴趣,直到最后一个,他终于停止翻阅,微微抬起眼皮看了皇上一眼,「这个为何没画像?」
虽然不看也知道他指哪一位,皇上还是装模作样瞄了一眼,「这个啊,人在幽州,宫中的画师无法为她作画。」
周云泽的眼睛一眯,「怎么选一个在幽州的?」
「这几位姑娘是不是真如册上描绘,你总要亲眼确认过啊。」
「皇上要我去幽州?」
皇上笑得好像大尾巴狼,「听闻幽州风光雄伟壮阔,你去瞧瞧吧。」
周云泽差一点翻白眼,「西北难道还不如幽州雄伟壮阔吗?」
皇上又噎住了,这小子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皇上还是别拐弯抹角了,要我去幽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皇上拿起长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道:「你宁王叔最近为了一个侍妾闹着要休妻,你去瞧瞧他在搞什么鬼。」
周云泽整张脸都绿了,他一个晚辈过问长辈夫妻之间的事妥当吗?
按理,圣旨赐婚,不可休妻,除非圣上亲口允了双方和离,问题是给宁王叔指婚的是皇祖父,皇祖父早就作古了,即便宁王叔一看到宁王妃就犯恶心想吐,也不能休妻。
半晌,他僵硬的挤出一句话,「这是宁王叔的家务事。」
「这天下是朕的,朕不能管他的家务事吗?」
其实皇上也不想管,可是不管,太后就要亲自去幽州一趟,而这种事又不能丢给外人,挑来挑去,只有这小子能够胜任,正好太后决定在这次的秀女当中挑选睿郡王妃,他就从其中挑了一个身在幽州的,这小子就不得不跑一趟幽州。
「……宁王叔不是如此糊涂的人。」周云泽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又不是闲着没事干,家务事都可以当成天下事来管。
「是啊,所以朕才觉得奇怪,宁王不糊涂,宁王妃更不是个妒妇,怎么会为了侍妾闹得如此难看?」
周云泽抬起眼皮瞥了皇上一眼,嗤笑道:「若女人不是妒妇,皇上的后宫就会一派和乐,顶着艳阳等候晋见、挨巴掌、罚跪……这些景象便成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你这小子……」
「不过,也是有女人不会嫉妒,一种心死了,一种从来不爱。」
「……你懂得还真多。」
「皇上忘了吗?我八岁之前也是有娘的孩子。」转眼间,周云泽浑身笼罩在一股淡淡的哀伤中。
他爹娘非常相爱,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第三个人,以至于爹为了皇上重伤不治身亡,娘受不住就病倒了,紧跟着撒手人寰。
皇上沉默下来。
回过神来,周云泽还是想不明白,「宁王叔想休妻,应该是求皇上作主,为何会闹到皇祖母那儿?皇上应该不会拿这种事让皇祖母操心吧。」
「你宁王叔一时气昏头随口闹了几句,明华郡主正好进京,便告到了你皇祖母那儿。」
周云泽冷冷一笑,一时气昏头?若无此意,怎会脱口而出?还有,藩王的儿女不分嫡庶,年满七岁就要进京与宫中皇子公主一起读书,直到成亲,换言之,明华郡主今年不过七岁,若非宁王妃授意,如何知道向太后告状?
「你别忘了,京里这几家姑娘先见了再去幽州,比起你宁王叔的家务事,你皇祖母更关心你的亲事。」
周云泽微皱着眉,勉为其难的道:「半年。」
「半年……不行,你皇祖母还盼着你今年娶妻。」
「若是没有一个教我满意,我不会成亲。」
「除了幽州那一位,其他皆为这次秀女当中最出色的,几个皇子还排在你后面。」
这次选秀原是为了几位皇子,皇后和贵妃当然是卯足劲儿将呈上来的秀女挑三拣四,如今太后横插一脚先挑给了泽儿,她们知道了可郁闷死了。
周云泽不以为然的撇嘴,皇子看重的是家世背景,五分出色可以膨胀成十分,他可不想当傻子被坑。
「半年之内,若不从这几个秀女当中选出一个,我也会给自个儿寻到郡王妃。」
「你可别打马虎眼,一句不满意就想坏了你皇祖母的苦心。」
「皇上不必担心,我若是瞧不上眼,可以给出一长串的理由。」
「你知道分寸就好,朕也不想做这个坏人,总之,好歹多看几眼再说不满意。」
周云泽胡乱点头应了,多看几眼也不是多费事的功夫,无妨。
「还有,」皇上刻意顿了一下,「出宫之前别忘了去看你皇祖母,你皇祖母成日担心你受伤,朕说你比鞑靼还凶猛,她都不信。」
周云泽脸色一僵,比起皇上,他更怕太后。
父母相继离世之后,他就被送进宫养在皇祖母身边,按理皇子七岁之后就要住在皇子所,八岁的他理当也该跟着皇子一起住才是,可是皇祖父心疼他丧父丧母,便破例让他待在皇祖母宫里,直到他十二岁方才移至皇子所。
待在皇祖母身边的日子可谓是「精彩」,当时皇祖母还是皇后,为了震慑后宫的莺莺燕燕,手段之狠辣,大大开拓了他的眼界,从此只要面对皇祖母,他一直有很深的压迫感,即便皇祖母如今变得仁慈柔软多了也不曾改变。
「你有没有听见?」
「这种事何必皇上交代?既然回了京,怎能不向皇祖母问安?我……我也很想念皇祖母。」他这个人果然不擅长口是心非,瞧他说得多别扭。
皇上很满意的点点头,终于摆了摆手,「好啦,慈宁宫的人应该已经在外头候着,你赶紧去吧。还有,记得将册子带走。」
周云泽匆匆的拿起册子告退,免得皇上突然又想到什么,然后没完没了的「还有」。
一出了乾清宫,他随手就将册子扔给随侍的雷公公,然后迎上慈宁宫的叶尚仪。
虽然陈瑾曦很喜欢下棋,但一连半个月日日上棋院,还老是陪生手对弈,又必须忍着不下重手痛宰对方,再多的欢喜也会消磨殆尽,因此今日不必上棋院令她开心得很,便拉着司云上山作画。
人类是群居动物,她也不例外地喜欢热闹,可是很奇怪,若真的需要静下心来,她一日不说话也无妨,若不是熟识她的人,很难想像她的休闲活动是下棋、作画、练字之类需要耐心、静心的事。
「姑娘,我不行了,歇会儿再走。」司画虽然平日干了不少体力活,但是比起日日勤于锻链身体的陈谨曦,体力还是差多了。
「我不是叫你别跟来吗?你还是先回去,我自个儿上去。」
「我在这儿等姑娘。」
「你会无聊的想拔头发,还是先回去吧。」陈瑾曦摆了摆手,迈开脚步继续往上走。
到了半山腰,她停下脚步,这儿有个角落,往下看正是酿造桃花酿闻名幽州的桃林庄,而她的第一幅画「仙童群贺寿」就是在此取景,虽然只卖了一百两,但是「凌波居士」之名终于被人看见了,相信只要她再接再厉,等完成十二花神图,她的画就有人愿意收藏了。
陈瑾曦静静欣赏眼前的景色,此时一道突兀的呻吟声传来,她不由得一惊,赶紧猫着身子,悄悄移向可以藏身的树丛那一边。虽然没干过这种事,但在一指通时空混过的新时代女性,她不用看也知道在上演什么戏码。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但好奇心人皆有之,看一眼应该没有关系吧?
竖着耳朵,她继续猫着身子移动脚步,透过树丛的缝隙查看外面的动静,很快就寻到那对野鸳鸯。
她打定主意看一眼就好,可是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同样是一对偷偷摸摸的男女,不过当她试图将画面定格时,那个画面又消失不见了,她直觉想再抓回来,这个念头一转,双脚一动,就踩到了地上的枯枝。
「是谁?」男子厉声大喊。
陈瑾曦吓得身子一僵,怎么办?
「出来!」男子的声音转为凶悍,显然是逮到偷窥者就会出手伤人。
陈瑾曦双手紧紧捂住嘴巴,脑子依然绕着同一个问题——?怎么办?
男子的脚步一步一步朝她靠近,陈瑾曦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冲出去,一路往下跑,女子的声音响起——?
「有人来了,我们走吧。」
不过是转眼之间,陈瑾曦觉得自个儿就像从悬崖边被拉回来一样,松口气的同时两脚顿时一软,整个人往后栽倒,滚下了山坡,更惨的还在后头,当她终于停下来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压在一个男子的身上!
你看我,我看你,男子终于反应过来的大吼,似是没想到会有人从天而降,吓得她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你这是干啥?你想将所有的人都引过来吗?」陈瑾曦一脸的唾弃,男人叫得像个女人似的,不会不好意思吗?「听好,你可别妄想我会以身相许哦。」
周云泽傻眼了,这应该是他要说的才对吧?
「为了我们双方着想,今日的事我们都要忘得一干二净,若是很不幸我们哪日在街上相遇了,也要当作不认识。」
周云泽觉得有一团火直冲脑门,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尤其是姑娘,因为她们即便没有因为他的恶名吓得胆颤心惊,也会因为他的容貌看得两眼发直,舌头打结。
「记住了吗?」
「……你想要一直趴在我身上吗?」周云泽强忍着一掌拍掉她的冲动。
怔愣了下,陈瑾曦终于反应过来的爬起身,周云泽灵巧的翻身一跃而起,看着她随随便便的拍了一下衣服,忍不住皱眉,接着慢条斯理的整理自个儿的衣服。
「今日我们从来没见过,你记住了吗?」陈瑾曦觉得此事一定要说清楚。
周云泽觉得刚刚缓和下来的火气又冒上来了,「怕我赖上你吗?」
陈瑾曦不客气的点点头,「我总要防备一二。」
周云泽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丫头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真正应该防备的是我吧。」
陈瑾曦歪着头打量了他几眼,摇了摇头,不认同的道:「明明是个男人,看起来却像个仙子似的。」
她喜欢阳刚型的男人,男人没有男人味,那还是男人吗?
周云泽一直都知道自个儿生得好,玉树临风、天人之姿、举世无双……各种赞美之词他听多了,可是为何到了她嘴里就完全变了调?
陈瑾曦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总之,不必担心我会缠着你,要你负责,你入不了我的眼,倒是你可别缠上我,要我以身相许。」
周云泽龇牙咧嘴的倒抽一口气,这丫头的力气未免太大了!
「我走了,但愿我们从此不见。」陈瑾曦刻意加重后面四个字,然后举起手,潇洒的转身走人。
这丫头没有藉机跟他纠缠,周云泽觉得自个儿应该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她的无礼,但是他突然看见一样东西,伸手一摸,仔细一看,再对上前面那个恣意张扬的身影,不得不出声道:「慢着。」
陈瑾曦很想当作没听见,可是这有心虚的嫌疑,所以她还是停下来,一脸防备的回头看他,「干啥?」
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以为他想跟她纠缠不清吗?
「你这丫头一向如此无礼吗?」
陈瑾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看人。」
「……你行。」周云泽差一点舌头打结。
陈瑾曦得意的唇角上扬,「还有何指教?」
「……没事。」
「无聊。」陈瑾曦送上一对白眼,转身走人。
半晌,周云泽举起右手,看着躺在掌心上的耳坠,喃喃自语道:「不是我不还你,实在是你太欠修理了。」
隐身在暗处的某人实在忍不住了,不小心咚的一声摔了下来。
周云泽冷眼射过去,看着趴成一只乌龟的卫二,火气又冒上来了,「你竟然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丫头压在爷身上!」
卫二赶紧爬起来,快步来到周云泽身侧,很无奈的为自个儿辩护,「爷,她突然从上头滚下来,卑职还来不及看清楚,她就已经压上去了……咳!」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想笑,怎么也没想到爷有一日会被一个女人压在身下,还遭到威胁……那位姑娘真是太了不起了!
周云泽阴恻恻的挑起眉,「是不是很好笑?」
卫二忙不迭的摇头,「卑职不敢。」
「今日之事若敢传出去,你就给爷回西北找卫一。」
卫二紧紧的用双手捂着嘴巴,用力摇头,表示他绝对不会泄露一个字。
哼了一声,周云泽转身走人。
经过一场「惊魂记」,陈瑾曦当然没心情作画了,不过她也没有回去,而是绕去文华斋抄书,挣钱的同时还可以让自个儿沉淀下来,真是一举两得。
文华斋是她外祖父家的产业,因此若非珍贵的孤本,管掌柜允许她可以将抄写的书册带回去,不过她倒是很喜欢待在文华斋抄书,在浓厚墨香围绕下,抄书总是特别来劲,只要手不酸,她绝不会想到自个儿应该休息了。
当她终于舍得离开文华斋回到家,她不但错过了午膳,且再过一个时辰就要用晚膳了。
「姑娘!」司画一看到陈瑾曦,立刻扑上去抱住她。
「发生什么事?」陈瑾曦肚子太饿了,显得有气无力。
「您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是上哪儿去了?画具在奴婢这儿,您如何作画?」
怔愣了下,陈瑾曦恍然一悟,难怪她一路顺畅的滚下山坡,还压在那个男人的身上……抖了一下,她连忙甩头,往事不堪回首。
「没事,我一个人很无聊,后来没上山作画,跑去了文华斋。」陈瑾曦安抚地拍了拍司画的肩膀,推开她,「肚子饿了,先弄点吃的给我。」
司画终于注意到陈瑾曦的脸色有点苍白,赶紧转身去了厨房。
陈瑾曦走上台阶,进了房间,接着瘫软在窗边的榻上。
司画很快就带回几样糕点和一壶花茶,陈瑾曦像是饿了好久似的,一口接着一口,只是偶尔停下来喝口茶,看得司画胆颤心惊。
小吃了一顿,陈瑾曦觉得自个儿活过来了,终于有心情关心了,「你干啥如此紧张?你家姑娘又不会寻不到路回来。」
「姑娘知道大明湖出了人命吗?」
「出了人命?」
「两位公子为了红袖楼的姑娘打起来,后来一个不小心磕到头,死了。」
陈瑾曦想起来了,晚上的大明湖是各家青楼的画舫争奇斗艳的地方,幽州的纨裤子弟常常会包下整艘画舫玩乐,尤其春意正浓的时候,大明湖几乎要被画舫塞爆,一个不小心就会产生碰撞,然后冲突就会发生,不过,这其中多少有点较劲的味道,因此只会发生在不同的青楼之间。
「这个红袖楼好像常常发生争风吃醋的事。」陈瑾曦不喜欢当个消息不灵通的人,因此上哪儿就要竖着耳朵听人家聊几句八卦,可想而知,只要幽州老百姓知道的事,她十之八九也知晓。
「红袖楼的姑娘特别漂亮。」
陈瑾曦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每家青楼都有自个儿的头牌,争风吃醋的确每一家都会发生,可为何独独红袖楼最能惹事?」
司画很认真的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幽州的青楼那么多,好像没有哪一家像红袖楼如此会惹事生非。」
直觉告诉她,红袖楼是刻意挑事,不过实在没道理啊,秦楼楚馆死了人还能做生意吗?
陈瑾曦想得太认真,不知不觉将心里的嘀咕说出来。
司画立刻道:「姑娘错了,歇业个几日再开门接客,生意反而更好,她们一点也不吃亏。」
陈瑾曦先是惊愕的瞪大眼睛,随即反应过来的轻拍脑袋瓜,「对哦,这等于是免费给红袖楼打广告。」
「什么?」司画听不明白。
陈瑾曦摆了摆手,不想在这上头纠缠,人家生意好不好干她什么事。
「咦?」司画突然发现一件事,眼睛瞪得好大。
「怎么了?」
司画伸手指着陈瑾曦的左耳,接着转向右耳,困惑不已,「早上我明明看到姑娘两边都戴了耳坠,这会儿怎么不见右耳的耳坠?」
陈瑾曦连忙伸手摸了摸右耳,「真的不见了,我怎么没发现呢?」
「姑娘是不是掉在仙霞岭了?」
「仙霞岭……没错,肯定是我滚下山坡的时候掉了。」
司画吓了一跳,「姑娘滚下山坡?」
陈瑾曦嘿嘿一笑,「一个没站稳就滚下去了。」
「姑娘有没有受伤?」司画急忙将陈瑾曦拉起来,上下前后仔细检查。
「没事,我这个人皮粗肉厚,不至于滚一圈就受伤。」
「姑娘以后还是别去那儿作画了。」司画不喜欢仙霞岭,因为大明湖就在旁边。
入夜之后,大明湖是青楼画舫玩乐的声色场所,可是白日也不是个多么安静的地方,许多男女喜欢在那儿「巧遇」,上演话本子上书生和小姐的故事,总之,大明湖在她眼中就是个不三不四之地。
「那儿的景色很美。」
「景色是不错,但也晦气得很,姑娘还是离那儿远一点。」
陈瑾曦想到无意间偷窥到的事,若是再来一次,难说能否像这次一样逃过一劫,还是离那儿远一点为好。不过,她的耳坠还落在那里,万一不小心被人家捡到了,藉此查到她身上,这就麻烦了。
「好吧,找到耳坠之后我就不去那儿作画了。」
「这几日大明湖肯定不安宁,姑娘还是过几日再去找吧。」
陈瑾曦点头同意了,耳坠若是滚下山坡时掉落的,应该不容易被人捡到,过几日再回去找也无妨。
周云泽来了幽州好些天了,不过他没有急着上宁王府,而是四处游山玩水,一旦他走进宁王府,他上哪儿都有宁王府的人跟着,还能看清楚幽州真实的情况吗?
虽说他来幽州的目的是关心宁王府的家务事……不对,说是相看郡王妃人选更为恰当,可是皇上肯定更在意幽州的情况,而他可不想像个傻子似的,人家给他看什么,他就说什么。宁王叔若是安分过日子倒也无妨,若是哪日生出什么野心,他岂不是惹了一身腥,最后说不定还落个跟宁王府勾结的嫌疑。
果然,没有宁王府的人手当他的跟屁虫,见到的风景就是特别热闹。
周云泽趴在雅间的窗边往下看,唇角欢快的上扬,正好伙计进雅间送茶水点心,他连忙伸手示意伙计过来。
「请问公子有何吩咐?」伙计眼力很好,一看就知道周云泽的身分贵不可言。
周云泽伸手往窗外一指,「那两个傻子是谁家的?」
伙计闻言一僵,傻子?这位公子会不会太直白了?
「不认识?」
伙计连忙一看,不自在的道:「一个是知府家的,一个是幽州最大药材商王家的。」
周云泽忍不住叹气,这两家在幽州都很有分量,怎么孩子都如此没出息?
微偏着头,他看着那个一副不知所措的在一旁绞着手指的女子,极其不屑,「他们相争的是哪家姑娘?」
「红袖楼的姑娘。」
怔愣了下,周云泽方才想到红袖楼是幽州最有名的青楼,接着他就想起一件事,当时他可是看了好一会儿热闹。
「三日前在大明湖闹出人命的不就是红袖楼吗?」
「正是。」
周云泽抚了抚下巴道:「红袖楼如今应该还在歇业中吧。」
「今夜就开门迎客了。」
「这么快?」周云泽看了贴身小厮小顺子一眼。
小顺子立刻会意,上前佯装不解的问:「大周律法不是有言,秦楼楚馆若闹出人命,歇业一个月吗?」
伙计看了他们主仆一眼,犹豫不决该说还是不该说。
小顺子连忙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伙计手里,伙计这才压低嗓门道:「这还不是因为宁王的关系。」
「这与宁王有何关系?」
「听说红袖楼的老鸨跟宁王交情不浅。」
周云泽微蹙着眉,宁王叔怎么会跟妓院的老鸨扯上关系?
顿了一下,伙计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宁王府的香姨娘就是来自红袖楼。」
「香姨娘?」
「这个香姨娘宛若天仙,心地又善良,认养了十名慈幼院的孤儿。」
剑眉轻挑,周云泽似笑非笑的道:「这位香姨娘的名声可真是响亮。」
「若非慈幼院的医女不小心说出来,外人还不知道呢。」伙计轻声道。
周云泽笑而不语,若是有心隐瞒,绝不会发生不小心说出来这种事。
「请问公子还有何吩咐?」
周云泽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伙计连忙行礼退出雅间。
周云泽继续看着窗外,两位公子打一架之后就被双方仆从拉扯开来,这时红袖楼的马车来了,红袖楼的姑娘直接漠视两位公子上了马车,这出闹剧终于落幕。
「爷,这位香姨娘不会就是那位害宁王想休妻的侍妾吧。」
「一个侍妾的名声如此响亮,想必不愿意安分过日子,难怪会闹得宁王叔想休妻,不过……」周云泽的目光一沉。
「有何不对吗?」
「宁王叔并非好色之徒,怎么会纳个青楼女子为妾?」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皇家人纳妾很重视出身,更别说是个藩王,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面落人话柄?
小顺子很快就想明白了,「宁王会不会是遭人算计了?」
周云泽嗤之以鼻的瞥了他一眼,「宁王叔看似不拘小节,但并非没有心眼的人,想算计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要不要暗二暗中查探?」
「不必,去了宁王府就会知道了。」
「爷何时去宁王府?」
周云泽没好气的斜睨了他一眼,「爷又不是赶着投胎,何必急着上门找罪受?」
「爷不可能一直放着不管。」
「你以为爷不知道吗?可是爷一个晚辈,插手过问长辈的妻妾问题简单吗?爷可不想得罪宁王叔。」周云泽懊恼的踢他一脚。
他至今不愿意踏进宁王府,不只是担心行动受到限制,更是因为觉得此事棘手。
他当然可以直接将皇上的话原封不动奉送给宁王叔,可是皇祖母跟他唠叨了一长串,全是为人母的心情和牵挂,害他反而不好划分得太清楚了。
顿了一下,小顺子迟疑的道:「爷真的要管吗?」
「不能不管,但也不能管。」从这件差事落到他头上那刻起,他就一直在琢磨,毕竟他几年不见宁王叔,也不知道宁王叔是不是一如过往那般生性豁达。
小顺子懵了,这是管还是不管?
见他一脸傻样,周云泽忍不住又踢一脚,「你不懂见机行事吗?要管也要找时机管,时机不对,就是传个话也会弄巧成拙。」
小顺子还是不太明白,「爷,这太深奥难懂了。」
周云泽一脸的嫌弃,若非这个小子是他一时同情心泛滥顺手救下的,不同于父王留下来的「卫」字和「暗」字两支亲卫军,他真想扔了。
「不懂,你就别问。」
小顺子点了点头,可是没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问了,「爷是不是应该先去相看未来的郡王妃?」
周云泽的脸绿了,「你觉得这件事情重要吗?」
小顺子又懵了,这不是爷来幽州的目的吗?
为了避免小顺子老是拿这件事烦他,周云泽耐着性子道:「不过是看一眼的功夫,犯不着刻意安排,离开之前去瞧一眼就好了。」
闻言,小顺子很纠结,「爷真的只要瞧一眼吗?」
「送去选秀的姑娘各个野心不小,没有人想嫁给爷,更别说爷的名声臭不可闻,只怕爷定下哪家姑娘,那家姑娘马上就病倒了,再给爷的恶名添上一笔,何必呢?」周云泽根本看不上那些大家闺秀,有如花瓶般摆着好看,但也仅只如此,无趣极了。
「那是那些姑娘瞎了眼。」
在小顺子眼中,没有人比得上他家郡王爷,不沾女色,而且立志一生只会守着一个妻子,不像那些皇子,皇子妃的人选都还没确定,后院已经闹哄哄的。
「她们不是瞎了眼,不过是更看重权力。」
虽然皇祖父立下嫡子方能承继大统的规矩,但规矩是死的,皇上真要看重哪个儿子,母凭子贵也不是不可以,所以只要嫁给皇子,将来就有机会成为一国之母。
这还不是瞎了眼?比起那些皇子,皇上更看重爷,要不怎么会将爷交给他最宠信的爱将?只怕再过几年,那些皇子都会一个个争着来巴结爷。小顺子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这些话只能想不能说。
周云泽终于从窗边退回来,小顺子连忙搬出白玉棋盘摆上,退到一旁煮茶,看着主子跟自个儿对弈。
第二章 神秘的香姨娘
寻了三日,陈瑾曦还是没有寻到耳坠的下落,只能放弃了,还是干正事比较重要,继续朝小富婆的人生目标前进。
其实她这个人不是很爱钱,只是上一世是个小富婆,日子过得很舒心,如今一个月只有四两银子的零用钱,买一本游记都不够,看着能不心慌吗?无论如何,她要将小金库塞得饱饱的,好歹不必想买个东西都要算上半日,最后还要忍痛作罢,真是郁闷!
按照计划,陈瑾曦要开始画十二花神图,而首先登场的是四月的牡丹花神。
说是花神,其实重点在花,除了人物画,她最擅长的是花鸟图,不过就不知道这次是否能像上次一样幸运,正好被某个要送礼的公子哥儿相中,卖个一百两……不,这次至少标价五百两,要不等十二花神图完成了,她这个凌波居士依然默默无闻。
虽然不能上仙霞岭作画,只能待在自家院子,可是今日特别有感觉,不到一日,她的牡丹花神图就完成了。
陈瑾曦看着牡丹花神图,满意的频频点头,可是目光一触及到牡丹花神,不由得怔住了,这位男花神怎么跟某个人有那么点神似……不,何止神似,根本是拿他当模特儿,只不过因为侧着身子,不会一眼就联想到他。
「姑娘,这位公子生得可真是俊美无双。」司画看得两眼发直。
「什么公子,这是花神。」陈瑾曦严厉纠正道。
「花神?」
「对,这是牡丹花神。」
「牡丹花神是个男子?」司画显然难以接受,花神不都是女子吗?
「有何不可?」陈瑾曦骄傲的抬起下巴,「我的花神就是个男子。」
顿了一下,司画婉转的道:「姑娘的见解就是与众不同,可若是男子,就显不出牡丹的艳冠群芳了,不是吗?」
「待我明日上色之后,你就会知道他有多艳冠群芳了。」
她虽无法忍受那个家伙欠扁的样子,可平心而论,也唯有俊美得如此张扬的男子方能展现牡丹花神的风采,要不她也不会下意识的拿他当模特儿。
隔日一上色,陈瑾曦的牡丹花神终于得到了司画的认可,再隔一日,她赶紧将画作送到文华斋,交给管掌柜。
管掌柜细细品味一番,点头道:「表姑娘的牡丹浓艳富贵,而牡丹花神不仅仅独树一格,其艳丽张扬教所有的花神黯然失色,再配上表姑娘的狂草……绝!我相信很快就能遇到有缘人。」
「五百两。」
「五百两……高了一点。」
「这是我的期待,管掌柜看着吧。」
「我明白了,三个月后若还没有遇到有缘人,价格再议。」
陈瑾曦同意了,便带着司画离开,还带上了她要抄写的书册。
刚刚走出文华斋,陈瑾曦就跟周云泽撞个正着,吓得她花容失色,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想绕过他,可是就在她以为可以顺利溜之大吉时,他却一把将她拉回来。
「你干啥一见到我好像见到鬼似的?」若她态度正常的走过去,周云泽绝对不会多看她一眼,可是她偏偏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他不想注意都难。
「不是说好了我们不认识吗?」陈瑾曦用力扒开他的手,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她的左手肘肯定红了。
怔愣了下,周云泽懊恼的道:「对哦,我怎么忘了呢?」
「这次就算了,下次可别忘了,我们不认识。」陈瑾曦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抬起下巴,一刻也不敢放松,两只脚快步移动,可是不到五步,他再度将她拉回来。
「你想如何?」陈瑾曦很用力的瞪他,越是心虚越要盛气凌人,要不她怕自个儿撑不住泄底了。
「你还没回答,为何见到我好像见到鬼似的?」周云泽从来不是一个懂得让步的人,尤其当他对某件事或某个人来了兴致,他一定会纠缠出一个满意的结果。
「我刚刚……」
「你不必再重述一遍想假装不认识,不认识也用不着好像见到鬼,你显然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周云泽弯下身凑近她。
相隔一个大掌的距离,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看得某人心更虚了,她不得不佩服自己,居然可以将他的神韵捕捉得如此完美,熟识他的人保证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牡丹花神。
「……你想太多了。」她要撑住,绝不能教他看出名堂。
「是吗?」
「对,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赶着离开。」
「是吗?」
陈瑾曦在周云泽锐利的逼视下,终于忍不住往后退,清了清嗓子道:「你这个人真的很罗唆!」
周云泽直起身子,似笑非笑的问:「你来这儿干啥?」
陈瑾曦送他一个白眼,「无论我来这儿干啥都与你无关。」
周云泽同意的点点头,「这倒是。」
「我可以走了吗?」陈瑾曦看了一眼他还扯着她左手肘的大掌。
周云泽松开手,可是目光仍寸步不离的紧跟着她,过了一会儿,他回头看着文华斋里面,这丫头肯定有什么秘密。
「爷,那位姑娘是谁?」
小顺子跟着周云泽的时间不长,但已经看出主子避女人如蛇蝎,套一句主子的话——?女人就是麻烦,他又不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干啥自找麻烦?
所以主子像今日这样主动靠近一个姑娘,简直前所未闻。
「不知道。」
小顺子傻了,爷跟人家纠缠那么久,竟然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
周云泽唾弃地看了他的呆相一眼,转身走进文华斋。
此时,文华斋已经脱离陈瑾曦的视线范围,可是她总觉得某人犀利的目光还在后头追着,害她心跳咚咚咚敲得震天响……放轻松,没事,画未裱好之前不会展示出来,明日她只要告诉管掌柜那画过段时日再卖,他绝对不会看到。
「姑娘,那位公子是谁?」跟着陈瑾曦四年了,司画很清楚陈瑾曦的心情起伏,姑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与我有一面之缘,你不认识。」
略微一顿,司画困惑的搔了搔头,「可是,奴婢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陈瑾曦感觉越来越不妙了,平时她总是笑话司画眼力太差,见过几次的人还认不出来,怎么刚刚一会儿时间就察觉到那人似曾相识?
「奴婢肯定见过。」司画皱着眉很努力的回想。
「见没见过很重要吗?」陈瑾曦轻哼了一声,半拖半拉的扯着她往前走,「我肚子饿了,赶紧回去了。」
宁王府松林院。
宁王妃不喜欢喝茶,但喜欢煮茶,这是她可以放下琐碎杂事,专心思考的时候。
王爷随口一句休妻,令人人皆以为她气坏了,不惜扯下仁慈良善的面具,也要对付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妾,实非如此。侍妾不过是玩意儿,她不曾放在眼里,这次她之所以由着女儿上太后那儿告状,是因为她觉得香姨娘这个女人太邪门了。
她与王爷二十几年夫妻,王爷什么性子她还会不清楚吗?
王爷喜欢美色是事实,但王爷更清楚自己身分敏感,皇上恨不得找到机会对付他,而沉迷美色最是容易招来隐患,因此他对送上门的美人格外慎重,可是香姨娘明明透着不寻常,王爷竟然还迷上了,这教她不能不多想。
其实,她放纵女儿告状还有一个用意——?她想看皇上的反应,确定香姨娘的出现与皇上可有关系。
当然,无论有没有关系,表面上皇上不能不关心,只是派谁前来关心,多少可以窥探出皇上对此事的态度,没想到皇上竟然派了睿郡王前来。
睿郡王是晚辈,如何敢插手长辈后院的事?可偏偏他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子,又是个任性的,他若代表太后狠狠责备一番,王爷只怕连吭一声都不敢。
所以,她实在摸不清楚皇上的态度,也无法肯定皇上与香姨娘的出现是否有关。
宁王妃放下茶壶,闻着袅袅升起的茶香,半晌,转头看了过去,发现静候一旁的长子——?宁王世子周云骁,满心欢喜的问:「何时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见母妃煮茶的画面像幅画似的,不忍打扰。」
「坐吧。」待周云骁坐下,宁王妃倒了一盏茶递给他。
周云骁优雅的先闻香,再品茶,「母妃煮的茶就是特别好喝。」
宁王妃淡然一笑,看了他一眼,问:「还没找到人吗?」
周云骁很苦恼的摇摇头,「没有,睿郡王真的来了吗?」
「京里传来的消息不会有错,十日之前睿郡王就该到了。」
「这么久还没有消息,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周云骁担心的皱着眉,若是睿郡王在幽州出事,这笔帐肯定算到宁王府的头上。
「你放心,那小子本事可大着,他不去算计人就好了,不会有事。」
「可他为何至今还不现身?」
「我看他啊,肯定跑去玩了。」宁王妃摇摇头。
睿郡王八岁丧父丧母,老睿郡王又是因皇上而死,皇上对睿郡王便多了一份愧疚,要不,洞房花烛夜将人家的闺女弄死了,皇上竟然只是将他送去西北,如今还能跟皇子们一样,从秀女之中挑一个当郡王妃,所以即便他在这事上偷点懒,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嗄?」虽然在京城的前几年,周云骁跟周云泽打过照面,不过他是藩王世子,除了外祖家,与任何人都不会太过亲近,免得碍了人家的眼。
「这个小子就是个贪玩的,估计幽州没有玩遍,他不会现身。」
「这也太任性了吧。」周云骁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领了皇差还忙着玩乐,这像话吗?
「对他来说,任性不是什么坏事。」若是太懂事了,皇上反而不放心他。
「难道要等他自个儿出现吗?」
「由着他四处乱跑也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她相信睿郡王的本事,但凡事总有意外,若是真出了什么事,皇上肯定要算到宁王府头上,然后藉此将幽州官员整顿一番,王爷又要花心思重新笼络幽州官员。
周云骁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上哪儿找人?」
略微一想,宁王妃笑了,「守着幽州的几家棋院,相信不久就可以找到他了。」
「棋院?」
「这小子有棋瘾,几日不跟高手过招,他可受不了。」
「儿子听说睿郡王重武轻文,还以为他不喜欢下棋,所以这几日从来没想过上棋院寻人。」周云骁一脸的懊恼,觉得自己想法太过先入为主了。
「老睿郡王文武双全,他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重武轻文?只是睿郡王在军事上太过出色了,教人很容易忽略他其他方面。」
「儿子太小瞧睿郡王了,只当他是个武夫。」
宁王妃轻轻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瓜,「若没有智谋,单靠武力,睿郡王不可能在西北那个最残酷的战场闯出名号。」
「儿子记住了,往后绝不敢再小瞧他。」
「好啦,派人去棋院守着。」
周云骁应声而起,行礼退了出去。
宁王妃转头看着松林院的管事嬷嬷,「王爷呢?」
「王爷这两日都在书房。」
闻言,宁王妃冷冷一笑,一副等着看笑话的表情道:「他想必得到风声了,就不知道他能装模作样几日。」
管事嬷嬷可不敢出声应答,王爷再不像话也是主子,岂容一个奴婢说三道四?
「好了,往后不必再盯紧王爷,倒是香姨娘那儿要随时掌握她的一举一动。」
睿郡王来了之后,她得想个法子将人引到睿郡王面前,以睿郡王的精明,说不定能看出香姨娘的邪门。
周云泽很清楚自个儿的坏习惯,一日不下棋,心绪就会浮躁,三日不下棋,火气就变得特别大,为此皇上总说他最像皇祖父,皇祖父爱棋而下令书院必须附设棋院,而他索性开了一间书铺,附设的棋院堪称京城最大。
言而总之,认识他的人皆知他有这个毛病,想找他,只要守在棋院就成了。
所以自打进了幽州他就避免踏进棋院,毕竟他还不想现身,可是十日不与人对弈真的是极限了,因此明知在此被逮着的机会很大,他还是来了。
一开始他刻意挑了最不起眼的棋院,可是连着三日什么事也没发生,心想宁王府说不定还没有得到消息,犯不着瞎操心,于是他大胆地直接杀到幽州最大的一间棋院,结果屁股都还没坐热,就教人逮个正着。
「承安吗?」
周云泽,字承安,亲友皆唤他周承安。
周云泽当作没听见,看着对手,等着他决定在何处落子。
「承安。」周云骁好气又好笑,若他迟迟不承认,难道自个儿还能摸摸鼻子走人不成?
周云泽依然闷不吭声,他最讨厌人家打扰他下棋了,与他对弈之人也一样,不过,人家可做不来他的不动如山,赶紧放下手上的棋子,起身行礼。
「吾认输了,谢公子赐教。」
周云泽点头回应,慢条斯理的收拾棋子。
「承安,来了幽州怎么也不说一声?」
周云泽还是不出声,继续收拾棋子。
周云骁脸色有些难看,这个小子怎么如此拗?
周云泽从来不承认自个儿拗,而是凡事有所坚持,棋院又不是闲话家常的地方,他可不想坏了这儿的风景。
眼看他誓死不开口,周云骁只能闭上嘴巴,反正寻到人了,其他的不急。
周云泽站起身,他没有离开棋院,而是来到棋院和文华斋共用的园子。
「你没见到我在下棋吗?」周云泽整个人彷佛在寒冰里面浸泡过,说话冷冰冰的。
难怪这小子恶名昭彰,脾气真是糟透了。不过,周云骁可不敢跟他计较,只能小心赔不是,「对不起,好不容易找到你,我急嘛。」
「你来得可真快。」
皇上派他来幽州,必会知会宁王,不过晚上一二十日少不了,因为差事丢给他了,皇上就没搁在心上,反正他只要如期完成任务就行,所以宁王府应该是这几日才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能找到这儿确实不容易。
「承安来幽州都半个多月了。」换言之,不快。
周云泽微微挑起眉,竟然忘了如此重要的事,宁王妃出自平安侯府,有平安侯府帮忙盯着,只怕皇上一敲定他来幽州,宁王妃就得到消息了,而平安侯府想必时时刻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何时离京,宁王妃不会不知道。
「我还没玩够。」周云泽一脸理所当然。
周云骁唇角一抽,这位郡王爷肯定是整个大周最会耍赖的人。
「我母妃等得很心急。」
「心急什么,难道我还能帮她拉回王爷的心吗?」
周云骁面色一僵,这位爷有必要如此直白吗?
「王妃能不能挽回王爷的心,这得靠王妃自个儿,旁人管不了。」
虽是事实,但周云骁很想骂人,无论如何,他总要抱着劝说的心思来到这儿,要不,他能干啥?
周云泽斜睨了一眼,很有良心的道:「不过,皇上派我来,我也不会什么都不管,该说的还是要说。」
周云骁来了兴致了,「承安想跟我父王说什么?」
「你又不是宁王叔。」言下之意,没必要告诉他。
「我只是想告诉你,若你只是来劝说,不管用。」
周云泽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皇上叫我来传话,可不是来劝说。」
周云骁怔住了。
顿了一下,周云泽百般不情愿的道:「不过太后有些话要我转达,听起来倒是有劝和的意思。」
「皇祖母说了什么?」
「我好像没必要告诉你。」
这小子真的很讨厌!周云骁忍不住咬牙切齿,可是又不敢反驳。
「我也是逼不得已,不能不听太后的大道理,你一个晚辈,还是看着就好了。」周云泽是出于诚心的建议。
「我不只是晚辈,更是他们的儿子。」
「若是王妃插手世子后院的事,世子会开心吗?」
周云骁闻言一噎。
「有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宁王叔是个有分寸的人,怎么一个侍妾可以让他闹得如此难看?」周云泽是真的想不通,侍妾不是侧妃,也不可能扶正,宁王叔为了佳人休妻毫无意义可言。
周云骁显得有些尴尬,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还是先跟我说清楚,太后是叫我规劝宁王叔,但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因此落了下风,你可别怪我办事不力。」
周云骁四下看了一眼,确定园子里没有不相干的人,这才清了清嗓子道:「我母妃送了避子汤给香姨娘。」
「王妃此举并无不妥,一个青楼女子本就不配诞下皇家子嗣。」
周云骁很是难为情,香姨娘出自红袖楼在幽州不是秘密,周云泽知道此事并不奇怪,可是周云泽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还是很没面子。
「父王认定香姨娘不是青楼女子,香姨娘刚刚卖身给红袖楼,还未在红袖楼挂名接客,父王就救了她。」
「若是如此,这就要看皇上如何看待此事了。」
「我能知道皇上对此事的态度吗?」这一次周云骁态度极其诚恳。
周云泽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再避而不答,「皇上绝不容许休妻这种事,至于香姨娘,皇上还不清楚她的来历,是留是死,暂时无法断言。」
若非宁王妃让女儿告状,皇上可没兴趣管兄弟后院的事,为了这种小事跟一个藩王闹不愉快,实在不值得,不过他也不想将话说死了。
周云骁微皱着眉,其实皇上对此事的态度如何不难猜测,皇上不可能管这种小事,看着兄弟家宅不宁,他反倒觉得很安心。
「我若是世子,就一心一意抓紧太后。」周云泽不介意卖个好给周云骁。
「太后?」
「这一点王妃想必很清楚,要不明华郡主也不会一状告到太后那儿。」
说白了,若非太后觉得宁王叔太过荒唐,皇上也不会如此关注此事。
周云骁很快就想明白了,唯有皇祖母是真心关心父王后院的和睦。
「三日后我就去宁王府。」周云泽随即转身准备回棋院。
「外头哪有宁王府舒适,今日就跟我回去吧。」周云骁连忙道。
「我说三日就是三日。」周云泽可不喜欢别人替他做决定。
「我母妃会担心。」
「放心,我不会消失不见。」周云泽举起手阻止周云骁没完没了的纠缠,「皇上给了我时间,不差这几日。」
人家领了皇差的都不急,他还能说什么?
周云骁只能眼睁睁看着周云泽重新走回棋院,继续在棋盘上大展雄风,不过他还是派人盯紧周云泽,倒不是怕人溜了,而是确保他的安全。
既然已经被逮着了,宁王的家务事当然也没必要拖了,周云泽三日后很爽快的踏进宁王府,可是他来了,宁王却出门巡视封地,这岂不是太巧了?
他又不傻,此事再明显不过了,宁王叔明摆着告诉他——?不想听训。
他倒无妨,不过是来传个话,宁王叔不想听,回头他丢给太后和皇上,他们因此心生恼怒索性赐给那位姨娘一条白绫,宁王叔可就真的后悔莫及了,宁王叔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很快就会想明白。
所以,他暂且搁置宁王叔的家务事,先相看郡王妃的人选。
「陈家六姑娘今日会来文华斋是吗?」周云泽坐在文华斋对面茶馆二楼的雅间,一双眼睛懒洋洋地瞅着文华斋的大门。
「是,陈六姑娘至少三日会来一趟。」暗二禀道。
除了暗一,暗二自认为是大周最厉害的探子,没有什么事他无法打探到,可是遇到周云泽这样的主子,打击真的很大,无论他打探到多少消息,爷只听想知道的事,总之,爷不问,他就不能说。
「三日就来一趟文华斋?」
「陈六姑娘很喜欢看书,还给文华斋抄书。」
「抄书?」
「是,据说陈六姑娘抄的书很受欢迎。」
周云泽终于来了兴致,侧头看着暗二,「定国公府的姑娘给书铺抄书,难道不觉得很没面子吗?」
见状,暗二感动得差一点喷泪,费心思打探的消息总算派上用场了,「陈六姑娘的外祖家方家是幽州百年书香世家,文华斋是方家的产业,陈六姑娘为文华斋抄书的事不会传出去。」
「她缺银子吗?」
暗二仔细汇整搜集到的资讯,摇了摇头,「陈六姑娘应该不缺银子。」
「不缺银子怎么会想要抄书?」
「听说陈六姑娘在书画上的造诣非比寻常。」
「她是才女?」周云泽撇嘴。
他最看不上这所谓的才女了,当初皇祖母给他找的对象不就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吗?可惜,面上越是拥有美名,内里往往越是污秽不堪,尤其那些被冠上才女的大家闺秀,不过是为了攀附权贵弄出来的筹码。
「定国公府四房来到幽州之后,刚开始收到不少邀约的帖子,可是陈家皆以六姑娘养病为由推拒了,后来就没人送帖子给陈家,幽州的贵女几乎没人见过陈六姑娘,更不可能知道陈六姑娘在书画上的才华。」
「养病?」
「定国公府四房迁至幽州就是因为六姑娘病了,不过这是对外的说法,至于真正原因,卑职必须回京城调查。」
「这倒不必。」周云泽不会轻易在京城动用自家暗部打探消息,那儿可是锦衣卫的地盘,一不小心惊动锦衣卫,很容易将他的实力曝露出来。
皇上未必不知道父亲留了势力给他,但是为了减少皇上不必要的猜忌,能够隐藏,他绝不会曝露出来。
「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
暗二怔愣了下,「爷不去文华斋瞧瞧吗?」
「小顺子陪我去就好了。」
暗二张开嘴巴又闭上,默默看着周云泽起身带着小顺子离开雅间,虽然文华斋的人不会指明陈六姑娘,但爷的耳目犀利,想必一眼就能看出哪一位是陈六姑娘。
周云泽带着小顺子走进文华斋,放眼一看,不见任何女子身影,他的脚步很自然的转了个方向,穿过月亮门,进了园子,再转向棋院。
一走进棋院,周云泽就看见陈瑾曦在跟人家对弈,不由得一怔,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沉静的她……其实他们也没见过几次,可是她的剽悍太鲜活了,他很难相信她可以静得下来。
念头一转,周云泽就发现今日她扮男子着棋院衣服,这表示她是棋院的棋手吗?
周云泽悄悄走过去,立在她身后,看着他们对弈,待对手认输,起身行礼离开,他才走过去坐下。
陈瑾曦一脸惊吓的瞪大眼睛,正在收拾棋子的手抖了一下,棋子从手中滑落。
「我看起来很可怕吗?」周云泽忍不住咬牙切齿,这丫头见到他的反应真的很打击人,她不为他惊艳,但也没必要看他像妖魔鬼怪似的。
「……公子俊美无双,如同仙子。」陈瑾曦努力稳住慌乱的思绪,管掌柜暂时不会将牡丹花神图挂出来贩售,他绝对不会见到那幅画,她犯不着吓唬自己。
「这是赞美之词吗?」
「公子听不出来吗?」
「你忘了初次说过的话吗?」周云泽依样画葫芦的先是摇了摇头,接着不认同的道:「明明是个男人,看起来却像个仙子似的。」
「……」这个男人有必要牢记她说过的话吗?
「你的仙子究竟是赞美,还是贬抑?」
「无论是赞美还是贬抑,不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吗?」陈瑾曦嘿嘿傻笑,想蒙混过关。
周云泽状似同意的点点头,「有道理。」
陈瑾曦闻言松了一口气,可是一颗心刚刚落下,周云泽突然倾身逼近她,吓得她往后一缩,「你……干啥?」
「我怎么看都觉得你做了亏心事。」
「什么……什么亏心事?」陈瑾曦咽了口口水,这个男人的眼睛怎么如此犀利?
「这要问你啊,你对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张着嘴巴,陈瑾曦干笑了几声,「我能对你做什么亏心事?」
「这是个好问题,我也在想,你究竟做了什么事,为何见到我像见鬼似的?」
「你想太多了,我又不认识你。」她不曾见过这么固执的人,干啥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小顺子清了清嗓子,低声提醒周云泽该下棋了,然后对着扫过来的抗议视线一一点头致歉。
周云泽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的收拾棋盘上的棋子。
陈瑾曦根本不想陪他下棋,可惜此刻的身分不允许。
两人还未交手,陈瑾曦已经有预感了——?他是个难缠的对手。
果然,两人一对上,周云泽的气势就压过来了,她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认真迎战。
来了幽州,周云泽第一次遇到对手,斗志熊熊燃烧,不过他对她更好奇,「你怎么会在这儿当棋手?」
「你不能专心下棋吗?」
「来了幽州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全神贯注下棋,我可不想败在你手上。」
「……」她怎么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你还未答覆我。」
要是不理他,他只会没完没了,陈瑾曦只好发狠的说:「我就喜欢在棋盘上痛宰别人的滋味。」
这丫头是在下战帖吗?周云泽挑衅的扬起眉,「你确定?」
陈瑾曦回给他张扬的笑容,意思是说——?我们等着瞧吧。
虽然已经看出她是个高手,但周云泽对自个儿有信心,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一件事——?他太低估她了,她的棋路诡谲多变,前一刻节节败退,下一刻势如破竹,你以为稳操胜券了,她就狠狠甩你一巴掌……
两人战得天昏天暗,最后竟然打成了平手。
周云泽只接受「赢」的结果,于是他下了战帖,明日再战。
陈瑾曦原本不想理他,可是棋院的棋手不能拒绝挑战,她只能奉陪到底,不过她得好好想想,如何歇了他跟她耗到底的心思?
周云泽抚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棋盘,连着三日,回来之后,他都会重排一遍在棋院的对弈,可是看了又看还是琢磨不透,和局是巧合,还是她有意为之?
第一次和局,他想着下一次非赢不可,没想到再一次和局,他想赢她的心思淡了,开始想着下一次会如何?他会如愿赢了她,还是再一次和局?
第三次和局,他再也没有赢她的念头,而是好奇这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她有意为之?
此时,暗二走了进来,「爷,宁王回府了。」
周云泽惊讶的扬起眉,「宁王叔回来得可真快。」
「迟早要面对,还不如早早了结。」
「早早了结是好,可是,我是不是应该给他喘口气?」周云泽故作好心的道,「这喘一口气需要多久?」
「……」爷明明急着了结此事,何必装模作样呢?
周云泽清了清嗓子,起身下榻,小顺子立马上前为他整理衣服,待他满意了,双手放在背后,悠闲的往书房走去。
宁王的侍卫远远的就见到周云泽,赶紧恭敬的迎上前行礼,「郡王爷。」
「宁王叔回来了是吗?」
「是,不过……」
「我来的不是时候?」
侍卫面有难色,显然不知如何启齿,这时书房的门打开来,一名容貌艳丽的女子走了出来,侍卫连忙低声道:「这位是香姨娘。」
周云泽这才注意到书房外面候着几个丫鬟和婆子,目光不由得一沉。
一个姨娘竟然迫不及待赶在第一时间来见宁王,这会不会太不知轻重了?还是说,这位姨娘不知道王府来了他这么一号人物,因此没意识到很平常的举动会引来的风波?
「请睿郡王进来。」宁王的声音传了出来。
香姨娘立刻带着丫鬟和婆子避到一旁,低着头恭敬的等周云泽先行入内。
周云泽大步走向书房,经过香姨娘身边时,闻到一股很奇特的香味,不由得顿了一下,侧头瞥了香姨娘一眼,但脚下的步伐仍未曾停歇的继续前进。
进了书房,见到宁王已经摆好棋盘等着他,周云泽笑着道:「宁王叔如此欢迎我,还真教我受宠若惊。」
宁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难道本王还能将你赶出去吗?」
「我一向很讨人喜欢,宁王叔就是不欢迎,见了我也舍不得臭着脸。」
「你的脸皮还是一样的厚!」宁王忍不住咬牙。
周云泽骄傲的抬起下巴,「我出自最尊贵的皇家,脸皮厚是天经地义。」
「……」宁王简直没脸看了。
周云泽迳自在软榻另一边坐下,从棋盅里拿起一颗白棋在棋盘落下,然后便直接转入主题,「宁王叔应该知道我为何出现在此。」
「你就直说吧。」
周云泽原本就懒得拐弯抹角,很爽快的道:「皇上说,休妻和爵位,宁王叔只能二择一;至于皇祖母,她劝宁王叔莫忘了自个儿的身分,有些事可以任性,有些事视为笑话都是禁忌,宁王叔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清楚情势。」
宁王脸色变得很难看,「本王不过是随口说一句,又不是闹着要休妻,有必要如此大惊小怪吗?」
「宁王叔应该庆幸是随口说一句,若真的闹着要休妻,今日不是我来这儿,而是宁王叔奉旨进京。」平安侯府可不是那些没有实权的权贵,宁王敢休了平安侯府的姑娘,平安侯府绝对会剥了他一层皮下来。
「若非她激怒本王,本王岂会脱口休妻?」
一想到这件事,宁王就很郁闷,难道他不知道平安侯府得罪不起吗?还不是一时脑子发昏,没管住自个儿的嘴巴,事后他真的有一种掉落陷阱的感觉。
周云泽微微挑起眉,语带好奇的问:「王妃如何激怒宁王叔?」
顿了一下,宁王摆了摆手,「本王心胸宽大,如何会记住一个女人无理取闹、头昏脑胀时所出之言?」
「宁王叔心胸宽大,早就忘了此事,王妃竟然一直牢记心头,实在不该!」周云泽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好像完全站在宁王这一边。
「就是啊,那个女人也太小心眼了,不过是个玩意儿,干啥如此计较?」
「不过,既然是玩意儿,宁王叔就不应该让人误以为她可以威胁到主子。」
宁王张着嘴巴,「可是」半晌挤不出一句话来。
「若非皇祖母快忧思成疾了,我也不想惹宁王叔心烦,净说不讨人喜欢的话。」
「……本王知道分寸。」
「宁王叔还想下棋吗?」
宁王不喜欢下棋,可是这会儿也不能不做个样子,随意陪着周云泽下了一局,便藉口巡视回来累了,想早一点歇息,改日再宴请周云泽。
周云泽离开书房回到院子,便交代小顺子,「你让暗二暗中查探,今晚是谁引香姨娘去书房?」
小顺子不解的看了主子一眼,也不敢多问,连忙应声出去递话。
天气越来越热了,周云泽索性让人搬了躺椅在院子大树下,吹着风,小酌一杯,悠闲的等着暗二打探消息归来。
其实若他猜得没错,今日他在书房遇见香姨娘是宁王妃的手笔,只是,宁王妃为何要他见香姨娘?难道宁王妃有意暗示他,香姨娘有问题吗?
还有,从香姨娘身上传来的香味极其特别,勾得人想瞧上一眼,这对一向讨厌香味的他来说实在太反常了,不能不怀疑这香味大有文章。
不久,暗二就回来了,低声在周云泽身侧道:「是宁王妃借宁王之名将香姨娘召到书房的。」
周云泽毫无意外,可是有一点不解,「香姨娘难道一点疑心也没有?」
「这不是第一次了,宁王每次巡视回来,就会派人请香姨娘去书房。今日宁王也是如此,不过是想知会香姨娘,最近暂时不上她那儿,只是宁王妃抢先出手,宁王派出去的人刚刚出了书房,香姨娘就到了。」
「你可查过,宁王叔怎么会救了香姨娘?」
「听说香姨娘前往平恩寺祈福途中,马车出了事,宁王正好路过,即时伸手抱住跌出马车的香姨娘。」
周云泽冷冷一笑,「这位香姨娘不简单,狠得下心赌上自个儿的性命。」
暗二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当时宁王若不出手,她即便有幸活命,不是残了也会毁了容颜。」
「若非如此,宁王叔如何相信出手相救只是巧合?」
青楼女子的容貌何其重要,可是她不管不顾的跳车争取活命,爱美之人遇见了都会怜爱多一点,怀疑少一点。
周云泽感觉越来越不妙,一个青楼女子没这么大的本事算计一个藩王,这背后肯定有人,且不是一般人。
「卑职再暗中打探香姨娘的事。」
略一思忖,周云泽摇了摇头,「与其打探香姨娘,还不如先查清楚红袖楼。」
「红袖楼?」
「香姨娘出自红袖楼,红袖楼就不可能跟她身后的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暗二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红袖楼不是主犯,但也脱不了帮凶的嫌疑。
「你亲自出马,不要动用暗部的人马,如今我们在宁王府,进出随时有人盯着。」虽然这次他从西北带出来的人并不多,但若能隐藏,他连一点点的缝也不想露。
「是,卑职会当心。」
「还有,你去查清楚幽州……不,安云城就可以了,这儿有多少间胭脂铺子,列一张清单给我。」周云泽坚信香姨娘身上的香味大有文章,只要能找到,必然能发现有趣的事。
胭脂铺子?暗二狐疑的看了主子一眼,爷不是很讨厌胭脂香粉的味道吗?不过,当属下只能听命行事,他遂点头应了,言明一日之内就能查清楚安云城的胭脂铺子。
第三章 熟悉的刺青
虽然直觉告诉他胭脂铺子找不到那种香味,但周云泽还是决定上胭脂铺子试一下运气,不过他一个大男人单独去好像不妥,只能趁着上棋院时求助陈瑾曦。
「陪你上胭脂铺子?」陈瑾曦唇角一抽。
这个男人有病吗?怎么会找她这么一个陌生人陪他上胭脂铺子?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可是我在安云城没有熟识的人,独自上胭脂铺子多有不便,还望曦姑娘能帮个忙。」周云泽听棋院的人都唤她曦公子,可明知她是女儿身,当然要将公子改成姑娘。
「可惜,我不喜欢胭脂铺子,只要闻到太重的香味,我就会忍不住打喷嚏,这实在太失礼了。」陈瑾曦爱莫能助的双手一摊。
「你可以蒙着面纱。」
「我不喜欢蒙着面纱,你今日到底要不要下棋?」陈瑾曦专注的看着棋盘,想着和局不能逼退他,今日要不要赢他?
周云泽早猜到她的配合度不高,索性拿出手上的筹码,「你可见过这个东西?」
陈瑾曦漫不经心的抬起头,顿时惊愕的瞪直双眼。她的耳坠怎么会在他手上?
「若当时你懂得管好自个儿的嘴巴,这个耳坠早就回到你手上了。」
陈瑾曦仔细回想当时情形,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成交了吗?」
顿了一下,陈瑾曦伸手夺过他的手上的耳坠,提出条件,「你欠我一个恩情。」
「你这丫头很懂得占便宜嘛。」
「这个耳坠不值钱,丢了就丢了,无妨。可是,胭脂铺子那种地方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梦魇,换成是你愿意打上一日的喷嚏吗?」若不是因为他无意间成了她的牡丹花神,她岂会厚着脸皮索要恩情。
周云泽嘲弄的唇角一勾,「这是笑话吗?」
陈瑾曦没好气的赏了他一个白眼,「是真是假,我们去了胭脂铺子就知道了。」
「这倒是。」
「如何?」
「一个恩情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你应该不会提出不合理的要求,譬如以身相许这类的吧?」
陈瑾曦差一点一拳挥过去,「你别赖上我还差不多。」
周云泽的脸都绿了,这丫头不会真的担心他会缠上她,要她以身相许吧?
「既然说定了,我们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走吧。」陈瑾曦连忙起身跟连管事交代一声,便迳自出了棋院,待周云泽跟了出来,她左右看了一眼,提议道:「离这儿最近的是胭脂花,我们先去那儿。」
周云泽微微挑起眉,「你不是受不了胭脂铺子的香味,怎么知道胭脂花?」
「胭脂花是幽州最大的胭脂铺子,谁会不知道?」陈瑾曦忍不住又赏他白眼了,迈开脚步往前走。周云泽很识相的赶紧跟上。
「我就不知道。」若不是暗二列了清单给他,他确实不知道。
「你是外地来的吧。」
「我是西北来的,周……」
陈瑾曦连忙举手打断他,「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
这丫头真的很懂得打击他的自尊心!周云泽咬着牙道:「这是礼貌。」
「是是是,不过我盼着这事之后再也不见,就不必如此费事。」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胭脂花,陈瑾曦赶紧拿出帕子捂住口鼻,周云泽见了瞪大眼睛,觉得她太夸张了。
陈瑾曦微微松开帕子,「难道你以为我在说笑吗?我真的对香味过敏。」
「这会不会太难看了?」周云泽嫌弃的摇摇头。
「你不觉得一直打喷嚏更难看吗?」
周云泽舌头打结了。
「再难看也是我,又不是你。」陈瑾曦懒得废话了,帕子再度紧捂口鼻。
周云泽恶狠狠的瞪她一眼,转身先行走进胭脂花。
陈瑾曦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慢条斯理的跟上去。
仅管捂着口鼻,陈瑾曦还是忍不住打喷嚏,还好没一会儿的功夫,周云泽就确定这儿没有他要寻找的香味,立时道谢走人,她很快就得到解脱。
不过,这场「灾难」还未结束,接下来还有八间胭脂铺子。
总之,从城东走到城西,陈瑾曦陪着周云泽逛遍每一间胭脂铺子,沾了一身的香气,可是周云泽一样东西也没买,她不由得恼了,「你到底在找什么?」
顿了一下,周云泽老实道来,「我在找一种很特别的香味。」
「很特别的香味?」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闻到香味之后,你会忍不住想瞧上一眼。」
「这样的香味多得是。」
上一世,她只要闻到人家身上很浓的香水味就忍不住瞧上一眼,想着他们怎么受得了?难道不怕招来那些恶心的小东西吗?
周云泽似笑非笑的睐了她一眼,「是吗?你不是只记得打喷嚏吗?」
「……」陈瑾曦觉得拳头好痒。
「你真的遇过那种忍不住想瞧上一眼的香味吗?」
陈瑾曦不想理他,可是一想到刚刚换来的恩情,若是不尽全力找着他要的香味,他会不会翻脸不认帐?
「我闻过的香味千百种,有很多香味当下会令人生出好奇心,什么样的人受得了这样的香味?偏偏我啊,可是一刻也受不了。」陈瑾曦打了哆嗦,见周云泽不悦的皱眉,认为她在耍他,她赶紧接着道:「其实我有个想法,有没有可能你要的香味来自邻国,或是更远的国家?」
「你为何有这种想法?」周云泽神情更凝重了,不过这回可不是冲着她,而是她无意间传递出来的信息触动他的心思。
「安云城有个异国杂货铺子,专卖邻国的皮毛和香料,有许多姑娘会买香料配制自个儿喜欢的香味。」
「你也会采买香料配制自个儿喜欢的香味吗?」
陈瑾曦差一点举起脚踢过去,「我不是说了,我对香味过敏吗?」
「……对不起,我以为胭脂水粉的香味跟异国香料不一样。」没想过他有一日必须向一个姑娘低头。
陈瑾曦吓了一跳,这个家伙竟然知道说「对不起」!
周云泽别扭的清了清嗓子,「你说的异国杂货铺子在哪儿?」
「城南,我们是这会儿过去,还是明日再去?」陈瑾曦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饿了,她想回家吃饭,可是「老板」不点头,她就是饿着肚子也要奉陪到底。
见状,周云泽四下看了一眼,一边举步走向左边的酒楼,一边道:「今天够累了,我们去吃饭吧。」
这是什么意思?陈瑾曦怔了半晌,还是赶紧跟上去。
(空一行)
陈瑾曦如今深深体会到一句话——?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昨日不过吃了他一顿饭,今日看他就好像不是那么讨厌了……其实他这样的美男子,无论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只有一个字——?帅,可他那副样子太欠扁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当然就很容易忽略他的美色。
「这间异国杂货铺子看起来很不起眼。」周云泽惊讶的看着眼前这间隐身在巷弄里面的小铺子。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并不适合这样的杂货铺子。
「东家就是不想引人注意。」
「这是为何?」
陈瑾曦赏他一个白眼,「外地来的,懂吗?」
「北夷人?」幽州紧邻北夷,不少北夷人在这儿做生意,这不奇怪。
「不是,应该是鞑靼。」
周云泽饶富兴味的唇角一勾,「鞑靼跑来这儿做生意?」
陈瑾曦一副果然如此的哼了一声,「你都觉得鞑靼不应该跑来这儿做生意,人家还敢将铺子开在繁华的街道上吗?」
周云泽无言以对,索性道:「进去吧。」
「等等,」陈瑾曦伸手拉住他,见他询问的微微挑起眉,她连忙道:「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吗?」
「你说。」
「我认为你还是出手阔绰一点,每一种香料都买一点,回去再慢慢闻香。」
「这是为何?」
「你这种带着目的性的作法太张扬了,容易引人注意,当然,若你要寻找的香味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倒也无妨。」虽然她不清楚他想干啥,但是招来好奇或是关注的目光从来不是好事。
怔愣了下,周云泽反应过来了,「谢了,我倒是忘了这一点。」
「你忙着闻香,没有心思看人家脸色。」
陈瑾曦真正想说的是,他根本习惯别人看他脸色,而且因为容貌俊美,还自动将人家的目光归类为爱慕,完全没有留意到其中含有审视,对他不寻常的举动生出猜疑。
周云泽眼睛可利了,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不过事实确实如此,他也不好争辩,索性甩开她的手,大步走进铺子。
周云泽向伙计表明采买香料,每一种香料一两,便结帐付了银子,然后走人。
陈瑾曦顿时傻眼了,连忙扔下手上的孜然,赶紧转身冲出去拉住他,「喂,你干啥跑那么快?」
「买完了走人,不是吗?」周云泽一脸的无辜。
「……」这人是开嘲讽了吗?
「你还有什么意见?」他怎么看见她吃瘪的样子如此乐呢?
半晌,陈瑾曦终于找回声音,「我也要买香料,你好歹等一下我。」
「你不是对香味过敏吗?」
陈瑾曦嘲弄的斜睨他一眼,「你不知道香料也可以用在吃食吗?」
「……」这是不是可以称为风水轮流转?
「你在这儿等我。」陈瑾曦转身准备往回走,正好撞上一名送香料的壮汉,还好壮汉及时伸手拉住她,否则她就屁股着地了。
一站稳,她连忙道声对不起,不过就在这时,目光触及到壮汉手腕上的刺青,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顿时有一股刺痛钻入脑子,她忍不住伸手抱住脑袋瓜。
壮汉显然不想跟她打交道,不发一语,继续扛着香料袋子走进铺子。
「你还好吗?」周云泽很快就发现陈瑾曦的异样。
「……没事。」
「真的没事?」
「我说没事就没事。」陈瑾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正在卸货的壮汉,然后心神不宁的转身走人。
周云泽见了怔愣了下,赶紧跟上去,「你不是要买香料吗?」
陈瑾曦不自觉的咬着下唇,那个刺青跟梦里的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此人正是梦中那个有刺青的人,还是说两者同属某个团体?
「你怎么了?」
「别吵。」
周云泽脸都绿了,这丫头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陈瑾曦突然停下脚步,敲了敲脑袋瓜,不能再想了,脑子都快打结了。
周云泽实在不想理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忍心。
「你真的没事?」
陈瑾曦回过神看着周云泽,见他一脸的关心,心莫名的一软,「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个不愉快的梦。」
「不愉快的梦?」
「对,很多年前的事,记得不全,夜里不时跑来乱一下,当然是不愉快的梦。」
周云泽同意的点点头,「记不全的事确实令人不愉快。」
「我能为你做的都做了,往后应该用不到我了吧。」陈瑾曦喜欢银货两讫,纠缠不清这种事很讨厌。
这次周云泽的脸色比锅底还黑,这丫头有必要如此急于跟他划清界线吗?
「好了,拜……不是,但愿我们再也不见。」陈瑾曦下意识高高举起的手连忙缩回来,然后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周云泽目送陈谨曦落荒而逃,接着目光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驾着马车离去的壮汉,此人有什么问题吗?虽然那丫头的失神只有一瞬,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只是他想不透,此人怎么会扯上那个令她不愉快的梦?
关于那个不时扰她的噩梦,他还真相信了,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梦,竟能让这丫头变了脸……
周云泽想到什么似的抖了一下,他脑子有问题吗?怎么如此在意她?那丫头肯定对他下了蛊,要不他怎么一碰到她就变得不正常?不行,以后一定要离她远远的。
陈瑾曦真的很想将那个刺青抛到脑后,可是那图案不时在脑海里闪过,分不清是梦中的,还是在异国杂货铺子所见。
初换身分,她适应不良,每次闭上眼睛总会抱着一种期待,想着醒来之后一切回到原点,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她渐渐面对现实,决定好好过日子,过去就让其随风而逝,因此她并未追究在京城发生的事,以至于被噩梦缠身,她对初来乍到那段日子却是一片空白。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瑾曦放下手上的书册,转头看着坐在一旁凳子上做秋装的奶娘,想着奶娘不会不清楚当初的事,从来不提,只怕是接了封口令,不会轻易向她吐露。
易嬷嬷很快就察觉到陈瑾曦的目光,抬头问:「姑娘怎么了?」
陈瑾曦扬起纯真的笑容,「嬷嬷,我们四房为何要离开京城?」
易嬷嬷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姑娘怎么问起此事?」
「我又作噩梦了。」
「大夫说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姑娘要学会放下,就不会再作噩梦了。」
「嬷嬷别骗我了,这肯定是我爹娘叫大夫劝我的吧。」陈瑾曦撇了撇嘴,当她是三岁小孩,连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
「老奴也认为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如今在幽州,虽不及定国公府富贵,但日子过得惬意,姑娘再也不像以前大病小病不断,这不是很好吗?」易嬷嬷真的很喜欢来了幽州的姑娘,也许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贤淑,可是朝气蓬勃,很少生病。
陈瑾曦还真不好反驳,原主是早产,自幼受到娘亲过度保护,成日闷在屋子里,当然大病小病不断,而她来了之后,除了京城那段日子,她每日练五禽戏,无论天气如何,日日都会跑步锻链体能,很快就跟体弱多病分道扬镳。
此路不通,陈瑾曦只好换个切入点,「嬷嬷,昨日我看到一样东西,顿时头痛欲裂,好像跟我的噩梦有关。」
易嬷嬷大惊失色,「姑娘看到什么?」
「一匹狼。」
这个答案完全超出易嬷嬷的意料,不由得一怔,半晌,满是困惑的挤出声音,「安云城怎么会出现狼?」
「不是真正的狼。」
易嬷嬷闻言松了一口气,「吓了老奴一跳,原来是画上的狼。」
陈瑾曦不想纠正易嬷嬷,那匹狼并非在画上,而是在人的手腕上,就怕易嬷嬷刚刚归位的心脏又提起来。
「嬷嬷,这是不是很奇怪?为何看到一匹狼会让我头痛欲裂呢?」
「……老奴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易嬷嬷的目光微微一闪。
「嬷嬷真的不能告诉我,为何我们四房要离开京城吗?」
顿了一下,易嬷嬷避重就轻的道来,「姑娘十岁之后,老夫人觉得姑娘应该参加赏花会,适时出现在众人面前,要不姑娘的亲事很困难。」
陈瑾曦点了点头,深表同意。
「可是,姑娘不习惯跟人接触,每次赏花会之后总会大病一场,后来甚至连府里的人也跟着病倒了,便开始流传姑娘是灾星。于是有人逼着老夫人将姑娘送到庄子,四爷和太太坚决反对,直到老夫人发话,四爷只好带着四房搬来幽州。方家在幽州是大族,我们来了幽州不必担心人生地不熟,而四爷与安云书院的山长是至交,无论四爷或五少爷、七少爷,都好安排。」
唇角一抽,陈瑾曦皮笑肉不笑的道:「我竟然是灾星。」
「这是有人故意坏姑娘的名声,姑娘莫放在心上。」
「有人故意?」
「府里与姑娘年纪相近的有好几个,遇到好亲事,每个都是对手。」
陈瑾曦的脸都绿了,「不会吧,那时我不过十一岁。」
「定国公府的姑娘十岁十一岁就开始相看,过个两年,十二三再订亲。」
「不错,精挑细选。」陈瑾曦觉得稍稍好过一点,不过,她还是受不了这个时代的早婚,十六七岁就嫁人,根本还没成熟嘛。
「其实,四爷和太太曾表示不愿意姑娘高嫁,可是亲事未订下之前,凡事都有变数。再者,四爷在京都学院深受学子爱戴,许多权贵乐意与之结亲,同为定国公府的姑娘,除了不是出自长房,姑娘更受人青睐。」
陈瑾曦不知说什么是好,连个影子都没有的事,她就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还得了一个灾星之名,这是不是太扯了?
「四爷已经说了,以后再也不回定国公府,姑娘应该早早将京城的事放下。」
「人家认定我是灾星,我不回定国公府又如何?」若是这个时代能随心所欲嫁人,她就是灾星也无妨。
「老夫人下了封口令,京城的事不会传到幽州。」
虽然易嬷嬷的说词算得上合理,可是陈瑾曦总觉得易嬷嬷有所隐瞒,因为跟她的噩梦好像兜不起来。
易嬷嬷以为她还在担心,透露道:「姑娘放心,太太有意将姑娘嫁回方家。」
「我不要!」陈瑾曦吓得差一点跳起来,表兄妹是近亲,万一隐性基因组合成显性,可能会有遗传疾病……开什么玩笑,方家再好,她也不嫁。
易嬷嬷显然没想到她会有此反应,一时之间怔住了。
见状,陈瑾曦自觉太急切了,连忙补充道:「方家的表哥都是书呆子。」
易嬷嬷也知道陈瑾曦好动,跟方家的表少爷表姑娘玩不在一块,只能道:「方家是书香世家,方家的公子都是好的。」
「方家是好,可是太闷了,我可受不了。」陈瑾曦举起手阻止易嬷嬷的劝说,「人家方家说不定瞧不上我,我们何必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就瞎操心?」
方家不可能瞧不上姑娘,姑娘在书画上的天分就足以教方家喜爱,不过,八字都还没一撇,易嬷嬷也觉得没必要在此时纠缠不清,不再言语的专注做手上的绣活。
陈瑾曦若有所思的看了易嬷嬷一眼,再度拾起书册,不过心思依然绕着易嬷嬷透露出来的信息打转。
他们四房远离京城搬来幽州,但陈家并未分家,说出去,人家还是将四房划入定国公府,爹为何说他们再也不会回京?还有,易嬷嬷不愿言明的事情是什么?
不知为何,她觉得越来越困惑了,究竟什么事逼得他们四房不得不离开京城?
无论如何,陈瑾曦觉得至少要查清楚那个刺青有何含意,因此隔日一早,她便一头钻入文华斋。
这事说起来犹如大海捞针,该从何找起其实她一点头绪也没有,只能先查阅文华斋所拥有的书册,最后挑了地方志下手。
文华斋也有雅间,紧靠园子,简单用竹帘和屏风隔间,毕竟有些客户需要专门服务,譬如收藏书画字帖的买家,或是想避开众人视线的大家闺秀,也因此她可以窝在这儿看书,试着从里面寻到刺青的线索。
贪多嚼不烂,同样道理,贪多就容易疏漏,而且于书本上她是一个喜欢细细品味的人,因此她给自个儿订了一个目标——?一天一本书。
陈瑾曦双脚曲起缩在榻上,翻开书细细看来……
「你还真享受,躲在这儿看书。」周云泽看着浑然忘我的陈瑾曦,实在舍不得打扰她,可是他总不能一直站在这儿,若天黑了她还没察觉怎么办?
半晌,陈瑾曦抬起头来,转头看着站在屏风前面的周云泽,眨了眨眼睛,明显还没有回过神。
这丫头傻乎乎的样子还真可爱!周云泽的心一震,连忙甩去脑子里面荒谬的念头,正了正神色,望着她手上的书册,「你在看什么?」
陈瑾曦的思绪终于跟现实接轨了,为何甩不掉这个家伙呢?「你别来吵我。」
「我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陈瑾曦冷冷的勾唇一笑,「你想藉此抵消恩情吗?」
「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小人吗?」
「我可以对天发誓,绝不要求抵消我欠下的恩情。」周云泽立即举起右手。
陈瑾曦歪着头想了想,故意刁难道:「对天发誓是用来骗傻子的,我不聪明,但也不傻啊,你还是省省吧。」
「你这丫头的防备心未免太强了吧。」
「我怕被卖了。」
周云泽的目光转为不屑,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你值钱吗?」
陈瑾曦的脸绿了,虽然不及他,但也是小美人一枚好吗。
「若非看你费了那么多心思帮我寻香,我也不会自寻麻烦。」
理智不断告诉他,离这丫头越远越好,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直惦记着她失神的样子,夜里为此辗转难眠,醒来就不自觉出门寻她,先是去了棋院,后来从棋院的管事那儿打听到她在这儿,等他看到她如此宁静的坐在那儿看书,顿时觉得心安了。
陈瑾曦微微挑起眉,「你真的不想藉此抵消恩情?」
「我这个人说话算话,你这丫头不要太瞧不起人了。」
「我不是瞧不起人,而是预防。」
「我老实告诉你好了,帮你其实也是为了我自个儿。」说出去绝对不会有人相信,斤斤计较的睿郡王难得大发善心,人家不但不领情,还将他当成贼一样防备。
陈瑾曦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怎么说?」
「我要在这儿待上一段日子,若有需要帮忙之处,还要靠你这位地头蛇。」
「我才不是地头蛇。」
「我看你就是个地头蛇,走到哪儿都有人识得你。」
这倒是事实,陈瑾曦略微一想,觉得多个管道帮她寻找答案也没什么不好,「你可见过一种长得像狼一样的刺青?」
「长得像狼一样的刺青?」
「乍看之下像狼,但比狼多了一对翅膀。」
「你能画出来吗?」
陈瑾曦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地方志,拿起几案上的摇铃晃了两下,过了一会儿伙计就出现了,她请伙计送文房四宝过来。
「我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画出来也许会有误差。」
「我先瞧瞧再说。」
伙计很快就送来文房四宝,且磨好墨。
陈瑾曦铺好纸,先在脑海中构图,方才执笔蘸墨在纸上作画。
周云泽失神的看着陈瑾曦作画,沉静、专注的她真的很动人,让他生出一个念头——?但愿时光能就此停留。
「好了。」陈瑾曦放下笔。
怔愣地回过神,周云泽走过去一看,不由得一惊,「你只是匆匆看了一眼?」
「是啊,若是能再多看一眼,我一定可以画得更好。」
因为是女子,她可不敢盯着人家乱看,再者,幽州有很多番人,看似商人,但谁也不知道他们真正的身分,这些人万万不可招惹。
「我瞧你画得栩栩如生。」
陈瑾曦摇了摇头,觉得他很没见识,「我不过是画出形体,并未展现它该有的力量、气势,称不上栩栩如生。」
周云泽突然发现自己对她的认识还是太单薄了,这丫头究竟还隐藏了多少?看似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可是下一刻,她便深沉有如一幅水墨画……他越来越好奇,她还有多少他不知的面貌?
「你……你看什么?我脸上有墨汁吗?」陈瑾曦胡乱的抹了抹自个儿的脸。
为何心跳如此之快?她感觉心脏好像要跳出胸口……这个家伙干啥用那么炽热的目光看她?难道不知道他是仙级的美男子,乱看姑娘很容易教人胡思乱想吗?
见她无意间抹上去的墨汁,周云泽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取出帕子,一边嘀咕一边轻柔的为她擦拭,「不抹没事,抹了反而成了小乞儿。」
陈瑾曦瞬间遭到雷击,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你这丫头怎么可以一会儿不动如山,一会儿神情瞬息万变?」
回过神来,陈瑾曦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帕子,随意在自个儿脸上擦拭,「我是人,又不是东西,当然有安静和吵闹的时候。」
「……对哦,是我太大惊小怪了。」
陈瑾曦后知后觉的想到手上的帕子是某人的,不由得尴尬的一笑,挥了挥帕子道:「洗好了再还你。」
「无妨,对了,你为何对这个刺青感兴趣?」
「这是我的噩梦。」
「你的噩梦?」
「对,不时跑进我梦中骚扰,感觉不太好。」
「我不曾见过,但可以帮你打听。」
「谢谢,不过动静不要闹大了,毕竟不清楚来历,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惹上什么麻烦。」异国杂货铺子是鞑靼人经营,难保这背后没有政治因素,若是如此,只怕送货人的身分也不是很单纯,一旦得知有人在调查他手腕上的刺青,她担心自个儿的性命因此不保。
周云泽微微挑起眉,同意的点点头,「这是当然,凡事谨慎一点。」
「你知道就好。」陈瑾曦站起身,拿起刚刚看的地方志,「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有事找我就来这儿,若是我不在这儿,你可以找管掌柜,管掌柜会想法子连络我,隔日我就会过来。」
「我知道了。」周云泽目送陈瑾曦离开,接着弯身拿起长几上的画纸,仔细打量了一下,摺好收进怀里,闲庭信步而出。
周云泽可以动员暗部查探刺青图,可是身处宁王的地盘,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他的动作不能太大,一是避免曝露太多手上的势力,二是这个刺青图腾不单纯,绝非起于一个噩梦,否则,那丫头不会无缘无故提醒他动静不要闹大,因此调查此事还是越隐密越好。
不能动用暗部,就必须另寻其他管道,他想到好友李晟风,这小子跟着师傅秦太医走遍大江南北,见多识广,说不定见过这个刺青图腾,可是皇上召他回京时,李晟风也跟着秦太医去了南岭,单是要找到人就要一两个月的功夫,待人来了,还不知道要多久。
正发愁,周云泽就见到李晟风,一时之间还以为是幻影。
「你没作梦,确实是我——?李逍遥。」李晟风实在太渴了,拿起茶壶直接对着嘴巴灌下去。
逍遥是李晟风的字,倒是跟他本人很合。
半晌,周云泽终于回过神,「你怎么在这儿?」
「我跟师傅回西北路过京城,听说你来了幽州,我就过来瞧瞧。」李晟风兴致勃勃倾身凑近他,「看得如何?」
「什么看得如何?」
「你来这儿不是为了看未来的郡王妃吗?」
怔愣了下,周云泽总算想起来了,「我很忙,至今还未找到机会见她一面。」
「什么?你还没见到人?」李晟风身子一歪,顺势坐在榻上。
「我不是说我很忙吗?」
「你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看未来的郡王妃,还有什么比这事重要?」
周云泽当然不能老实道来最近忙着绕着一个丫头打转,赶紧拿起压在书册下面的刺青图给他,转移注意力,「你瞧瞧,见过吗?」
李晟风随手摊开图纸,一看,惊讶的瞪大眼睛,「真巧!」
「见过?」
李晟风点了点头,「马不停蹄的从京城赶来幽州,进了安云城,我饿得前胸贴后背,这时,一阵肉香飘来,我很自然的寻香过去饱餐一顿,当时隔壁桌男子的手腕上就有这么一个刺青,挺稀奇的,我就多瞧上一眼。」
虽然不是他期待的答案,但他终于确定一件事——?当日在异国杂货铺子外面,那丫头一时失神就是因为那人手腕上的刺青,不过这个刺青怎么会扯上她的噩梦?
「你见的那个人是鞑靼人吗?」从外貌来看,一般人很难区分大周人和鞑靼人,但好友是医者,还是能看出其中的差别。
「鞑靼人……论体格确实像鞑靼人,但是论五官还是有点差距,不过我只是粗略看了几眼,还是要细看才能确定。」
「除了今日所见,你以前没见过这刺青吗?」
「没见过,要不我也不会觉得今日那人手腕上的刺青很稀奇。」
周云泽头疼了,如此一来还真不知从何找起,难道真要动用暗部吗?
「这个刺青有何问题?」
「不知道,我只是怀疑这个刺青与鞑靼人有关,想要查清楚。」
「鞑靼人?」
「这只是我的怀疑。」周云泽提起鞑靼人开的异国杂货铺子,刻有刺青的人当时就是送香料到铺子。
闻言,李晟风摇了摇头,「遇到鞑靼人你就草木皆兵,有这个必要吗?」
「一场大战,血流成河,只要能防患未然,草木皆兵又何妨?」
「这倒也是。」不过,李晟风显然还是不同意周云泽如此大惊小怪。
「最重要的是,寻常人不会有那样的刺青。」
「对哦,我倒是忘了这一点。」李晟风再次拿起刺青图看了又看,点头道:「寻常人确实不会刺上如此诡异的图腾。」
「我以为你跟秦太医走遍大江南北,应该见过这刺青或者相似的图腾。」
「可惜今日之前我不曾见过,不过我觉得你与其琢磨刺青的图腾,还不如找出此人,从他身上下手,说不定有所发现。」
是啊,即便能从地方志或游记找到相关线索,也不过是弄清楚这个刺青图腾的含意,最重要的还是对方的底细。
「你可能画出此人的容貌?」当时他的心思都在某人身上,没看见刺青,当然也没有留意对方的容貌。
李晟风没好气的赏了他一个白眼,「短短几眼的功夫,我从人群当中一眼认出他还行,让我画出来,我可没这个本事。」
「你只要画个大概就可以了。」
「我可以将各式各样的草药画出来,可是人像……真的不行。」
「若是再让你看仔细一点,你能否画得出来?」若不是他的身分太过敏感,很容易引来关注,他早就自个儿动手了。
「可以试上一试,但不能保证。」
「能够画出个大概就成了。」他在这方面完全不行,夫子评论他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入他眼中的事物都变了样,如何画得出来?
其实他何止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根本是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这倒是没问题,不过你总要先知道人在何处。」
「只要人没有离开安云城,找到人不是难事。」周云泽抽走李晟风手上的图纸,「不急,你赶了那么远的路,还是先休息几日,养好精神,我们再找人。」
虽然陈瑾曦将调查刺青的事交给周云泽,但也不能完全信任他,非亲非故,人家何必帮她?还不如自个儿守在异国杂货铺子前面等人,想法子查出此人的底细。
她很幸运,没几日就等到人了,可是眨眼功夫,她就跟寻不到对方的身影。
「他发现了吗?」陈瑾曦懊恼的左看右瞧,明明很小心了,怎么还教人察觉了呢?
「你在干啥?」
见到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周云泽,陈瑾曦吓得往后一跳,脚步没踩稳,整个人往后一栽,还好周云泽及时伸手勾住她的腰,将她拉回来,她连忙伸手一挡,以免整个人扑进他怀里,可是双手正好按住他的胸膛,看起来就像两只性骚扰的咸猪手。
两人一时都呆住了,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咸猪手,某人终于反应过来的放开手,嘿嘿嘿的傻笑。
「不好意思,不小心的……那个,你可以放开我了。」
周云泽立刻松开手,往后一退,清了清喉咙道:「你在这儿干啥?」
「没干啥,闲晃。」陈瑾曦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努力寻回脸面。
「闲晃?」
「不行吗?」
「行,不过我看你好像在跟踪人。」她跟踪的技巧实在太烂了,他坐在茶馆二楼的雅间都能一眼看穿,更别说当事者,人家还是练家子,真是不要命了!
「……我跟踪谁?」
「那个有刺青的男子。」
「……」不是吧,连他也发现了?
「你为何要跟踪他?」
她想否认,可是在他锐利、执拗的目光下,还是老实一点,「我不是跟你说过了,那个刺青不时跑到我梦中骚扰,我查了地方志,一点头绪也没有,就想着也许可以从那人身上找到答案。」
周云泽摇了摇头,「你这丫头也太不知死活了。」
「什么意思?」
「刺青图交给我的时候,你还记得提醒我,动静不要闹得太大,这会儿你却傻乎乎的扑上去,也不怕人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要了你的小命。」
闻言一惊,陈瑾曦两眼瞪得好大,「不至于吧?」
「那人身手很好,可以无声无息杀了你。」周云泽眼神转为凶狠,若不教她知道什么是怕,这丫头绝对不会长记性。
「我知道了,你不必吓我。」
好吧,她确实太率性了,未曾想到惊动对方带来的危险,可是她不认为对方敢随意杀人,一来她后面站着定国公府,二来为了她这个小人物大动干戈,实在不值得。
「我不是吓你,而是让你看清楚现实。」
「我不是说知道了吗?你就别再唠叨了。」
周云泽脸都绿了,好吧,今日他的话是多了一点,这还不是因为担心她……他疯了吗?既然她不爱惜自个儿的性命,为何他要紧张呢?
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周云泽淡漠的道:「你不相信我。」
「嗄?」
「我不是答应帮你查清楚那个刺青的图腾吗?」
「这是我自个儿的事,我总不能丢出去就不管了吧。」她习惯自立自强,这与他是否会尽心尽力帮她无关。
「你不该自作聪明,如今打草惊蛇,想再寻到人就难了。」
陈瑾曦终于生出懊恼,她行事确实莽撞了一点,忘了对方很可能是练家子,不但没能查清楚对方的底细,反而将自个儿曝露出来。
见状,周云泽的口气缓和了下来,「我答应的事,再难也会想方设法办到,只是需要时间,若能盯住此人,从他身上打探消息,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你能否将对方的容貌画出来?」
陈瑾曦怔愣地看着他。
「我可以帮你调查到对方的底细,如何?」
「你不是说我打草惊蛇,想再寻到人很难吗?」
「只要对方没有离开安云城,我就能寻到人。」
陈瑾曦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单看他高高在上的模样就知道他来头不小,手上可用的人肯定不少,不像她一个人瞎闯瞎探,还惊动了人家,于是点头道:「成交,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是应该可以画出六七分,这事有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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