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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试阅] 芳妮《这一站,出发说爱》(1314号列车系列)
candy、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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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dy、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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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5 23:3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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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2-05-30
【内容简介】
2008年X月X日 星期六
这阵子以来他好反常,不再对我冷漠、不再一脸嫌恶,
也会阻止其他人羞辱我……这是他新想到的整人把戏?
或许是我多疑了,谁教他先让我当了一年情妇受人耻笑,
并带我出席各种宴会,只为看我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的模样,
面对他的冷漠,我的心好酸好痛,可我又能怎麽办,
为了替爸爸赎罪,我必须习惯承受他的折磨,这是我应得的,
没想到,他竟一脸认真的说真心想对我好,
用有爱的眼神凝视、以宠溺动作触碰,让我的心不禁狂跳,
还像个男朋友带我去甜点店约会、一同散步,
更细心准备热水袋、黑糖姜茶照顾因生理痛所苦的我……
我好困惑,这一切举动都是出自他的真心吗?
不管如何,我都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住,
让我可以重拾过去对他的爱恋,全心沉浸在他的温柔中,
可越幸福越让我害怕,就怕这一切的好是他复仇的大绝招……
试阅
楔子
「那个男人是谁?」
「我没必要告诉你。」
「你们为什麽这麽亲昵?别忘了你是我的情妇,我不许别的男人碰我的物品!说,他跟你之间到底是什麽关系?」
「我喜欢他,这样可以了吗?我喜欢他!」
「贱人,你以为你能有今天的安逸是谁的功劳?若不是我,你可以装扮得漂漂亮亮的过富裕生活吗?」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你别忘记了,你只是个情妇,情妇没有资格下命令,只能对主人摇尾乞怜,我想走想留你都得配合我,只能笑着服侍我。」
「没错,我是你的情妇,但这不表示你可以对我予取予求。」
「不可以吗?这几年我倒觉得我做得不错。」
「你的确可以控制我外在的一切,但你永远无法控制我的心,我的心永远都属於我自己,那是你永远都触碰不到的圣地。」
该死!奚怀谷懊恼的低咒了声,坚毅的下巴线条倏地绷紧。
回想起方才那场争吵,他英俊的脸庞布满了阴霾。
五年了,他将她纳为情妇的这五年来,他无所不用其极的羞辱她、折磨她,藉着看到她受苦来满足自己报复的心态。
没错,他要了她,却只给她情妇这种见不得人的身分,为的不是情也不是爱,而是恨、是报复。
当年,他父亲是成功的经商者,虽然公司规模不是多大,但他在中小企业中也算是名声响亮的人物,交游广阔、雄心勃勃,筹划着增资扩厂,试图让公司更上一层楼。
他还记得当年父亲有位挚友,两家人算是世交,对方有个小他八岁的女儿,每次相互造访时,那个女孩总是瞪着圆圆大大的黑眸躲在角落偷看他。
那时,两位长辈还常常开玩笑说要亲上加亲,以後长大让他娶那个小女孩,每次总让他感到啼笑皆非、荒谬至极。
虽然他的确隐隐约约感觉到小女生朝他投射而来的爱慕眼光,但原本对爱情无感的他,对那种畏畏缩缩的小女生根本毫无兴趣,反而比较喜欢混在大人之间,听着他们意气风发的讨论合作拓展公司的计划。
就在父亲接受挚友的建议,孤注一掷的将大笔资金投资在海南岛设厂,并交由对方代表处理,满心喜悦与期待的等候成功时,却突然被那位挚友狠狠的捅了一刀,不但卷走了公司所有资金,还背叛父亲,将公司的研发机密泄漏给敌对公司,造成公司资金周转不良与严重亏损,只能宣布破产。
而原本跟父亲感情疏离的母亲,便趁此机会要求离婚,抛下欠有一屁股债的父亲跟他,出国展开新生活去了。
就这样,原本雄心壮志的父亲受不了破产的打击、好友的陷害,以及妻子的背离,一句话也未留的跳楼自杀了。
而他,亲戚生怕被他牵连—— 怕讨债的上门,躲都来不及了,当然没人伸出援手。
不过应该没人会料到,当初他这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穷光蛋,竟然在大学毕业後,凭着过人的投资眼光,将昔日打工一点一滴攒下的钱投入股海,狠狠的大赚一票,然後靠着这些钱自行创业,慢慢让奚家东山再起,让自己成为拥有一间颇具规模,且还在不断扩大中的企业的老板。
就在他成功之後曾派人打探那个叛徒的下落,想要替父亲报仇,才知道对方虽然风光了一阵子,但没多久就因为能力不足,把贪来的钱所成立的公司给败掉了,家道从此中落。
但这并无法消弭他的仇恨,他可是家破人亡,岂是家道中落可以比拟的?所以他想法子成为他们最大的债主,然後逼那个当年老是躲在角落瞅着他的小女孩成为他的情妇,让他们从此在别人眼中抬不起头来,在上流社会中失去一席之地。
五年,她成为他的情妇已经五年了,这期间她也的确因此受到了别人的耻笑与唾弃,他应该要满意事情都照着他的意思在走,但近来他却感觉越来越不对了。
奚怀谷叹了口气,想到那双明亮大眼中蓄满的泪水,想到那张清丽脸蛋上的悲伤,他的心竟不受控制的揪痛起来。
不该是这样啊,他应该要高兴,应该要感到报复的快感,但是,为什麽在不知不觉中,他不再因为她的泪水而喜悦,不再因为她的受辱而开心,反而多了疼惜跟不舍。
该死,真的不该是这样的。
但该是怎样?
他不懂,也不知道该怎麽做,更不想了解,只因那背後的真实原因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慌与茫然。
每次见面的争吵只是让她更恨他,让他更心痛。
他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恶性循环,只想逃开一切,下意识紧握着手中的车票,那是刚刚冲动之下,想独自到花莲散心而买下的。
为什麽会选择花莲?应该是因为那是他印象中,父母唯一一次和乐融融,有着一家三口一起出游美好回忆的地点。
这几年来他虽然事业成功,但从小就不知道爱是什麽的他过得好累,那阴郁的气氛让他几乎快要窒息了,他需要喘口气,需要靠往日唯一感觉到爱的时光中得到救赎。
平日的台北车站人潮依然不少,尤其是往花莲方向的月台上,还是人满为患,拥挤得让奚怀谷的眉头更拧紧了些。
他越过人群,缓步往最後一节车厢走去,因为只有那边空荡荡的,可以获得暂时的宁静。
总算找到了一处角落,他斜倚着墙闭目养神,眼前却老是闪出一双噙着哀伤的大眼睛,跟小时候总是漾着憧憬的双眸不同,此刻那双眸中除了偶尔的愤怒之外,只余下空洞木然,还有让他分辨不清的情绪。
该死,他低咒了声,骤地张开双眼,不愿意再沉溺在那双瞳眸的影像之中,却忽地发现列车不知在何时已停靠在月台边,眼看即将驶离。
匆忙中,他快步跨上了列车,眼尾余光刚好瞄过了车侧旁的车次号码——1314。
1314号列车?一生一世?
但这世界上,哪有什麽事情可以一生一世的?
奚怀谷不以为然的扯扯唇,跨步上了车。
第一章
有件事情很奇怪。
奚怀谷环顾了车厢一遭,方才在月台上等着搭太鲁阁号列车的人分明就像沙丁鱼一样多,怎麽现在车上却空荡荡的,没几只小猫分散在各个车厢?
难不成他搭错列车?
可是他明明没走错月台,又怎麽会搭错车?
也罢,反正既上之则安之,只要能暂时逃离现实,他也不在乎列车将驶往何处了。
将视线移向窗外的景致,蓝天绿地是那麽的广阔明亮,但他的心情却是那麽的阴郁窒闷。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的脑海又开始浮现着那个男人亲昵扶着她腰的那一幕,还有他们四目相对时的无声交流,彷佛只需眼神就了解彼此的那种默契,在在都让他几乎要忍不住冲上前将那男人过肩摔在地,顺便狠狠的踹上几脚。
但他没有这麽做,只是冻在原地,冷眼看着他们并肩走离自己的视线之外。
他震惊,除了发现她与其他男人「幽会」,更多的却是因为察觉到自己那股在体内翻腾的愤怒感竟然叫做「嫉妒」,这吓坏了他。
他承认越跟她相处,越无法抗拒对她产生的异样情愫,对於他的无理要求、嘲讽辱骂,她总是静默着承受,表面坚强,暗地哭泣,而这一切让他总是在事後莫名的厌恶自己,却又不知道该怎麽改变。
他曾想过,若她不是造成父亲破产轻生的仇人女儿,或许他们之间将会不同,但事实不容改变,每当他想要尝试着对她好时,父亲崩溃流泪的那一幕就会在眼前闪过,让他无法容忍自己的「软弱」,又对她更加的严厉与残酷。
其实,他早就後悔了,後悔对她这样差劲,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才好……
「验票,请将票拿出来,谢谢。」突然,一道愉悦的嗓音穿过了奚怀谷混乱的思绪,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先生,您好,验票喔。」年轻的女验票员有着俏丽的短发,一脸福相,笑咪咪的道。
奚怀谷自口袋中取出车票,朝她递了过去。
「不是这张喔。」女验票员微笑摇头。
「不是这张?」奚怀谷将车票拿到面前看了眼,没错啊,他买的是这班车的票。
所以……他真的搭错车了吗?
「对不起,我似乎搭错车了,我可以补票。」他抱歉的表示。
「不,你没有搭错车喔。」她弯下腰,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 做什麽 」虽然他是男的不会吃亏,但被一个女生突然亲密的抓着,还是让他吃惊的瞪大眼。
「验票。」女生还是弯着眼,拿起手中的扫描器朝奚怀谷的掌心照了几秒。
「哔哔。」扫描器发出了确认的声响。
「奚先生,欢迎搭乘1314号列车。」女生松开手,爽朗的道。
「这是整人游戏之类的节目吗?」他活了三十五年,还没见过这样验票的,用掌纹?连最先进的国家都还没发展到这个地步咧。
「吭?」女生一脸茫然,好像听不懂他的意思。
「我说这是在捉弄人吗?」他解释。
「不,人从来没办法捉弄人,只有命运捉弄人。」女生啼笑皆非的回答。
「命运?」奚怀谷没想到她会这般回答,顿了顿,然後感慨的认可,「是啊。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也不能这样说。」女生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像个老学究似的说道:「一命、二运,虽然天命早注定,但靠着人的努力,依然可以扭转乾坤、改变命运,就像你跟她一样,只要你愿意,结果将会大为不同。」
「你知道我的事 」太奇怪了,这个女生,彷佛能洞悉一切,但她看起来一脸稚气,实在不像是个精明的探员。
「我只知道,搭上这般列车的乘客都是贵客。」女生神秘的抿唇笑了笑。
「这不是去花莲的太鲁阁号,那这般列车开往何处?」他一头雾水地问。
「1314号列车,带时光倒转,开往幸福,一生一世。」
女生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萦绕,1314号列车,带时光倒转,开往幸福,一生一世……
奚怀谷的双眸骤地睁大,心还因为惊慑而怦跳着,发现耳边那带着笑的娇嫩声音还清晰回荡着,但身旁哪来的验票员?就跟他上车时一样,空荡荡的没改变。
看来是在他不知不觉睡着後,做了一场超越现实的梦境,又或许梦境正好反应出他内心的渴望,期盼时光倒转,改变一切?
奚怀谷自嘲苦笑,列车同时也停了下来,一切顿时静止。
到站了吗?
奚怀谷才纳闷的想着,目光瞥向窗外,只见列车不知何时又驶入位於地底下的月台,那明显的车站、四号月台的指示又跃入眼底。
台北车站
怎麽搞的?他不是才刚离开台北车站,怎麽才作了场怪梦,就又回到了台北车站?
他站起身,狐疑的走下车,站在月台上,等候着列车的旅客依然众多,人潮汹涌,就跟他方才上车前的月台景况差不多。
是又回到原点了吧。
奚怀谷扯扯唇,失去了游兴,又回头一瞥,可不知何时列车早已消失在月台边,连个影子都没有。
该不会从上车到下车都只是他的一场黄粱梦吧?
他突然觉得好疲惫,突然……很想见她。
他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不管他们之间将会染上怎样的斑斑血痕,不管她的心离他多遥远,他都无法让她离开。
「董事长,您在哪里?」秘书徐静文焦急的声音自手机传来。
「什麽事?」他微蹙起眉,不喜欢自己的员工出现焦躁不安的状态。
「您忘记今天要跟『瀚宇』签约吗?对方已经在W饭店久候多时,刚刚才打电话到公司抱怨。」她跟在他身边工作多年,自然知道老板的喜恶,但事情紧迫,让她没办法装冷静。
「瀚宇?」奚怀谷怔了怔,原本微蹙的眉头忽地锁紧,「静文,你是在开玩笑吧?你该知道我不是个有幽默感的老板。」
「董事长,您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您、您没事吧?」徐静文的声音透露出困惑跟担心。
不像是开玩笑的。
但是明明跟瀚宇签约的事情是发生在四年前,当初合作愉快的他们後来也陆续合作了几次,他甚至还跟瀚宇总裁成为莫逆之交,他记得最近并没有任何企划是跟瀚宇有关的合作案,更别说要签约了。
「董事长、董事长?」徐静文着急的呼喊声又自手机另一端传来。
「你先跟对方说我临时身体不适无法前往,稍後我会亲自打给季总裁致歉。」奚怀谷凝神交代,挂断了手机,马上拨着记忆中季东昕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後被接通,那一头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我季东昕,你哪位?」
「你别闹了,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我的秘书突然打来说我们要签约?」奚怀谷劈头就问。
「对不起,你是哪位?我想你打错电话了。」季东昕的声音淡漠,随即挂上了电话。
搞什麽?这家伙竟然挂他电话?
奚怀谷低咒了声,又重拨了一次。
「不许挂电话。」他在对方接起时沉声警告。
手机另一端的人沉默了几秒钟,语气明显不悦,「这是骚扰电话吗?」
「该死,东昕,你到底要玩到什麽时候,我没时间跟你闹!」奚怀谷不耐烦的低吼。
这次季东昕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好半晌才出声问:「你到底是谁?」
奚怀谷翻翻白眼,吸口气平稳了下情绪,「我是奚怀谷。」好吧,就当是真的不知道是他打去的好了。
「奚怀谷?『C.H企业』的奚怀谷?」季东昕迟疑的问。
「就是我,你还要装傻多久?快回答我的问题。」
「对不起,听说你身体不适,所以无法出席今天的签约仪式,但我听你的声音似乎中气十足,不像有恙,那你是不是才该给我个解释?」季东昕反问。
他陌生而保持距离的声音让悉怀谷怔了怔,一直盘旋在胸口那种觉得怪,却又说不出哪里怪的感觉倏地一拥而上。
「我晚点再打给你。」奚怀谷连忙收线,抬头望向周遭。
此刻他正好站在车站大厅,见到身边不远处站着一对情侣,正拿着报纸讨论昨日发生的校园喋血案,不断谴责咒骂持刀闯入小学疯狂砍杀的歹徒。
奚怀谷顿觉脑袋轰的一声,若不是整个世界联合起来骗他,那就是他一个人处在状况外。
因为他若没记错的话,那校园喋血案正巧也是发生在四年前—— 就在他要跟瀚宇签约之前……
奚怀谷神色一凛,快步走向拿着报纸的情侣,想都没想就将报纸自男子手中抽走,视线迅速的找到了位於上方的日期—— 中华民国九十七年……
九十七年
「喂,你这个人怎这麽没礼貌?那是我的报纸!」男子不悦的开骂。
「我问你,你为什麽拿四年前的报纸在看?」无视男子的怒气,他严肃着神色反问。都四年了,这报纸完全没有泛黄,简直就像今天才刚印好的一般崭新。
「你神经病啊,发什麽疯?」男子没好气的骂。
「你没看到吗?这里写的是九十七年。」奚怀谷将报纸上头印制的日期递到男子面前。
「不然呢?」男子彷佛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算了,我看他好像怪怪的。」女子扯了扯男子的衣袖,「我们走吧。」
「呿,真的是遇到神经病了,报纸就送你吧。」男子也不想跟他纠缠,挽着女友甩头走开。
奚怀谷拿着报纸怔愣着,一旁经过的路人则对他投以侧目的眼光。
难道他真的疯了不成?
放下报纸,他快步走向位於车站一角的便利商店,随手拿起放在架上的八卦周刊看了看,日期同样是四年前……
「这是最新一期的周刊?」他拿起八卦周刊,走到结帐柜台询问。
「是啊,这是最新出刊的。」工读生微笑回答。
「所以今年是民国九十七年,西元二○○八年?」他再三确认。
「对啊。先生,你没事吧?」工读生也开始觉得他怪怪的了,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嗯,谢谢,就这本吧。」奚怀谷匆匆结帐,找了个角落翻阅起来。
每一个劲爆新闻跟八卦头条,都是他熟悉的「历史」,对他早已是「旧闻」。
所以说呢?
他阖上了周刊,缓缓看了看外头一如往常热闹匆忙的台北街头。
世界没变,变的是他。
他穿越时空,回到四年前了
「让一让好不好,碍手碍脚的。」年长的女佣人边拖地边不满的咕哝着。
闻言,原本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华思思缩了缩被拖把挥到而湿了的脚踝,默默站起身往房间走去。
「整天结着一张苦瓜脸,是要把少爷带衰吗?果然有那种爸爸的话,女儿也好不到哪儿去,还妄想要人伺候?我呸!」女佣人的抱怨声宛如用了大声公似的,连华思思已经进到房内,都还听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彭婶是故意骂给她听的。
华思思颓然的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双眼空洞无神的自己,扯出了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受人辱骂、嘲讽、揶揄、仇视,不管怎样的难堪,都是她应得的,她没资格反抗,更没资格难过,只有默默承受的分。
父债女偿,父亲造的孽她这辈子应该是还不完了。
但是,她毕竟是个人,她的心也是肉做的,怎麽可能毫不受伤的接受这一切?
於是原本神采奕奕的她越来越消沉,丰腴红润的脸颊越来越苍白削瘦,胸口镇日压着沉甸甸的抑郁大石,让她看起来越来越像颗苦瓜,就像彭婶说的那样。
华思思自嘲的牵牵唇畔,长长叹了口气,而後伸手打开了梳妆台下方的抽屉,取出放在里头的小木盒,轻轻的打开,拿起躺在盒内的小东西,珍贵的放在掌心凝视。
那是个略显老旧的衣扣,原本光亮的扣面因为摩擦而多了几道刻痕,扣子中央镶着小小的校徽,这其实再普通也不过了,可却是她珍藏多年的宝物。
每当她情绪低落,心头被乌云笼罩,抑制不住伤心难过时,只要握住这颗钮扣,心就会瞬间平静下来,感受到一丝丝幸福的满足,然後又有勇气面对未来的磨难。
这钮扣是她熬过这一年多来遭遇到巨变与挫折时,最重要的精神支柱,虽然不是什麽贵重东西,但对她来说,却是全世界任何物品都无法比拟的珍宝。
只不过,这钮扣原先的主人,应该早就忘记这东西了吧。
「少爷,您回来啦?」
听彭婶热切的招呼声自房外传了进来,华思思神色一慌,急忙将钮扣放回木盒,然後动作迅速的将盒子收回抽屉内。
就在她的身子才坐定,脚步声已经在门口停止,房门随即被打开,华思思便低垂下头,强迫自己不要望向那张老是带着仇恨与轻蔑的英俊脸庞,试着让自己淡然处之。
奚怀谷走进房内,看着坐在梳妆台前,垂下长发、瞥开视线的纤瘦身影,情绪有点激动。
没错,四年前的她还是一袭如黑瀑般的长直发,看到他时总会回避他的目光,而不像在後来的一次争吵时将头发剪去,眸中开始带着冷漠。
「咳咳。」奚怀谷乾咳几声,不确定自己想怎麽做,只知道他不想再回到彼此冰冷以待的那种关系。「我回来了。」
没想到,面对四年前的她,他竟然觉得恍如隔世,有点紧张,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似的。
华思思略微诧异的抬起目光。他从未向她报告过自己的行踪,外出或回家也从不会跟她打招呼,怎麽今天突然改变了?
难道他想到另一种折磨她的方式了?
抿抿唇,她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依然淡漠的垂下头,等候他的嘲讽跟羞辱。
看到她的反应,奚怀谷的心一阵刺痛。是啊,他怎麽能预期自己得到一个欢迎的笑容?
还记得当她成为他情妇的头一年,他待她有多恶劣,尤其是当他粗暴的强要了她之後,她的笑容就完全隐去,不再轻易表露情绪了。
他还记得当他自她体内退出,嫌恶的嘲讽她的身体不值得拿来抵她父亲的债时,她哭得有多伤心。
想到那时的「言不由衷」,奚怀谷突然有点恨起自己来了。
但那还不是最糟的一次,最糟的是……一想到那令人椎心刺骨的痛楚,奚怀谷就无法再回想下去。
正是那一连串的悲剧,让她由战战兢兢变为淡漠死寂,然後开始如他仇视她一般的仇视起他。
「准备一下,我在外面等你。」他嘎声道。
「是。」她轻声回答。不问去哪里,也不问原由,只是像个机器人一样照指令做事。
深深看了她半晌,奚怀谷轻叹了声,转身走出房外。
他刚刚是在叹息吗?
华思思的视线在他转过身後便不由自主的移向他,追随着他挺拔的背影,因为只有在他察觉不到的状况下,她才能放纵自己泄漏内心深处的情感。
从小时候第一次看到跟着奚伯伯到家里作客的他时,她就莫名的想要亲近,尤其是看见他穿着制服时的俊挺模样後,更在她心头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听父亲说,他是个出类拔萃、才艺双全的资优生,不仅功课好,还是优秀的运动健将,让她从此视他为憧憬的对象,爱苗偷偷滋长,每次得知两家隔日又有活动,可以见到他时,当天晚上她总是开心得失眠,兴奋的期待黎明到来。
只不过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直到多年後,他又出现在她面前,他终於将视线放在她身上,却是带着深恶痛绝的恨意。
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的梦已然破碎,从此只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中,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
第二章
1314号列车,带时光倒转,开往幸福,一生一世。
那清脆响亮的嗓音突然窜入他的脑海,他突然明白原来那并不是一场梦,而是确确实实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那辆列车、那个验票女孩,都是带领他回到四年前的关键吧。
但为什麽是四年前的此刻?
四年前……奚怀谷的心忽地刺了下,那不正是「那件事」发生的前半年吗?
老天,所以这是上天刻意的安排,不早、不晚,刚好就是这个时刻。
想到这点,时光倒转这回事突然变得神圣而充满了深不可测的天意,奚怀谷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了声,侧头瞥了眼此刻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华思思苍白的双眸墨黑却无光,一双小手紧握拳着放在膝上,连他都可以感受到她紧绷的情绪。
车内的空气僵滞得让他几乎快窒息,他不解自己以前怎麽可以忍受得了这样的气氛。
「今天天气不错。」他努力想打破沉默,却笨拙的不知道该从何开始。
华思思讶异的瞟他一眼,轻应了声,「嗯。」其实现在日夜温差仍大,晚上的温度让身着一袭宝蓝色连身纱裙的她感到阵阵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会冷?」他没忽略她细微的反应,眉头微蹙。
「不冷,我一点都不冷。」她连忙否认,怕又会引来一阵羞辱嘲讽。
看她好像一只误闯丛林遇到大野狼的小白兔似的,奚怀谷的眉头忍不住锁得更紧。
他沉默的将车窗关上,打开车内空调,将温度调高。
这个举动又让华思思受宠若惊。
他竟然会在乎她的感受?
低垂下头,她感觉一阵温暖,不是空调的关系,而是因为他从未有过的「在乎」。
车内又重新陷入一片沉默,奚怀谷突然有点懊恼自己不知怎麽讨女人欢心。
在他的认知里,自己从来就不需要去哄任何女人,只有女人对他屈膝奉承的分,他不知道如何去爱,也不相信爱。
但现在他该死的想要让她知道,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如她所言那样,是个「混帐的冷血动物」。
而就在两人无语的状况下,奚怀谷将车缓缓开入一栋私人别墅的宽广车道,尚未停妥,一旁已经冲出了西装笔挺的泊车人员,一等车停下,就等候在车门旁,恭敬的弯腰行礼。
「奚先生。」泊车人员早记住他们这间私人俱乐部的VIP客户,当然也不会忽略他们的喜恶—— 没人去帮华思思开门,彷佛她不配受到这样的礼遇似的。
华思思早习惯了这样的情况,毕竟这不是他第一次带她到这间充斥着「上流人士」的俱乐部。
当时那个误以为她是他某位名媛女伴的泊车人员就因为帮她开了车门,被他狠狠训斥了一顿。
不过最难堪的应该是她,当着那麽多人的面,她还记得他是怎麽「郑重」的向大家宣布,她只是他的情妇,不配得到任何尊敬。
从此之後,社交名流圈就传开了,她华思思已经不再是华氏企业的娇娇女,只是个可以任人侮辱、见不得人的情妇。
华思思低垂眼睫,伸出手准备打开车门,早一步下车的奚怀谷却不知何时绕到她那边,替她打开车门等候着。
他的行为让一旁的泊车人员讶异又紧张的赶紧上前道歉,「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您有改变指示……」
「没事,我想自己来。」奚怀谷打断了泊车人员,朝华思思伸出了手。
看着他伸过来的大掌,华思思惊愕的程度绝对不下於一旁的泊车人员。
这是他第一次朝她伸出手,就像她是他珍贵的女伴一样,应该由他牵着入场。
她不禁怔愣住,忘记了回应。
「还不下车?」
奚怀谷低沉的嗓音让华思思回神,不确定的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上。
一等接触到她柔嫩的手,他马上毫不犹豫的紧紧握住,再朝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拉,将她自车中拉到身旁。
轻靠着他坚实的身躯,她白皙的脸颊不自觉飞起一片绯红,赶紧悄悄的移开身子,顺便想要缩回手——
奚怀谷睨了她一眼,将她意图抽回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佯装平常的道:「等等我们要参加的Party,是金女士为了将学成归国的女儿介绍给社交圈所举办的。」
他的语气虽然没有太多热度,却少了以往的冰冷,而这已经足够让华思思感到如沐春风了。
不过……金女士?听到这个称谓让她的眉头忍不住轻拧了起来。
金女士是上流社会中鼎鼎有名的贵妇,自视甚高,也是一群贵妇们的领袖,说话很有分量,这样的女人,对她这种沦为情妇的卑贱女子,自然不会有什麽好脸色。
虽然这种自以为高贵的女人,当面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失身分的举动,而且还显得特别大度,表示她有着肚里可以划船的超大容忍力,对谁都是笑笑的,只不过话中夹枪带棍,着实让她那时够难堪的了。
思及过去画面,她放慢了脚步,真的很不想走进会场,但依然硬着头皮跟奚怀谷走了进去。
毕竟,即使奚怀谷今天的态度好像有点不一样,应该也没有「善良」到答应让她离开,况且,之前他不是也以看她任人奚落嘲笑为乐吗?
「你不舒服吗?」他感觉到掌中的小手异常冰凉,她整个人似乎紧绷得很。
华思思还来不及回答,几个女人已经围了上来,朝奚怀谷粲笑招呼着。
「你怎麽这麽晚才来,我可是引颈期盼很久了。」
「怀谷,先陪我喝一杯吧,我有些财经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你。」
「啧啧,今天又不是来开会的,聊什麽财经话题?怀谷,你还是跟我跳支舞吧。」
「跳什麽舞,都这麽久没见了,当然是要陪我聊天喽。」
几个女人完全无视华思思的存在,将她挤到一旁。
华思思早习惯了,便静静退了开,希望自己能够不要引起注意最好。
奚怀谷的视线紧紧盯住那个想让自己「隐身」的纤细身躯,心头阵阵抽痛。
他当然知道她这举动背後的原因,而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对不起,我今天已经有女伴了。」奚怀谷淡淡的拒绝几位千金名媛的热情邀约。
「有女伴了 」众女子纷纷看往缩在一旁的华思思。
该不会是在说她吧?
但这念头才闪过一秒,同时就被打了回票,一起自她们的脑海剔除。
谁不知道这华思思根本就是个卑贱的情妇,奚怀谷只是跟她玩玩,可从不把她放在眼底心上,反而比她们还更瞧不起她呢。
那到底是谁?是谁这麽幸运可以得到这个黄金单身汉的青睐?
大家又纷纷怀疑的扫视了会场。
「你们都别争了,今天他是我的了。」
就在奚怀谷准备朝华思思伸出手时,一道优雅的柔和嗓音突然扬起。
「金女士?」众女子瞠大了眼,但很快又推起笑脸。
「既然是金女士,我们当然要知难而退了。」
「说得也是,只有金女士有资格拥有最好的一切。」
「欸,那可不,应该说能陪伴金女士才是最大的荣誉。」
不愧是熟悉上流社会阶级高低的女人,个个马上见风转舵的奉承起金佩茹,毕竟得罪她就代表得罪了上流社会,那可是会被踢出贵妇名媛聚会名单的。
金佩茹一派雍容华贵,脸上的微笑就像算准好最美的角度,分毫不差的挂着。
「你们真是太会说话了,我这个老太婆哪比得上你们几位正值青春年华的美人?」金佩茹含笑道:「我只能倚老卖老罢了。」
「金女士看起来可一点都不老,您若不说的话,人家还以为咱们都是姊妹呢。」
「是啊是啊,说不定别人还会以为我们是姊姊耶。」
「谁敢说金女士老,那肯定是眼睛有问题了。」
「咯咯咯,你们真是太会说话了,把我这老太婆逗得真开心。」金佩茹举起手掩嘴轻笑,享受被吹捧的感觉,接着将视线移向眼前出众挺拔的年轻人。
「怀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陪陪我这老太婆呢?」
奚怀谷的视线瞟了眼在一旁低垂着头的华思思,还来不及开口,金佩茹已经敏锐的发现他的视线所在。
她冷笑一声,突然伸出手在鼻子前方挥了挥,说道:「哟,真奇怪,这边的空气好像特别不好,是不是有什麽脏东西没清乾净?」她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了华思思。
「对啊,我早就这样觉得了,应该是有某个低贱的垃圾污染了空气吧。」
「好臭啊,真让人想吐。」
「跟这种东西处在一室,真是让人不舒服极了。」
一旁的女人们意会到金佩茹意有所指的嘲弄,也一齐不屑的斜睨着华思思,更开口跟着附和。
此时,华思思的脸色越发苍白,双手紧攒着裙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着。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几天没洗澡了,所以有点味道。」奚怀谷突然开口,英俊的脸上泛起了笑容,在大家错愕的表情中,举步朝同样惊讶地张着唇的华思思走去。
华思思怔怔的看着他,直到被他握住了手,还感觉恍如梦中。
「怀谷?你、你是在开玩笑吧?真有意思,呵呵呵。」金佩茹的笑容僵了僵,差点要自唇畔隐去,很勉强地维持了住,乾笑了几声。
「跟我熟识的人都知道,我没什麽幽默感。」奚怀谷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唇,「很抱歉,为了避免引起大家的不快,我想我应该先回家洗个澡才对。」
不等其他同样瞠目结舌的女人们开口,奚怀谷便牵着华思思离开会场。
现在他终於知道,为什麽之前冷眼看着她们羞辱她却丝毫不觉有快感,那是因为他该死的一点都不喜欢别人欺负她,而他却必须压抑真实的感觉袖手旁观,只为了报复。
「这样、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华思思可以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热,心脏卜通卜通的跳着,却不是因为必须小跑步才跟得上他脚步的关系。
察觉她跟不太上,奚怀谷放缓脚步,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从来没有觉得这麽好过。」爽快。
偷偷观察着他的侧脸,华思思的情绪一时还无法平复。
她怎麽都没想到,奚怀谷竟会为了她「得罪」金佩茹?这跟过去他总是冷眼看着别人羞辱她的情况简直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为什麽?
难道他不知道,得罪长霖金控总裁夫人金佩茹,就等於得罪了整个上流社会吗?
华思思百思不解,又偷偷觑了他一眼,心中有困惑、窃喜,还有更多的担心—— 担心他因这件事情引来後患。
「看够了吗?」他虽然直视着前方,却没有忽略她不断飘过来的惊异打量目光。
华思思赶紧收回视线,被抓到的羞窘让她红了脸颊。
「想说什麽就说吧。」他不喜欢她总是把话闷在心中,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华思思抿抿唇,好半晌才轻声道:「谢谢你。」
「谢我 」他没料到会听到这三个字。
「刚刚若不是你替我解围,我想她们应该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这些自以为身分高尚的女人,其实比任何人都来得更恶毒、更残酷。
她的话让他反而觉得有种罪恶感在胸臆蔓延,「如果不是我用条件交换,逼你成为我的情妇,而且带你出席宴会广为宣传,还默许他们对你的羞辱,今天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凡事都有因有果,我很清楚。」若真要说的话,源头是她父亲,若不是他父亲枉顾朋友道义,背叛了奚伯伯,他也不会这样恨她。
「所以你不怪我?」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了下来。
华思思垂下头,没有回答,只因她不知道该怎麽回答,说责怪是没有,但却有怨,怨天怨地、怨命运、怨他对她除了恨,没有一丝丝情愫。
「算了,不讲这些。」他不想破坏好心情,突然问:「告诉我,你喜欢吃什麽?」
华思思望了他一眼,虽感纳闷,还是乖乖回答,「麻辣火锅。」
「是这样啊。」嗯,至少他们有共通点,这让他的唇角不由得扬了扬。
华思思点点头,眸底闪过一抹柔和的光芒。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吃麻辣锅。」他兴奋的道。
「嗯。」她轻轻颔首。
「你太瘦了,得吃多一点。」奚怀谷瞥了她一眼,大脚踩下油门,加快车速。
她从没想过可以跟他这样轻松的交谈,自从他像个复仇天使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就未曾这样「温和」的跟她讲过话。
她突然很期盼时光可以停留在这一刻,永远不要前进。
华思思将目光望向窗外,突然觉得她心中原本乌云密布的世界,稍稍透出了微光,不再只有黑暗。想着,若是他能够一直这样「反常」的对她,就算要她现在马上死去,她也觉得没什麽遗憾了。
唉,真可悲啊华思思,经过了那些难堪跟羞辱,竟然还是这样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只要他对她稍微和颜悦色,她就开心的想向他摇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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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dy、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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