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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试阅] 风光《夫人的暴力美学》(帮夫一把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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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7 11: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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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8年1月31日
内容简介:
世人都知镇北大将军之子武艺高强,有少年军神之称,
却不知这十三岁就上阵杀敌的少将军就是她瞿影,谁让她爹没儿子!
如今她爹为保住她的小命,要她乖乖嫁给指腹为婚的县令未婚夫,
啧,大她七岁,还在北方第一大城当官,不会是个脑满肠肥的贪官吧?
谁知这上官寻竟是她最爱的气质书生型,还是百姓公认的青天大老爷,
令一见锺情的她决心藏起暴力粗鲁真面目,转职当个温婉优雅的贤妻,
相公两袖清风天天吃馒头,她靠军中练出的优秀厨艺让他吃好吃饱,
相公被王爷派人找麻烦,她撂「双胞胎哥哥」的兵盖人布袋拳头吃到饱,
连相公不会圆房,都由她主动手把手的教,这样的贤妻哪里找?
只是,她家相公不是个文弱穷县令,怎麽她爹被诬赖贪污十万两军饷,
他随手就掏出一叠厚厚房契地契加银票,嘴皮子一碰更让王爷掉脑袋,
甚至为了救回被皇帝逼迫和亲敌国的她,手一翻就让两国皇帝换了人?
呜啊,看来相公的秘密似乎不比她来得少……
楔子
沧海国於数百年前,由上官家、瞿家与夏家三家共同建国,由於上官家从商,瞿家从军,因此以文兴家的夏家就执掌了王权,成为沧海国的皇帝。
时光荏苒,如今夏家的皇族地位依旧稳固,如日中天;上官家彻底没落,唯一幸存的後代上官寻,表面上在皇帝夏晖的照顾下弃商从政,做了北方边界第一大城北临城所在地北临县的县令,但他行商的天赋惊人,暗地里成了操纵皇帝私人产业的推手,替夏晖的小金库赚进了不少银两。
至於瞿家,年约四十许的瞿豪正值壮年,担任沧海国的镇北大将军,传闻中他有一对双胞胎儿女,名唤瞿景及瞿影。
儿子瞿景从十三岁起便展现了强大的军事天赋,带领军队与北方的人狼族作战,战功彪炳却从不请功,然而他的功绩还是传到京城,被皇帝封为将军,因为年纪轻轻,便被大家称为少将军。
众人在羡慕称赞瞿豪教子有方之余,却不知道他也有说不出的苦衷——?
这个瞿景,其实就是瞿影啊!
什麽双胞胎儿女,根本就是障眼法!从头到尾,瞿豪就只有一个女儿!
而这事要从瞿影十三岁那年说起,生得清丽温柔的瞿影,看上去柔弱可人,偏偏有一副豪迈冲动的军人脾气,再加上从小跟着父亲练武,武功更是高强。
她十三岁那年,瞿豪在关外作战误入陷阱,遭人狼族军队围攻,瞿影接到消息後便易钗而弁,戴上一副银色面具谎称自己是瞿豪的儿子,假造父亲的军令领着十万大军前去救援,居然成功的将瞿豪及其所率领的大军给救了出来。
然而瞿影虽然战功辉煌,却假造军令、私自出兵,这些都是会砍头的罪名,何况她还女扮男装上战场,瞿豪无奈之余,只好对外宣称他其实有一对双胞胎儿女。
众人便认为瞿景过去隐姓埋名藏在军中,是在潜心自修,十年磨一剑,如今霜刃一出,名动天下。
至於瞿影,一个女孩子家也不会有人多注意,提起她,顶多会有几个老臣想起她自小与上官家的男丁指腹为婚,其他也说不上什麽特别。
只是随着上官家越来越没落,那上官寻也籍籍无名,低调地做着他的县令,这桩婚事似乎再也没有人提起。
令人意外的是,在上官寻二十五岁、瞿影十八岁这一年,瞿豪突然想起这事,竟去了急信到北临县,要求上官寻履行婚约,快快将他的宝贝女儿瞿影娶走。
旁人或许雾里看花,但瞿豪却是有苦说不出——?最近镇北军打了一个大胜仗,但领军的瞿景是忤逆了皇帝的旨意擅自出兵的。
瞿豪知道依夏晖的脾气,说不定很快就会问罪於瞿景,根本不会管是否打了场胜仗。无奈之余,他连忙让「瞿景」重病不出,同时打算将女儿瞿影嫁掉好替哥哥冲喜,远离这场可能的是非。
然而脾气又臭又硬的瞿影哪里能够忍受这个安排?於是趁着父亲不注意,她偷偷的溜出府,一个人只身前往北临县,准备看看那个上官寻究竟是圆是扁!
北临县距离边关不远,骑马约只要十几天的路程,一路上,她不断地幻想着自己的丈夫长得什麽样子?大了她七岁,又当了个北方第一大城所在地的县令,会不会已经吃得脑满肠肥?是不是因为性格贪婪吝啬,所以才会名声不显?
越想,瞿影越觉得灰心。其实能够嫁一个文人,她心里也不能说没有期待,毕竟自己是个武人,又没读过几本书,所以对那种文质彬彬、温文儒雅的文士,她本能的有种倾慕之心。然而这个上官寻却是父亲硬塞给她的,也没听说有什麽长得玉树临风的传闻,万一超出她的期望太远,她难道就这麽甘心认命?
但不甘心又如何?她悔婚,丢脸的可是整个瞿家啊!
怀抱着这种不安,瞿影终於来到了北临城。
北临城作为北方第一大城,是京城至边关的必经之地,照理说应是商旅络绎不绝、来往者众,但因为十几年间与人狼族的战争,导致北临县转为以防御为主,北临城行商买卖的交易便少了,偌大的街上虽不至於冷清,但也绝说不上热闹。
走在平静宽敞的大街上,吹着微寒的风,看着整齐有序的房屋,还有百姓平和安然的笑颜,瞿影一直躁动的心,莫名其妙地安宁了起来。
她不讨厌这个地方,至少这里给她的第一印象相当好,相信作为地方父母官的上官寻,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默默的走到了官署,她抬头纳闷地看着北临县衙的大门,一如这座城所显露出的朴素及大气,虽老旧却不失风范。不过这座建筑并不是引起她好奇的原因,而是县衙之外围了一群百姓,正窃窃私语地不知在议论些什麽。
瞿影做男子打扮,所以毫无顾忌的挤进了人群,她清秀的模样很容易给人好感,轻而易举就问到了这县衙此时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原来,今天县令大人上官寻正在问案,这件案子放在别的地方或许只是一件普通的强盗杀人案,但发生在北临县,这个案子就成了一宗大案。
因为,犯案的很可能是一个人狼族人!
说起这人狼族,其实就是北方一群以放牧为生的游牧民族,随时间过去渐渐的建立起势力,最後成了一个大族,雄据北方苦寒之地。
而人狼族会从士兵中选出多名武艺技巧更好、力气更大的勇士,在打仗时冲在最前面,不畏生死一往无前,引领士兵的士气,激发他们的血性,并不容易应付,所以才能和沧海国多於他们数倍的大军鏖战十数年至今。
据说人狼族人凶狠暴戾,若是真有人闯入城中杀人,那绝对是一件大事!
瞿影由围观的群众之中得知,死者名为牛七,耕田为生,前几日被发现陈屍家中,身中数刀,是养子牛大头发现的,而邻居钱两山作证,曾看到疑似人狼族的可疑人士由牛家跑出,故而报官缉凶,於是在调查数日之後,上官寻终於升堂了。
瞿影好不容易挤到最里面,看到公堂上衣冠楚楚的上官寻,不由眼睛一亮。
好俊的人啊!瞿影怎麽也没想到,她未来的相公会是这般相貌堂堂、正气凛然,一身的书卷气,简直就是她理想中的文士形象!当下,她对嫁给他这件事所产生的怨念,已然去了一半。
堂上的上官寻敲了一下惊堂木,喝道:「牛大头,你是第一个发现牛七死在家里的人?」
牛大头看上去二十来岁,虽然名叫大头,却长得獐头鼠目,他站在公堂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是的大人,草民後来清点过,柜子里我爹用来买米买酒的几两银子全不见了,一定是那人狼族的歹徒盗走了!」
「本官再问一次,你亲眼看到凶手是人狼族人吗?」上官寻冷声问道,并没有被他可怜的模样打动。
牛大头尚未回答,站在他旁边的钱两山抢着答话道:「大人,是草民看到的!就在那十月七日,草民听到隔壁牛七的叫声,连忙出去查看,发现一个穿着人狼族衣饰的人由屋里冲出来,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哦,是这样吗?」上官寻仍是紧盯着牛大头,「牛大头,你曾说过,牛家也不过只有薄田一块,就在屋子後头,屋宇也破败老旧不堪。本官去现场看过,牛家的房子确实破烂,但隔壁的钱家却是美仑美奂,所以本官很好奇,怎麽人狼族的歹徒不去抢钱家,反而选择去抢看起来穷困不堪的牛家呢?」
牛大头愣了一下,眼泪还挂在脸上。「我、我不知道……」
「莫非是牛七与人结怨?而且本官听说,与牛七感情最不好的就是钱两山了……」上官寻终於看向钱两山,「所以你会那麽好心,为牛七作证?」
钱两山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说道:「草民……草民虽然常与牛七吵架,但也不会想看他莫名其妙的死去啊!万一歹徒下个目标就是我怎麽办?我当然希望大人明察秋毫,快快查出真凶!」
才听上官寻问案没多久,瞿影已然相当投入,他犀利的问话让她忍不住低声叫好,双手都握起拳来。「对对对,这个案子听起来一定有问题!问倒他们、问倒他们!问不倒就打到他们倒!」
问不倒就打到他们倒?这未免也太激进了点!
旁人闻言皆不由古怪地觑了她一眼,本能的就往旁边移,离了她半步远。
这时候,上官寻突然朝着牛大头及钱两山两人诡异地笑了一下,拿起桌上一份卷宗晃了晃。「其实这几天,本官派人查了牛七的身家财产,发现牛七除了屋後的那块田地,还拥有一块数百亩大小的放牧地,水草丰美,更可改作农田……」
说到这里,不知为什麽牛大头及钱两山突然微微紧张起来。
上官寻定定地望着两人,观察他们表情的细微变化,继续慢慢说道:「不过这百亩沃土,数年前已经卖给了钱两山,本官着人问过,确有此事,所以这已经不能算是牛七的财产了——?」
牛大头突然脸色变得铁青,急急打断了上官寻的话。「不可能!我没有听说过父亲卖了那块土地!」
「喔?」上官寻朝着钱两山暧昧一笑。「但本官这里有钱两山提供的地契为证,这土地确实是钱两山的——?」
「那是他伪造的!」牛大头再度打断上官寻,气愤地指着钱两山,完全忽略钱两山目瞪口呆的傻眼表情。「我父亲最讨厌的就是他,怎麽可能把地卖给他?」
「喔?可是牛大头,本官记得你几次的供词,从头到尾都坚称你父亲牛七只有破屋一栋、薄田一块,似乎你根本不知道有这麽一块城外的沃土,但现在本官说出来後你怎麽又知道了?而且还能指控钱两山伪造地契?」上官寻突然用力一拍惊堂木。「说!你是否为了谋取这块地,杀害牛七?!他们没脑子,可是你有啊!你们说对不对啊」
牛大头吓得双腿一软,连忙跪下,却连话都说不清楚。「我、我……我……」
「牛大头,看来人就是你杀的,那麽钱两山无罪释放了。」上官寻不等牛大头说出个所以然,就笑吟吟地转向钱两山。「来来来,你可以将地契拿回去了,以後这案子与你无关了。」
外头的群众看得紧张刺激,但这样的转折又令人有点茫然,上官寻感觉像是被买通了似的,还一点都没有掩饰。
可是瞿影却双目一亮,欣赏之情溢於言表,「没错,就是这样!能查出案情才是真理,用点手段怎麽了?要换成我来施这手段,不贪污他个天地无光都觉得对不起天地君亲师……」
这又是什麽理论?旁观者听到瞿影的自言自语,脸上的表情都僵了,不禁又往旁边移了一点,感觉这年轻小伙子似乎脑子不太正常……
牛大头又惊又气,满脸通红,蓦地指着钱两山。「人人都说县令大人大公无私,我看都是假的,你一定收了钱两山的好处!明明杀人他也有份,你却把罪都推给我,我不服!」
「本官说钱两山无罪,他就无罪。」上官寻朝着牛大头鄙夷地道:「而且你污蔑钱两山做什麽?是不是你眼红钱两山得的那块土地?」
「是我赌博欠了钱两山几百两,他说我父亲有块好地在城外,只要杀死父亲,那块地就会由我继承,我就可以用土地折抵银两还给他,他还保证会替我作证,父亲是被人狼族歹徒所杀,让我脱罪……想不到、想不到钱两山早就买通了县令,设计让我牛家人死绝,他就可以霸占牛家所有的土地……」牛大头像是豁出去了,哭哭啼啼又义愤填膺地把一切都说了出来。「我有借据为证,还有那把凶刀,被我扔在屋後的臭水沟里,如果他没有怂恿我,我怎麽会杀死我父亲?他又为什麽要做伪证,说我父亲是人狼族杀的?」
如果牛大头所说为真,找出那把凶刀,一比对伤口就真相大白了。
上官寻看向钱两山,好整以暇地道:「钱两山,你怎麽说?」
钱两山长叹了一口气,双膝一跪,连辩解都懒得辩解。「草民认罪,只希望不要牵连我家人,此事为草民与牛大头两人的主意,与其他人无关。」
牛大头听得一愣,一头雾水地望向了钱两山,孰料钱两山满脸灰败,根本连看都不想看他。
此时上官寻语气冰冷地替他解了惑,也让周围观看的老百姓听得连声叫好。
「牛大头,本官告诉你,其实什麽钱两山买了牛七那块地的地契是本官诓你的,根本没有这回事。」
牛大头浑身一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原本气红的脸瞬间变为惨白。
「经本官调查,牛七不可能是人狼族杀的,因为他们惯用的武器是弯刀,那牛七分明是被柴刀之类的利刃砍死;再者,牛七与钱两山交恶,但钱两山指控人狼族入室杀人,牛大头却毫不怀疑就相信他,岂不反常?」上官寻定定地望着他们两人。「所以本官从一开始就怀疑此事根本是你二人一搭一唱,才在这次升堂时稍微用了点计谋,你们不就认罪了吗?」
「好!干得好!」瞿影终於忍不住大声的鼓掌欢呼起来。「这两个家伙串通起来谋财害命,要是换个人就被骗过去了!上官大人,在我看过的狗官里面,你真真算是出类拔萃的!」
这算是称赞还是贬损?原本还议论纷纷的围观群众一下子全静了下来,个个傻眼至极的看着瞿影,由於之前每个人都与她保持一段距离,让她显得鹤立鸡群,相当醒目。
上官寻也听到了她那令人哭笑不得的评论,亦是一脸无语地望向她。
为官数载,第一次被归类为狗官,饶是上官寻再多才多智,一下子也反应不过来。
「呃……」瞬间被万众瞩目,瞿影顿时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忙改正道:「我是说,你和那些狗官一点都不一样!他们没脑子,可是你有啊!你们说对不对啊?!」
她这麽一鼓动,群众也跟着喧譁起来,言语里满满都是对上官寻的赞美——?
「上官大人是个好官啊!那些狗官怎麽能比?」
「咱们北临县幸好有上官大人,才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外头群众的掌声呼声不断,足见上官寻这精采的一手是多麽的令众人赞叹,更证明了他在北临县中是多麽的得民心。
而那差点闯祸的瞿影,则是默默地、悄悄地从人群中往後退,最後退到上官寻视线所不能及之处,逃之夭夭了。
可是她边逃,脸上却边带着一抹羞涩甜蜜的微笑。
上官寻这样的男人,才智双全、品貌非凡、优秀非常,与其相配的女子,至少也要才貌俱佳、端庄贤淑、温柔婉约吧……
瞿影心头小鹿乱撞,想到他会是自己未来的丈夫,一张俏脸更是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可是再想想自己,除了一张脸还过得去,其他地方粗鲁的粗鲁、暴力的暴力,他会不会嫌弃她呢?
瞿影承认自己喜欢上上官寻了,至少对他的第一印象她非常满意,如此优秀的男人,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对象!至於他会不会也欣然接受她这样一个妻子……既然她决定嫁了,那就不会是问题!
反正离他来迎娶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让她准备好当一个「贤妻」了吧?
第1章
北临县。
县令大人欲与镇北大将军的女儿结亲,这个消息已经传了好几个月,如今终於尘埃落定,只是整个县城都在为上官寻高兴的时候,作为新房的北临县衙却毫无反应,只有新房门上贴的两个囍字,沾上了点喜事的边。
上官寻并未拥有属於自己的宅第,对他这孤家寡人而言,住府衙很是方便,反正他对物质的要求不高,不需要什麽豪宅,更不需要有人服侍,而且住在府衙里,遇上什麽紧急的事,马上就可以处理。
便如今日,已是戌时三刻,县城里大部分的人都睡了,但上官寻仍然一身家常袍子,坐在府衙的书房中,与师爷范毕对谈着。
「……在邱、津两县的银号已经拨款兴建商号,再过半年建成後便可开始收租,以商号的位置观之,第一个月应该就可以回本,估计会有三千两白银以上的净利……」
范毕望着手里的一份资料,详实地禀报着,但他说的事与北临县毫无关系,且姿态还像是……一个管事向主子报告生意的收益。
上官寻点了点头,耳朵里听着范毕的话,手中的毛笔一边在批阅北临县的县务文书,「那邱、津两县的部分就先压下来,暂时不报,其他的产业收益已经是去年的一倍,足够交差了。」
范毕听了一愣。「但是皇……呃,那个人那边可以接受吗?」
上官寻讽刺一笑,处理县务的手完全没停过,彷佛话题内的「那个人」连让他分心的价值都没有。
「那个老头近几年有些贪得无厌,压一压也好,我可以保证他赚钱,却无法保证他年年都翻数倍的赚。」说到这里,他不由自语了一句。「他治理的国家,能不能富裕到有那麽多钱还很难说呢。」
两人讨论的正是沧海国皇帝夏晖的私产,在上官寻的运筹帷幄下,要说这天下谁最有钱,夏晖绝对当仁不让,也因此虽说名义上是夏晖统治着沧海国,但上官寻绝对要比夏晖更了解沧海国的经济及民生。
既然结论已定,报告似乎到这里结束了,但范毕没有离开,反而表情奇怪的直视埋首公务中的上官寻。
上官寻的眼终於落到了范毕身上,「还有什麽事吗?」
范毕有些好笑地道:「大人,你明日就要娶亲了,现在还一本正经地在这里与我讨论公事,难道你一点都不紧张?」
「与瞿家的婚约,要不是瞿大将军提起,我都快忘了,何况他不嫌弃我上官家家道中落,我自然也会诚心以待。这种不能拒绝的事,有什麽好紧张?」上官寻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高一分,平静地像在诉说别人的事。
「但是你不会好奇自己未来的妻子长得什麽样子,是什麽样性格的人吗?」范毕打趣地问道。
不是讨论公事时,他是上官寻最好的朋友,而消遗这个老是面无表情、正经八百的家伙,是他最大的乐趣。
「不好奇。」上官寻说得斩钉截铁。
「真的?」范毕挑了挑眉,突然嘿嘿一笑。「那瞿豪大将军我知道,说得好听是性格豪迈不羁,说得难听点就是个大老粗,他的妻子又早逝,一个大老粗教出来的女儿……啧啧啧,搞不好粗鲁不文、孔武有力,力气比你这男人还大呢。」
上官寻并没有回答,但他一直拿得稳稳的笔杆,很明显地抖了一下。
范毕忍住笑,继续严肃地道:「还有还有,我们都见过瞿大将军,说实话他长得……用其貌不扬形容太伤人了,只能说他的容貌实在太过惊天动地,在人狼族都可以止小儿夜啼。所以他女儿嘛……好一点长得五大三粗,圆木身材水桶腰,糟一点的话……」
啪!上官寻的手里突然传来一个微小的清脆声响,那枝毛笔不知怎麽地居然断了。
「够了!」他轻咳一声,将那断笔轻巧地放在笔架之上,彷佛什麽都没发生。「无论她长得如何,我也只是娶她,却没有与她交心的打算。」
「什麽意思?」话题一下跳到这里,范毕有些不明白。
上官寻终於正眼看向他。「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明面上是个县令,但私底下做的事却是提着脑袋的。我与瞿影越亲密,她就越可能成为我的弱点,所以我不打算对她付出什麽感情。」
自然,那夫妻之间的房事……他也不打算实行,毕竟一旦有了肉体上的关系,就不可能没有羁绊了。
有了感情,就易感情用事;有了牵挂,就会牵肠挂肚,他不想让她依恋他,更不想自己也对她有依恋,他需要理智的面对一切。
「而且,就算我怎麽了,靠着瞿大将军的关系也能保她无恙,她与我保持距离,日後万一我出事她也能免了伤心。」说他自私也好,但这也是保护她的一种手段,虽然这种手段让人很是无奈。
范毕闻言也轻声一叹。「皇帝那老头根本不怀好意,说是提携你,事实上根本是在害你。」
上官寻抿了抿唇,若有深意地看了范毕一眼,并没有多说什麽,只是他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却变得犀利了。
北临县县令上官寻成亲当日,县衙热闹了一整天,瞿豪本人虽然因战局僵持之故未能亲至,但他派遣手下的几名副将前来,也给足了上官寻面子。
终於到了洞房花烛夜,上官寻进到新房,看着乖巧坐在床沿的瞿影,心绪不由有些复杂。
嫁给他,应该称不上什麽好事,面对她,他都有些罪恶感了。
不过这瞿影的身段看上去窈窕有致,让上官寻不禁松了口气,至少范毕所说的那种圆木身材水桶腰的情况没有发生。
他拿起秤杆,轻轻地将盖头揭开,待瞿影那张脸儿落入他的眼中,让他不由眼前一亮——?好一双灵动的大眼,好一个靓丽的可人儿啊!
并不是说瞿影长得有多麽倾国倾城,但上官寻本对她的长相不抱期待,如今却发现她的外貌竟比他所想的要美好百倍,当然令他有些飘飘然。
可惜,这不是他可以碰的女人。
因此原本就一切从简的婚礼,洞房花烛夜的那些仪式也全被简化,什麽喝合卺酒、吃桂圆莲子的一切全免,上官寻只淡然地说了一句——?
「今日你也累了,就寝吧。」
他可以预测她或许会对他的冷淡有些不悦,不过这本来就是他要的,所以他也不理会她,自顾自的准备更衣,不期然却听到她柔美的嗓音传了过来——?
「相公,让妾身服侍你吧。」
瞿影柔情似水、眼波带媚地来到上官寻身边,纤手细细地替他解起喜服上的衣带,这种若有似无的触碰,带着女人独有的香气,理智如上官寻,在这一刻也不由有些恍惚。
这个女人的性格似乎是温柔婉约、知书达礼的,之前对她那些孔武有力、粗鲁不文的想像,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後,甚至一言不发地享受她的服侍。
说真的,其实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一直有种作梦般、彷佛飘在云端的感觉,这是一向理智的他从来没有过的。
照理说,瞿影替上官寻褪下外衫就够了,但她没有停下动作,竟连他的内袍也一起脱了,且当她看到他衣衫下竟有一副结实的身材时,不由眼中精光一闪,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不错不错,虽然肌肉不像她军中那些千锤百链的粗野汉子一样硬邦邦的,但也算是结实有弹性,看来这家伙不仅仅是个只会坐在公堂上耀武扬威的文弱书生而已……
「嗯?瞿……呃,娘子,请问你在做什麽?」上官寻莫名其妙被摸了一把,虽然眼前姑娘神情温柔、眼神清澈,并没有露出什麽奇怪的表情,但他就是觉得自己被吃了豆腐。
「呃,抱歉,相公,妾身只是好奇……因为妾身没有看过嘛……」瞿影心头一动,连忙半捂着自己的脸蛋别过头,一副娇羞的模样,实际上她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
天知道男人的胸膛她不知看过几万副,连男人的屁股她都不小心看过几次了好吗……
「没关系。」她都这麽说了,而且他们已经是夫妻,他还能说什麽?上官寻只能压下心头奇怪的感觉。「你不必再替我脱了,我……」
「所以换我脱了吗?」瞿影突然又转过头来,不待他回答,就开始脱起自己的衣衫。
上官寻有些目瞪口呆,按理说他根本不想与她有肌肤之亲,应该阻止她才是,但男人的本能又让他什麽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呆呆看着她俐落地将自己一身喜服扒光,只剩下亵衣及小裤,同时自己的心跳已不受控制得越跳越快。
「相公,我们可以圆房了。」
一个娇柔的声音划过上官寻的脑海,接着瞿影拉着他的手,在他猝不及防之下,竟轻而易举的被她扑倒在床上。
「等等,我告诉你……」事情会发展到两人这麽快就光溜溜的叠在一起是上官寻怎麽也想不到的,他毫无心理准备,只能苦思着理由,想找个比较不伤她自尊心的方法,解释为何不能和她圆房。
身为一个男人,都到了这种地步,这女人还是他随时可以拥有的,身体更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甚至都觉得有点痛了,可他要背负的责任比儿女情长、男女之慾要重要太多太多了。
想不到还不待他解释,瞿影将他推倒後,居然又把他推开,自己一个翻身,钻进了被窝,然後睁着无辜的大眼望着他。
「相公,这样就算圆完房了吧?我累了,我想睡觉了。」
如果刚才被推倒只是愣住,这次被推开就是傻眼了。「你这是……圆完房?」
「是啊!」瞿影一脸无辜就算了,清澈的大眼居然还眨了眨,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相公,你也知道我母亲早逝,很多女儿家的事我根本不知道,爹也没找人教我,所以我找将军府里的丫鬟问过了。丫鬟说,圆房就是男女脱光光睡在一起,难道不是吗?」
上官寻挑了挑眉。「你那丫鬟几岁了?成过亲吗?」
「她年龄应该与我相仿,还没有成过亲。」瞿影认真地点了点头。
即使一向以严肃的一面示人,但现在上官寻真的有点想笑了,虽然是苦笑。
幸好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慾望,也保持着理智,否则被她脱光衣服後却踢到一边,是男人都会悲痛欲绝啊!
他到底该感谢他那个大老粗岳父,还是该埋怨那个不懂事的丫鬟呢?
这一瞬间,他心里头那种作梦般的感觉,幻灭了。
「你说对了,圆房就是……呃,男女脱光光睡在一起。」他暗自一叹,顺着她的话鬼扯,都说不上来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
「爹说,嫁人了就要当个贤妻,相公才会疼爱你,那麽相公,我这样算贤慧吗?」瞿影眨着明媚的大眼,很是期待的问。
上官寻这下真的在心中苦笑起来。「呃……算。」
「太好了!我们已经圆过房,该睡觉了,相公你也早点歇息吧!」
说完,她还当真翻过身,就这麽背对着他自顾自的睡去,让上官寻又是好一阵反应不过来的怔愣。
「……唉,睡吧。」
隔日,瞿影一如在将军府的习惯,卯时刚到就起床了,此时天还蒙蒙亮,但她发现自己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伸手去摸,被褥是凉的,代表她的相公早就起床,可能一早就忙公务去了。
虽然忙碌代表着他可能没有很多空闲时间陪她,但瞿影的遗憾只是一瞬间,随即便露出一抹羞涩的微笑。这样也好,两个人没有很多时间在一起,才会把握在一起的时时刻刻,而她那粗鲁的本性……呃,应该说是没那麽温柔的本性,也不会那麽容易被看出来!
从今以後她就是上官寻的妻子,别人要称她上官夫人!光想到这里,她就有种甜到了骨子里的感觉。
虽然教她圆房的那个丫鬟,支支吾吾的要她脱光衣服之後继续努力,才会让她的相公满意,但她实在不明白脱光光各睡各的要努力什麽,不过他昨夜也没有排斥的反应,应该还算喜欢她吧?
起床之後,她发现床边已经有一盆清水,想来是为她准备的,她将自己整理好後,一推开房门,恰恰与一个衣着朴素、绑着双丫髻的丫鬟遇个正着。
「啊!夫人,你醒了!」
那丫鬟清清秀秀的,一见到她便笑得灿烂,与一般官家那些谨小慎微、总是紧张兮兮的下人完全不同。
「我叫冬梅,是专门服侍夫人的丫鬟,有事交代我就好了。」
「冬梅,这里是县衙吧?让人准备马车,送我去县令大人的府邸。」瞿影虽然平易近人,但久居上位,又看多了大场面,随口一句话就很有气势,与她现在温婉的形象有点格格不入。
「县令大人的府邸?」冬梅呆了一下,「不就是这里吗?」
这下换瞿影纳闷了。「县衙就是县令大人的府邸?上官寻……啊不,县令大人该不会住在这里吧?」
孰料冬梅点头如捣蒜。「是啊,县令大人就住在衙门里啊!这是北临县的人都知道的事,大人公务繁忙,所以乾脆就住在县衙,也没有费心再去购置住处。」
没有府邸?瞿影有些懵了。「呃,那你带我参观一下县衙。」
「参观县衙?」冬梅莫名其妙地看着瞿影。
由於两人就站在房门口,面对的是一个中庭小花园,四面各有一排房舍,於是冬梅连动都没动,只伸出一根手指。
「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大人和夫人的卧房,卧房外有一个小厅,至於西面是下人房,对面是厨房和食堂,至於东面这门出去就是衙门的公堂啦!介绍完毕。」冬梅一口气就说完了。
「就这样?」
「就这样。」
「没有澡间?没有针线房?没有起居室、花厅、膳房?」
「针线房、起居室、花厅、膳房是什麽东西?」冬梅被问得都傻了。
这上官寻简直……简直家徒四壁啊!他不是个官吗?不会穷到连批阅公文时都得在墙壁上挖个洞从隔壁借光吧?
瞿影有些哭笑不得,俏脸微微抽搐。「那我们的早膳,应该准备好了?」
「哦,夫人想吃什麽?」
就在瞿影以为冬梅说她要去取的时候,冬梅却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瞿影说道——?
「夫人要自己去煮喔!县衙里没有厨娘已经很久了,连大人都是跟着那些衙役吃馒头或白饭呢!」
瞿影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冬梅。「所以你不会煮?」
「不会。」冬梅摇摇头。
「你是专门派来服侍我的吧?」
「对啊,今日还是我第一天当值呢!」
「那你会什麽?」瞿影有种不妙的预感。
一直表现得伶牙俐齿的冬梅突然顿了一下,接着傻笑道:「夫人,我什麽都不会啊!不过我武功很好,可以保护夫人!」
说完,她一记手刀往旁边一劈,门廊旁的一支木柱居然被她劈歪了些许,果真好功夫!
瞿影定定地看着她,突然慢慢发起抖来。
冬梅见状不由有些慌了,该不会自己吓到夫人了吧?还是夫人看到上官大人太穷太寒酸,整个人快要崩溃了?
正当冬梅着急地想着要怎麽补救时,想不到下一刻,瞿影居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甚至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她手抚着胸口,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啊!」
这下换冬梅不懂了,夫人这麽兴奋该不会是受到太大的刺激?她小心翼翼地望着瞿影。「夫人,你……你还好吧?千万不要太激动了……是什麽太好了?」
「原来相公过得这麽随便……啊不是,是过得这麽简朴,简直太好了啊!这种日子正合我意,我也最讨厌繁文褥节呢!哈哈哈!」
上官寻的日子如此简单随意,代表着他对「贤妻」的要求一定超级低啊!
这难道不值得她高兴?难道不值得她兴奋?要不是冬梅在这里,瞿影还要维持主母的形象,她都想冲上城墙朝着人狼族开一炮庆祝了呀!
开心之余,她拉起冬梅的手,即使这个丫鬟什麽都不会,她还是觉得冬梅此刻顺眼极了。
「既然如此,走吧!咱们去厨房里看看有什麽好吃的,别再吃馒头了!」
说完,还顺手把歪掉的柱子一手推回原位,简单得像把落叶捡起来一样,这可是比冬梅劈歪它还要难上数倍,接着瞿影便拉着冬梅笑嘻嘻地往厨房去了。
而她推回柱子的行为,直叫这个被夫人天差地别的反应搞得摸不着头脑的丫鬟呆若木鸡、张口结舌。
「应该是这柱子本身就很脆弱吧,否则哪有可能轻轻一推就推回去的?对,一定是这样……」
第2章
「你说,夫人对於本官现在这家徒四壁的情况,没有任何怨言?」
小厅之中,上官寻问着冬梅,关於瞿影嫁进来这几天在衙门里的生活。原以为她会受不了这种清贫,至少也会怨声载道,想不到结果远出乎他意料之外。
冬梅很认真地点头,不过她的表情也很是奇怪。「的确没有,而且我看得出来,夫人是认真的没有怨言,她好像还对这种生活……感到非常兴奋。」
「兴奋?」范毕同样在小厅里,听到这种情况,也是怀疑大於相信。「大人,你这夫人脑子没问题吧?」
回想瞿影在自己面前的表现,对於范毕的质疑,上官寻摇了摇头。「或许我们都小看她了,瞿将军教出来的女儿,就算不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也绝对不会是嫌贫爱富的性子。」
「大人,看起来你似乎捡到宝了。」上官寻给她的评价颇高啊!范毕暧昧地笑了起来。「夫人模样出众,性格婉约,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媳妇人选,你当初做的决定……真的不打算改变一下?」
不知怎麽地,这番话令上官寻浮想联翩,脑海中浮现两人「圆房」时瞿影那迷人的身段和雪白的肌肤,心中不由一颤,但脸上仍是面无表情,眼神甚至有点锐利地瞄了范毕一眼。「你看得太清楚了。」
范毕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得意了。「怎麽这句话听起来有点酸呢?」
为了不让他再将这个令人不自在的话题继续下去,上官寻轻咳两声,转移了话题。「夫人去哪里了?今晚的晚膳,我看就到隔壁的小饭馆随便吃吃——?」
他话都还没说完,冬梅已眼尖地看到了屋外的人影。
「啊!夫人来了。」
随着冬梅的说话声,瞿影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虽然她很不习惯这种小碎步的走路方式,实在很想把裙子撕开,大步大步的走路才方便嘛!
不过在她知书达礼的相公面前,她也不能和他差太多不是吗?只好继续适应这种小家子气的走法罗!
「唉呀,正好你们都在。大人,你们在聊什麽呢,方才我在外头唤你们,都没人应答呢!」她轻声说道,十足温柔的模样。
众人对视了一眼,上官寻相当镇定地道:「那个……我和范师爷正说到最近因为人狼族又攻打过来,我们北临县来了许多难民,县城里的乞丐多了起来,令县里百姓有些埋怨。」
「是啊是啊,都不知道要怎麽安置呢!」范毕连忙答腔。
自己的丈夫如此用心政务,瞿影的眼神益发柔和,而且是出自内心的。「大人这般忧国忧民,不愧是父母官。我煮了好几道菜,恰好替大人补补。冬梅,去帮我端过来吧。」
「是。」冬梅连忙溜出去,她虽然摆明了是上官寻的眼线,但也不想让夫人觉得她一天到晚都在打小报告啊!
不过瞿影不以为意,心思全放在接下来的晚膳上,过去她因为吃不惯军营的食物自己下厨,於是练得了一手好厨艺,这是她唯一可以拿出来说的优点,不知道上官寻会不会喜欢呢?再怎麽样都比他平时吃的那些白饭或馒头要好吧?
不一会儿,冬梅拿着食篮将瞿影煮好的食物提了过来,将所有菜肴在桌面上摆开来,虽然只有五菜一汤,却都相当精致,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不过,看上去和吃起来不见得是同一回事。
上官寻规矩不大,所以冬梅也一起入座,一个圆桌,四个人各据一方,范毕没有动筷,冬梅也没有动筷,都巴巴的看着上官寻。
他们真的对瞿豪那个大老粗教出来的女儿所煮的食物没有信心啊啊啊!
上官寻几不可见地瞪了他们一眼,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挟了一颗丸子放入口中,嚼了两下之後,他的双目中闪过了一丝光芒。「这些,都是你煮的?」
「是啊,有什麽不对吗?」瞿影有点紧张地看着他的反应。
然而上官寻那不冷不热的态度让范毕有些发毛,在上官寻回答前,抢先开口,试探地问瞿影道:「从不晓得夫人在将军府时还掌厨啊……」
「我在将军府里当然是不掌厨的,府里有厨子呢!」因为她都是在军营才煮东西吃啊,不过瞿影无法解释,只能故作不解地回问范毕,「怎麽了吗,范师爷?」
「没,没什麽。」范毕的笑容有些勉强了,没掌厨过的人煮出的这麽一大桌,到底能不能吃啊?
「范师爷你不吃吗?」瞿影追问。
瞧她一副急着找实验品的样子,范毕僵硬笑道:「不,你们用好了,我突然有点事……」
然而他没注意到,上官寻自从吃了那颗肉丸後就没再停过筷子,甚至连冬梅都被食物精致的外表吸引,忍不住吃了一口後也埋头苦吃起来。
上官寻一边挟菜,一边朝范毕挥手。「范师爷既然有事,本官就不留你了,请。」
「等一下!」范毕终於看出异状,就要起来的屁股又硬生生被自己压回椅子上。「大人,您似乎吃得挺来劲的啊?」
「好说。」上官寻连回话的时候都没有停止用膳。
范毕定定地看着上官寻及冬梅半晌,眼睛一眯,也试着挟了一块肉塞进口中,接着双眼圆睁,难以置信地望着瞿影。
「我突然觉得我那事也没那麽急了,就叨扰夫人一顿,夫人不介意吧?」天啊!他从没吃过这麽好吃的东西!这个瞿影不是没煮过饭吗?怎麽能有这麽高明的厨艺?要不是上官寻及冬梅太过反常,他差点就错过这一顿了啊!
范毕在心中哀嚎,吃过这一顿之後,叫他怎麽回去吃那些白饭馒头啊!
对於范毕突然改变主意,瞿影并不知道为什麽,不过多一个人吃她煮的菜,她自是欣然接受。「你不也住在这县衙里吗?以後天天要一起吃呢,说什麽叨扰。」
「夫人果然秀外慧中、宜室宜家……」范毕感激涕零地道。
「你还不快吃吗?大人都快把菜吃完了呢。」
「什麽?大人,留给我一点啊!」
接着,就看到范毕加入了抢食的行列。这两个人都是读书人,身上多多少少带着儒雅之气,吃东西时还硬撑着形象,比军中那些大老粗文雅得多,可进食的速度并没有差多少。
「相公,好吃吗?」
「嗯,很不错。」上官寻回着话,但筷子可没停。
「那……我应该构得上贤妻的标准了吧?」
「你自然是。」
瞿影暗喜在心,已没有心思动筷子,光看着他们用餐,心里就觉得暖洋洋的。
他也承认她是个「贤妻」了呢!不过这样还不够,她一定要让他喜欢她、再更喜欢她,煮这小小的一餐,还只是开始……
突然间,她发现自己眼前的碗里多了一块卤得油亮的卤肉。她抬起头一看,赫然对上上官寻那精明严肃、目光却令她感到十分舒服的眼眸。
「你也快吃,都快被范毕和冬海吃完了。」说完,上官寻收回了目光,继续低头用膳。
在这一刻,瞿影觉得,心中那股对上官寻的喜欢,似乎无限膨胀了起来,胀得她胸口都有点痛了。
心绪不宁的放下卷宗,上官寻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无法专心了。
因为,他只要有一点松懈,一个美好的倩影就会闪过他的脑海,然後公文上的文字就幻化成那张娇柔妩媚的脸蛋,在他眼中晃呀晃,晃得他心荡神驰,再然後……就是半天的一事无成。
这情况在他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他不敢相信一个之前几乎被他忘掉的指腹为婚的妻子,能够影响他到这种地步。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再继续坐下去,工作也不会有太大的进展,他索性站起身,走出书房,往衙门的方向走。
然而才踏进衙门,他便听到外头嘈杂的声响,不由得眉头一皱,正要踏出去,却见到自己那温柔美丽的妻子带着冬梅站在大门外,旁边摆着几锅热腾腾的粥,门口一整排穿得破烂、满身脏污的乞丐都快排到了街尾,正在等着她施粥。
上官寻心头一动,想起自己上次只是随口说了,逃来北临县的难民造成不少问题,想不到她竟开始施粥。虽是治标不治本,但应该能暂时减缓一点难民与本地人之间的磨擦。
她真的将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切切实实的放在了心里啊!
这种被人无条件重视,甚至珍惜的感受,令上官寻那一向犀利的目光,不知怎地变得柔和起来。
他静静地瞅着瞿影,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窄袖衣裙,样式朴素大方,在他眼中却比任何华服都耀眼。而她现在脸上那抹灿烂的微笑,与在他面前总是矜持自制的小家碧玉式的笑容截然不同,看起来更加迷人,彷佛她的性格也更丰富鲜活了起来。
他一直觉得她太完美,完美得不像真的,原来就是缺了这麽一抹生命力……他眼中的「贤妻」,是真的贤妻吗?
就在他为眼前的一幕所震撼时,人群里突然冲出了一个小乞丐,鼻青脸肿、臭气冲天,整个人直直往瞿影的方向撞去。
冬梅身为瞿影的丫鬟兼护卫,见状抢先将人拦了下来。
所有人都认为这小乞丐是饿昏头了想插队,纷纷发出同情或不满等等的声音,然而这小乞丐却朝着瞿影哭了起来,甚至直接往地上一跪。
「夫人,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断手断脚,求求你救我……」
瞿影听得一头雾水,本能的想伸手去扶他,这时候人群中又钻出一名中年男子,看起来横眉竖目、一脸凶相,竟一把抓住小乞丐的後领将他提了起来。
「走!居然敢偷跑出来,看我不打死你!」说完就要把人带走。
这时候一直旁观着的瞿影突然开口喝道:「慢着!」
那中年男子回头看了看瞿影,眼神似乎有些忌惮,但左顾右盼後,没看到县令出现,也没有任何捕快士兵之类的在旁边,他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怎麽,我带走自己的孩子,县令夫人有什麽问题吗?」他不太客气地说道,这个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女人,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他无须在意太多。
瞿影皱起柳眉,指着那小乞儿。「他是你的孩子?怎麽长得跟你一点都不像。」
「他……他像他娘多点不行吗?」中年男子脸色更难看了,拎着孩子就要离开。「县令夫人会不会管太多了?」
「我管太多?我的丈夫身为地方父母官,我管什麽都不算太多。」瞧出那人一副急着要脱身的模样,瞿影示意冬梅挡住他。「既然是你的孩子,为什麽会被人打成这样?你自己穿得人模人样,这孩子却像个乞丐,他方才还说会被人断手断脚,我有理由相信这孩子受到你的虐待!」
「我教训自家孩子又怎麽了?沧海国哪条律法说了不能教训孩子?」中年男子像是示威般,居然往那孩子脸上打了一巴掌,那孩子瞬间嚎啕大哭,「我就偏要揍他,怎麽?难道县令夫人还想强抢百姓的孩子吗?」
「你……」瞿影忍不住握紧了手上舀粥的长勺,惦量着这是木头制的,不是精钢制的,一棒下去应该还不会死人吧……
空气似乎凝结了起来,一触即发的气氛中,突然插进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够了!」上官寻缓缓走出,锐目直盯着那中年男子,直到对方心虚地回避了他的目光。「此事原委本官已经知晓,你带孩子回去吧。」
「什麽?」自家夫君不是出来打抱不平的,是来粉饰太平的?瞿影简直不敢相信,瞪大了眼还想辩解,却又被上官寻的话打断——?
「难道还要本官请你走吗?你在衙门门口,对本官的夫人出言不逊,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光这件事,本官就可以治你的罪!」孰料上官寻看也不看瞿影,迳自喝斥着那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原本还威风八面,一见上官寻便本能地抖了一下,连忙换了恭敬的态度。「不敢不敢,大人,我这就走。」
说完,他拎着那兀自哭个不休的小乞儿,快步离开了衙门。
上官寻见那男子走远,终於正眼看向瞿影,无视她那气急败坏的模样,眼中带着激赏,「你跟我来。」
施粥的事先交给了冬梅负责,瞿影与上官寻回到衙门内,只见上官寻先找来了一名轻功了得的捕快。
「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小乞儿沿着龙凤大街往城西去了,你去跟着他们,看他们最後去了哪里,再回来向本官禀报。」
那捕快很快领命去了。
瞿影见了他处置,满身的怨气当下化为惊喜,一下子忘了做一个贤妻的温柔与矜持,拉着他的手臂急急问道:「相公,你也觉得他有问题对吧?哪有那样打孩子的呢!都不知道那人说小乞丐是他的孩子,是不是真的……」
「那小乞丐断然不会是那人的孩子。」上官寻笃定地道:「小乞丐说话带有南方口音,那中年男子显然是北方人,若是父子,不可能有这等差异。」
「对啊!难怪我一直觉得奇怪!」被他这麽一说,瞿影豁然开朗,又摇了摇他的手臂,什麽夫妻相敬如宾的礼节都忘了。「那相公你怎麽还让他们走了呢?」
「我总不能让他告你一个强夺人子的罪名,何况这样也才能知道他们的根据地。」上官寻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她放肆拉着他的那只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个「贤妻」好像有点破功了?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
「相公,你对我真好!」她感动地望着他,两眼水汪汪的,彷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
她那急迫又带了点饥渴的眼神,让上官寻毫不怀疑她下一瞬就会那麽做,於是他轻咳了两声,「在你扑上来之前,我先问你,你怎麽会想要施粥呢?」
被他这麽一提醒,瞿影连忙放开他,笑脸立刻缩了一半不止,又变回那羞涩内敛的温婉「贤妻」,「我怎麽会扑上相公呢,呵呵呵……」
心虚地看了他半晌,见他似乎没打算追究她方才的放肆,才连忙解释起来。「相公,我施粥的原因,一方面是那些难民们着实可怜,另一方面,也只是想替相公分忧解劳一番罢了。」
「你有这份心,我很感谢,但你哪里来的银子买米施粥?」这是上官寻百思不解的地方。
「卖了我从家里带来的几个箱子而已,也没什麽,应该还能施个几十次粥吧?想必这段时间之内,相公已经想出安置难民的好方法了。」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但上官寻可不是吃米不知米价的人,卖几个箱子可以施几十次粥,那麽那些箱子必不是什麽凡品,看来就是她陪嫁的几个妆奁了……
想到她连嫁妆都卖了,上官寻心头有些异样,被她撩动的情绪,居然以他的冷静都不太能克制住。
「你其实不必做到这样……」他深深的望着她。
如果说,方才上官寻看出瞿影想扑向他的冲动,那麽现在则换瞿影看出他想拥抱她的冲动。
她心中那道名为矜持的薄弱的墙,马上被自己推倒,她一头冲进他怀里,双手搂抱住他。
上官寻忍不住一呆,这又是哪招?感动的人是他,他都没出手,她这麽猴急做什麽?
「相公,我知道你现在很感动,一定很想抱我,所以我主动一点才不会浪费时间。」瞿影心头窃喜地抱着他,闻着他的味道,简直都不想放开手了。「这样应该也还算是『贤妻』吧?」
她对贤妻这个称谓还真是执着啊……上官寻在心中苦笑,表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道:「其实我并没有这个打算。」
「啊?为什麽?你不感动吗?」瞿影在他怀里抬起头,呆呆问道。
「我很感动,但我并没有在衙门里拥抱妻子的习惯。」他淡淡地道。
衙门……瞿影赫然想起,两人这不就是在衙门里吗?而且门还是大开的!她低呼一声,连忙从他身上弹开,但一对上他那有点微妙的表情,她马上站得无比端正,露出一个端庄的笑容。「相公,妾身失礼了。」
她的变化之快,简直令他来不及反应,上官寻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候,方才派出去跟踪的捕快也回来了,见到上官寻还在衙门内,连忙上前禀报。「启禀大人,方才那名男子带着小乞丐进了大忠漕运行。」
「大忠漕运行吗……」上官寻沉下了脸。
「大人,属下还有其他发现。」那捕快神情凝重。「属下趁他们不注意,偷溜进了漕运行,发现那小乞儿被带到一个类似地窖的地方关起来,而那地窖里,似乎还隐约传来不止一名孩童的哭声。」
「也就是说,大忠漕运行的地窖里,可能关着多名孩童?」在自己治下居然有这种事,上官寻脸都黑了。「去找范师爷来。」
等那捕快领命去了,瞿影见上官寻脸色不对劲,忍不住问道:「相公,怎麽了吗?」
其实以她的身分不应该多问,但她可是在战场上杀进杀出、守卫沧海国的少年军神,路遇不平事怎麽可能不问?
上官寻也像是不介意她的问话,边走向书房,边向她解释起来。
「北临县是北方漕运的重要据点,南方要运往边关的货物若是走水路,几乎都一定要经过北临县。」这也是他身为皇帝私产的操纵者,为什麽只在此地做一个小官的原因,就是缘於北临县独特的地理位置。「大忠漕运行垄断北临县的漕运已久,他们暗地里走私人狼族的商品进沧海国,背景又复杂,若非他们尚不能吃下整个北方的漕运,我想就连官营的漕运行也会被他们打压下去。」
「这个官府不管吗?」瞿影脱口问道,但下一瞬她便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呃,相公,我当然不是说你……」
「无妨。因为他们平时还算低调,所以对其走私的行为,我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最大的靠山,便是统领北方半边天的丰亲王。」他没有说的是,他不去动丰亲王,丰亲王自然也不会来动他,那他与夏晖的关系就能藏得更隐密。
「那大忠漕运行地窖的孩童是怎麽回事?」瞿影百思不得其解,既然背後有皇亲国戚撑腰,又几乎一家独大,为什麽要做出关押孩童那种恶性重大的事?
「只怕丰亲王不满足现状,想大赚一票,便利用大忠漕运行开始进行人口走私了!」上官寻沉着声道。
「什麽?!」瞿影闻言大惊,此时两人恰好走到门廊上,范毕正迎面走来,於是夫妻俩停下脚步,她正色望着上官寻。「那相公你千万不能放过他们,得好好的与范师爷商讨才行!」
「那是自然。」
说完,她似是太生气了,手忍不住往身旁的柱子一拍,想发泄掉一些怒气。
此时范毕已经走到柱子边,一揖後说道:「大人,听捕快说你有急事找我,不知——?」
不料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瞿影拍的那根柱子突然啪的一声断了,而柱子支撑的那一角屋顶,居然就这麽塌了下来,直直落在范毕的头上。
幸好衙门年久失修,屋顶不是太厚,那梁柱都蛀空了,所以落在范毕身上的不过是一堆朽木破瓦尘灰,哗啦啦的砸得他满身狼狈、灰头土脸。
「……找属下何事。」范毕终於能把话说完,还顺便吐掉一口尘土。
「范师爷,你没事吧?」上官寻目瞪口呆地问道。
「……还死不了。」范毕无奈地回答,他到现在还愣在当场,不知道怎麽处理自己这一身惨状。
两个男人的目光齐齐望向一脸心虚的瞿影,後者尴尬地抽搐了下脸蛋。
「呃,这柱子上次被冬梅打坏了,还没修好吗?怎麽就砸中了范师爷呢?幸好没发生什麽事,我赶紧去找人来看看!」
说完,她告罪一声,飞快的跑走了,留下两个傻眼的男人,至於什麽贤妻的形象,早就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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