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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试阅] 艾佟《娇娘别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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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4 14:3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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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7年12月13日
内容简介:
老天鹅啊,她发誓再也不敢女扮男装上街偷窥美女了!
好歹她这身体的原主出身书香世家,爹爹官拜户部左侍郎好吗?
如今却结识了一群「权贵登徒子」同好,还成了朋友,
三不五时就得出席诚郡王府的赏花会、酒宴,真是飞来横祸!
更何况常见面就难免露出马脚,近日郡王世子更是起了疑心,
一再设局给她跳不说,还把妹妹景阳郡主扯进来像要牵红线般,
好在,都让何大哥给从中帮了一手,看来权贵也不全是坏人嘛,
他不仅送上花王「姚黄」让她在赏花会上得了魁首,
遭遇突击时,也优先护住她的性命,甚至替她保密女子身分,
更别提後来几次制止世子爷对她出手,闹得表兄弟反目成仇,
说起来,他们兄弟俩都是翩翩公子,但她偏偏只对他有好感,
连他看似儒雅斯文,做派却是莫名土豪恶霸也觉得可爱,
据说,他这趟来越州是为了替皇上办事,可见是个深藏不露的,
正当她情不自禁丢了心时,没想到却遭有心人告知──
那处处呵护她的男人,竟是当初退婚害原主悬梁自尽的罪魁祸首……
第一章 偷窥同路人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林元曦挥舞着双手,拚命想挣脱排山倒海而来的窒息感,冲破黑暗,可是她只能无助的由着生命力一点一滴流逝,看着自个儿走到人生尽头……突然,一股力量射进她的身体,她卯足全力冲出黑暗张开眼睛。
许久,林元曦只能傻傻的看着前方,直到四周景物渐渐鲜明,唤回思绪,教她想起自个儿身在何处。
林元曦坐起身叹气,「好一阵子不作恶梦了,怎麽又来了?」
初到这个时代,成为这副身子的主人,她三天两头作着相同的恶梦,不过随着祖母离京来到越州之後,恶梦不再,她已经忘了有这麽一个梦,没想到今日又出现了。
虽然她接收这副身子原有的记忆,但是七零八落,还是靠丫鬟给她拼凑出大概的样貌,总之,原主乃因受不了成亲前三日遭人退亲,起了轻生的念头,而原主也确实因为三尺白绫而一命呜呼,可是,为何原主不想死的呐喊挥之不去呢?难道是临死那一刻意识到死亡的可怕、生命的可贵,改变心意不想死吗?其实,这也是正常反应,可惜,太慢领悟生命的可贵了。
林元曦甩了甩头,甩去那股郁闷的感觉。如今随着祖母来到越州老家散心,首要之务是彻底融入这个时代,还好老家这儿的人很善良,她也很随兴,一个月下来,她跟大伙儿……不,应该说是二哥哥林长渊关系还不错。
林长渊在林家这个家族排行老二,不过,却是长房嫡长子,生得俊、有担当、还会读书,称得上是林家年轻一辈最金贵的人,而他们两人年龄相近,她又存心藉这位有见识的堂哥了解这个时代,自然就混在一起了。
「姑娘,你终於醒了。」夏茗进了内室,见她已经坐起身,不由得松了口气。
见状,林元曦好笑的问:「怎麽了?」因为有过一次悬梁自尽的纪录,贴身丫鬟总是担心她一觉不醒,一个晚上巡上好几回,有一回夏茗伸手探她鼻息,正好她恶梦惊醒,两人吓得同时尖叫,那种场面真的很滑稽。
「二公子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子,姑娘再不醒来,他就冲进来了。」说到林长渊,夏茗就忍不住皱眉,读书人应该最重规矩礼仪,可是这位二公子生性潇洒不羁,完全无视男女有别。
「二哥哥可有说什麽事?」林元曦掀开被子下床。
「姑娘不是答应今日陪二公子去白云山吗?」
「对哦,我竟然忘了这事!」林元曦赶紧让夏茗端水来洗漱净面,再进套间更衣。
「姑娘,二公子请你今日换上这身衣服。」夏茗递上一个蓝色包袱。
林元曦打开包袱一看,是一件簇新的月白色绣银丝云绞交领长衣,「二哥哥不是说我穿青色衣裳较能脱去胭脂味吗?」
「二公子说今日有要紧的事,若有姑娘助阵,成功的机会更大。」
林元曦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不会是想带我去青楼找姑娘吧。」
夏茗脸色一变,「二公子怎能如此乱来?」
糟糕,吓到这丫头了,林元曦连忙安抚道:「别紧张,大白天的,青楼的姑娘都还在睡觉,二哥哥要带我去青楼也得等到晚上……」见夏茗脸色更惨白了,林元曦索性闭嘴换衣服。因为悬梁自尽一事,她身边的丫鬟全遭发卖,只留夏茗,这还是祖母考虑她身边不能没个知心人,不过,夏茗得了严厉警告,若她再有意外,就要将夏茗发卖至北方苦寒之地,难怪夏茗成天大惊小怪。
换好衣裳,再束好发,林元曦顿时成了翩翩佳公子,揽镜一看,连自个儿都着迷了,「人果然要衣装,可惜啊,是个假货。」
欣赏完毕,她不忘了给自个儿「易容」——?就是简单的给皮肤上色,看起来变得暗沉,没有了姑娘家的白皙透红,不过她的五官依旧精致秀丽。
「姑娘真的要跟二公子去白云山吗?」
「你放心,白云山没有青楼。」林元曦已经冷静下来,二哥哥自视是胸怀天下的读书人,看不上青楼女子。她推着夏茗往外走,「好啦,赶紧去更衣,若是你跟不上,二哥哥可是很高兴能甩了你。」
闻言,夏茗立刻飞也似的冲出去,随即哎唷一声响起。
「夏茗是见鬼了吗?」林长渊稳住踉跄的脚步,本来决定直接进房查个究竟,可是刚转身就见到林元曦走出来,不由得两眼一亮,赞道:「俊逸出尘,真是个美男子!」
林元曦戏谑的挑了挑眉,「今日怎麽不怕我夺了二哥哥的风采?」
「这种美女如云的场面,单靠我一个俏郎君不够瞧。再说了,我可是越州最有名的才子,岂会输给没没无闻的你?」林长渊展开手上的摺扇,风雅的搧啊搧。
「美女如云?」林元曦刚刚放下的不安又升上来了,「二哥哥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你很快就知道了。」
一个时辰後,林元曦知道了,可是她後悔了,应该问清楚的,干这种偷窥的事已经很丢脸了,还是偷窥姑子,这像话吗?
「听说二哥哥很受姑娘欢迎,『饥不择食』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吧。」
林长渊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什麽,白了她一眼,「我怎麽可能看上一个姑子?」
「不是姑子,我们躲在这儿偷看什麽?」林元曦嗤之以鼻的撇嘴,此刻进入她视野的明明就是一个姑子——?这个姑子生得很清秀,不过应该只有十岁左右。
林长渊伸手推一下她的脸,她的目光往右一偏,「我们的目标是白云庵旁边的桃花林——?这是诚郡王府的产业,今日诚郡王妃邀请越州官家女眷来此赏桃花游湖。」
略微一顿,林元曦不安的道:「二哥哥不会看上诚郡王府的姑娘吧。」
林长渊嘿嘿一笑,「小曦真是聪明。」
林元曦不自在的嘴角一抽,「嫡出的还是庶出的?」
「景阳郡主是诚郡王府唯一出自郡王妃肚子的姑娘。」
「……二哥哥也太有眼光了吧。」林元曦差一点挤不出声音。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一点机会也没有,是吗?」
「我可没说,不过,这些皇亲国戚大概不愿意女儿低嫁吧。」
「公主、郡主难道还能嫁皇帝吗?」
林元曦乾笑了几声,「好吧,皇亲国戚的女儿高嫁机会不大,不过,至少也不会低到你这种程度,而且这个诚郡王不是皇上的弟弟吗?他的女儿称皇上一声皇伯父,好歹也得嫁进权贵之家。」
「非也,诚郡王若不想皇上忌惮他,反而会避开权贵,挑选三品以下官宦之家。」
林元曦同意的点点头,「不过,就不知诚郡王是不是明白人。」
「诚郡王远在越州还能深得皇上信任,就足以证明他是明白人。」
这一点林元曦认同,可是依然有话要说:「可是二哥哥不是盼着有朝一日可以进入内阁?娶了郡主,这当官的路不是没戏唱了?」
「郡主不是公主,郡主只有身分,不像公主有侍卫队、享岁俸。」
「原来如此。不过,我若是二哥哥,可不管人家是不是明白人,生长在山壁上的花儿还是别想了,一不小心花儿没采到,先扭到腰了。」
咳!林长渊差一点被自个儿的口水呛到了。
林元曦鄙视看了他的腰身一眼,「我看二哥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别说山壁上的花儿,就是桃树上的花儿也采不到。」
林长渊的脸僵了,这丫头未免太小看他了吧!
某人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林元曦脸色一变,连忙转身往後方的树林看去,「哪个无礼的家伙躲在那儿偷听?」
下一刻就看见一团白色的东西扑过来,林元曦当下第一个反应应该是尖叫,至少林长渊就惊叫出声了,可是她突然想起上一世豢养的爱犬,直觉反应是伸手抱牠。
「小狼,不可以调皮,下来。」三名男子依序走出来,周明安抱歉的对林元曦一笑,「小狼喜欢黄莺的声音,公子的声音宛若黄莺出谷。」
小狼不予理会,眼巴巴的看着林元曦。
「小狼?」这是错觉吗?为何她觉得怀里的小家伙是狐狸?
「这只白狐很有个性,只爱这个名字。」张启华笑着解释道。
小狼附和的摇摇尾巴,简直萌翻了,不过真正教林元曦心软的是牠的眼神,像极上一世她养的长须牧羊犬「奶茶」,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摸牠的耳朵,轻唤,「小狼。」
小狼回以呜呜呜的叫声,欢喜的用鼻子蹭了蹭她。
「小狼,丢死人了,别赖在人家身上。」周明安状似要伸手打牠,不过牠不为所动的继续瞅着林元曦。
「看样子,小狼好像迷上你了。」张启华笑道。
「小狼见到美人儿都不见得如此热情。」周明安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小狼一向很挑剔,像牠的主人。」张启华看了始终沉默的何云珞一眼。
小狼微抬下巴,显然认为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小狼,过来。」何云珞终於出声下令,原本还赖在林元曦怀里卖萌的小狼立刻跳下来,回到主人身边。
林元曦忍不住看了何云珞一眼,这一眼,竟教她脑海闪过两个字——?战神。这是男人中的男人,浑身充满了阳刚之气。
「这位小公子,不是我们无礼躲在这儿偷听,是你们未到此之前,我们就在这儿了。」周明安可没有因为小狼的搅局而忘了遭到诬蔑之事。
小公子?她是生得娇小,但是论年纪不会小他们太多。林元曦勾唇一笑,故作恍然一悟的道:「原来是一丘……同路人啊。」
「蠢人才会在这儿偷窥,见到人却搭不上一句话,有个屁用啊!」周明安不屑的道。
有些人明明生得俊美非凡又贵气,可是说出口的话……算了,又不是她儿子,出口成脏也与她无关。林元曦转头看林长渊,见他脸色难看至极,不难理解他为何如此,他自诩越州最有名的才子,如今却成了人家口中的「蠢人」。
「这位公子难道有更好的主意吗?」
「周恒之、张靖安、何子谦。」周明安先一一自我介绍,方才回道:「我正好有一艘船停在白灵湖,船不大,但很适合游湖,还有船娘专门给我们钓鱼、烤鱼,我们只要专心找机会跟游湖的姑娘搭话。」
何云珞挑眉斜睨了周明安一眼。
林元曦听了很心动,不过,这个人是不是太过热情了?总觉得居心不良,但她还来不及找藉口婉拒,林长渊就欢喜的跳出来。
「这会不会打扰三位公子?」林长渊赶紧又补上自我介绍,「林长渊、范曦。」
「不会,人多热闹。」
林元曦拉了一下林长渊的衣袖,二哥哥是不是太过随便了?
「今日能够在此相遇,这是缘分。」
林元曦真想翻白眼,这种偷窥被人家逮个正着的缘分不要也罢。
「是是是,我也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周明安伸手摸小狼的头,「你说是吗?」
小狼不想理他,却仍眼巴巴的看着林元曦,还摇着尾巴。
林元曦又想到奶茶,心都软了,也就顺服的跟他们搭船游湖赏美人……然而虽然同在一个湖上,但诚郡王妃邀请的官家女眷皆是知礼守礼之人,见他们的船靠过去,人家就赶紧将船撑离,而诚郡王府预备的船娘各个是高手,动作俐落又快速,总之,他们压根没机会跟美人搭讪,更别说林长渊的目标景阳郡主,更是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不过,至少平平安安的落幕,还吃了一肚子的烤鱼,最後还得到对方的邀请——?三日後至桃花庄一聚。
若非小狼是公的,周明安绝对相信牠是狐狸精,老是绕着何云珞撒娇卖萌,像个小姑娘似的,实在很难想像牠可以上战场杀敌,而何云珞似乎也老是将牠视为孩子宠爱,就好比此刻,竟然因为牠吵着要吃核桃,他就帮牠敲核桃……这真的是一对很奇怪的「主仆」。
甩了甩头,周明安将目光从小狼身上转向何云珞,「你没什麽话问我吗?」
何云珞只是对他挑了挑眉,继续专心的给小狼敲核桃。
「子谦没问题,我有问题。」除了医术,张启华最大的兴趣就是闲话家常。
周明安懒得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何云珞,「难道你不好奇吗?」
「为何好奇?你不是一向喜欢结交朋友吗?」言下之意,周明安对第一次见面的人热情如火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周明安不服气的道:「我也不是什麽人都好。」
何云珞只是淡淡的「哦」一声,张启华却忍不住吐槽,「三教九流在你眼中皆好,只要他们能够为你所用。」
周明安很理直气壮的扬起下巴,「若不能为我所用,我与他们往来有何意义?再说了,他们与我往来,难道不也是想从我身上得到好处?」
「也是,诚郡王世子的身分很难教人无所求。」张启华很想翻白眼,「你会不会扯太远了?难道不能直接挑明吗?」
周明安将小狼面前的核桃扔给张启华,让小狼去找他吃核桃,「林长渊出自我们越州三大书香世家之一,还是大魏最年轻的举人,若非还未行冠礼,林家不愿意他太早踏入官场,说不定今年就出了一个本朝最年轻的探花郎。」
「真没想到这个林长渊如此有本事!」张启华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看来,范曦比林长渊更有读书人的锐气。
「你无话可说?」周明安转向何云珞,完全忽略某个爱道长短的男人。
「你不会是告诉我,你想延揽人才吧。」何云珞终於有反应了。
周明安贼兮兮的一笑,「你不知道越州林家吗?」
「有话直说。」
他偏偏不说,等着看好戏,便道:「景阳过於天真,不知人心险恶,父亲和我都不愿意景阳嫁入京城,可是一旦皇上赐婚,由不得我们要不要,所以我们想趁皇上留意景阳的亲事之前,赶紧在越州给她找一门亲事,而林长渊是很好的人选。」
「若真如你所言,林长渊拥有探花之才,终有一日要进入朝堂,不会留在越州,景阳妹妹嫁给他,进京是无法避免。」
「至少林家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你已经将林长渊当成妹夫了吗?」
「人选之一,不过,是最佳人选。」
何云珞一笑置之,张启华就很不客气的嗤之以鼻,「不过是人选之一,就对他如此热情……我若信你,就是犯傻。」
「我就这麽一个宝贝妹妹,与她夫君交好,对她总是有好处。」
这一次连张启华都懒得说了。
见状,周明安有些火大的道:「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
「是啊,信如何?不信又如何?此事与我无关。」何云珞从来就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即使他们是表兄弟,周明安在他眼中跟外人无异。
张启华很识相的闭上嘴巴,他是外人,还是别卷入他们之间比较妥当。
「这事确实与你无关,那我们来说点与你有关之事,国公爷为何突然将你送来越州?」周明安听娘亲说过,何云珞三岁那一年失了父亲之後,英国公就寸步不离将他带在身边。英国公因为失去最出色的儿子,因此格外看重这个宝贝孙子的教养,即使西北的日子不太平,也不愿意他待在奢华萎靡的京城。
「京中最近乱成一团,祖父又去西山养病,为了避免我被京中的浑水溅了一身,索性将我送来姨母这儿。」
「国公爷的身子一向硬朗,怎麽突然病了?」周明安的目光转向张启华。
「英国公的身子是师傅负责,我可没有资格过问。」张启华虽是武阳侯的么子,可是小时候一次误食中毒,幸逢西北军的随行大夫孟炎出手相救,从此张启华就拜孟炎为师,不过,比起跟着师傅,他更喜欢跟着何云珞,在外人看来,他倒像是何云珞的随行大夫。
「上了年纪,身体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小毛病,何况祖父在西北待了大半辈子,每几年就要跟西夏狠狠打上一架,身子亏得可厉害。」
「不过,国公爷病得还真巧,毁了你的好姻缘。」
「好姻缘?」何云珞微微挑起眉,口气转为犀利,「你如何知道这是好姻缘?你见过她?你算出我们是天作之合?」
周明安顿时舌头打结了。
「嫁给我也没什麽好,不想跟着我去西北受苦,就只能待在英国公府守活寡。无论西北还是英国公府,日子都不好过。」
顿了顿,周明安呐呐的说:「你终究要娶。」
张启华撇了撇嘴,抢着道:「是啊,但也不能娶个人家设计塞过来的姑娘。」
「人家设计塞过来的姑娘?」
「你可能不知道,华欣长公主府的这位姑娘是利用救命之恩想嫁给子谦,要不,一个三品官家的姑娘如何能高攀上国公府的世子?」
「救命之恩?」
「听说这位姑娘在皇恩寺救了子谦的娘亲,不过,你相信一个弱女子有可能在马贼手下救人吗?我看啊,这事绝对是那位二爷设计的,他们就是希望子谦娶个软弱可欺的妻子,即使二爷无法承爵,也能掌控英国公府。」
「子谦承爵之後,二爷还能赖在英国公府不走吗?」
「子谦承爵又如何?只要老夫人还在,英国公府就不会分家,他就可以继续赖在英国公府不走,过个十年,他在英国公府也捞得够多了。」
「子谦还会怕他捞吗?」就周明安所知,北方几个马场皆有何云珞一份,至於他实际上在西北置办了多少产业,根本无法估算。
「子谦不怕,只是不爽。」
「我的亲事不需要他人指手画脚。」何云珞简单的做出结论。祖父希望他娶个西北的姑娘,能够陪伴在他身边,可是即便如此,祖父也尊重他的选择,其他人又有何资格过问他的亲事?
「你这个年纪早该成亲了,我娘惦记着你的亲事,就怕教人有机可趁。」
「你也还没成亲。」他们两人不过相差一岁,皆过了该成亲的年纪。
「没法子,我命硬啊,好不容易有个令众人满意的对象,还来不及成亲就死了,我娘亲也很愁,只能再慢慢寻一个。」尊贵的身分带来的是无数麻烦。
闻言,张启华叹了声气,「你们还真是难兄难弟。」
两人同时笑了,是啊,他们还真是难兄难弟,婚姻大事不能随心所欲,还好没遇到想娶却不能娶的女子,至少得了那麽一点安慰。
虽然已经到了桃花庄的门口,林元曦还是拉住林长渊,试图改变他的心意,「我们真的要赴约吗?」
「你知道桃花庄是什麽样的地方吗?」
「吃饭、听曲、赏景的地方啊。」
这不是废话吗?林长渊送上一个白眼,再举起手上的摺扇轻敲一下她的额头,强调道:「这不是有银子就可以来的地方。」
林元曦一副「你才是真正的孤陋寡闻」的模样,「这世上有很多地方不见得有银子就可以进去,最好的例子,皇宫。」
不是说这个丫头怯懦不善言词吗?传言果然不能相信,一个多月的相处,他不曾在她身上见到胆怯的影子,只觉得她若出生在武将之家,必是巾帼不让须眉。
「来这儿要预约,每日不超过五桌。」
「那又如何?」
林长渊瞪大眼睛,「那又如何?」
林元曦嗤之以鼻的瞥了他一眼,觉得他真是没常识,「这种做生意的噱头,我也会玩,不信,我们合夥开间铺子,我玩给你看。」
虽然这丫头的惊人之语太多了,他已经习惯了,可是当下这一刻,他还是不知如何反应,别说怯懦不善言词,她根本是机敏刁钻。
「二哥哥不觉得那个周恒之太过热情了吗?我怎麽看他都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其实,她真正有意见的人并非周恒之,而是何子谦,这个男人沉默寡言,可是又让人强烈感觉到他的存在,而且,总觉得他老是瞅着她,好像能看透她的真面目。
林长渊摇了摇头,「你知道周恒之是谁吗?」
林元曦怔愣了下,「周……难道是诚郡王世子?」
这丫头的反应实在很合他的心意,难怪他们两个可以凑在一起。「诚郡王有二儿一女,两子皆为嫡子,不过,两子相差八岁,所以此人自然是诚郡王世子。」
「不过,越州只有诚郡王府姓周吗?」
顿了一下,林长渊有些迟疑的道:「他应该是诚郡王世子吧。」
「他是啊。」
林长渊咬牙切齿的怒瞪着她,这丫头在耍他吗?
林元曦不认为提出合理的质疑有何不对,当然,她如此肯定周恒之的身分也是有原因的,「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看起来就像皇家出产的。」
咳!林长渊轻拍胸口,这丫头就不能婉转一点吗?
「就算他是诚郡王世子又如何?难道你与他交好,他就会将妹妹嫁给你吗?」林元曦实在不相信聪明的二哥哥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我至少有了近水楼台的机会。」
略微一顿,林元曦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这倒也是。」
「我们都来到这儿了,不进去多可惜,走啦。」林长渊强硬的拉着她走进去。
桃花庄望眼看去皆是桃花,而用膳的地方是隐身在桃林之中的八角凉亭,凉亭皆伴随着小桥流水荷花池,不远之处还有石桌石椅,显然是方便随侍的侍卫或小厮用膳。凉亭很大,可容纳十人以上,围上纱帘,亭中之人隐约可见却无法窥出真实身分,又因四周无处藏身,反倒不怕遭人窃听。
总而言之,这儿很适合用来招待贵客吃饭、听曲、赏景。
他们到了周明安设宴的地方,周明安和何云珞正在下棋,张启华在一旁观战,小厮和侍卫皆守在凉亭外面,随行的小武和夏茗当然止步於此。
张启华将右手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们别打扰两人对奕。
林长渊赶紧靠过去观战,林元曦则更乐意欣赏荷花池中的锦鲤。
「我又输了!」周明安懊恼的抓住旁边的林长渊,「换你跟子谦对奕。」
「论棋艺,我自知不足以成为何公子的对手,倒是小曦,前些天她在棋院遇到南临书院的季夫子,两人三战三和,说不定可以跟何公子对上一局。」林长渊连忙将林元曦拉过来。
林元曦偷偷瞪林长渊一眼,他不知道一个姑娘家混在几个男人当中要低调吗?
「小曦,若是你能狠狠修理他一顿,我送你一匹骏马。」周明安很土豪的道。
古人的马如同现代人的车子,可是,她一个姑娘家要匹马干啥?算了,在没有赢过何子谦之前,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
林元曦棋艺精湛,这归功於上一世爱下棋的父亲,没事就拉着她切磋,不过,她也喜欢下棋,因为可以专心做一件事的感觉很好。
何云珞抬头看了林元曦一眼,小狼很挑剔,不容易与人亲近,他为何可以让小狼如此喜爱?
林元曦的棋风看似随兴没有章法,事实上时不时的剑走偏锋,招招隐含陷阱,而何云珞棋风沉稳,不动如山,无论林元曦如何下法,他都能稳住自个儿的节奏,可是适当的时候也会狠下杀招,可谓杀伐决断。
两人下得并不快,但是厮杀激烈,让一旁观棋的人浑然忘我的投入其中。
战况胶着,双方杀得难分难解,林元曦突然道:「是我输了。」对面的人不时抬头看她,扰乱她的心思,她如何专心下棋?
「是和局。」何云珞纠正道。
周明安拍手道:「了不得,至今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子谦视为对手。」
「可惜,差了那麽一点,小曦就可以得到一匹骏马了。」张启华觉得很遗憾。
「这次没赢,下次再来,迟早可以从我手上得到一匹骏马。」
林元曦连忙拱手道:「周公子高看了,我不是何公子的对手。」
「周大哥、何大哥、张大哥。」周明安纠正道。
张启华立刻点头附和,「是啊,以後都是好兄弟。」
林元曦实在笑不出来,可是又不能不笑,一个姑娘跟几个男人混成兄弟,像话吗?她忍不住给了林长渊幽怨的一瞥,可惜他忙着欢喜,完全无法体会她的心情,因为他「近水楼台」的如意算盘成了一半了。
「肚子饿了,该用膳了。」周明安拍了一下手,候在凉亭外面的掌柜立刻吩咐传膳,约过一刻钟,午膳就摆满了一桌。
「这是桃花庄最有名的桃花酿。」周明安亲自给众人斟酒,接着举起酒杯道:「恒之能认识两位贤弟,深感荣幸,敬两位一杯。」
说到喝酒,林元曦向来很机警,入口的只有一点,其他的几乎洒在桌下,尤其她发现周明安企图灌醉他们,她索性不顾形象的抱着肚子冲出去找茅房,连林长渊都被她吓得两眼暴凸。
何云珞也看出周明安的意图,事後问起,「你在玩什麽把戏?」
「你不觉得喝醉了,更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吗?」
「你不是自诩火眼金睛吗?妖魔鬼怪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何况是生性洒脱不羁的林长渊,岂有本事在你面前隐藏?」
「这可难说。」
何云珞只是挑了挑眉,不再言语。他们心知肚明,周明安的心思全在范曦身上,至於原因,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林元曦,周明安与他们交好绝非因为投缘,而是别有目的,还是离他们远一点比较好,毕竟这是一个男女有别的时代,若教人发现她是女儿身,还跟几个男人鬼混,别说个人名声,就是家族里的姑娘也都会受她波及。不过,她不想跟人家鬼混,也要人家配合她啊。
「今日你再不现身,恒之就要杀上门了。」林长渊觉得林元曦太大惊小怪了,即使女儿身的事曝光了,周明安他们也不会为难她。
「你就说我病了,不便出门。」林元曦看周明安就是个任性的孩子,说不上讨厌,就是很烦。他对她很显然很有意见,是因为小狼的关系吗?小狠无视於他的存在,待她却热情奔放,自视高人一等的世子爷肯定很不爽。
「你已经病了好几日了」
厉眼一射,林元曦凉飕飕的道:「你不会每次都说我病了吧。」
「不说你病了,难道说你不愿意跟他们往来吗?」
林元曦还真是无法反驳,可是又想伸手掐人。
顿了顿,林长渊略带担忧的道:「周恒之对你好像有不一样的心思。」
「他是看我不顺眼。」
「不是,难道你感觉不出来他老爱绕着你打转?」
这倒也是,不过她感觉不到这其中有什麽暧昧,可是见到林长渊很苦恼的样子,她调皮的逗道:「他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闻言,林长渊不由得生出不安,「我不曾听过诚郡王世子有这样的传闻,不过权贵之家的子弟多有不堪入耳的传闻,像是狎妓、豢养娈童,这不是什麽稀奇事。」
林元曦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寒颤,「周恒之看起来不像是有特殊癖好的人。」
「我看他也是个好的,只是有点玩世不恭。」
「以他的身分,还是玩世不恭比较好,若是凡事太过认真、积极,宫里那一个肯定要生出戒心。」
「周恒之的问题暂且搁下,总之,今日你无论如何非去不可。」林长渊的态度转为强硬,明摆着用拖的也要将她拖出去。
「为何?」
「今日是我们越州的大日子——?春游,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名门闺秀也都会出门游玩赏花。」换言之,这是一个看美人的好机会,还是真正的美人。
林元曦唇角一抽,「春天都快过去了,怎麽还在春游?」
林长渊赏了她一个白眼,觉得她严重缺乏常识,「正是因为春天快过去了,才要赶紧在炎炎夏日来临之前出门游玩赏花。」
林元曦嗤之以鼻,「这是为了给自个儿出门游玩找的藉口吧。」
林长渊忍不住瞪人,「这不是重点。」
「我明白,只要是男人,即使身体抱恙也要冲出去看美女,是吗?」所以,为了不教人怀疑她是女儿身,今日她非去不可。
「正是,名门闺秀都出门春游了,一个大男人岂能躲在家里不出门?而且,白云山的桃花开得正盛,美不胜收,明年此时也不知你是否还在越州,错过了多可惜。」
也是,明年此时即便还未嫁人,也是待嫁之身,即使还在越州也不见得出得了门,再说了,她要低调,可不能特立独行,今日她是非去不可。
说到白云山的桃花,林元曦最先想到的当然是诚郡王府的桃花林,万万没想到隔着白灵湖的另一边竟然有更大片的桃花林,这儿是属於白云寺的产业,漫步而上,过了大约一刻便可见到白云寺。
周明安邀请他们去的赏花之地却是位於白云寺旁边的一座小院子,这儿种的并非桃花,而是杏花,如今杏花还开着,另有一番风情。不过,他们要赏的并非杏花,而是在白灵湖畔赏花游玩的美人们,因为从这儿望去正好可以一览她们天真活泼的风采,总之,此地堪称绝佳的「偷窥」地点。
虽是女子,林元曦也喜欢看美人,美好的事物总是令人心情愉悦,所以,她对於赏美人这件事的热情一点也不输其他人。
「哇!越州的美人全都到齐了吗?」林元曦看得目不转睛,这种场景堪称选美比赛,一个艳过一个,各个争相成为最美的女主角,若她是男子,肯定流了一地口水,美啊,真是美啊!
林元曦看得浑然忘我,完全没发现其他四人全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见到美人两眼闪亮如星辰,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好色、猥琐,反倒觉得率真、可爱。
「二哥哥,那位紫色衣衫的神仙姊姊是不是景阳郡主?」林元曦激动的抓住旁边的林长渊。
「神仙姊姊?」林长渊有一种被雷霹到的感觉,其他三个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呆若木鸡,周景阳只是个爱吃喝玩乐的野丫头!
「你不觉得她看起来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吗?」顿了顿,林元曦忍不住又补上一句,「美啊,真是美啊,看着就饱了。」
其他四位还绕着「神仙姊姊」这词发愣,周景阳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吗?
林元曦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为何一点附和都没有?她缓缓侧过头,先看到身边的林长渊一脸呆滞,再过去是周明安、何云珞、张启华皆是瞠目结舌……半晌,她不自在的嘿嘿一笑,「你们不觉得她美若天仙吗?」
周明安终於回过神了,「她身上哪来的仙气?她就是个吃货!」
张启华点头附和,「没错,说到吃的,她席地而坐也无所谓,在南临,大到酒楼小到流贩,卖吃的没有人不认识她这个贪吃郡主。」
闻言,林长渊立刻拍了林元曦的肩膀一下,「这岂不是跟你一样?」
「……我不会席地而坐。」林元曦真想掐人,二哥哥根本是猪一样的队友,没将众人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不罢休,根本恨不得将她曝露出来嘛。
「没想到小曦也是个吃货。」周明安显然很喜欢这个新发现。
「她来越州不到一个月,能够吃得起的,全教她吃遍了。」
「能吃就是福嘛。」林元曦偷偷扯了一下林长渊的衣袖,他有必要如此卖力出卖她吗?
「景阳也是如此说。」
景阳……林元曦敏锐的捕捉到这两个字背後的讯息,旋即鄙视的瞥了林长渊一眼,原来周恒之已经坦白身分了,难怪他最近与他们往来如此密切。
「你跟景阳郡主应该很合得来。」张启华突然觉得小曦亲近多了。他一直觉得小曦这个人很奇怪,虽然总是笑脸迎人、不拘小节,可是若可以不说话他绝不会开口,看得出来他不喜欢引人注意,不过一旦出口便是恣意张扬的,骨子里的锐气藏也藏不住,所以看着他,往往会生出一种不真实的距离感,如今想像他跟景阳吃得满面油光的样子,倒显得真实多了。
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周明安点头道:「你们肯定可以成为好友。」
何云珞冷眼斜睨着周明安,这小子不是看上林长渊,怎麽这会儿变成范曦?这小子很显然在算计范曦,而这范曦身上究竟有什麽值得算计?范曦这人始终给他一种蒙着面纱的感觉,看不出深浅,有时不起眼,有时却光芒万丈,而他的独特正在这教人难以看出的深浅,他,会让人不自觉生出期待。
「……周大哥真爱说笑,男女有别。」林元曦很想一笑置之,可是脸上的笑容显得很僵硬,这种感觉不太妙。
周明安挤眉弄眼的暗示,「景阳人美心更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能结识她,得她青睐,这辈子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郡主实在太过美好了,我这样的小人物岂能站在郡主身边?」
「她很能吃,不是普通的能吃。」单是这一点,就可以使她的美好黯然失色。
张启华很不给面子的补上一句,「她的胃口简直可以媲美男子。」
「……」林元曦实在不知如何反应是好。
「慢着,我跟小曦说几句话。」林长渊将林元曦拉到一旁,低声道:「终於有认识景阳郡主的机会了,你怎麽可以拒绝?」
林元曦恶狠狠一瞪,「你搞清楚,这是我的机会,不是你的机会。」
林长渊举起手上的摺扇敲她的头,「你傻了吗?你的机会不就是我的机会吗?」
「你确定?」
「你避着她,机会不就落在我身上了吗?」
「理论上如此,不过,你不觉得这有欺骗的嫌疑吗?这样真的妥当吗?」她对周明安他们隐瞒自个儿是女儿身,实乃无奈之举,但是刻意以男儿身认识其他人,还是个女子,这就太恶劣了。
「你不帮我,谁能帮我?」
「你对景阳郡主为何如此固执?」她很清楚二哥哥不是攀附权贵的小人,看上景阳郡主绝对与身分无关,可是,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两人如何产生交集,景阳郡主这朵开在山壁上的花儿如何落在二哥哥眼中。
林长渊忍不住对她咬牙切齿,「你此刻应该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吧。」
「我总要有帮你的理由啊。」
「平日真是白疼你了,我可不曾跟你计较这个计较那个。」林长渊越说越哀怨。
闻言,林元曦突然觉得自个儿好像後母。仔细想想,她能够融入这个时代,二哥哥厥功甚伟,如今她明明可以帮二哥哥却自命清高地不愿沾手,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可是,周明安明明知道二哥哥看上景阳郡主了,又为何恨不得将景阳郡主塞给她?总之,她觉得这位郡王世子在算计什麽,不过,她好像没什麽值得人家算计。
「好吧,我帮你,不过,我可要提醒你别想得太天真了,若是这朵山壁上的花儿如此好采,早就落在他人手上了,还能等着你出手吗?」
「你还真伤我的心,难道在你眼中,我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的吗?」
「不不不,二哥哥是大魏最年轻的举人,岂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她的心灵年纪远远大他一倍以上,不自觉就将他当成毛头小伙子,因此看不见他是少有的青年才俊,而且具有高颜值。
林长渊骄傲的抬起下巴。
「你们两个别躲在那儿说个没完没了,赶紧过来。」周明安喊道。
林长渊赶紧折回石桌,拱手行礼,「我代小曦给周大哥赔句不是,别看小曦平日胆子很大,到了美人面前,她就会变得手足无措,郡主见了只怕会笑话她。」
林元曦的脚步顿了一下,她平日胆子很大吗?她在他们面前不是一直都很羞怯吗?好吧,就当她平日胆子很大,可是,二哥哥有必要如此贬低她吗?
「小曦想太多了,景阳不是什麽美人,就是一个爱吃的,我保证你在她面前会很轻松自在。」
林元曦觉得这会儿说什麽都不对,只能扯着唇角傻笑。
周明安拍着胸膛道:「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林家老家林家庄位於林河镇,紧临越州府城南临,这儿有三分之一属於林家,林家在此开了学堂,一开始只是为了族人,後来陆陆续续出了几名举人,名声从此传开,渐渐有人慕名而来,後来会试榜上若有越州学子,必有出自林家学堂,林家学堂甚至出了一位探花郎——?也就是林元曦的父亲,如今连官家子弟都想来这儿读书,在越州名声不输官方的南临书院。
林家学堂也收女子,只是不同於男子,目标是琴棋书画皆通,因为如此,林家姑娘自我意识高涨,再加上越州受到南蛮影响,民风开放,甚至不少官家千金会骑马,出门少有人戴上帷帽。因此来到越州,林老夫人从不拘着林元曦,甚至免了她晨昏定省,由着她开开心心过日子,可是即便如此,林元曦还是坚持每日陪祖母用晚膳,聊聊她在这儿的新发现。
「祖母看起来很开心,今日有什麽好事吗?」虽然她自觉是个外来者,并非真正的林元曦,可是对原主的祖母却很自然的生出亲近的感觉,也许是祖母真心疼爱她,深怕她再想不开,也不管自个儿年纪一大把了,不远千里带她回老家散心。
「今日祖母终於得了诚郡王妃送来的帖子。」如今林老夫人最放不下的就是林元曦的亲事。女子一旦遭人退婚,想再得一门好亲事那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她又不愿意孙女儿嫁得太过委屈了,即使要低嫁,也必须是百里挑一的好儿郎。
林元曦怔愣了下,「诚郡王妃的帖子?」
「诚郡王妃难得在王府办赏花会,南临大大小小官家女眷都受邀出席,林家长房和二房未嫁的姑娘最大只有八岁,按理王妃不会下帖子给林家,不过,祖母前些日子递了帖子给王妃,虽然王妃婉拒祖母登门拜会,倒是记住你在这儿。」
林元曦的脑子终於运作了,「王妃办赏花会,郡主会在吗?」
林老夫人好笑的举起右手食指戳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傻了啊,郡王府办赏花会,郡主这个主子怎能不在?」
这简直是青天霹雳,明日她就要以范曦的身分见郡主,若再以林元曦的身分见郡主,女扮男装之事岂不是瞒不住了?
「小曦,诚郡王府的赏花会是教大伙儿认识你的好机会,你可要好好表现。」
林元曦暂且搁下恼人的思绪,专心面对眼前的问题,「为何要大伙儿认识我?」
「知道你是个好的,自然有人抢着上门提亲。」
顿了顿,林元曦愧疚的问:「祖母很担心我嫁不出去吗?」
「林家的姑娘岂会嫁不出去?不过是想给你挑个最好的。」
林元曦知道自个儿不能不嫁人,但是教她以条件决定终身大事,她这个谈过自由恋爱的人是无法接受的,所以她只能婉转道:「祖母,最好的不见得适合我,倒不如两人性情投合。」
闻言,林老夫人甚感安慰的道:「你这丫头倒是个通透的。」因为先前的亲事太好了,她还担心挑个家世差太远的,这丫头难以接受。
林元曦突然想到一件事,「祖母为何不等到回京再谋划我的亲事?」
林老夫人原是想等亲事确定了,再教林元曦知道他们的决定,没想到这丫头的反应如此之快。
林老夫人握住林元曦的双手,温柔的拍抚着,无奈的道来,「你遭到退亲一事,京城无人不知晓,若想在京城为你挑一门好亲事已是不可能,祖母和你爹觉得不如将你嫁到越州,林家在越州很有分量,高门大户无人不喜欢与林家结亲,而你几位堂伯堂叔皆是正人君子,将来你在夫家受了委屈,他们一定会站出来护着你。」
虽然早知道在京城挑到好夫家不太可能,但也没想到来越州不单单是为了散心,更重要的是为了她的亲事。
「小曦,祖母知道你心里很委屈,退亲一事错在英国公府,与你无关,可是英国公府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你克亲之名是英国公府传出去,这个亏我们只能认下了。」
半晌,林元曦用轻松的口吻道:「其实,我觉得嫁个普通的老百姓也无所谓,不过,普通老百姓大概也不敢娶个克亲的女子,我若想留在京城,恐怕一辈子都别想嫁人……一辈子不嫁人也无妨,只是祖母和爹应该不会同意吧。」这个时代真的很不自由,想要潇洒独自过日子也不行。
「别说傻话,祖母一定给你挑个好的。」
「祖母真的不必为我太费心了,我不在意对方门第,只求两人性情相投。」
「你别担心,祖母会为你作主。」
她真的不在意对方门第……算了,即使祖母相信她是真心话,她也避开不了诚郡王府的赏花会,王妃亲自下的帖子,她敢不给面子吗?
回到寝房,林元曦有气无力的趴在榻上,诚郡王府的赏花会逃不了,她就只能想法子躲开明日的筵席,可是,周恒之会算了吗?虽然相处时日很短,但是这位世子爷很容易了解,性子执拗,一次不成,再来一次;不成,再接再厉。总之,若不想他来烦人,就必须顺着他……这些自视高人一等的王公子弟从来不懂得尊重别人。
「姑娘,明日你索性给自个儿弄黑一点,看不出长什麽模样,郡主就不会记住你了。」夏茗见她愁得眉都打结了,赶紧给她出主意。
林元曦送上一个白眼,「你知道何谓『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若成了黑人,郡主有何反应我不知道,但是周恒之他们一定觉得很奇怪,说不定反而让他们察觉到我『易容』了。」
「若是如此,姑娘明日还是别去吧。」
「我也不想去,可是若没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最後一刻才落跑,这不是更心虚吗?」换言之,她是骑虎难下啊。
「这如何是好?」
「我哪知道?」坐直身子,林元曦苦恼的搔了搔头,叹了声气,「人啊,果然不能撒谎,一开始没说出我是女儿身就应该赶紧找理由抽身,结果,我反过来跟他们鬼混,这会儿终於嚐到苦头了。」
「姑娘……」
「你让我一个人静静。」林元曦举起左手打断夏茗,右手轻敲着扶手,嘴里喃喃自语,「我肯定可以找出一个脱身之策……若说得了急病……」
姑娘想事情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夏茗识相的给她沏了一盏热茶,便拿着针线笸箩退到门边守着。
第二章 灵武山遇袭
今日是个令人期待的日子,周明安心情愉快、满面笑容,张启华显然感觉到有什麽事要发生,直绕着他打转,而何云珞彷佛独自待在另一个空间,悠闲的喝着茶,望着窗外,街道上车水马龙,如此热闹,却又离他很远。
「你们说,小曦今日会来赴约吗?」周明安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何云珞身上。
张启华不明白他唱这出戏的目的何在,「你到底在玩什麽把戏?我还以为你看上的是林长渊,如今为何恨不得将小曦和郡主凑在一起?」
「我本来是看好林长渊,可是越认识小曦,越觉得他跟景阳合得来。」撇开某个还不能公开的理由,周明安真的认为妹妹跟范曦可以玩在一起。
「小曦总是笑脸迎人又不拘小节,跟谁都合得来,不过郡主要嫁人,可不能只考虑对方的性子,还有家世。林家是百年书香世家,范家祖上是商贾,直到小曦的祖父得了进士出身进入官场,范家才慢慢摆脱铜臭味,可是论到读书人的风骨和底薀还差远了,郡王爷应该看不上眼吧。」
周明安微微挑起眉,「你对范家很清楚嘛。」
「我实在很好奇你对小曦为何如此关注,就打探了一下范家的事,可是,好像也没什麽特别的。」因为如此,张启华更好奇了。
周明安深表同意的点头附和,「范家还真是没什麽特别的。」
顿了顿,张启华明白的道:「范家没什麽特别的,但是小曦有,是吗?」
周明安一脸神秘兮兮的笑了,然後别有用意的看了何云珞一眼。
「所以,你是不是认为他今日不会赴约?」
略一思忖,周明安得了一个结论,「他是个聪明人。」
「这是来,还是不来?」
周明安很自然的转向何云珞,「子谦认为呢?」
「来了。」何云珞微微朝着窗外点了一下头。
两人同时一怔,接着跳起来冲到窗边,果然看见「范曦」站在马车边,慢吞吞的边打哈欠边整理衣服,迟迟不肯迈开脚步,直到林长渊受不了的回头给了一记栗爆。
「你是乌龟吗?」
「你看过乌龟的四肢如此修长吗?」林元曦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我若是乌龟,这会儿还没出门呢。」
林长渊真想再给她的脑子一记,可是忍住了,「你好像忘了,是我拽着你出门。」
「若我不愿意,你能拽着我出门吗?」
虽然有段距离,听不清楚他们对话内容,但是从脸上的表情就能猜出大概——?一个急着赴约,一个百般不愿。
见状,周明安笑得更乐了,张启华也忍不住唇角上扬,何云珞面不改色,不过,若细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眼眸深处闪烁着一抹兴味。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传来,此起彼落的尖叫声後,只见一匹马疯狂的冲过来,行人仓皇闪避,有人摔倒,还有小孩的哭声,然後下一刻,他们就看见林元曦推开林长渊扑过去抱住孩子,滚了好几圈,撞到墙壁才止住。
这一刻林元曦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疼死了,可是再疼,面对怀中哭得哇哇大叫的娃儿,还是要笑着安抚道:「没事了,不哭。」
此时孩子的娘心急如焚的寻过来,扑上去将孩子抱过去,「我的宝儿,不哭不哭,没事了,娘在这儿。」
「他只是吓到了,应该没受伤。」受伤的人是她,这会儿她全身都在痛。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没事就好,孩子受的惊吓不小,你赶紧带孩子回去吧。」
孩子的娘郑重的行礼致谢,赶紧带着还在哭闹的孩子离开。
「你这个胆大妄为的……你不要命了吗!」林长渊终於拨开街上混乱的人群跑过来,气呼呼的瞪着她,「再差一步,你就死定了!」
「死了就死了,那也是我的命。」比起生死,她更害怕疼痛,瞧,这会儿她连动一下的胆子都没有,就怕扯到伤处。
「你不要胡说八道……」
「二哥哥别骂了。」林元曦艰辛的举手打断他,「那匹疯马呢?」
「别担心,有人收拾了。」何云珞率先走近,周明安紧跟在後,最後是张启华。
「小曦,你也太大胆了,差一步,你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周明安真是吓坏了,换成是他这个习武之人,当下也不见得会扑过去救人。
「真是令人佩服!」张启华终於觉得周明安的另眼相看有点道理。
「你还好吗?」何云珞察觉到不对劲。
林元曦努力挤出笑容,「我好像受伤了,没法子站起来。」
何云珞因为靠得最近,很自然的弯身将林元曦抱起来,众人见了都吓了一跳,林元曦更是傻了。
林长渊率先回过神来,「小曦还是交给我。」
何云珞瞥了他一眼,他瘦弱的身躯可以抱得动范曦吗?
林长渊从来不觉得自个儿瘦弱,可是与何云珞的高大挺拔相比,他真的不够瞧,而且他也没信心抱得动林元曦,所以,他还是不要逞强好了。
「我可以自个儿下来走。」林元曦终於找回自个儿的声音。
「受伤的人还是安分一点。」何云珞回头看了周明安一眼,「这儿交给你了,我送范曦去医馆。」
周明安怔愣了下,赶紧拍了拍张启华的肩膀,快步追过去,「你留在这儿等景阳,我跟他们去医馆。」
看着其他人匆匆离去,张启华很困惑的搔了搔头,「我就是大夫了,还被人家尊称一声神医,为何他们要送去医馆?」
到了医馆,何云珞和周明安被林长渊拦在诊疗间外面,两人才想起张启华就是大夫,而且他的医药箱时时刻刻交由小厮带在身边,这是关己则乱吗?
「我不知道你如此关心小曦。」周明安若有所思的看着何云珞。
「今日他不顾性命救人,我们都希望他平安无事,难道是你就不会伸出援手吗?」何云珞很理直气壮。
范曦奋不顾身扑过去抱住孩子的时候,他感觉自个儿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如此娇弱的一个人怎能完全忘了自个儿的生死去救一个陌生人?他越看范曦这个人越是迷惑,能够得了诚郡王府的青睐,将来必能平步青云,可是他却避之唯恐不及,这不是有违常理?这只是其中一项,他有许多认知在范曦身上似乎都不适用,这也使得范曦更教人看不透。
周明安一时哑口无言,确实如此,可是何云珞的反应实在太快了,根本不给旁人出手的机会。但他当然不能将真心话说出来,否则,还以为他在吃醋,责怪他抢在前头献殷勤。
「范曦跟景阳还真是无缘,你就别费心将他们凑在一起。」
「错过今日,还有下一次,不急。」
何云珞不发一语的挑起眉,是啊,不急,总会知道他在图谋什麽。
虽然今日逃过一劫,大大松一口气,可是林元曦也知道麻烦并未解决,一身的伤不过是为她争取到缓刑,因为十日後,诚郡王府的赏花会上她势必会见到景阳郡主,而周明安也向她表示,过些日子待她养好伤之後,再安排她跟景阳郡主见面,换言之,她的身分还是会曝光。所以除非她有法子打消周明安乱点鸳鸯谱的馊主意,要不,结果都是一样,只是早晚问题。
想了又想,她觉得还是避开诚郡王府的赏花会最为稳妥,只是,如何方能得到祖母谅解,又不得罪诚郡王妃呢?
琢磨数日,她唯一想到的法子就是生病,最好病得很严重,这并非人力能控制的事,突然病倒了,她也无奈啊。
林元曦越想越确定,唯有这个主意行得通,「没错,病得昏昏沉沉……我很乐意拖着病体去参加诚郡王府的赏花会,可祖母绝不会同意,最後祖母只能独自赴会,而诚郡王妃只会替我可惜,我竟然错过这种推销自个儿的好机会……是啊,我成了最无辜的人……」
「姑娘平日壮得像头牛,人人期待的赏花会一到,反而病倒了,这不是很奇怪吗?」夏茗忍不住打断她的喃喃自语。
顿了顿,林元曦僵硬的转头瞪着夏茗,「我平日壮得像头牛?」
「姑娘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一只手数得完,这不是壮得像头牛吗?」
唇角一抽,林元曦凉飕飕的纠正道:「我只是很少生病,不是壮得像头牛。」说她像狐狸,勉强还能接受,牛……真丑!
夏茗显然很困惑,不过还是「哦」了一声。
「好吧,好端端的突然病倒了,确实很奇怪,除非发生意外,就像那日一样。」
「是啊,姑娘生了病,受苦的还是自个儿。」
「受点苦能够逃过一劫,倒也无妨。」林元曦并没有打消这个念头,只是在想有什麽法子可以病得理所当然。
「今日是诚郡王府的赏花会,明日是知府家的赏花会,难道姑娘可以每一次都靠生病逃过一劫吗?」
林元曦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平日闲在内宅没事干的夫人小姐最喜欢办赏花会、诗会……总之,就是将其他同样无聊的人凑在一起,而诚郡王妃都邀请祖母了,其他夫人自然不好忘了给祖母送帖子,她爹好歹是个三品京官,除了诚郡王,越州这儿的官全在他之下。
轻声一叹,林元曦无奈的道:「我知道,藉生病逃过一劫是最蠢的法子。」
夏茗松了一口气,真担心姑娘拿自个儿的身子折腾。
林元曦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拍了一下几案,叫道:「若是我的脸病了,不能见人,这是不是就不会那麽奇怪?」
夏茗怔愣了下,「脸生病了?」
「脸上长一颗一颗的小疹子,这不就是脸生病了吗?」
这可吓坏夏茗了,「姑娘可别拿自个儿的脸折腾,若是弄巧成拙,以後就是一辈子躲着不敢见人,这岂不是比病了还惨?」
林元曦摇了摇头,觉得她太孤陋寡闻了,「生病有两种,一种是真的生病了,一种是假的生病。」
夏茗当然明白,可是不解,「脸上冒出小疹子,还可以装的吗?」
「我可以让自个儿变黑变得更像男子,当然也可以让自个儿脸上长出小疹子。」
夏茗见过她的「易容术」,但也只是乍看之下不会想到同一个人,不过,若出现疹子,差异就大多了。
「姑娘如何在脸上弄出疹子?」
「我自然有法子,不过这两日一直在下雨,易容很容易穿帮,若是不小心露了馅教人发现,反而麻烦。」林元曦转头看着窗外的大雨,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
「既然如此,姑娘还是别冒险了。」夏茗实在很心疼林元曦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折腾,再接再厉的劝道:「诚郡王府的赏花会只有夫人们和姑娘们参加,姑娘又见不到郡王世子他们,以真面目示人又如何?只要姑娘不在郡主身边打转,就是姑娘後来以男子的身分跟郡主见面,郡主也不见得会认出姑娘,倒是赏花会要提供花卉,姑娘恐怕要尽早准备。」
这倒也是,只要她不在郡主身边打转,甚至刻意避着郡主,只怕郡主还不会记住她这个人……等一下,林元曦後知後觉的反应道:「你说什麽花卉?」
「姑娘忘了吗?只要是去赏花会都要带上一盆花卉参与比赛,得了魁首,还可以得到主人家提供的彩头,像诚郡王府这样的权贵,给的彩头通常是一套赤金头面。」
「这不是可以卖很多银子吗?」
「姑娘!」
林元曦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别叫那麽大声,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也知道我不懂花花草草,如今更是寄人篱下,我也只能去花农那儿寻一盆交差了事,魁首绝不可能落在我头上。」
夏茗点头附和,「姑娘根本是摧花辣手,凡是落在姑娘手上的花很少能活命。」
林元曦的脸微微一僵,她只是对养花没什麽兴趣,可不是一窍不通,好吗?算了,这也不是什麽要紧的事,於是摆了摆手,问:「越州的花市在哪儿?」
「灵武山,离林家庄有点远,最好天未亮之前出门,要不,赶不及午膳前回来。」
「好吧,我们去找二哥哥,看看他这两日是否有空陪我去一趟灵武山。」林元曦跳下卧榻,穿上屐鞋便往外跑。
「姑娘,慢点,我给你撑伞。」夏茗赶紧取了放在角落的油纸伞跟上去。
坐在茶棚,何云珞看似随兴的喝着茶,彷佛无视於周遭一切,可是一盏茶功夫,他已经将茶棚里面的每一张面孔都记住了。只要一眼,他就可以记住对方的容貌,并研判出对方是应该记住的人,还是转眼可以抛至脑後的人,而他的判断十有八九不会有错。
过了一会儿,去了茅房的何连回来了,他在何云珞的左边坐下,看起来相当虚弱。
「还好吗?」何云珞状似关心的问。
「不好,也不知道吃错了什麽,肚子闹得可厉害了,害我差一点掉进茅坑。」何连悄悄的在桌上写下三,接着是二,最後是一。
何云珞明白的点点头,跟踪他们的人有三个,两个在外面,一个在茶棚。根据他先前的研判,茶棚里面确实只有一个可疑人物,而此人缩在离他们最远的角落,无法听见他们刻意压着嗓门的声音,只能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
「想要我的命?」
「何曜说他们身上没有杀气,身手很灵巧,警觉性很高,应该是专门打探消息的人。」这三个人绝对不会想到,当他们盯上主子时,同时也被主子派人盯上了。明面上,只有他一个人跟着主子来到越州,事实上来得可多着,他们全部隐身暗处由何曜安排暗中保护主子,可是绝对没有人想到,在暗中为主子和何曜传达命令的是小狼。
「他们是想打探我来这儿的目的。」
「错不了。」
「英国公府等於西北军,我避开京城的混乱来姨母这儿,不是天经地义吗?」虽然他来越州确实另有目的,可最重要的还是避开京城的乱局,而这也是皇上的意思。京城几家权贵为了是否立太子一事吵翻天了,皇上不愿意西北军遭有心人利用,此时他能够远离京城最好,至於他来越州图谋的事,皇上倒是没抱多大期待,不过事情若成,从中得利,这是最好不过。
「表少爷也不相信主子来这儿避风头。」主子是西北军第二号人物,只要他的心稍稍偏一下,朝堂上的局势很可能就会产生变化,因此他的一言一行无论是否有特殊含意,各方人马都要掰开来琢磨一下,藉此窥探西北军是否生出异动。
「那一位不喜欢我与这边太过亲近,恒之当然不相信他会放我来这儿。不过,我因何在此有这麽重要吗?心里没鬼,何必记挂我在这儿的一举一动?」无论皇上多信任诚郡王,也不乐意诚郡王勾搭重臣守将,扩张自个儿的实力。
「会是二爷吗?」
何云珞摇了摇头,「三位叔叔当中就他心思最活络,能够算计,绝不会放过机会,可是,说他有本事将手伸到诚郡王府,这是不可能的。」对方若不是紧紧盯着诚郡王府或是在诚郡王府有眼线,不可能知道他今日独自出府。
「要不要让何曜派人引开他们?」
「不必,今日我们也只是来这儿走走看看,不如陪他们四处走走逛逛。」何云珞唇角一勾,起身走出茶棚,何连紧跟在後。
何云珞四下看了一眼,「越州的花农好像都在这一带,是吗?」
何连点了点头,「越州的花农都聚集在灵武山的山脚下。」
「我记得姨母很喜欢牡丹,我们就去那儿瞧瞧吧。」
何连赶紧拉来两人的坐骑,各自上马,直奔灵武山山脚下的花市。
万紫千红一进入视野,何云珞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林元曦实在很苦恼,看过来看过去,每一盆花都很好,但也平凡无奇,带去诚郡王府比赛,变成笑话的可能性很大。
「我应该等到後日再来,有二哥哥帮我挑选,绝对找得到令我满意的。」虽然林长渊已经不上学堂,而是拜越州一位大儒为师,可是林家几个长辈大概是担心他疏於学习,要求他必须参与学堂的大考,而这两日正逢学堂大考。
原本,她也考虑等他应试结束,不过想想又不放心,还是自个儿先走一趟,万一灵武山这儿没有令人满意的花卉,她还有时间请二哥哥去其他地方寻找,只是忘了一件事,她在这方面的程度太差了,一开始怎麽看都好,但一转眼又怎麽看都不好,苦恼啊!
「对公子来说什麽花都一样,何必犹豫不决?」夏茗忍不住吐槽。
林元曦不服气的道:「不一样,至少香味不同。」
「我倒是忘了,公子好歹可以从香味区分出牡丹和兰花。」
林元曦唇角一抽,怎麽有一种惨遭嘲笑的感觉?她懊恼的摆了摆手,「反正都是花,何必计较牡丹还是兰花?」
夏茗实在不知如何反应。
「真巧,竟然在这儿遇见范兄弟。」何云珞走到林元曦身边,目光落在她前方的那盆牡丹。
「……真巧!」林元曦吓得差一点反应不过来,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越害怕面对的人越教她遇上了?难道是老天爷看不惯她日子太过平凡,索性给她找点刺激?自从那日他抱她去医馆,面对他的压力变得更大,总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他会不会察觉到她是女儿身?
「你的身体都好了吗?」
「好了,我的复原能力一向佷好。」
「你怎麽会来这儿?」
「那个……我最近决定洗刷摧花辣手的恶名。」
「摧花辣手?」
「是啊,花花草草一到我手上通常没什麽好下场……好了,不说这个,我就是想寻一盆牡丹名品,心想,名贵的花儿会让我更用心、谨慎。」
「你在这儿很难寻到牡丹名品。」
「难怪我看了这麽久就没见着满意的……不过,既然来了,岂能空手而归?」林元曦随意挑了两盆牡丹,她和夏茗各拿一盆,付了银子,急急忙忙想要闪人,可是何云珞伸手拦下,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这会儿快正午了,吃碗馄饨再回去吧。」
林元曦张着嘴巴,可是一句抗议也说不出口,最後只能跟着他坐在馄饨摊了。
虽然这儿是花市,但是前来买花的路程往往要花上一两个时辰,若不想回程饿肚子,总要在这里饱餐一顿再离开,因此在花市里面划了一个区域专卖吃食,全是小摊贩,琳琅满目的小吃,教人闻到香味就忍不住咽口水。
林元曦天未亮就出门了,为了找到满意的盆栽,整个花市都走遍了,如今饿得前胸贴後背,所以馄饨一上桌她就埋头苦干,好像怕没得吃似的。
「慢点,小心烫口。」何云珞一直觉得看范曦吃东西是很欢乐的事,平凡的吃食进了他口中就会成了佳肴珍馐,教人见了也会胃口大开。
林元曦不好意思的对他一笑,「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点。」何云珞想唤来夥计再上一碗馄饨。
林元曦连忙出声阻止,「不必了,我吃饱了。」她很喜欢美食,但是食量不大。
何云珞也不勉强,付了银子,陪着她来到花市外面专门歇脚和停放马匹车辆的地方,不过林家的马车还未到,林元曦只能坐在树下稍待片刻。
「何大哥不必在这儿陪我,去忙吧。」虽然何子谦不像周恒之老想将她跟某人凑成一对,可是,不知是他生得高大阳刚,还是他不怒而威的气势过於强大,他给她的压迫感反而在周恒之之上。
何云珞正准备告辞,突然从四面八方杀出数名蒙面人,各个杀气腾腾,他的手彷佛凭空生出一条鞭子,鞭子如剑,气势凌厉,一一挡下来者的攻势。其实他以一敌十也不是问题,可是身边有个林元曦,他并不恋战,拉着人且战且退。
林元曦从来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可是面对危险越要冷静,否则只会减低自个儿活命的机会,但就算逃命要紧,也不能丢下自个儿的丫鬟。
「夏茗……」
「何连会保护你的小厮。」
没有牵挂,林元曦就专心逃命,好几次她看见刀剑已经近在眼前了,可是最後一刻何云珞总会为她挡下来,所以再累她也不敢停下来,不过渐渐的体力越来越不行了,她觉得下一刻可能就会扑倒在地,然而就在此时,何云珞突然停下来,然後推着她蹲着身子躲进巨石堆叠而成的石洞中。
何云珞举起右手食指放在嘴巴上,示意噤声,林元曦不自觉地用双手捂住嘴巴,他见了,不由得唇角上扬。
何云珞竖着耳朵细细聆听约有一盏茶的时间,确定敌人并未再追过来,出声道:「没事了,不过,我们还是等上一会儿,待我的人发出信号。」
「对不起,若不是我,你就不用逃得如此狼狈。」这会儿紧绷的神经终於松懈下来,林元曦腿软的往後一坐,还好她此时是男儿身,要不,真是难为情。
没错,他确实因为她才逃得如此狼狈,可是他反过来向她致歉——?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若非我,你也不会遇到这种状况。」何云珞也跟她一样往後坐下来。
「那我们扯平吧,谁也不要觉得对不起谁。」顿了一下,林元曦突然想起一事,「糟了,我的牡丹忘了带走,也不知道折回去的时候是否还在。」
「我们最好别折回去,过几日我再陪你来这儿选几盆回去。」
「不行,我急着要用。」话落,林元曦恨不得咬掉自个儿的舌头,怎麽一不小心就说溜嘴呢?
何云珞彷佛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对,允诺道:「过两日我给你送一盆牡丹过去。」
「不必了,二哥哥不会介意代我来一趟灵武山。」
何云珞倒是没有坚持,转而留意洞外的动静,林元曦实在累坏了,不知不觉就垂下螓首,然後晃过来晃过去,何云珞见了,小心翼翼将她的头推过来靠在他臂上。
何云珞忍不住低下头看着林元曦,长长睫毛宛若扇子,五官精致得像是画中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人儿……若非肤色暗沉,很容易教人以为他是个姑娘……他的心微微一颤,怎麽会想到他是个姑娘呢?
甩了甩头,何云珞努力将心思转到外面的动静,不知过了多久,老鹰的鸣叫声响起,先是长鸣,随後是三声短鸣。
何云珞轻拍了一下林元曦,「范曦,醒醒。」
林元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怔愣了下,赶紧坐直身子,「怎麽了?」
「没事,我的人来了。」
林元曦眨了眨眼睛,何时来了信号,她怎麽都没听见?
「我们出去吧。」
林元曦放下心里的疑惑,随着何云珞出了石洞,没想到真看见几个高壮威猛的男子寻过来,他们给她的感觉很像何云珞,这一刻她突然有一个念头——?这个男人恐怕不是什麽小人物。
林元曦无法折回花市外面的歇脚处,当然只能跟何云珞共乘一匹马,由他送她回去,不过距离林家庄还有一段路程,她就坚持下马步行。
「我可以自个儿从这儿走回去。」虽然这会儿她扮成男儿身,但是林家庄无人不知她是女儿身,若是她跟他共乘一匹马回去,祖母就要教人家对她负责了。
「林家的马车接不到你,肯定以为你出了意外,还是由我出面向林家长辈解释。」范曦毕竟是寄人篱下,出门不见人影,林家肯定吓坏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劳师动众派人出去寻找,若他不出面解释,难保他不会遭受责罚。
「这点小事不敢劳烦何大哥,我自个儿可以处理。」林元曦匆匆行礼告辞,飞也似的窜进最近的巷子,跑了一段,接着左拐再跑了一段,钻进右手边的竹林,走了大约五十步停下脚步。
虽然认为何云珞不会追过来,林元曦还是回头瞧了又瞧,确定後面没人才趴下身子钻进一个藏在草丛後面的狗洞。
这个狗洞藏身在林家庄东侧角落的园子,一般人不会发现,因它隐藏在一座造景的假山洞里面,而这座假山又紧邻池塘,故而,从狗洞钻进来必须先爬到假山上面,再慢慢爬过高高低低的假山,从池边的一棵梧桐树回到地面上。
林元曦能够发现狗洞是因为这个园子,这个园子位置偏僻又靠近林家祠堂,因此若非开祠堂的日子,少有人会来这儿,正是如此,她格外喜欢待在这儿,随意坐在梧桐树下看话本,这可是一种享受,就这样,她才察觉到狗洞的存在。
千辛万苦从梧桐树上爬下来,一转身,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你……我刚刚怎麽没见到你?!」
「天色暗了,你又很忙,若能看见我在这儿等你,那就太了不起了。」林长渊口气凉飕飕的伸手将她拉起来。
「夏茗回来了吗?」
「早就回来了,在叔祖母那儿跪着,你不回来,她就别想起来。」
「这是为何?发生这样的意外,我们也很无奈。」
「你这丫头糊涂了吗?」林长渊狠狠的赏她一记栗爆,「无论发生什麽意外,奴才怎能将主子搞丢了呢?叔祖母已经很宽容了,否则这会儿她不会只有跪着,而是先打一顿,若是你有个万一,她肯定直接被打死丢到乱葬岗。」
闻言,林元曦吓得直冲祖母的院子。
怔愣了下,林长渊急急忙忙追过去,「小曦,你还没换成女儿身……」
这会儿林元曦只想解救夏茗,其他的全抛到脑後,冲进屋子便想拉夏茗起身,「祖母,今日的事不能怪夏茗……」
「跪下!」
林元曦不知道发生什麽事,不过立刻跪下,因为她不曾见过祖母如此生气,这会儿还是识相一点比较稳妥。
「一个姑娘家扮成男儿身,你觉得这像话吗?」看到林元曦像个泥人似的也就罢了,竟然还身着男装,林老夫人快晕倒了。
林元曦忍不住拍了一下自个儿的脑袋瓜,怎麽如此糊涂呢?
「祖母知道你在京城受了委屈,来到越州便想让你快活一点,不愿意拘着你,没想到你竟然扮成男子四处疯、四处野!」
「……祖母明监,扮成男子出门比较方便。」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要摆出认错的姿态,可是保持沉默不申诉,这实在不符合她的风格。
林老夫人气笑了,「你还有理啊!」
林元曦厚着脸皮爬到林老夫人前面,「祖母,虽然扮成男儿身,但是我很有分寸,不该去的地方绝对不去,要不,您问二哥哥,二哥哥可以为我作证。」
站在门外的林长渊不由得往後一退,这丫头想拖他下水吗?
林老夫人的脸都绿了,「这不是应该的吗?」
「是是是,应该的,我只是想告诉祖母,我从来没有忘记自个儿是女儿身。」
「你本来就是女儿身。」
她怎麽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可是,她只能继续装天真撒娇,「祖母,若不是为了诚郡王府的赏花会,今日我也不会跑去灵武山的花市。您不知道,我今日真的吓坏了,那些人突然从四面八方杀出来,吓死我了,我只能赶紧逃命,甚至连拉夏茗一把的机会都没有。」
想像那情景会有多可怕,再看看林元曦狼狈的样子,林老夫人心软了,不过嘴巴上还是不肯松口,「林家庄又不是没有花房,你干啥还去灵武山的花市?」
林元曦有点傻了,「林家庄有花房?」
林老夫人故作气恼的在她额头上拍了一下,「每年二月二日花朝节,林家学堂都会举办赏花会,由林家庄提供花卉供众学子观赏品评。」
唇角抽动一下,林元曦突然觉得自个儿挺蠢的。
「不过,你不好从花房那儿带走名贵的花卉。」她们毕竟寄人篱下。
「我最清楚自个儿对花花草草的认知有几两重了,我也不敢要太名贵的,万一弄死了,我可赔不了。」
「既然知道自个儿有几两重,就应该安分一点。」林老夫人不悦的扯了一下她身上的衣服,「你看看自个儿是什麽德性,真是太不像话了!」
顿了一下,林元曦小小声的抗议,「我觉得自个儿扮男儿身挺俊的啊。」
「我看你根本是不男不女。」
「因为祖母知道我是女儿身,看我扮男儿身当然觉得不男不女,可是外人不知道,看我可是俊得很。」林元曦对自个儿的扮相很满意。
林老夫人恼怒的一瞪,「你不要以为今日这事就算了。」
抿了抿嘴,林元曦蔫蔫的道:「孙女任祖母处置。」
「最近乖乖待在屋里绣花。」
「绣花?」林元曦怀疑自个儿听到外星语言,原主的女红糟得不可见人,更别说她这个穿来的,连缝个扣子都有问题。
「你何时给祖母绣出抹额和帕子,何时才能出门。不过,可不能随便绣几根竹子,祖母喜欢花团锦簇的牡丹,热闹一点,再缀上几只彩蝶,还有,不准夏茗帮你。」
林元曦两眼一亮,「我岂不是不用去诚郡王府的赏花会?」
林老夫人微微皱眉,「这与诚郡王府的赏花会是两回事。」
双肩垮了下来,林元曦可怜兮兮的道:「祖母,这对我来说太艰难了。」
林老夫人真想狠狠戳她的脑袋瓜,虽知这丫头手笨得很,可是也太没出息了。「这事没得商量。」
「祖母……」
「你还想再加上一顶帽子吗?」见林元曦立刻缩成鹌鹑,林老夫人又好笑又好气,摆了摆手道:「好啦,你们两个都回去了。」
林元曦知道再抗争也没用,还是识相一点,赶紧搀扶夏茗回去琢磨女红。
发生昨日那种惊吓,周明安已经猜到今日见不到范曦,可是他怎麽也没想到范曦不来赴约的理由竟然是——?「禁足?」
林长渊可以了解他们有多震惊,只是没有在约定时间坐上林家马车、搞得林家鸡飞狗跳就落了个禁足的下场,确实小题大作了点,但是事情根本不是如此简单,没有小曦女扮男装,惩罚不会这麽重,偏偏这个他说不得。
「在你们看来这是小事,可是闹得林家鸡飞狗跳,这事岂能轻轻放下?祖母便要求小曦在府里闭门思过一个月。」虽然他不曾拿过针线,但是听到小曦说要花上一个月才能完成叔祖母交代的东西,他还是傻了。
周明安觉得难以置信,「他无辜遭到牵连已经够惨了,怎能要他一个月不出门?你祖母未免太过严厉了吧!」
林长渊僵硬的唇角一抽,「家规严厉,我祖母也是莫可奈何。」
「不行,我去告诉你祖母,男儿怎能当姑娘家娇养?」周明安站起身往外走,「我还曾一夜未归,我爹为此出动王府侍卫队,也没见我娘因此不准我出门。」
何云珞伸手拉住他,「你别乱了。」
林长渊双手合十,哀求道:「千万不要,家规如此,不分男女。」
「哪有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家规?我要找你祖母说说,可不要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养成了娇滴滴的姑娘。」
林长渊闻言心惊,这是错觉吗?为何觉得他话中有话?
「人家家规如此,你别添乱了。」何云珞出声道。
被对方轻轻一扯,周明安一屁股跌回椅子上,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可是又不敢发飙。论年纪,他们只差一岁,但是论实力,他们相差悬殊,不想丢脸,还是别惹这位铁血小将军。
「就是啊,别老拿不守规矩的诚郡王府跟人家比。」张启华嘲弄的撇了撇嘴。
周明安恼怒的一瞪,不过倒也不敢耍嘴皮子,神医级的人物可不能得罪,要不,哪日在他茶水里面下药,整得他一夜恨不得睡在茅房,他可就得不偿失。
眼珠子贼溜溜一转,他拍手道:「他被禁足岂不是闷坏了?我们去找他吧。」
林长渊吓得差一点跳起来,「不行,所谓禁足,当然也包括不能见人。」
「我们偷偷摸摸去看他,保证不会惊动林家庄的人。」
「不好吧,若是被祖母发现,一个月就会变成三个月。」林长渊觉得自个儿在冒冷汗了。
「你不露馅,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是啊,以我们的身手想要无声无息穿梭在林家庄,绝对不是问题。」张启华这会儿倒是站在周明安这一边。
若说恒之纠缠此事不放,单纯是关心小曦,没有特别用意,他绝对不相信。既然有热闹可以看,岂能错过呢?
张着嘴巴半晌,林长渊努力挤出声音,「我们府里养了很多很厉害的看门狗。」
周明安不以为然的挑起眉,「有你带路,再厉害的看门狗也会闭上嘴巴吧。」
张启华点头附和,「若还是不放心,就用迷药让牠们闭嘴。」
「不行,如此一来,岂能不惊动家中的长辈?」
周明安起身走过去扣住林长渊的肩膀,「所以,你给我们带路不就成了吗?」
「难道林家庄没有方便你出入的角门吗?」他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总会在府里收买几个下人,尤其门房这种地方更是少不了,无非是图个深夜进出方便,张启华相信林长渊如此聪明的人不至於在府里无人可用。
「我们林家都是读书人,用不着收买下人给自个儿行方便。」
「林家庄东边竹林那儿有个狗洞。」何云珞突然出声道。
林长渊惊恐的瞪大眼睛,周明安和张启华同时转头看着何云珞,他何时知道如此隐密之事?!
「我无意间发现的。」何云珞不疾不徐的道。
周明安微微挑起眉,「这麽巧合,竟教你无意间发现?」
「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狼很调皮,总是能发现别人没注意的小地方。」这事还真是小狼的功劳,昨日范曦婉拒他相送,他原本已经准备回城里了,正好何连带着小狼寻过来,小狼很可能是闻到范曦的气息,跳下马後便一路追过去,他也只能跟过去,最後就看到小狼好奇的在狗洞前面探头探脑。其实他很困惑范曦为何要从那儿回林家庄?昨日的意外并非范曦的错,他出面就可以摆平了,为何范曦坚持不要?他想,范曦必然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怎麽会带小狼到林家庄?」
「我去灵武山的时候路过林家庄。」
周明安眯着眼睛打量何云珞,觉得他好像有什麽隐瞒。
视若无睹,何云珞自顾自的道:「若是林兄弟不方便,可以请小狼带路。」
「……你们都是尊贵的人,钻狗洞着实不适合,不过,我倒是想起林家东侧正是林家祠堂所在,那儿的角门长年封锁,我可以从那儿引你们悄悄进府。」若是让他们从狗洞进府,以後他们要来就来,那不是很可怕吗?
「你早说嘛!」周明安不满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那儿阴气重,我们平日很少靠近那儿,如何记得那个长年封锁的角门?」林长渊站起身,行礼准备告辞,「我先回去安排,今晚亥初我在那儿等你们。」
周明安用力一压,林长渊跌坐回椅子上。「不必如此麻烦,今晚我们一起行动。」
「可是……」
「你从正门进府,我们去东侧的角门等你,这不是很简单吗?」
这是不让他回去通风报信吗?林长渊目光一沉,周明安是不是察觉到小曦是女儿身?可是仔细想想,小曦应该没有露馅,周明安又如何猜出她是女儿身?还是说,周明安只是对她的身分起疑,并不确定她是不是女儿身?总之,他得想个法子警告小曦,要不,今晚她的真面目就要曝光了。
「我们去探望小曦总不能空手而去,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奇珍阁给小曦挑些有趣的玩意儿,免得一个月没出门闷坏他了,如何?」
张启华拍手叫道:「这个主意好啊!」
何云珞无所谓的耸耸肩,「我没意见。」
周明安大大的咧嘴一笑,「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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