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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试阅] 蔡小雀《公子别扯蛋》(求个小龙子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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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5 11: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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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3年6月7日
【内容简介】
身为无崖村里最最勤奋干练的第一农家女
她满脑子只有怎麽种菜饲猪养鱼,才能赚得盆满钵满
好养活自家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老爹
老天爷却嫌她不够苦命,又派了个「瘟少爷」来折腾她──
话说那日她捡回一个长相一流,性情上佳的落魄书生
瞧他那副颠倒众生的面容,摆在外头就是个祸水
不小心遭人拐到小倌馆,一生清白肯定呜呼哀哉!
收留他不但是件大大功德,最最重要的好处是
家里终於有个具缚鸡之力、富生产能力的男人了啊……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精,结果却是一连串鸡飞狗跳的考验
呆书生老是犯呆犯浑,害她精打细算的家计屡屡破功
才三天他就把灶房烧了,菜田毁了,粮食弄坏了
她怀疑自己不是拐了个免费长工,而是捡了个灾星回家!
原以为他性情温软,听她指使着向东朝西从无怨言
不料他未经她这户主同意,擅自认了一门乾亲义妹
最後还和她父亲、他义妹暗中联手瞒骗她、背叛她……
(一)
无崖村,清晨露珠初滚,鸡鸣第一声……
一个长发紮成了乌黑大辫子,通身青衣浆洗得有些褪白的姑娘,蹲在鸡窝前眼放狼光地紧紧盯着,盯得原是挡在门口,雄纠纠气昂昂的公鸡才啼叫到一半,就活似被掐断鸡脖子般戛然止声,惊慌地拍扑着翅膀躲进了鸡窝深处,露出了正中央的母鸡和一窝蛋。
「真乖。」姑娘晒成健康小麦色的明朗小脸上露出白森森的贝齿笑着,十分满意。
哟,今早收成真不错,白花花鸡蛋子儿足有七、八枚,和前两天的凑一凑至少也有二十来枚,到市集也能挣回一串铜钱了。
小心翼翼捧着珍宝似的把鸡蛋搁进了竹编提篮里,项豆娘起身时还随手拔了一把长在鸡窝外的野生益母草,打算带去卖给「回春堂」的曹大夫。
她把鸡蛋和药草拎回灶房,三两下同野芋、地薯和晒乾的灰豆条子綑成一大袋,放进自个儿编成的大竹背篓子,这才回到简陋却厚实的石砌老屋内,对着坐在窗下就着微光看书看得入神的老人唤了声:「阿爹,我赶集去了。」
「欸?啊,豌豆要出门了?」穿着灰袍一副老夫子模样的项老爹大梦初醒地抬起头。
「阿爹,我今年都十八了,能不能别再喊我小名了?」她英气好看的浓眉皱了起来。
「耶?嗳,我家豌豆居然已经十八了?果真道不尽光阴似箭,敌不过似水流年……」项老爹摇头晃脑,止不住感叹连连。「青春如梦啊……」
那个不是重点好吗?
项豆娘憋了又憋,忍了又忍,这才闷哼了一声。「我走了,最晚过午回来。早上没吃完的馒头我又给蒸在灶上了,边上盖着的是昨晚没吃完的那小半盆咸菜,您先吃着,等回来我再弄饭。」
「爹都晓得的。」项老爹笑吟吟。「你就安心的去吧!」
「……知道了。」她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吞下几乎逸出舌尖的吐槽,点点头,明快俐落地转身往外走。
唉,摊上个只知捧书孜孜不倦,一次又一次去考乡试,却偏偏屡战屡败,至今仍是个秀才的不通俗务阿爹,只怕她就连「去了」都不得「安心」啊!
就在项豆娘前脚刚跨出门槛,後脚甫抬起的当儿,身後又传来项老爹吞吞吐吐又谄媚狗腿的细蚊声。
「对了,好豌豆到镇上能顺道再帮爹爹拿份今年的乡试报名表否?」
砰!
向来爽快俐落的无崖村第一农女项豆娘当场脚绊门槛,扑地啃了一嘴泥……
☆☆☆ ☆☆☆ ☆☆☆
「我发誓总有一天要撕光家里的书,折断所有的毛笔,把那些竹简全劈了当柴烧──」
背着重重货物,徒步走在通往镇上的山林小径中,咬牙切齿指天誓日恨不能焚书坑儒的项豆娘一脸激动狰狞,因咒骂得太起劲,险些错失了眼角余光瞥见的一抹长长物体……疑似人形……咦?
她脚步停住,疑惑地回头看了不远处树下倒在落叶堆中的翠绿身影,那……确实是个人吧?
「死屍吗?」饶是素来性子粗豪胆大的她,也不由心下慌了起来。「被劫杀的?不对,没听过附近闹山贼啊。」
项豆娘在明哲保身和前去查看的天人交战下,脑中激动地挣扎了半天,最後还是敌不过良心──更多的是好奇的驱使,迟疑地蹑手蹑脚蹭近过去。
才一眼,她呼吸窒住,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惊为天人啊……
在落叶堆上的年轻男子乌发如漆,面若冠玉,清秀俊美,简直比山里的春雪还要莹然素洁,灵气袭人,兼之碧绿衣领微微松开,露出了优美好看的锁骨,分外添了三分可口诱人,尤其是这麽静静闭目躺着,一副毫无抵抗能力,任人宰割的楚楚动人样,更是让人忍不住想对他做点什麽犯罪出格的举动来。
呃……这莫名馋得慌的口乾舌燥和蠢蠢欲动的手痒感是怎麽回事来着?
十八年来,她也只在见到银两铜钱孔方兄时才会有这种口水狂冒、挠心挠肺、恨不得立时据之而後快的失控症状啊。
尽管浑身上下有说不出的不对劲,可这辈子从没见过如斯俊雅公子的项豆娘还是顺从本能,兴致勃勃地蹲在人家跟前,好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欣赏了几番,只差没伸出狼爪子偷偷摸上几把了。
「啧啧啧!这莫非就是阿爹常常掉书袋说的,那种叫什麽什麽温润如玉、临花照影、杨柳随风……」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麽像从诗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人物啊!
人美果然什麽姿势都好看,不管是躺着,睡着,还是醒着……醒?!
她目光愕然地撞进了一双清澈若绿波春水的黑眸里,带着一点点的茫然,一点点的怔忡,和很多很多的乾净纯洁腼覥……
他脸红了。
项豆娘看傻眼,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根本没意识到人家白皙俊脸上渐渐涌现的红晕,原来是被自己这如狼似虎的眼光给盯出来的。
她脑子乱糟糟,只觉得在看到他害羞的模样时,自个儿胸口像突然被什麽重重地搥了一下,然後心脏开始莫名乱冲狂奔了起来,活似那年村里刘伯家那头疯魔了的老牛。
「请问……」
「真好听……」
初醒的睡美男怔住,想问的话全噎在半途。
「你的声音真好听。」她毫不害臊扭捏,一双大眼里满满都是直爽坦率,以及赤裸裸全无保留的赞叹。
他脸更红了,随即浮起一抹不知所措的仓皇不安。
有那麽一刹那,项豆娘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拦路调戏千金小姐的恶霸,就差没伸手勾起他的下巴,嘿嘿淫笑,撂一句:美人给爷香个嘴儿如何?
「嗯咳!」她赶紧收束跑了十万八千里远的心神,板正面孔,恢复平常精明干练的神情。「我是说,公子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恍惚了一下,又点点头,然後在接触到她狐疑的眼神时,又赶紧摇摇头。
许是受阿爹荼毒影响多年的缘故,她生平就最烦人拖泥带水、不乾不脆的,见状不由微蹙眉心,语带不耐的问:「所以是有事还是没事?」
「没事。」他下意识地朝後挪动了下身子。
「没事就好。」项豆娘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知怎的有些不高兴,臭着张脸站了起来。「没事就早点回家去,万一遇着什麽毒蛇猛兽的,喊破了天都没人救你。」
而且他那副她就是毒蛇猛兽的反应是什麽意思呀喂?!
清俊公子眼神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罢了,你爱躺就躺吧,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她哼了声,转过身,背後突然传来一道怯怯地、淡雅温文好听嗓音。
「请问你是……人吗?」
她脚步倏顿,猛地回过头来,「我怎麽不是人了?光天化日的,难不成还是鬼吗?我说你这人怎麽说话的,有没有一点礼貌啊?亏你还长得人模人样的。」
「其实我不是……」他神情恍惚,脑袋又迷糊了一下。
「不是什麽?」
「……我忘了。」他白皙俊俏脸庞再度一红,尴尬地喃喃,「对不起。」
天啊天啊天啊!就这「娇羞无限温软好蹂躏」的小模样儿,连她这麽纯朴善良的小农女都忍不住想再对他多做点什麽欺负呀调戏之类的禽兽之举……
(二)
项豆娘心下一惊,连忙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道:「咳,总之,外头的世界是很危险的,同朱门绣户里的可不大一样,公子看起来又……嗯,心性纯良,容易吃亏,所以无事还是别在外头乱逛的好。」
他清亮的眼神纯洁无辜,温顺地点点头。
……哎哟!真要人老命了,可爱成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看得她心下又是一阵怦怦乱跳,不由暗暗嘀咕。
「那公子请自便,我走了。」
他优美的唇微张,又迟疑地合上。
「糟了,迟了!」项豆娘抬头望了一眼叶隙间的日光,登时啊了一声,急急背着沉重竹篓子加快脚步往前走,生怕错过了镇上七日一次的赶集时辰。
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她只顾着专心一意地低头疾走,直到走出了老山林,被阳光当头一晒,停下脚步用袖子抹了抹一头热汗,这才感觉到背後好像有点怪怪的──
「吓!」她一回头,吓得一个踉跄。「你、你怎麽还在啊?不对,你跟着我做什麽?」
身着翠袍、俊秀颀长如一竿清新修竹的男子被问得有些束手无策,只能默默低下了头。
她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呃,那个,我不是凶你的意思。」
男子飞快抬起头,眸子蓦地亮了起来。
项豆娘呼吸又是一窒,别过莫名热烫的脸,狠下心不去看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粗鲁地硬着声道:「你老跟着我做什麽?」
「我……我不识得别人了。」
「咦?」她眨了眨眼,看着对面一张明媚却忧伤的俊脸。「为什麽?」
「好像,只剩我一个了。」他叹了口气。
「你没家人了?」
他想了想,脸上郁色更深。「他们都走了。」
看着眼前倾国倾城柔弱无辜的美男子,项豆娘呆了三个弹指的辰光,表情自愕然、同情、怜惜、烦恼……渐渐变成一抹兴味浓厚的若有所思,嘴角慢慢往上扬。
男子被她盯得浑身发凉。
「所以,你没别的地方去了?」
他点点头。
「如果……」她舔了舔唇,兴奋得有些发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邪恶。「我收留你的话,你会怎麽回报我?」
男子被她绿油油狼光盯得下意识拢紧了领口,倒退了一步,吞了口口水。
「你那是什麽反应?」她笑容僵了一下,不悦地道:「本姑娘可是大好女青年,纯朴农家女一枚,还是读过书的,才不做那种强抢民男的缺德事呢!」
他吁了口气,又被她一记狠瞪吓得忙摇头红着脸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恩人了。」
「知道就好。」她微挑浓眉,上下打量看似秀气却修长高大的他,「拿去,背上。」
他愣愣接过那只沉重的大竹篓,乖乖依言背在背上,好似半点也未意识到自己一个翩翩尔雅的公子背着个竹篓有何突兀之处。
「走吧。」
「……好。」
「对了,叫什麽名儿呀?」
「呃……」他迟疑了一下,弱弱地轻吐了两个字。
「佘温?」项豆娘噗地笑了出来,随即无比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唉,我非常能够了解你的心情,你爹娘肯定像我爹娘那麽不靠谱,起名只图自己一时痛快……没关系,不要紧,别人笑笑也就过去了,咱不放心上,啊?」
他怔怔看着她飞扬明朗的笑脸,那颗自苏醒後始终惶惶的心,刹那间竟奇异地安定了大半,代之而起的是种暖暖的、妥贴的踏实感。
这个他沉睡千年後第一眼见到的姑娘,对他笑得好灿烂,一口雪白的贝齿衬着小麦色的脸蛋儿,耀眼得彷佛最纯净剔透清灵的珠白内丹……直视他的眼里没有战战兢兢的敬畏、没有痴痴迷迷的崇拜,反而气势汹汹,大剌剌对他动手动脚,而且还说要收留他……
这是──要豢养他的意思吗?
佘温清俊如玉的脸庞因恍然,而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再也抑不住朝她一笑。
刹那间,万花齐放!
项豆娘屏住呼吸,脑袋一昏,小嘴呆呆大张,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笑倾国、风华绝代啊……
恍恍惚惚间,有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飞闪而过──
他这算不算是凤凰落在鸡窝里──便宜她了?
☆☆☆ ☆☆☆ ☆☆☆
日近黄昏,村子里家家户户炊烟四起,只剩後山老项家的烟囱还没有半点动静。
项老爹饿到前胸贴後背,灶房里所有能生吃乾啃的全教他吃光了,正在研究晒乾得硬邦邦的包谷直接咬下去,会不会喀掉他几颗牙?
「阿爹,我们回来了。」
为百无一用是书生做了活生生示范的项老爹,闻言几乎喜极而泣,抛下包谷,忙不迭地疾奔出灶房。
「爹爹的乖女儿回来……」项老爹傻眼,揉了揉眼睛。唔,难道自己当真饿到老眼昏花了吗?要不怎会瞧见笑得黄鼠狼似的女儿身後居然跟着个小媳妇般的俊俏儿郎……还未回神,话已冲口而出:「豌豆,你拐带人口?!」
项豆娘得意笑脸瞬间拉了下来,面色微微发黑。「阿爹!」
「咳!」项老爹尴尬地清清喉咙,忙陪笑道:「爹爹不是这意思,只是,你不是去赶集吗?怎麽──啊!我明白了,这位公子莫不也是赶考乡试,错过了客栈,要来咱家借宿的吧?欢迎欢迎,请进请进!」
「不,他是──」
「老爷子,您好。」佘温瞥见她脸上心虚为难的神情,心下微紧,忙上前揖身行了个礼,笑容温暖,无比谦冲恭敬地道:「请容在下向老爷子说明,其实项姑娘乃是在下的恩人,多得姑娘善心相助,否则在下如今定是流落──」
「一边去,我来解释!」项豆娘头都被绕晕了,忍不住一掌拍飞他,拉着自家一头雾水的老爹到墙边窃窃私语。「阿爹,其实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项老爹听得时而诧异,时而悲悯,时而叹息,最後唔唔作声,连连点头。
「所以阿爹千万莫再追问起他的伤心事了。」她表情十分之正经,反覆叮咛。「总之,往後他就是咱们项家的人了,虽是日日粗茶淡饭,也好过流落街头,处处遭人冷落白眼,您说是不?」
「是啊是啊。」
「再说了,您也知道佘公子这副颠倒众生的面容,摆在外头就是红颜祸水,要是一不小心遭人拐到小倌馆去,那岂不是一生清白都呜呼哀哉了吗?」
项老爹啊了一声,满脸紧张,重重点头。「没错没错。」
「而且您一瞧他就是个老实头,像这种不谙世事俗务的贵公子一朝门户败落,甭说心里有多难过了,光是怎麽养活自己恐怕都是个大问题,咱们现今收留了他乃是大大功德一件,圣贤不也说过人溺己溺、人饥己饥的道理吗?」
「对的对的。」项老爹抚须大赞,「不愧是爹爹的好豌豆,竟有这番胸怀见地,真真无愧对多年来圣贤诗书的薰陶,爹爹很是欣慰啊!」
「那就这麽决定了。」项豆娘再也憋不住奸计得逞的笑容,转头朝那个一直乖乖站在十步外,保持垂手恭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状态的「好孩子」,扬一扬下巴。「阿温,来!」
(三)
「欸。」一整天下来,佘温显然已经习惯了被豪爽霸道的农家妹子呼之即至,挥之即去的情况,二话不说乖顺上前,微红着玉脸,眨着清亮眸子,满眼信任地看着她。「项姑娘。」
「乖。」她对上他温润澄澈充满信赖的眼神时,总有种自己是养了头可爱宠物的错觉,忍不住伸手。「低头。」
他不解,却是依言低下头,被她宠溺地轻拍了两下。
被比自己娇小很多的姑娘拍头,本应显得怪异受屈,可是这一切被坦率飞扬、明朗亮丽的她做来却是如此行云流水,彷佛再天生自然不过了。
她……真像女娲姊姊啊!
佘温怔怔地凝视眼前笑得正欢的小女人,胸口塞满了各种热热的什麽,像是争相着要涌现出来。
是温情,是友情,还是亲情,抑或是……
「来吧,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项豆娘笑容都快咧到耳边了,「以後就管把这儿当自个儿家,千万别客气啊,我也不会跟你客气的,嘿嘿嘿嘿。」
佘温被这温馨的话语感动不已,完全没有察觉话里头的弦外之音,直到第二天一早,他方才恍然大悟,可为时晚矣!
☆☆☆ ☆☆☆ ☆☆☆
大清早,鸡未啼,狗未吠,佘温就被一连串敲门声唤醒,正迷迷糊糊间,手上已经被塞了一套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裤,看样式该是五、六十岁的老人穿的。
眼前这个装束俐落的姑娘对他笑得露齿,看起来很是眼熟啊!
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天生患有人脸记忆模糊症,认人很笨的佘温努力在混沌的脑袋瓜里搜索着关於面前这张小脸的记忆,半晌才终於想了起来她是谁,又叫什麽。
「谢谢项姑娘,其实我──」自己可以弄来新衫的……
做事向来风风火火的项豆娘一举手便阻住了他的张口解释,话如竹筒倒豆子般飞快滑溜滚将出来:「就说不用同我客气了,你快快换上跟我出来,天快大亮,没时间磨叽了。」
「喔。」他眨眨眼,点点头。
好像自醒来到现在,他做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动作……
房门砰地关上,伴随而起的是门外那不耐烦清脆嗓音:「快点!」
他只得三两下脱了衣袍,换上袖口裤管短了一大截的粗布衫,原本清清俊俊的玉公子摇身一变农家儿郎,可就算再粗衣陋衫,却怎麽也掩饰不了他通身明媚风华的气息。
佘温才踏出房门,就被她拖着往屋外走去,几乎是给「扔」进了田里。
「快,咱们得趁着露珠未乾日头出来前采割完菜,否则给阳光一晒就不嫩口了。」她朝他背上挂了个篓子,再塞给他一柄传说中的圆月弯刀……呃,是弯弯镰刀,指挥道:「你割这头,我割那头。记得挑漂亮的,取菜茎一指宽的地方,下手要快狠准,不准伤了菜叶也不准拔出根来,懂了吗?」
「……嗯,懂了。」见她神情端凝,他也很是严肃地点点头。
项豆娘见他如此孺子可教,几乎感动到飙泪。苍天开眼啦,家里终於有个具缚鸡之力、富生产能力的男人了啊啊啊……
果然一时热心助人──兼拐带清纯少男──是她这十八年来做过最英明最正确的选择呀!
她洋洋得意,自许英明,却也不忘下手如秋风横扫落叶,唰唰唰地砍杀过一排又一排,直到身後竹篓满是翠绿嫩叶,这才终於停手,抹了下汗水,笑嘻嘻地回过头去看自家「免费长工」的成果如何。
谁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险险喷出一口血来!
「你你你……这是在干嘛?」她圆圆眼儿瞪大如铜铃,手抖得像快中风。
「嗯?」佘温笑容温良地回头,修长大手持着镰刀,却是举止曼妙,宛若清风明月。
「嗯什麽嗯?你你你……我是叫你割菜,不是叫你来莳花弄草的!」她差点被他活生生气死,颤抖着唇道:「我都割完一大片了,你、你还采不到十株菜……」
他玉脸渐渐地红了起来,内疚地低下头。「每一株都长得很漂亮……我有点难选……对不起……」
她满肚子迫不及待喷发出来的吼声在对上他羞惭自责的神情时,瞬间戛然断止。
吸气,吐气,再一次,吸气,吐气……很好,冷静才是处置事理最明智的态度。
「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解释清楚。」她揉了揉隐隐抽痛的眉心,拿出一贯对付小白花阿爹的手法,放缓语气道:「这样吧,就不管漂不漂亮了,你只管下手割,好吗?」
「好。」佘温那张俊脸亮了起来,欢喜地重重点头。「项姑娘,我不会教你失望的!」
「这种态度就对了,我很看好你的。」她松了口气,反怒为笑。
然後又是一阵各自转身努力。
日头出来了,近夏的阳光渐渐将清凉的气息染上了三分热意,项豆娘停下动作,回身一看──激动得手上的镰刀差点当作暗器射过去!
若撇开农作物的生产量不提,看着破晓的金色光影下一个翩翩仙人,微躬着腰,修长手指温柔轻抚过绿叶,满眼爱怜不忍地轻轻采摘而下,彷佛指尖拈的不是菜,而是花,这一幕,该是何等动人的如诗如画啊!
可是──偏偏项豆娘不是诗人,是农人,还是这无崖村里上上下下公认最最勤奋干练的第一农家女,平时都恨不得种子一撒,见风就长,最好还能一年三获,年年大丰收,赚个钵满盆满,她如何忍受得了有人在那儿糟蹋时间做无用工?
「佘温!」她大喝一声,轰轰如雷。
他吓了一大跳,手上镰刀落地,所有欢喜惬意的满足感瞬间惊逃四散,只得硬着头皮慢慢转过身来,未语先低头认错。「对不起。」
「你──好你个──」她气到话都说不全。
「项姑娘,你、你千万别气坏身子,不、不然你打我吧。」佘温心慌了,赶紧快步过来,认分地站在她面前任凭处置。「是我笨手笨脚给你添乱了,你打我出气,别憋坏了自己,我、我不会抵抗的。」
虽然她真的很想把他暴打一顿,但是他诚恳道歉的模样,还是一下子就成功浇灭了她大半怒火。
於是乎,原本呼呼牛喘,咬牙切齿,小脸涨红的项豆娘最终还是宣告不敌,只得闷闷哼了一声。
「我饿了,回家。」
「好好,我们回家。啊,这个我来,那个也给我……」他一喜,俊俏小郎君立时化身狗腿忠犬,殷勤讨好地抢过她手上、背上满满的菜篓,统统背在自己身上,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打转。「项姑娘,你想吃什麽?不如今早饭菜给我做如何?虽然我没有经验,但是我可以学,还有明天我也会努力割菜的……」
项豆娘鼓着脸吭也不吭声,只管自走自的。
对此急得搔头挠耳团团转的佘温,却没有发觉走在前头的那个小女人板起的脸上,嘴角正可疑地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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