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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试阅] 寄秋《嫡女娇宠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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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2-15 20:39: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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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8年2月13日
内容简介:
从妇产科医生胎穿到这个陌生朝代,成了温家三代唯一的嫡女,
温千染对自己的生活只有一个字评语:爽!
亲爹娘亲哥哥偏爱她不说,太傅爷爷更是把她当宝贝疙瘩,
想当年她一个五岁小娃要买地,爷爷可是只意思意思收她三千两,
就替她买了个价值万两的庄子,为她的赚钱之路打下良好的基础,
就连出嫁後,她想她肯定也会继续被宠,
因为她那个从小定下的未婚夫左晋元,满心只有她,
从九岁那年就懂得要上缴月银给她,让她不愁没钱花,
如今长大了,更是只对她一个人温柔,把其他女子当空气,
他这麽乖巧听话,她的婚事哪会不顺利?
谁知,来投奔的重生女表姊竟透露了个大危机──
左晋元的父兄会出事,他得扛起定远侯府上战场!
左晋元虽然武功不赖,但却没半点心计,上战场不是送人头去吗?
不成,她得赶紧屯粮买药,还要教他兵法,务求他能平安归来……
第一章 温家众人心头宝
「一张,两张,三张……一块,两块,三块,四块,五块……嗯,碎碎的要用秤的……」
叠得有书本厚度的纸张是银票,从五两银票到一百两不等,其中大多是五两、十两,其次是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银票屈指可数;而一块一块的是银锭子,一两、五两、十两由小而大排成一列,也有百来个。
这下子很苦恼了。
春天百花开,屋子外头五色彩蝶翩翩飞舞,蝶舞和桃红组成人间美色,带来几许风流意味,屋子内绘着小鸡啄米的长颈白瓷花瓶插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顺着摆放花器的高脚束腰花梨木小几往旁一瞧是张床褥,一只胖胖的手……不,应该是圆润有肉的小手正拨弄放在床上小方桌的银票、银两,这是她个人五年来所得的所有财产。
这位看起来有点肉的小姑娘叫温千染,小名染染,今年五岁,她是温家三代以来,目前唯一的嫡女。
虽然温家还有数名庶女,但对看重嫡庶的世家而言,嫡出和庶出是不能放在一个水平看待的,庶女在家族的地位只比婢女再高一点点,有时还不如当家主母身边得脸的一等丫头,而温千染这唯一的嫡女不同,上至老太爷,下至隔房的堂兄、堂弟、大伯、二伯、四叔、五叔、大伯娘、四婶娘……除了二伯娘对她有点小意见外,其余的人都当她是宝贝宠着,几乎是要什麽有什麽,有求必应。
温千染的爹温浩斐排行老三,是嫡出,跟温家大老爷、四老爷三人是一母同出,二老爷是庶出,生母罗氏,五老爷身世倒是有些奇特,他的娘没人见过,他是老太爷从外头抱回来的孩子,那时他已两岁了,老太爷将他寄在嫡妻名下,也算是嫡出,他比温千染大上十岁,和长房长子同年。
可怪的是他和长房走得并不近,倒是和三房的侄子、侄女好得像同辈人似的,尤其最疼温千染,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全往她面前搬,那股宠溺劲一点也不下她亲爹。
「小姐,你又在数银子了?」比主子大七岁的丫头双喜捂着嘴偷笑,她最爱看小姐皱着眉头的样子,小孩装大人,特别可爱。
「双喜,银子太多怎麽办?」钱放着还是钱,不会生钱子钱孙,再多也没用,她看到这些银子、银票就跟仇人一样。
双喜一听,又想笑了,她家主子太逗了,可爱得让人想揉她胖胖的小脸。
「小姐,没人嫌银子多的,以後你的银子会越来越多,老太爷给的,几位老爷给的,还有少爷们给你买糖吃的,小姐都能存起来压箱底,日後当嫁妆……」
一提到嫁妆,圆盘脸小姑娘倏地双眼一亮,动作很快的将小方桌上的银子、银票全扫进银匣子里,兴奋地跳下床,「我要买庄子!」
「小姐,你没穿鞋呢!」双喜拿着小粉鞋在後头喊着,别看她小主子身子圆滚滚的,小短腿一跑起来真的连大人也追不上。
「没穿鞋?」低头一看,温千染笑嘻嘻露出八颗小米牙,她粉嫩嫩的十根脚趾像染了胭脂的糯米团子,小小的、圆圆的,透着水嫩的粉色,没有半分阻隔地踩在地上。
小肉团子似的温千染动动粉嫩小指头,笑呵呵的抬高颇有重量的小脚,让双喜帮她穿鞋。
「小姐,夫人说你要慢慢走,不要又跑又跳的,容易跌跤。」双喜很细心,先把小姐的脚底板擦乾净才套上鞋袜。
「我才不会跌跤,我走得很稳。」她自豪的仰起肉肉的下巴,一副孩子般的天真口吻。
胎穿的她在这个世界适应得很好,她本是一名三十五岁的妇产科医生,在连续接生了三个婴儿,又开了两台刀後,因过度疲劳而失足踩空,跌下楼梯,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就成了在羊水中的胎儿。她在母体内是有点浑浑噩噩的,有时可以感觉到外面的动静,有时困顿得很,伸伸手脚打哈欠,把一切知觉交给黑暗。
经过产道的推挤,从睁不开眼到感受到眼皮上的微亮光线,她明白了新生的喜悦,只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呢,小屁股先传来一阵疼痛,她愤怒的张口想骂人,却只发出小猫似的呜咽声。
这个声响,也代表她真正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分子。
「小姐,你这麽急的要去哪?你不吃三鲜猫耳朵汤和红豆蒸糕、油炸圈了是不是?刚起锅的,正热呼……」一道带笑的清甜嗓音伴随着咸甜香气传来。
「双福!我当然要吃!」一听到吃食,小吃货温千染立即双眼亮晶晶,馋猫似的盯着丫头托盘上的点心。
温千染的身形会这麽圆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刚出生时太过瘦弱的缘故,一度被大夫判定可能活不长,让几十年才出一名嫡女的温家老小可悬着心了,想尽所有办法要养大她,不让她夭折。
听说羊奶补身,两、三个月大便试着用羊奶喂食,这倒如温千染的意了,身子是婴孩,但心智是成人,在她的心里难免抗拒吸食妇人的乳汁,现在有羊奶喝了,她理所当然的拒喝人乳,虽然羊奶有点腥,喝在口里的滋味并不怎麽美好。
也不知是不是羊奶真的有用,她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好,嘴也一天比一天馋,到了能吃副食品时,她就不再喝奶了,抢着吃爹娘的粥品,软软的鱼肉和糕点,简直人间美味,还用刚长出两颗小乳牙的小嘴一口咬在多汁的石榴上,吸得不亦乐乎。
大概是她吃东西的样子太过开心了,十分逗趣,身边的人都喜欢用吃食逗她,又宠着她,让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吃什麽就吃什麽,自然而然她的身形就始终是圆滚滚的了。
没办法,她的前一世过得太压抑了,这一世根本就是大解放。
她前世生长於医生世家,打小接触的不是各种玩具,而是听诊器,她家老、中、青三代加起来有二十五个医生,几乎所有家族成员都从事和医学有关的工作,而且个个是精英。
唯独她最讨厌医生,一度想当个逃兵,可是她的家人不允许,硬逼着她进入医学院,对此,她唯一的叛逆便是选择了妇产科,而未依祖父、伯父他们的要求进入神经外科,为了这件事,她闹了一场家庭革命,最後以进自家开设的医院做为双方妥协的条件,不过她还是在妇产科闯出名号,有剖腹产需求的都会找她。
而在饮食方面,她身为营养师的大嫂严格控管,三餐以少油、少盐为主,蛋永远是水蒸蛋,从不过油,水果含糖量太高的也禁食,每天生力蔬果汁一杯,强迫喝三公升以上的水。
她的前半生被黑幕笼罩,不见天日,後来搬出家独住才获得一点点新鲜的空气和自由,只是食安问题还是让她闻食色变。
什麽米有毒,含镉,蔬菜有毒,农药洒太多了,各种基因改良过的植物,鸡、鸭、鱼也各有各的问题,连油品都是馊水油回收……一想到那些对身体有害的食物,她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再加上工作一忙起来就忘了进食,胃病、低血糖、贫血,通通找上门,只是她都忽视了,想来那天失足的原因可能不只过劳而已。
所以温千染反而很喜欢目前的生活,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变成了个幼儿,食材是天然的,她可以尽情的吃,也可以在万千的宠爱中当个任性妄为的孩子,大家只会纵着她,不会加以约束。
「小姐,小心,别打翻了。」只比双喜大一岁的双福连忙低下身,把雪白瓷盘端到小姐面前。
「好吃……」她小手捏起油炸圈就咬上一口,另一手贪心的拿着红豆蒸糕,还眼巴巴的盯着三鲜猫耳朵汤。
「小姐,慢点儿吃,奴婢喂你。」担心烫着了吃货小姐,双福先把舀起的汤和猫耳朵吹凉,再喂入张开的小嘴巴。
温千染等人喂食的模样真的很逗趣,连身侧服侍的丫头都控制不住想投喂,看她吃得双颊鼓起,就像可爱的花栗鼠。
不一会儿,分量不多却可口的膳食就都进了温千染的小肚子,她心满意足的摸摸肚皮,跳下椅子,吩咐丫鬟——?
「双喜,抱着我的银匣子,我们去找娘。」买庄子了、买庄子了!她要买个大庄子!
「是,小姐。」双喜笑咪咪的回应。
双福留下收拾碗盘,便只有双喜伺候温千染,於是府上下人都可见有白玉雕花栏杆的回廊上,一道小小的身影走得飞快,一个已见少女身形的秀丽丫头紧跟其後,怀里捧着一尺左右的铜匣。圆球似的小姑娘横冲直撞,霸道得彷佛廊道全是她一个人的,只见她左右摇摆的胖身躯,没人敢挡路的纷纷让开。
「娘、娘,我来找你了,你想不想我,我可想你了。」温千染惯会撒娇,一头栽进正在梳头的娘亲怀中。
「谁想你这个小冤家,你呀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又看上什麽想要娘买给你?」知女莫若母,沈芸娘笑睨她的心头肉。
「哪里是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娘从昨儿个到今日还没见过染染,肯定想念得紧,染染孝顺,给娘请安来了。」她巴结的抱住娘亲的腰,把头枕在软软的大腿上,仰头一瞧。
「啐!就你嘴甜,生来一张小嘴忒会哄人,难怪你爹、你哥哥们被你哄得晕头转向。」那些老爷、少爷都太宠她了,一个个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掌上明珠当是如她。
「娘,别拧我鼻头,疼呐!」细细的弯眉一拧,温千染佯疼的东躲西闪。
「娇气。」沈芸娘嘴上喝斥,可水葱似的嫩白纤指还是小心的挑起女儿娇嫩小脸,看有没有伤着了。她虽是亲娘,可这位小祖宗若有一丝小刮伤,只怕全府的主子都要给她脸色看了,尽管她比所有人都心疼。
「就娇气,娘疼出来的。」她乐得当懵懂无知的小女儿,惹了事就丢给爹娘。
看着女儿娇憨的模样,沈芸娘宠溺地笑着轻揉她的头,「说吧,你又想做什麽,是想养小乌龟呢?还是爬上树掏鸟窝?你两个哥哥小时候都没你淘气。」
「娘,我长大了。」她大声的强调,过往的调皮事如晨起的朝露,日头一出来就不见了。
「所以……」沈芸娘等着下文。
温千染小胖手一招,双喜捧着钱匣子过来,她挺起小胸膛说:「娘,我有银子,我要买很大很大的庄子。」
「要多大?」
她两手一张。「这麽大。」
「娘的嫁妆中有庄子,等你长大些再给你。」她手头上的东西将来都是要给染染的,她就一个女儿。
温府是世家中的世家,有百年底蕴,老太爷温赋曾是皇上的先生,目前职位是二品的内阁大学士,兼翰林院掌院,深受皇上信重,其子有三人在朝为官,幼子在国子监就读,已考取秀才功名,明年考举人。
照理说这样的高门世家当配门当户对的世族,若非没有适龄公主,温浩斐就连公主也娶得,可温浩斐娶的却不是京城里的贵女,而是不见经传的小地方的七品县令之女,他在出外游学中碰见沈芸娘,一见锺情,再见就非伊人不娶了,温府厚重的聘礼一送到县衙,把县官大人都吓着了。
沈芸娘的爹是名清官,所以给她的陪嫁并不多,大约一千两左右的压箱银子,两座不到二十亩地的小庄子,还有三间用聘金买的铺子,五十六抬嫁妆便进入温府。
她是入门的媳妇中嫁妆最少的,手头上可调用的私房银子也就几千两而已,铺子租出去,庄子和租金的收入每年也就一千两百两银子,用在丈夫和儿子身上便所剩无几了,平常也不太买首饰、衣服,省着钱好让三房往後的日子过得更好。
「不要娘的庄子,染染自己买,我有银子,很多很多。」
沈芸娘失笑的揉着女儿胖脸。「你有多少银子?」顶破天就几百两银子,小孩子能有什麽钱?
温千染摇晃着小脑袋瓜子。「有三千两吧!」
「什麽!」她一听,惊得差点失手捏女儿一把。
「娘,你小声点,吓着我了。」她拍拍小胸脯佯惊,嫌弃她娘大惊小怪,一点点小钱而已,看看她娘依然瞪大眼,难以置信,她让双喜把钱匣子摆到妆台上,自己亲手打开。
「你哪来的银子?」沈芸娘抚着狂跳不已的心口,难以置信的望着面额不等的银票和银锭子。
「压岁钱呀!」一孕傻三年,娘一连生了四个孩子,大概要笨十二年,当女儿的她就要辛苦地耐心解释。
「压……压岁钱?」有那麽多吗?她才五岁。
「爹和叔叔伯伯们每年给我十两压岁钱,一年五十两,五年是两百五十两,祖父……嘻嘻,他叫我不要说,他给我一百两喔!五年就有五百两。我一个月月银二十两,存五年一千两百两,你看我还有亲哥哥、堂哥,以及我十根手指头数不清的族亲,他们一个给我几两银子我就有很多钱了,我都用不完……」其实她也用不到多少银子,吃、穿、用都走公中,而且跟大人出府也是大人出银子,她只管吃,一毛钱也不用出。
不过她也不是故意要把拿到的银子存起来,只是习惯一拿到手就转手拿给身後的丫头收着,她自个儿也不晓得自己的私房钱有多少,要不是今天心血来潮一数,还不知道她装钱的铜匣子都快满出来了。
听着女儿扳着手指头数,惊愕不已的沈芸娘忍不住笑出声,「别白费心了,你银子再多也买不了庄子。」
这丫头,被太多人宠着了,再过几年,她都要成三房手中银子最多的人,说不定连她爹都得涎着脸跟她借钱。
「为什麽?」她很不服气的噘嘴。
「因为未分家前,各房子弟不允许有私产,除了媳妇们的嫁妆外,爷儿们的开销一律交由公中,名下不得有房产置田。」她丈夫只是一名正六品寺丞,年俸还不到五百两,事实上是不够用的,交际应酬和人情往来就是一笔不小的负担,若无公中支持,只怕银钱上也吃紧得很。
「如果我一定要买呢?」山不转路转,她就不信没有漏洞可钻。
「那只好去找你祖父。」沈芸娘笑笑的说着,有几分敷衍意味,不认为向来严谨的家翁会纵容小孙女无法无天。
「祖父?」两眼倏地放亮的温千染拿起母亲房里一块红豆蒸糕,小口小口像鼠啮般咬着,笑得狡黠。
「三省居」为温赋的书房,意思是三省吾身,不可重蹈覆辙,谨言慎行,忠於朝廷,辅佐帝君,不随波逐流,要有读书人的风骨和气节。
也就是为了这个气节,一甲第五名本该进翰林院的温浩斐因要避嫌,去了大理寺,由寺丞做起。
本来刑部有正六品的主事空缺,皇上也有意通融,毕竟温浩斐曾是皇上当太子时的伴读,加上当年是温家父子俩全力相挺才荣登大位,双方交情不言而喻。
可是那位刑部尚书嘛!非常不巧的和温家人有点小过节,当年尚书大人想把嫡次女说给正在备考的温浩斐,温浩斐一句「贵府千金太娇气,养不起」,拒了。
拒婚就拒婚,官大还愁女儿乏人问津吗?偏偏温浩斐一考完,不等放榜便出外游学了,不到三个月就张罗婚事,娶得还是默默无名的小县官之女,这事把好面子的尚书大人惹毛了,觉得没面子,从此在官场上和姓温的过不去,处处刁难,仗势欺压小辈,因此温浩斐不能去刑部,只好改任大理寺寺丞,避开针锋相对的对头,免得越闹越难看。
「偷偷摸摸乃鼠辈行径,你探头探脑在干什麽?」
一颗黑色小头颅在半开的门侧忽隐忽现,一下子探头一瞄,一下子又缩脖收颈的,模样十分逗趣,正在练字的温赋早就注意到,中气十足的一喝。
温赋目光冷然,神色严峻,叫人一见不免心生敬畏,不敢仰视,可是被逮到的小姑娘不怕他的冷脸,咚咚咚地跑上前,捉住他宝贝的长髯,笑脸甜如蜜。
三省居也是温赋平日处理公事的处所,他的儿子、孙子们未经允许不得擅入,多年来能进入三省居的儿孙并不多,通常是做了错事才来领罚。
而温千染是唯一的例外。
一开始她也是被禁止的,只是越禁止她越要做,不是趁人没注意溜进去,便是爬窗户,然後在案桌上乱涂乱画,还堂而皇之的落下署名,直接用行动挑战祖父的权威。
拿她没辙的温大学士只好睁一眼、闭一眼的由她去,不然还能怎麽办,两、三岁大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打坏了他找谁哭去?
隔辈亲,隔辈亲,两祖孙就是亲昵得很,偏心偏得众所皆知,温府的人都晓得温千染是温大学士的小心肝,谁要他割舍他跟谁急,连她亲爹对女儿说两句重话也会挨揍。
「祖父,我想你了,好想好想,比想我的粉蒸牛肉还想你,你感动不?」温千染小手捉着胡子,借力使力的爬上祖父大腿,大剌剌的侧坐,还讨好的咧开嘴直笑。
「小人。」巧言令色的小丫头,温赋用笔头轻点她额头。
被骂小人的小人儿不以为然,还得意的点头。「祖父,我就是个小人,你看我个头多小呀!才到你膝盖头而已,我人小,祖父要多疼疼我。」
「小滑头,祖父还不够疼你吗?年纪小小就敢在我面前耍心机,你胆子不小。」他刻意摆出一张怒容,不苟言笑,冷目如刃的盯视,好似她真犯了大过错,该受重罚。
温大学士一板起脸来,没有人不害怕的,就连皇上也惧上三分,更遑论他那些子子孙孙,偏偏温千染继续嘻皮笑脸的开玩笑。
「我是学祖父的,胆子不大怎麽当温家人,文人的骨头最硬,打不折、弯不了,我是你的亲孙女呐,当然要胸有丘壑,学你的老奸巨猾,桀桀桀……噢!祖父打人!」
「什麽老奸巨猾,是聪明睿智,还有你的笑声太难听,以後不许这麽笑。」可怜兮兮的表情,让人心口都软成一片了,可是呀,言行有失体统,再宠她也要纠正。
「奸臣的笑声不都是桀桀桀的冷笑?」戏台上都这般演。
「你祖父是奸臣?」他瞪大眼,气壮山河地一吼。
没大没小的温千染笑嘻嘻用两只小手一上一下揉搓祖父脸皮。「祖父,我们要当奸臣,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染染要祖父长命百岁,一直宠着染染。」
「当奸臣没有好下场,会遗臭万年。」温大学士很用心的教导小孙女,要打消她的「奸臣论」。
温千染装作很谨慎,靠着祖父耳朵细声说:「我们不让别人知道我们是奸臣,悄悄的做奸臣不就成了。」
闻言,他大笑,只觉得小孙女的童言童语很有趣。「不行,做人要有原则。」
「祖父,原则也可以因时因地而变,不必墨守成规,譬如儿孙不得置私产一事,太古板了,不合理、不合理……」她红通通的小嘴嚷着不合理,小脑袋瓜子直摇。
目光一闪的温赋将孙女抱高,让她坐在案桌上,与她眼对眼。「小滑头,你在打什麽主意?」
这丫头简直是成了精的狐狸,年纪不大却十分狡猾,若是身为男子,一日进入官场必是她口中的「奸臣」,坏事干尽还不被人逮住,披着伪善的外皮传扬百世。
幸好、幸好她是个姑娘,国之大幸,他温家没成为罪人。
「祖父,我让人做了荷叶包鸡孝敬你,可好吃了。」眼看目的要被戳穿,她咧开一口小米牙,笑得天真无邪。
如果说温千染是小吃货,温大学士便是名符其实的大吃货,两人臭味相投,都对吃非常执着,而且只吃好吃的,挑嘴的毛病如出一辙,哪里有好吃的就往哪里去。
「鸡呢?」他眉一挑。
「双福。」软糯的嗓音一喊。
双福端着一只青色汤盅进门。「老太爷,鸡来了。」
嘴馋的温赋一掀开盅盖,顿时美髯都要气翘了,他气呼呼地瞪着嘴边有油光的孙女。
「祖父,你不要瞪我嘛!因为荷叶包鸡实在太香了,我又刚好肚子饿了,就吃了嘛……我还小,要吃很多东西才能长大,祖父要孔融让梨,我长高高就不是小人了。」她边说还边接过汤匙,在被她撕得碎碎的荷叶里捞。「喏!孙女孝顺你的。」
「就一根鸡腿?」
温赋摇摇头,虽然表情不满,但有鸡腿聊胜於无,他两三口就把肉吃了,只剩下一根骨头,意犹未尽的端起汤盅,把汤也喝了。
「祖父,上了年纪的人不能多吃,孙女是尽孝道,让你嚐嚐味道就好,其他的由孙女代劳。」她大言不惭的伸舌一舔唇瓣,表示很美味。
「我哪里老了,我也才五十出头。」哼!不肖孙女,居然在祖父嘴边夺食,下回不带她到天香楼吃「五天神仙鸡」、「黄焖鱼翅」、「乾烧岩鲤」和「脆皮烤乳猪」。
气死他了,太不孝。
为了少吃一口肉,温大学士耍起小孩脾气了。
只是呀!遇到他的宝贝孙女,他往往气不长,很快就消气,嘴甜的她知道怎麽哄人。
「是染染说错了,祖父是老当益壮,老而弥坚,老如泰山屹立不摇,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我朝难有人能望其项背的两朝元老。」拍马屁不用花银子,温千染哄起人信手拈来。
「嗯!下次再偷吃我的鸡,看我饶不饶你。」瞧!这像五岁的孩子吗?拍起马屁来都成套成套的。
她咯咯直笑,不做保证。
「祖父,我想买庄子。」贿赂完毕,她开门见山道。
「喔,不藏着掖着了?」还想瞒过他一双利眼,这丫头惫懒得很,无事不会献殷勤,比贼还精。
「咱们谁跟谁呀!你是我祖父,我是你孙女,一家人干麽不老实,我跟祖父最亲了。」她双手一抱,用粉嫩有肉的小脸蹭她祖父,好不亲热的撒着娇,磨磨蹭蹭尽使小女儿态。
温赋故作嫌弃地将她的脸推开。「别学姓左的小儿,武将养大的孩子都太粗野了。」
「左三哥人很好,他送我竹编的小马。」虽然左三哥不爱读书只爱打架。
温千染嘴里的左三哥是定远侯的三子,左家是武将出身,老侯爷凭着一身功勳博得三代不降等的爵位,现任定远侯是老侯爷的长子,他未纳妾,只有一妻,生子三名,左晋元便是他的幼子。
自古以来文官武将多少有些隔阂,以防上位者猜忌,不过温大学士倒是和老侯爷交好,两人都是当年陪着先帝打天下的大臣,还力排众议辅佐年幼的皇帝上位,其忠诚日月可监,所以两家虽往来密切也未启人疑窦。
本来他们是想结儿女亲家的,只是不知是缘分未到还是犯了哪路神明,两家都没嫡女出生,清一色的男丁,一直到多年以後温家才有个温千染。
她的到来简直是众所瞩目,不仅是高门大户争相结亲,就连皇家也起了念头,想指婚给某位皇子,好不容易盼来了个嫡孙女的温家怎麽可能让府里的宝贝心肝沦为筹码、卷入皇室的争斗,左三郎左晋元和温千染年纪最相近,只大她四岁,故顺理成章的推说与左家结了娃娃亲,谢绝攀亲说媒。
换言之,温千染已是名花有主,如无意外的话,她会成为左家媳,小儿媳妇不担责,照过她混吃等死的惫懒生活。
「那种东西能入眼吗?小孩子见识浅,没见过世面,下次祖父送你一匹黄金铸造的金马。」要送就送有价值的,竹马一玩就坏了。
温千染在心里笑开了,她除了明面上的银子银票外,还有不少小金鱼、小金猪、小鸡小鸭之类的配饰,大部分是她祖父打给她玩的小玩意儿,若把这些饰品熔了铸成金锭,也有好几千两吧?
祖父还曾当着她的面打开自己放银票的箱子,里面少说数十万两,他抱起她说:「以後等你出阁时,把手伸进去捉一把,捉到多少祖父就给你多少,这是祖父的私房钱,不用跟别人讲,全给你。」
她不怕祖父失信,文人最重诺,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将来会发生什麽事无人知晓,别人有不如自己有,今天发现自己有钱,加上双喜的话激发她「上进」的决心。
反正她还小,投资亏了就亏了,日後还能存回来。
「祖父,我要买庄子。」金马可以以後再给,她不嫌弃。
温赋当没听见的挥手,「小孩子多练字,修身养性,你那手狗爬字不堪入目,要再练练……唉唷!」
呼!这丫头真下狠手呀!想把他的胡子拔光不成?温赋抚着发疼的下巴,大眼瞪小眼地祖孙互瞪,谁也不让谁的瞪来瞪去,瞪成斗鸡眼。
「祖父,我、要、买、庄、子——?」她撒娇的大喊,童音娇软而甜腻,让人心都软了。
瞪得眼皮酸涩,暗叹人老了的温赋揉着孙女细软的发,语气放软。「你买庄子做什麽?」
「当嫁妆。」她理直气壮。
他一听,乐得呵呵笑。「人小鬼大,鬼灵精,你才几岁就急着准备嫁妆,咱们温府嫁孙女少不了你那一份,祖父说过的话从不失信,就算给不了你十里红妆也丢不了人。」
「祖父,我娘比起伯娘、婶娘是嫁妆最少的人,二伯娘常嘲笑我娘肯定没什麽陪嫁给我,我五岁买庄子,再存五年再买一座庄子,五年後再用庄子的出产买铺子,这样二伯娘就不会再说我娘是穷乡僻壤飞出来的野鸡。」她噘着嘴说。
温千染想买庄子,一来是当投资,不想日後坐吃山空,二来也是为亲娘撑腰,不再被人瞧不起。
温府五位爷儿除了老五温浩培尚未娶亲外,其他四人皆已成家,但唯有三老爷未纳妾室,二房的二老爷妾室最多,有三名,另有两名打小就伺候他的通房丫头。
乌氏对此十分嫉妒沈氏,觉得有个王妃姑姑的她怎麽能过得不如一名七品小官之女,拥有专情丈夫的人应该是她,沈芸娘凭什麽过得比她好,儿女双全,夫婿对其深情不渝,是以时不时就会讲些酸话攻击沈芸娘。
「染染,祖父知晓你们这一房辛苦了,你爹的俸禄并不高……」唉!这孩子想得长远,真是苦了她。
他五个儿子四个媳妇,将来老五那一房娶的也不会是小户人家,所以说来也就三房在钱财上较为窘迫,其他房头在这方面并无困扰,老大媳妇掌中馈,多少从中捞点油水,老二没做官,管庶务,想必也伸了不少手,老四家的嫁妆丰厚,看不上温府这点小钱。
三房媳妇是老三自个儿瞧上的,虽然私房不及三个妯娌,却是媳妇当中脾气最温和的,柔顺娴淑,与老三情意甚浓。
「祖父,你说我买庄子成不成?」温千染拉着祖父的长须不放,暗暗想着祖父不同意就拔胡子。
「你有银子吗?」他反问。
「双喜。」
「来了,小姐。」双喜将银匣子打开。
温赋一瞧见满匣子的银子、银票,不由得抚须一笑。「哎呀!你这小滑头还真是心眼多,藏了不少银子,买,祖父点头,不管庄子赚了多少都归你的私房,以後钱滚钱也不用交公中,赚多赚少都是你的陪嫁。」
温千染顿时喜得眉开眼笑,好话不用钱的说出来,把温赋也逗得笑哈哈。
第二章 早早预订小夫君
「染染,你祖父真答应你买庄子?」骑马跟在马车外的少年好奇地隔着窗子问道。
马车辘辘的行驶在泥泞的官道上,刚下过雨的路面到处是积水,分不清路面有坑洞或是平路,车轮辗过坑洞,引起震动,溅起无数的泥水,车轮上也满是泥巴。
马车内坐着带了两名丫头的温千染,驾车的车夫是军中退下来的老九,他是定远侯府给的,会武的。而骑马跟在马车旁的锦衣少年便是定远侯府的三少爷左晋元,因为打小习武,年仅九岁的他身量看来有十一、二岁了,面容俊俏,眉目疏朗,身形挺拔,骨架结实,颇有武将之风。
一个月前温千染将全部的身家交给祖父,京城近郊的地价并不便宜,因此她事先向祖父言明,二十亩左右的庄子,附带两百亩的土地,挖四、五亩的池塘养鱼种荷,再在庄子里种上十来棵她喜欢的果树,种荷除了观赏用,季节到了也能采莲子莲藕,夏日炎热到庄子避暑,可以现钓鲜鱼或烤或煎,或煮鱼汤,秋天摘果其乐融融,两百亩土地用来种植粮食。
她打算把庄子弄成渡假庄园,闲时便来住上几天,摘野菇,追蜻蜓,到後山逮兔子,享受着她前一世想要却要不得的田园之乐。
在没当妇产科医生之前,她的人生愿望是开牧场式民宿,养些牲畜,辟一块地种上菜,让来民宿玩的人体会田园之乐,自己摘菜自己做饭,想喝羊奶、牛奶自己来挤,一切都自己动手,她只提供住宿场地,来客可以把民宿当成自个家,只要付了住宿费就能任意取用牧场里的任何东西。
可惜想归想却无法成真,只能是遥不可及的梦。
如今她买下一座庄子,虽然不能如愿弄个牧场,但起码她能养上几头耕田的水牛,再让人养羊,冬令进补的羊肉炉,烤全羊,红烧羊肉……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一听到祖父说庄子买好了,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只是呀,她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她心很大,身子却很小,她忘了自己只有五岁,曾经孱弱得被判定养不活,在城里逛逛还好,带她出门的人会抱着她,一旦走远路……唉,潜在的隐患全浮上水面。
「嗯……」头好晕。
「哇,温爷爷真好,居然让你买庄子,我看上一匹西域小马,要五百两,我爹差点打死我。」侯府又不是没银子,计较那一点点小钱。左晋元面有不满,觉得自己是捡来的孩子。
「我用自己的银子买的。」
左晋元先是讶然,接着露出一脸羡慕。「染染,你好有钱,我每个月的月银都花得所剩无几,偶尔还不够用得再向我娘拿。」
男孩子的花费一定比姑娘家多,他们成天在外疯玩疯跑,还得和朋友吃吃喝喝,再买些玩意,银子一到手中很快就没了,连自己怎麽花的都不晓得。
「存的,我不乱花钱。」晕车的她声音细细的,有气无力,双眼微闭的躺在双喜腿上,一旁的双福为她抹上薄荷油膏。
一听她的话,自认为是哥哥的左晋元有几分羞愧,「染染,我以後也不乱花银子,都存起来,给你买珠花。」
「又说要存钱,又说要买珠花,左三哥的钱到底要怎麽用?」他的话听听就算了,当不得真。
晕车晕得严重的温千染一直想吐,口里含着酸梅才稍微压下恶心反胃的感觉,整个人无精打采,蔫蔫的坐起身,把窗帘撩开,跟左晋元说话。
说起来也是她自找的,一听到祖父得意洋洋的说起已买好了庄子和相连的田地,并让人挖好池塘,种好果树,她便迫不及待的想来瞧瞧,死缠活赖地求祖父让她出门一趟。
祖父无可奈何,安排了个陈嬷嬷陪她来,来回一天先瞧个大概,以她的身子逛上一个时辰也差不多了,申时一到回城,最迟戌时三刻便能抵达家门,庄子离京城并不远,半日光景就能来回,快马奔驰还用不到一个时辰,是体谅她体弱车子才走得慢。
谁知临出门前陈嬷嬷拐伤了足踝,痛得无法行走,她想着难道不能去了吗?正好没事做的左晋元找上门,自告奋勇说要送她到庄子。
对此,温家男人能作主的都上朝了,大夫人林氏不敢自作主张,万一有个闪失,她没法向老太爷交代。
二夫人乌氏说了几句风凉话便转身离开,老太爷的心头宝与她何关,她巴不得三房少个嫡女,省得日後多陪一份厚重的嫁妆,分薄了二房应得的家产。
最後,沈芸娘宠女儿,耐不住女儿的缠磨,一时心软就点了头,这才有了今日的出行。
今日护送的人里,除了温府的家丁之外,左晋元的两名护卫也远远跟着,两人是上过战场的,脸色一肃也是挺吓人。
「这……」左晋元挠着耳朵,笑得傻气。
「我看你这辈子是存不了银子,没有银子就养不了老婆,左三哥,你打光棍吧,别来祸害我。」
所谓三岁看大,左晋元上有两个能干的兄长护着,哪怕他整日胡混,靠着祖上的庇荫,他大概也能蒙个五品左右的武官当当。
她觉得胸无大志不是坏事,至少不会惹祸上身,有建功立业的兄长护着,他的一生会平平顺顺,只是她不想早早被定下,成为某人的未婚妻。
一听她不嫁他,左晋元急了。「我存钱、我存钱,以後我领到的月银都交给你,没有银子就不会乱花。」染染的话想想也挺有道理,反正他在外面兄弟多,就让他们出银子好了,他是有家室的人,要省吃俭用。
左晋元不笨,只是不会想太多,他是家里的么儿,府里的人对他的期望不多,只要按时习武,不惹是生非,日後娶妻生子跟兄长一条心,外面的风风雨雨有兄长挡着,他用不着去操心。
「我要你的银子干什麽,我还小,不能乱拿别人的钱。」他要学会自律,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
「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未婚夫,等我们长大了就会拜堂成亲。」耳根泛红的左晋元说得结结巴巴,脸上带着羞涩,看不出是喜是乐,最明显的是散不去的傻气。
「未婚夫也会变心,移情别恋的,我大堂姊说我是一个会走路的胖墩,以後一定嫁不出去。」哼!什麽眼光,她这叫婴儿肥,等长高就会瘦下去了,没知识真可怕。
温千染的大堂姊叫温千意,大温千染五岁,她是大房的庶女,生她的姨娘并不受宠,相对地她在府内也得不到重视,逢年过节会出来露一下脸,让人知道她的存在,摆张可怜的表情博取同情。
但是谁会在意她呢?大夫人从不当她是一回事,该给她的月银、首饰、四季衣物从不短缺,其余心力全放在快议亲的儿子,隔房的叔叔婶婶更不用说了,每房有每房的规矩,谁管得到她,自个嫡母都视若无睹,还能指望谁。
可偏偏温千意不认命,凡事都想和嫡女一比,举凡温千染有的她都想要,要不到就会口出怨言,私底下说人坏话,埋怨嫡母处事不公、未善待庶女,怨憎温千染的得宠,说她坏话,将年仅五岁的小姑娘说成天底下第一恶女。
不过她的攻讦往往适得其反,温千染肉肉的小模样太得人喜欢,又嘴甜,见人就笑,人见人爱,反而让人觉得她是在恶意污蔑妹妹。
「我不会变,你大堂姊才嫁不出去,她在嫉妒你,你……你这样很可爱,我……呃……喜欢……」他越说脸越红,红到快滴出血了。
「可是我很胖。」她捏了捏一节一节的藕臂,有点小嫌弃。
她的身子太弱了,多补补才能有元气,至於胖不胖的问题以後再说,要瘦并不难,经过前一世大嫂的荼毒,该怎麽调配瘦身餐她一清二楚,她当白老鼠试验了好几个月。
「不胖、不胖,刚刚好,我抱得动你。」他伸出手臂,握拳一敲臂肉,表示他是男子汉。他是真的很喜欢糯米团子似的小未婚妻,打她出生的第一天他就跑过去温府看她了,那时她的脸皮还有些皱,看起来丑丑的,可是她一打哈欠,他的心就跟着被吊起,当那双莹莹如黑玉的双眸一睁开,他的心卜通卜通跳得好快,感觉她孱弱得需要保护。
此後他天天往温府跑,只差没住在温府,早出晚归的看着温千染这个小妹妹,不自觉地把她当成自己的责任。
虽然才九岁,但在长辈的解释下,他已经懂得未婚夫妻是什麽,他从头到尾全无一丝抗拒,还觉得妹妹早晚是他们家的,他要好好的照顾她,让她快快长大。
什麽情,什麽爱的,对他来说还是太早,他只知道温家的染染是他日後的妻子,对她好义无反顾。
「嘻!傻瓜。」这人脑子一根筋,单纯得让人想欺。
把窗帘放下,温千染的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像偷到鱼吃的小花猫,有些小得意,但想到两人年岁都还小,又有一丝怅然。
她无法预见十年後的情景,人心易变,谁晓得若干年後是否始终如一?承诺好许,但要做到很难,总有突发状况逼使人变节,自毁诺言。
双喜问:「小姐好点了吗?」能笑就没事了。
「还有点晕,再揉揉。」官道还这麽凹凸不平,古人出一趟远路还真是辛苦。温千染怀念现代的柏油路。
「是。」
双喜挪挪位置,让小姐躺得更舒服,双福双手抹上带有薄荷清香的油膏,不轻不重的揉按小姐的额侧。
「小姐,左三少爷人真不错。」路上难走,马蹄哒哒溅了一身泥还好脾气的护送,不见一丝不耐。
「哪里不错?」双喜是个眼瞎的,看人不准。
「哪里都好,小姐你看他性情多好,跟了我们一路还关心你马车坐得舒不舒适,他自个呢?衣服下摆全是泥巴也不嫌弃,只想小姐快点到庄子里,免受马车颠簸之苦。」
「要不是哥哥们都得上学,哥哥们陪我出门,也会这样啊。」这样就好,双喜还真容易满足。
「小姐你年纪太小,所以不懂。」温府的少爷们是亲人,这怎能相提并论?左三少爷年纪虽小却很有担当,看得出以後会是顾家的好夫婿,想着,双喜心里有几分怅然,等小姐十五岁嫁人了,她都不知嫁到什麽人家了,只怕不能在小姐身边伺候。
「好了,别说了,我打个盹,不许吵我。」
温千染心底其实比谁都清楚马车外男孩的用心,含着笑,曲着腿,侧过身,挪了个好入眠的姿势,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感觉睡了很久,其实才半个时辰,离庄子只剩几里路而已,莫名醒来的温千染揉揉发涩的眼皮,问了声「到了没」?
「染染醒了?」
欣喜的少年嗓音让温千染忍不住一笑,掀开马车窗帘。「左三哥不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累、不累,快到了,染染,我给你摘了树莓,刚吃了一颗不酸,甜的,你要不要吃?」左晋元就像上树掏鸟蛋的农家少年,一找到好东西就急於分给最亲近的人。
「好的,谢谢左三哥。」她伸出有肉的小胖手,接过显然洗过的红果子,笑眼眯眯地一口一颗。
「不……不客气,你喜欢吃就好。」他憨憨的笑着,有种射箭射到靶心的成就感,心花朵朵开。
「左三哥,还要多久才到?」她坐得骨头都快摇散了。
「就在前面了,你瞧见前方那条弯弯的小路了没,魏叔去过一回,他说往前再走三里路就到了。」魏叔是一行人中其中一名护卫。
「喔,那就很快了,我再忍一忍……咦!左三哥,你的手怎麽在流血!」他没知觉吗?
皮厚的左晋元低头一看,咧开一口整齐的白牙。「树莓有刺,我刚才摘的时候没留神,被尖刺扎了手。」只不过是点小伤。
「瞧你糊涂的,不知道疼吗?」看到他那副傻样,温千染很想叹气。「双福,清水。」
「是的,小姐。」双福取来装着白开水的牛皮水囊。
「左三哥,伸手。」这家伙该列入保育类动物,像他这麽傻的人世间没几个。
左晋元傻乎乎的先伸左手,而後手心被打了一下,在水汪汪大眼的瞪视下,他乾笑的伸出受伤的右手。
「伤口要洗乾净才不会化脓,你有习武,身上一定带有疗伤的金创药,拿来。」
「喔,给你。」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瓶,交给指头圆滚滚、还没他手一半大的小胖手。
「上乐之後两天不可沾水,等结痂了再把药粉洗去,若有发红肿胀要继续上药,回府後找你们侯府的大夫瞧瞧手伤,不能掉以轻心。」
「染染,你对我真好。」左晋元喃喃的说,心里想着,她的手好软,摸着他手的感觉像软绵绵的月季花花瓣拂过。
因为你太笨了,让人看不下去。温千染心里嗔骂着,却也没说出来让男孩困窘,只笑着说:「左三哥对我好,我就会对你好,你摘的树莓很好吃。」
「我……我会一直对你好,你要吃什麽我都摘给你。」只见温千染甜甜笑着,看着那宛如含苞桃花般白里透红的小脸,左晋元一时有点恍神,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小心点,左三哥。」那份蠢样真是见不得人。
心中嫌弃的温千染边叮咛边叹气,眼底却盛满开朗澄澈的笑意,左晋元虽然鲁钝了些,但其实有可取之处,他为人真诚体贴,光这点就胜过许多人了。
她不由得想,若是这门亲事没法解除的话,她也许可以试着调教好这个未来的夫婿。
都说「悔叫夫君觅封侯」,这种自搬石头砸脚的事她决计不做,夫君若有高官厚禄了,谁知道有谁来抢,身分越高的後院越乱,还不如平淡度日,养夫愚且傻,犹胜狼心狗肺之徒。
「没事,没事,我只是闪神了。」他笑呵呵地高举起绑着绣了一只小鸭在游水的淡紫色帕子的手,用单手拉缰绳。
三里路说远不远,在说说笑笑之中,马车驶进一条铺了细石子的石头路,看得出刚铺上去不久,路面还有点新,石缝间没夹杂污泥,也未杂草丛生,十分的平坦。透过窗子,温千染等人远远瞧见一座庄子在前头,远看是不大,但马车一驶近……
双喜惊呼,「天哪!小姐,左三少爷是不是搞错地方了,我们走到别人的庄子?」要赶紧走,免得引人误会。
同样惊呆了的温千染回神後有几分了然,错愕的双目渐渐染上暖笑,菱形小嘴悄悄的往上勾。
「没错,是祖父帮我买的庄子。」祖父太宠溺她了,她受宠若惊之余又有些小骄傲,老狐狸也挺狡猾的。
「可是这庄子太大了,在京城近郊没有万两银子以上是买不起的,小姐你只有三千两。」双喜担心小姐欢喜过了头,真把别人的庄子当成她的。
「染染你钱不够吗?没关系,我借你,回头我跟我娘拿,你喜欢我们就买下。」她要的他都会给她。
「左三少爷,你不要再火上浇油了,我们小姐都看直眼了走不动了,你再出言鼓动她,她就真的不走了。」双喜着急得满头大汗,又不敢强拉小姐离开,心里很慌。
「有钱难买心头好,又不是没钱,一会儿找庄头问问,看东家是谁,商量商量一下。」还是孩子心性的左晋元根本连价格也不问,直接决定要买下庄子给温千染,不管花多少银子。
正说着,一名庄头模样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衣衫上沾着草汁,容貌敦厚。
「是千染小姐吗?小的是这里的庄头,叫丁四,管理庄子四周的田地。」丁四搓着手,笑容腼腆地问。事前温赋派人来说过今日温千染会来,有庄户认出了马车,告诉了他,他才急忙过来相迎。
「这庄子是我的吗?」金色阳光打在温千染圆润的小脸上,看来神圣又纯净。
丁四以为看到观音菩萨座前的玉女,眨了眨眼才回神,恭恭敬敬地连忙说:「是的,老太爷让小的把房契、地契交给小姐,从今日起小姐便是庄子的主人。」
温千染欢喜得说不出话来,跟着庄头进了庄子,见到庄子里的景物後,更是震撼不已,久久无法平静,余波荡漾,喜得她找不到东南西北了,直想蹦得一跳十丈高,朝空大吼一声:祖父,你真行,我服了你!
温大学士宠孙女的手笔可说是前无古人,後无来者呀!他也不瞧瞧小豆丁孙女今年才几岁,一站起来的个头还没他大腿高呢!放在别人家里可能没开蒙,还赖在奶娘怀中撒娇,他却大手笔的送了值万两的庄子,他也知道小孙女年岁太小了,买下一座庄子没法面面俱到,因此事先安排好所有的事,不需要她费一点心。
虽然他是有心藉此补贴三房——?三房手头上还过得去,并未缺到银两,可和其他已成亲的房头比起来,还是稍微紧迫了些,真要遇到事儿是捉襟见肘,所以他藉此帮扶了一下,让五个儿子日後的生活不至於相差太大,各有各的舒心,不过最主要的仍是因为对象是温千染,他才做了出人意表的决定。
温赋怎麽也没想到平日爱笑爱闹的小孙女居然能一口气拿出三千两,以五岁的幼女而言,那是一笔很大的款项,更相当於三房一半的财产,再加上她所说的一番话皆是为家人着想,更让他感慨,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思,当祖父的他为何不成全呢?於是便有了眼前的情景。
「千染小姐,你往左看有个大荷塘,老太爷已让人种了藕种,放了小鱼小虾和螃蟹苗,过几个月你再来瞧瞧,最迟入冬前便能收藕、收鱼……」丁四指着注满河水的荷塘禀报。
只见目前水面上什麽也没有,就是一片水汪汪,映着天空的蓝,鱼儿小得不到孩子的小指粗细,至於虾和蟹呀是完全看不到,一眼望去是深浅水色,但是温千染看了,心涨得满满的。
祖父什麽都为她处理好了,原本她还苦恼要上哪买小鱼小虾来放,藕种要去哪买,贵不、她银子够不够?必要时得跟爹娘商借,让爹去操持,先把地弄起来。
可是她一来,已经什麽都弄好了,稻田已插上手掌高的秧苗,田里的佃农弯着腰除草,巡田水,捉吃幼苗的田螺,一个个挽起裤脚打着赤脚,不曾抬头的来回。
「老太爷说了,京郊附近找不着和庄子连在一块的上好水田,所以他问了相熟的人,请人相让,只是地方有点大,有五百亩。」对他们一般人而言是很大,但在权贵眼中不过是鼻屎大的小地方。
「三千两买得起吗?」温千染忧心的问。
闻言,丁四笑笑不回答,又指了指八十亩大的庄子,「老太爷让人前前後後种了一千两百棵果苗,小的估算能成活一千棵左右,若是不足明年再补种,左边还有一块十亩的空地,老太爷说让小姐种菜玩儿,小姐吩咐一声小的就打发人买菜苗来种上……喔!後面有条溪流,小姐想养鸭子也成……」
她摇着头,做事不能想着一蹴而就,祖父为她做的已经太多了,凡事要一步步来,一口吃成胖子会胀死。
「我想问这里的地原本是谁家的,他们怎会割爱?」靠山,离京城近,又有清澈溪流经过,京城附近的田地大多是皇亲国戚或高官大臣的,没点关系是有钱也买不到,就她自己来说,若非周转不灵,她死也不会脱手,这儿的地理环境太好了,叫人爱不释手。
丁四露齿一笑,「肃亲王的,他一年前到了封地,想把这地儿处理掉,可是小姐你想,亲王府的庄子和田地有几人敢接手,不少人还在观望,老太爷一开口就成了。」
温千染一听立即恍然大悟,莞尔露齿,说是买,还不如说是送。
肃亲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排行第八,今年三十有二,封肃王,封地在川蜀一带,有五子二女,妻妾数名,他和皇上都当过祖父的学生,有师生之名,老师想买他的地他还不拱手送上,哪肯收一文钱?
肃亲王能活到就藩,温赋出力不少,他感念其恩惠和教导,让府中长史亲自把地契送到温府,温赋不肯平白受赠,言明是小辈的心思,和长史争执了一番以半价成交,五千两购得。便宜了他的小孙女了,温赋当时是这麽想的。
「人手是之前肃亲王府留下的佃农,偷奸耍滑的已被小的赶出去,仗着和王府沾亲带故,作威作福的小的也没留下,余下的都是老实的庄稼汉,起不了风浪。」
丁四这话说到温千染心坎底了,她就怕仗势欺人,自以为是亲王府的人便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的当自己是土皇帝,做得少,要得多,还要看他们脸色,一不高兴还会胡搅蛮缠,把别人辛劳的结果强行夺走。
肃亲王她见过几回,是个玉树临风的帅大叔,他还送了她一块价值不菲的血玉龙凤佩,可惜是宫制的,有皇宫工匠局记号,卖不得,皇家的赏赐只能收着当传家宝。
「丁四叔,我想在那里盖座八角凉亭,你让人用青石板铺条小径,下雨时不湿鞋。」处处是风景,处处是诗意。
温千染想,过了几年果苗长成果树了,她便能在树下乘凉,一壶茶,一轮明月,清风徐徐吹来,荷塘月色,轻舟摇曳,果子结实,荷花送香,她在微风中酣睡,好不惬意。
「好的,小姐,小的明儿个就让人弄。」丁四本来敬畏的是温大学士,对年仅五岁的小主子是有点怠忽,可是一路介绍,瞧见她进退有度的言行谈吐,心中不由得暗惊,此女虽年幼却已有乃祖之风,日後不容小觑,於是,他收起蔑意,态度更为恭敬。
「染染,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瞧你都流汗了,日头不大也晒人,一会儿晒黑了。」她白白嫩嫩的多可爱,像剥去皮的桃子,水嫩多汁,晒成黑桃子多可惜。
满头大汗的左晋元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俊秀的脸庞多了几条污痕,他不在意地咧嘴直笑,摊开的双手上就放了十几串红得发黑的桑椹,有些早熟的桑树已经挂果,他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些,其他还是青色的,没他指甲盖大。
「左三哥,你为我找吃的呀!」原来他进了庄子就跑得不见人影是为了这个。
温千染笑得眉眼弯弯,就着他的手拎起一串颜色喜人的桑椹往嘴里一放,酸酸甜甜的汁液在口中爆开来,她笑意更浓,像是被抚顺毛的猫儿,整个人都透露着开心和满足。
「嗯,你喜欢我就替你找,只是不太多。」他重重一点头,满脸的笑让人觉得天青水也青,心情都开朗。
「小姐,你不能吃太多,会胃痛。」稳重的双福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姐喜欢吃,可是身子不争气,太酸太辣的刺激物都承受不住。
左晋元一听,顿时急了,「那你别吃了,免得肚子痛。」
「没关系,才一点点而已……」吃得正欢快的温千染蓦地睁大眼,愕然地看着「鳄鱼」大张嘴。
「没了,我全吃了。」手心沾着红汁液,他得意地仰着下巴,腮帮子鼓鼓的,一副求表扬的样子,大口咀嚼。
他……他脑子的洞越来越大了,得补!
「左三哥有没有听过因噎废食?」她才吃三口耶!温千染恨恨的盯着嘴边夺食的恶人。
「有呀!指人因为怕噎着了就不吃饭,这人太笨了。」他边说边笑,浑然不知她在隐射自己。
是呀!笨到天怒人怨,脖子上顶得那一颗头颅纯属观赏用!很无力的温千染决定不理他,「左三哥,我想在庄子多住几天,你趁天黑前先赶回京里,以免城门关了进不去。」
「我陪你。」左晋元摇摇头,声音嘹亮地答,不管两个护卫开口劝阻。
看他一脸坚持,心知他的牛脾气一起就改变不了,她一句「不用了」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头吩咐两个丫鬟为今晚的留宿做准备。
前一世的温千染很忙,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快被剥夺了,因此一有难得的假期就往户外跑,上山下海全凭心情,旅途中手机绝对不开机,让全世界的人都找不到她,她享受独自一人放纵的快乐,孤独但无负担的旅行。
所以她忘了如今的自己只是个五岁小女娃,留宿的决定会惊动多少人,看到完全符合自己想像的庄子,她心中激动得只想放开自己,在田梗中奔跑,在林荫间寻幽探秘,到荷塘边戏水,迎着风,在风中大声呼喊……
温千染想做的事很多,但什麽事也来不及做,左晋元的侍卫之一一回京便去了温府说明,下衙回家的几个温家男人全急了,没有一个放心小糯米团子夜宿城外庄头,而且左家混小子也在那里,他们更忧心忡忡。
一个九岁,一个五岁,两个孩子能发生什麽事?有点理智的都不会担忧这个,可是温家男人不管,杀红眼的飞奔出城。
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祖父,亲爹,一个十岁、一个八岁的兄长,还有刚从国子监放学的五叔,温千染哭笑不得。
「祖父、爹、大哥、二哥、五叔,你们也来玩呀!」温千染乖巧地一手拉着祖父的手,一手扯扯父亲的衣袖,笑得好不开心的看向大哥、二哥、五叔,好像见到他们她就无比高兴,笑容如桃花开得灿烂。
她这副模样取悦了温家男人,他们取消了胖揍左晋元一顿的决定,让他逃过一劫。
「还玩?都乐不思蜀了。」一瞧见孙女清澈无邪的大眼,温赋喉头的哼声转为宠溺的轻笑。
「庄子哪有家里好,我哪能乐不思蜀?我就是想看看祖父多宠我,鱼呀虾的,螃蟹都帮我买好了,明年我请你们吃八两重的大螃蟹,不辜负祖父宠我。」她嘴甜的将祖父捧上天。
「你当是养猪呀?要是有这麽好养,大螃蟹就不会那麽贵了,你这丫头太贪心。」温浩培往她脑门一戳。
「祖父,五叔欺负人。」告状她最会了,她的靠山有好几座,不用白不用,谁能跟她比。
温赋眼一瞪,「老五,你能不能长进点,这滑头你老子我都舍不得碰一下,你敢动她?」
温浩培缩缩脖子,笑嘻嘻地闪身躲到他三哥身後。「我就碰一碰嘛!染染肉肉的很好戳……」
「不许戳——?」
除了温赋、温浩斐和两个哥哥齐声抗议外,还多了一道特别生气的声音,温家男人的几双眼睛同时不善的瞟向不知死活的某人。
温浩斐哼了声说:「小子,染染是我们家的人。」没他的份。
脸涨红的左晋元理直气壮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哼!八字没一撇的事。」温赋冷哼。
「就是嘛,谁晓得你有没有福分。」温大哥冷笑。
「我们养得起妹妹。」温二哥冷嗤,认为他配不上玉雪可人的妹妹。
「哪里凉快哪里待,没过门就什麽都不算。」温浩培冷言冷语,脸上有如结了霜。
左晋元气得跳脚,「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染染是他的!
「言而无信又怎样,自个儿没出息能怪谁。」温浩斐补刀。
「你……你们……」武将本就不如文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别说一人力战群雄了,光是一对一左晋元也占不了上风,温家人向来言语锋利,多少朝官被杀得片甲不留。
看不下去的温千染出言解围,「爹,娘怎麽没来?」
一说到沈芸娘,三房父子都眉开眼笑,连老爷子严峻的面容也柔和了几分。
「你娘又有了。」温浩斐欣喜地说。
「我又要多添一个弟弟或妹妹了?」她娘也太会生了,五个孩子要顾还不累死?温千染真是又喜又忧,看来赚钱大计要赶紧进行,毕竟家里可是又要多一口人呢。
第三章 太过幸福遭人妒
温千染五岁时,她买下第一座庄子,拿到房契、地契时,她发下宏愿要让三房过得更好,不下其他房头。
同年,秋稻收成了,收了两千多石,将近三千石,惊动了附近的地主,一亩地能出产四石粮食已是高产了,而她是一亩地五、六石,庄头还自谦的说,主家说地还没养肥,明年还能增产。
这话一说,连京里的农官都来了,感兴趣的在她的田里走动,但是看不出所以然来,只知用了不少肥料。
其实温千染是用现代的农耕知识改良土质、追肥、勤除草,拔掉的草不烧,晒成乾草再烧成灰,撒在地里。
她曾经想过要过田园生活,所以有研究一些农业知识,只是没有实践过,没想到现在实行起来还算有用,她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也算是运气。
秋收後是冬麦,她又拨出两百亩土地种油菜花,隔年榨油,开了间米油铺子,只专卖她庄子出产磨成细粉的白面、油菜籽油、白米,铺子一年为她赚进数千两。
第一年的藕和鱼虾蟹她没收,等到来年的秋天她雇了一百名工人挖藕,捕捞鱼虾蟹,藕粗鱼肥,螃蟹肉多,连虾子都起了五六十箩筐,让京里酒楼的掌柜都乐得笑歪嘴。
因为京城离出产河鲜较多的南方水乡甚远,要吃到新鲜的渔获非常困难,尤其是螃蟹,那真是少之又少,唯有权贵富商才吃得起,毕竟得千里迢迢由南边运来,还用冰冻着以免臭掉。
然後稻子又收了,再来是冬麦、油菜花,第一年种下的果树长到屋子高了,进行修枝和嫁接。
第二年冬天,温千染手上已有九千两银子了,她拿了两千两孝敬她娘,原本不收的沈芸娘在女儿的娇嗔下眼眶泛红的收下,她想就当帮女儿存着,哪天要嫁人了就压箱底。
手中有钱,温千染又动了买山的念头,那年已考上进士、在外走动的温浩培认识不少人,由他牵线买下两座荒山。
第三年开春,不用她动手,已进入军营锻链的左晋元带了一群兵来替她开荒,军人的体力好,耐操耐摔不怕吃苦,又有一把力气,不到半个月两座山都开垦完了,整队回营,她向她祖父借了五千两买下两万棵茶树苗,在三月里全部种下。
同年秋天,果树结果了,因为是头一年,果子不多,甜度不高,因此她把一部分制成果脯,一部分酿酒,留给自家用,可是果酒太好喝了,比现有的水酒滋味更醇厚,一喝就上瘾的温家人忍不住炫耀,当成节礼分送亲朋好友,结果喝过果酒的人就馋上了,纷纷厚着脸皮上门索讨。
温千染一瞧哭笑不得,她真的不是酿酒来卖的,而是果子品相太差卖不出去,为了避免浪费,她才这麽做,只好忍痛暂时把生意往外推,但也想着,到了明年果子又成熟了,她就能再酿一批,葡萄酒、樱桃酒、石榴酒等对女子较好,她打算多酿一些,其余若卖价不错就全卖了。
只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讨酒的人太多了,连宫里的皇上也派人来取——?真是直接拿走,没给银子,而嫔妃们也有意无意的暗示要送礼,温府的酒根本不够人拿,她屋里的十坛樱桃酒还是她事先藏下的,要不然恐怕会被搬空。
这一年,是很热闹的一年,温府像被人逼债似的允诺隔年一定再酿酒,而且人人有份,这才把堵门的人送走。
同时,温千染又买了一块地,她种梅,因为她想念前一世的酒梅、脆梅、紫苏梅、甜菊梅,长了三岁,吃货的本性还是不改,身上的肉只多不少,更显圆润。
第四年,丰收年,地里的作物和荷塘都有惊人的收获,温千染赚来的钱还了向祖父借的五千两还有剩余。
第五年,也就是今年,温千染十岁了,她的身子像柳条儿抽芽般的往上窜升,婴儿肥还在但明显瘦多了,一节一节的肥藕臂褪去颤抖的肥肉,显得嫩软滑腻,白皙纤细。
这一年,温浩培已在国子监当正六品的司业,娶妻杨氏,已生一子。
而温浩斐升官了,由六品寺丞升上从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当年有孕在身的沈芸娘又生了一个儿子,温千染还是府里唯一的嫡女,没人争宠,不过这两年沈芸娘因为儿女争气、丈夫升官,她在府里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没人再敢说三房穷酸。
早年种下的茶树也能采收了,温千染将山围起来弄成茶园,又盖了制茶的茶庄,请了两名南方的师傅制茶。
今日她为了茶叶的杀青、炒制、烘焙而上了茶山。有了第一座庄子的她开始常常出门,起初是三、五个月才出门一趟,後来是两、三个月,最近两年是一个月出去好几回,忙得时候几乎连着数日往外跑,温家人的不放心随着她的外出次数逐渐放松,也不再时时刻刻的盯着,担心这块肥肉被人叼去。
但在她出门不久,一个会改变她平静生活的人就到来了——?
「常嬷嬷,还没到吗?」苏晚蓁轻柔的嗓音娇娇弱弱的,像那风中的柳絮,彷佛风一吹就会散去。
「快到了,姑娘,进了城门再走一刻就到了。」常嬷嬷生了张瘦长脸,显得有些刻薄,一双老鼠眼总是东瞄西瞟。
「常嬷嬷,我很害怕。」苏晚蓁怯生生的说着,她看来十一、二岁的年纪,脸色泛白的依偎在奶大她的奶娘身边,但是她眼角微微往上勾的狐狸眼闪过一丝与她年龄不合的锐利,看似深沉而老练。
「别怕别怕,老奴护着你,大小姐是好人,她一定会收留我们。」大户人家都怕丢脸,她无赖一点不就留下了。
苏晚蓁捂着脸轻泣,「常嬷嬷,我要是没你该怎麽办,我一个人肯定活不下去,呜呜……」
「胡说什麽,我的姑娘,老奴会一直陪着你,赶都赶不走。」常嬷嬷拍着少女的背,轻声的哄着,却没看见少女暗下的眼神。
一直陪着她?
哼!老贼婆倒是想得美,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她再坏她的好事,让老贼婆的女儿和她争宠,害得她备受丈夫冷落,孤独寂寞地在後院中过完一生。
谁对不起她,她都要一一讨回来!进温府,是她改变命运的第一步,她要好好利用这家人的善良,造就她日後的无上荣光。
等她在温府站稳脚步後,常嬷嬷便没有存在的必要,她的下场只有——?死。
穿着半新不旧衣裙的苏晚蓁背靠马车车壁,把膝盖蜷缩起来,像是一名不安的孩子,需要很多的保护,但事实上她时时警戒,观察四周的动静,她是伺机而动的野兽,等着一跃而起扑杀猎物。
「可是姨祖母从没见过我,她会不会不肯认我把我赶出去?」她面露惶色,声音生怯。
常嬷嬷目光一闪,握住她的手。「不会的,姑娘多心了,你和小姐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大小姐肯定一眼就能认出你来,姑娘尽可放宽心,不用再愁锁眉头。」
「真的吗?我长得像祖母?」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在苏家,除了她娘外,唯一关心她、在乎她死活的便是缠绵病榻的祖母,她自个儿的亲哥哥还想把她卖掉。
「嗯!像极了,连凡事不与人争强的性子也像,所以小姐才特别疼你。」一提到老夫人,常嬷嬷轻拭眼角。
苏老夫人是个多病的人,早就被大夫判定拖不过年关,果不其然,在腊月二十七日寅时三刻溘然病逝,卒年四十九岁,三子二女俱在前相送。
可五个儿女送终不表示孝顺,而是急着争产,苏老夫人生前手边攒了不少私产,有银子,有铺子,有几百亩的土地和三座庄子,以及她年轻时温老夫人送她的首饰,每一件都十分值钱,他们早早就在屋子外头等候,等苏老夫人一断气就赶紧分产,谁都不想落於人後。
一个年过得糟糕透顶,苏老夫人的身後事办得相当潦草,除了头三天有人守灵外,其他日子灵堂空荡得很,连个烧纸、捧饭的下人都没有,只有苏晚蓁记得点香烛、早晚三炷清香。
过年期间不出殡,苏老夫人的棺木一直等到二月才下葬,但在这期间,五个儿女为了老母亲身後遗产闹得不可开交,几乎成了地方上的笑话,人人鄙视。
最後是苏晚蓁的父亲抢得大部分,拿走一半私房,两个兄弟又分走了剩余的三分之二,出嫁女各得一副头面和三百两银子,这场闹剧才终於落幕,渐渐地平息下来。
可没有人知晓,在这之前苏晚蓁已一点一点的偷走祖母的私房,她早知道祖母过不了四十九岁大劫,因此趁祖母神智不清之际,悄悄开了藏私房的暗柜,蚂蚁搬家般悄然无声的取走大半财物。
此时那些财产已被她换成大面额银票数张,缝在她腰带的夹层,她蜷着身子除了佯装不安,也是在护着她的银子。
至於珠钗、发簪之类的首饰她一样不取,因为祖母都戴过了,她爹和其他人也看过,若少了一件必定追究,她不能因小失大,短视的为了小钱而让他们查到她头上,坏了她出走的计划。
该舍弃的就要舍弃,走得决然,不该留恋难舍,她上一次就是为了这一点点亲情而差点赔上自己,相信亲爹不会害她,以至於那麽狼狈地匆忙逃走。
苏晚蓁微带媚色的狐狸眼闪着深浓的恨意,她是死过一回的人,死时三十有七,她知道接下来的二十五年会发生什麽事。谁是位高权重的近臣,谁是未来的明君,她了若指掌。
老天给她机会,让她重生回到十一岁那年,如今她十二岁了,是可以议亲的年岁,她要凭藉重生前的记忆为自己图谋。
「咦!怎麽是太傅府?」应该是这里没错呀!七、八年前她还代老夫人来送过年礼。
常嬷嬷狐疑地瞧着像是新挂上去的黑檀木匾额,不解温大学士府何时变成太傅府,苏晚蓁却是暗暗心惊,想着,不对,早了两年,上一回,皇上在她十四岁那年立了太子,钦点温大学士为太子太傅,温府顿时成了炙手可热的太子帮……
难道是她的重生让事情有所变动?
她的不安只维持不到半盏茶功夫,随即被她眼底的坚定掩没。
这应该只是巧合,该来的总会来,她上一回是十三岁时来到温府,温府收留了她两年才帮她找了人家嫁出去,而今她提早了一年,有些事也跟着变化了吧!盛宠不衰的温府始终是立场坚定的保皇党,即使太子他……日後还是繁盛一时。
因为那个人——?温千染,她嫁了个对她情深意浓,至死不渝的男人。
苏晚蓁羡慕,她重生前、重生後都羡慕着从小就一帆风顺,没受过挫折的温千染,她就是所有女人都想成为的人,幼时受宠,在众人呵护中平安长大,及长又有门当户对的好婚事等着,她不需汲汲营营,婚後美满,丈夫体贴,育有三子一女,身居一品诰命,丈夫眼中只有她一人,未置妾纳美,恩爱逾恒。
她想成为温千染,夺走温千染的一切,如果不能坐上那个位置,她退而求其次当个国公夫人。
苏晚蓁没有把心思透露给常嬷嬷,让她上前去敲门,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你们要找谁?」门房老赵暗暗打量着来人。
打从老太爷被皇上钦点为太子太傅後,温府每日都有络绎不绝的人上门恭贺,人数多到门都来不及关上,一波一波的贺礼堆满前院,让温府的人烦不胜烦,後来老太爷直接关门谢客,温府的爷儿们出入都走离正门甚远的东侧门,女眷则是後门。
此法一出果然安静多了,门口不再车水马龙,挤满前来拜访的官员,自己也省心了。
不过没想到今天又有人敲门,敲得还满急的,他才拉开一条门缝瞧瞧门外是谁,不意瞧见一对偎得紧的主仆。
「我们是濮川来的,我们姑娘是你们表姑娘,我们老夫人和贵府老太君是姊妹。」常嬷嬷收起以往的趾高气扬,稍微和颜悦色。
上回常嬷嬷来时,苏老夫人还在,温府人不敢对她有所怠慢,和和气气的请她入内,又是上茶、又是安排好伺候的丫头,让她非常体面地当座上宾。毕竟她代表的是苏老夫人的脸面,温府众人多少要给点面子,两位老夫人的感情很好,因此她也备受重视。
只是今日她们一副仓皇样显然失了光采,像是来投靠的,要是还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只会引来不喜,那可就糟了。
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亡,谁也不知道温老夫人会不会收留她们,但那总得见到了人再说,可不能被拦在大门外。
「濮州……濮州?啊!我想起来了,濮州的姨奶奶是吧,这是哪一房的表姑娘?」老赵仔细端详,对常嬷嬷隐约有印象,但他倒没见过苏晚蓁。
「长房嫡出,家里出了点事想来府上借住一段日子。」她不说求人收留,只说借住,至於要住几年……呃!几天,那就要看温家人的良心了,至少她们不会主动提起要离开。
「好,二位等一会,我往里头禀告。」老赵把门一关,还上了闩,防人之心不可无,谁晓得来人有无坏心。
大约过了半炷香时辰,朱红大门再度被拉开,一名装扮大气的老妇一脸笑的前来迎接——?她是温老夫人身边的郑嬷嬷,跟了温老夫人三十几年了。
「你……哎哟!你不是常妹子吗?怎麽来了,这位是表小姐吧!面生得很,快进来,快进来,我们老夫人还念着濮州的妹妹呢。」早年还有所往来,一上了年纪就懒得走动,身子骨也变差,小辈大多不认得了。
「是郑大姊呀!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麽有精神……」唉!自己的头发却是都白了,腰也弯了。
「老喽!牙都摇了。」郑嬷嬷摇摇头,陪着常嬷嬷感慨,说着,郑嬷嬷赶紧将苏晚蓁她们迎入府里,带进温老夫人所在的院落。
不见老态的温老夫人还有一头乌发,就是黑发中掺杂了几根银丝,她一见到苏晚蓁,面容就流露出慈爱和怀念之色,招手让她上前。
「哎唷,这不是和阿珂长得一样吗?说你不是那丫头的孙女老婆子都不信。」简直是她妹妹小时候的模样。
「姨祖母……」苏晚蓁未语泪先流,身形虚弱的一摇晃,双膝落地抱住温老夫人大腿,泪眼婆娑。
「怎麽了,哭得这麽伤心?快告诉姨祖母,姨祖母替你作主。」这娃儿是受了什麽委屈,两眼都哭红了。
「姨祖母,我祖母她……她过世了……」想到祖母的死,苏晚蓁是发自内心的哭出来。
「什麽,阿珂她……她还小我七岁……」她最疼的妹妹……温老夫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泪盈满眶。「你爹他们为什麽不来说一声,我妹子死了还想瞒着我不成!」
「我爹他……」她欲言又止的垂下头,泪流满面。
温老夫人面色悲伤的摇手。「不用说了,那几个不孝子的德性我还不清楚吗?肯定忙着争你祖母留下来那点私房。」
她那个妹妹唯一的憾事就是这个,孩子没一个有上进心,个个只想偷鸡摸狗,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去,全然没有风骨。
「姨祖母……」她哭得泣不成声。
「子不言父过,姨祖母了解,你爹靠不住,你继母又是个眼皮子浅的,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而不顾继女的死活,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别管别人说什麽,阿珂的孙女我怎麽也要照顾。」一想到连妹妹最後一面也见不到,悲从中来的温老夫人频频拭泪。
「老夫人,节哀顺变,阿珂小姐舍不得你为她难过。」郑嬷嬷也低头拭去眼角泪滴,语带哽咽。
阿珂是苏老夫人闺名,从温老夫人还在闺中就开始伺候的郑嬷嬷一直喊当年还是二小姐的苏老夫人为阿珂小姐,温老夫人是大小姐。
温老夫人叹息着,强行压制住泪意,吩咐道:「她们一路奔波肯定是累了,你安排她们住芳华院,吃穿用度就跟府里的小姐一样,不许怠慢,我这心里疼着,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和府里的小姐一样?府里的小姐们待遇可是有分别……精明的郑嬷嬷思索一番,决定让苏晚蓁的用度和大房的温千意相同,温千意虽是庶女,却也是大家闺秀,配得上出身一般的表小姐了。
毕竟若要和三房嫡出的温千染同等待遇,只怕温老夫人肯,温老太爷也不肯点头,那是他的宝贝肉疙瘩,谁敢和她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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