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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试阅] 佟蜜《老婆饶了我》(同床共枕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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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2-9-5 22:00:56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2-09-06

【内容简介】
一场车祸,毫无预警地打乱他的人生──原本热恋结婚、完美无比,
怎知再热的感情也敌不过生活,爱渐渐憔悴,眼看只有离婚一途,
这时却遇上车祸,虽然是大难不死,但是惊吓有余──
因为老婆失忆了!这下要离的婚怎麽办?
他不能丢下茫然的老婆,况且车祸当时驾驶的人是他,更应该负起责任照顾她;
可是一向冷冰冰的老婆突然开朗活泼,内心还只有十八岁,
他一个大男人怎麽和少女同居一屋?
唉,离不离婚都头痛,只是这头痛中却有快乐,
看来这车祸失忆未必是坏,妻子重新爱上他,
老夫老妻再热恋一回也别有滋味啊??

试阅

  楔子

  母亲说,要她和肇事者见一面。

  柏千菡不愿意,母亲安慰她。「这是例行程序,要厘清肇事责任,看是要和解还是要提告,总是要见面谈一谈的,不要怕,妈会陪着你。」

  可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发生车祸的经过。她醒来时就在医院了,人已昏迷一天一夜,全身多处挫伤、骨折,警察来询问细节,她不记得自己在哪里出车祸、不记得自己在何处上车,当警察问她是不是驾驶人,她错愕得无言以对——她怎麽可能开车?她才刚满十八岁,还没有考驾照啊!

  母亲却告诉她,她就要满三十岁了——

  这场车祸,令她一半的人生支离破碎,她的身体满是痛苦的创伤,心灵陷入混沌的迷雾。

  她失忆了。

  她的脑部没有受创,医师认为失忆是暂时性的,但也说不准何时会恢复。

  幸好,至少她没被撞成无法自理的植物人,不记得事发经过也好,至少内心没有留下阴影,还有母亲细心照料她,最坏的情况都过去了,她正在稳定地康复……每当她这样想时,她的嘴角便会安慰地微微扬起。

  她猜想,失忆前的自己,应该是个乐观的女人吧?

  或者是个逃避的女人?她不想见那位肇事者——出於直觉,她知道肇事者是个「他」,想到他,她总是全身绷紧、反胃作恶,彷佛有一块阴森的黑影罩在心头,令她不由自主地颤栗。

  这些感觉似乎是恐惧,还有愤怒。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对一个陌生人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反应,她对他和整起事件都毫无印象,不是吗?

  然而这一面的确是必须见的,所以这天午後,她在母亲的陪同下,由看护推着她的轮椅,来到医院内一个无人的小会议室。

  三分钟内就有人轻轻敲门,门无声地被打开,两名男子走进来。

  她不禁捏紧轮椅扶手,怯怯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位左小腿打了石膏、拄着拐杖的年轻男子身上。

  他身形修长,有一头修剪整齐的短发,松松地散落在白皙饱满的天庭上,文雅清秀的浓眉下是一副细细的玳瑁框眼镜,框住清透明亮宛如黑咖啡的双眸,狭长优雅的鼻梁令他的五官显得深邃,气质世故而精明。她猜他约莫三十岁,正处於男人开始成熟的年纪,充满潇洒自若的魅力,但她肯定自己不认识这张素昧平生的脸。

  他脸色有些苍白,漂亮的唇红得异样,似乎有些激动的情绪正在唇间滚动,但他紧紧抿唇,硬生生忍住了所有言语。他的额角有几道伤口,左颊贴着纱布,以那纱布的面积来看,他肯定破相了。

  「你……好。」瞧母亲的神情,这男人显然就是肇事者了,她心跳急剧,有点紧张。

  她果然不认得他,她的伤势多在身体右侧,他则是集中在後背和左半侧,不像她伤得这麽重。

  他沈默,她生疏的口吻似乎让他不知如何应对,当他深邃的眸光望向她,彷佛有一束忧伤迷惘的光芒射入她心底,她心房轻颤,骤然被一股似苦似悲的滋味充盈,同时察觉,他对她似乎并不陌生——

  他认识她?

  「宝贝,你不记得了?」母亲爱怜地轻抚她头发。

  「记得什麽?」她茫然反问。

  母亲恨恨地望了男人一眼。「你们出事时,是他开车的。」

  「喔?」她依旧茫然。车祸时,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母亲说今天要见的是肇事者,所以她是搭他的车而发生事故?

  「你真的记不得?一点都想不起来?」母亲握住她的手轻轻摇晃。「他是你丈夫啊!你连他也忘了吗?」

  「我的……」她已婚?她有丈夫?她震惊地望向男人。

  他脸色更显苍白,眉头皱起,深咖啡色双眸被歉疚和罪恶感搅乱——但他没有否认,所以是真的?他与她,真的是夫妻?

  「那时你大学刚毕业,就说要嫁给他,我本来不赞成你这麽早嫁人,但你很坚持,我也只好祝福你们。他是建筑师,自己开事务所,你是家庭主妇,你们住在市区的公寓,算起来,你们已经结婚八年了,你想想看,有没有印象?」柏妈一口气说了许多,就盼能刺激女儿的回忆,看她一脸呆滞空白,只得放弃,却在她的震惊里再添一记震撼——

  「他跟你一样,也失忆了。」

  第一章

  值得庆幸的是,单南荻——她的丈夫,失忆的情况没有她严重,他保有婚後一年的记忆,他还记得她是自己的妻子。

  该说是命运讽刺的巧合吗?他们几乎不约而同遗忘了彼此最重要的一段人生。

  他怀着歉疚来见她,对她母亲愤怒的指责全盘承受,责无旁贷地负担她的医药费,对於失忆而把他当陌生人排斥的她,他天天拄着拐杖来病房陪她,他诚心补过的态度,最後竟连她气愤的母亲都息怒,在她想於出院後回自己家时,母亲还反过来劝她。

  「宝贝啊,妈也想接你回去疗养,但你出嫁了,你该回的是你和阿南的家,他这次伤得也不轻,你们夫妻俩正是应该互相扶持的时候,而且你现在需要多和他相处,说不定可以刺激你恢复记忆呢。别担心,阿南是你丈夫,他会细心照顾你的。」

  但现在,他之於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啊!

  她的不情愿怎麽可能在几天内就融化为无异议的顺从,让他任意摆布自己的生活起居?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干涉太多,与她分房睡,让她保有自己的空间,也亲自带她进行回诊和复健,因此她渐渐熟悉他的陪伴,以至於後来为了方便帮她上药,他提议同房同床时,她只是犹豫一下,便勇敢地答应了。

  毕竟是夫妻,总不能因为她失忆,就一辈子将他拒於房门外吧?

  她只担心他顺势提出夫妻义务之类的要求,结果是她多虑了,夜里睡在同一张床上时,他总保持令她安心的距离,连她的睡衣边边都不会碰到。

  他还会照她的口味准备餐点,也会在她因复健感到灰心时鼓励她,他对她有求必应,待她体贴入微,对她的呵护极为熟稔自然——他们过去就是如此相处吧?她越来越相信,他们原本是情深意笃的佳偶,是车祸害他们原本甜蜜的世界风云变色。

  车祸只是可怕的意外,警方也证实是他的疏失,他并非有意造成事故,他也很内疚,所以尽全力弥补她,她怎忍心再怪责他?

  她只想将这桩不幸事故抛诸脑後,让生活回到原本的轨道。

  她的身体逐日康复,内心也渐渐接纳他,接受已婚少妇的身分,接受她今年三十岁、内心却只有十八岁,拥有一个据说与她在大学交往四年、毕业即结婚的学长丈夫的事实——

  说实话,这令她很心慌。

  日光偏移,夕阳余晖在城市里四处游荡,飞过返家的车潮,穿透家家户户的饭菜香,偶然闯进某扇窗,落上一张脱俗绝丽的容颜,便惊艳地流连不去了。

  柏千菡站在厨房里,夕光映得她一半秀颜明灿辉煌,她正对着炉火上的汤出神,娴雅舒柔的弓眉下,鬈密的雾睫半掩着。她杏形的双眸莹黑水润,像水养的黑珍珠,此际正在发愣,尽管夕阳和炉火烘得她两腮瓷肤薄红,粉藕色菱唇上泛着珠汗,但她正陷入某个想法之中。

  当她不言不动时,完美的容颜与窈窕的体态,像个冷艳的洋娃娃,她很美,却美得让人有距离。

  但她自己浑然不觉,一迳出神,直到前头客厅传来轻微声响,震醒她神智,一看钟,她惊呼。「啊!」

  都这时间了,她还发呆!她赶紧动手搅拌汤锅,一面却忍不住继续回想中午看过的那个房车广告,那个拍得很唯美的广告,由一对男女演员饰演夫妻,还有个可爱小童星饰演他们的孩子。

  夫妻应该是什麽样子?

  柏千菡毫无头绪,只能想到广告里那些模范家庭,在精致高雅的屋子里,住着事业成功的英俊丈夫、美丽婉约的妻子,也许还有几个活泼的小孩,每个人都笑得很幸福,那和乐的氛围彷佛要满溢到镜头外似的。

  除去没有小孩,她的婚姻也该是如此吧?

  毕竟她住在比电视广告更豪华的电梯大厦里,她的丈夫比演员更加帅气,他的建筑师事务所在业界赫赫有名,而她也是温婉贤淑的妻子——呃,幸好她从小爱下厨,有点厨艺来充门面,至於温柔贤淑,只要她时时含笑点头称是,也就扮演得八九不离十了。

  但这样就够了吗?这些都是表面功夫,对於夫妻相处之道,除了抓住丈夫的胃,她其实一无所知……

  即便车祸後已过了半年,每次想到这些,她依然会陷入烦恼,正蹙眉思索,前头客厅传来声响——是丈夫提早下班了吗?

  柏千菡关掉炉火,快步走到客厅,出现在玄关的却是两个中年妇人,眼见两人脚边堆着有大有小的百货公司纸袋,她秀丽的容颜露出惊愕的表情。

  「妈,你们怎麽买这麽多东西?」

  「是买给你和阿南的,今天百货公司有满额赠,我们卯起来大买特买,给你们添购不少衣服呢!」单妈笑容爽朗,难掩血拼後的满足。

  「还好你妈记得你穿几号鞋,要不然我们只好跟那些打折的美鞋说掰掰啦,喏,你瞧瞧,款式都是我挑的呢!」单妈抹了抹额上为了促进经济发展而流的汗水。她身材矮而圆胖,三围以中围最宽广,柏妈则个子高,瘦得像一根顶天立地的旗杆,两人站在一起活脱脱是女版的七爷八爷。

  「我记得你以前很爱买鞋,乖宝贝,你快来瞧瞧,我们帮你搜刮了十几双呢!」单妈招呼女儿过来。她和柏妈都守寡,除了独生子女别无亲人,儿子和儿媳出车祸後,两个老妈子放心不下,乾脆在年轻夫妻住家对面另租公寓,就近照顾,日常生活就绕着彼此的孩子打转。

  柏千菡走近。「我们的衣服够穿了,你们别再破费。」

  「我只生了一个儿子,成天梦想有个女儿可以打扮,你就当是代替阿南满足我的心愿吧!」单妈亲热地牵起儿媳的手。

  「我这身材就是一颗汤圆,不管套上丝绸还是雪纺纱,不过是变成有包装的汤圆,像你这麽漂亮,不打扮多可惜,我最爱看你穿得水当当,带你出门多风光哪!」

  对这儿媳,单妈可是疼入骨了,虽然她个性冷淡了点,但人美又乖巧,和自家儿子原本是天造地设的好姻缘,却险些被儿子毁掉,一场车祸让她手心手背都疼,现在她是卯足了劲,又是进补又是采购新衣,想将宝贝儿媳滋养回原先那娇滴滴的花朵模样。

  「我们还帮阿南买了几套西服和新鞋,你们俩前阵子受了不少罪,好好打扮一下,人也显得精神些。」柏妈补充。

  既是两位母亲的好意,柏千菡也不便过分客气。「谢谢,不过下次真的别再破费了。你们快去洗把脸,等阿南回来就要开饭了。」

  两位母亲洗脸消暑去,她望着地板上丰盛的战利品,软软一叹。若非她有专属的衣帽间,这麽多衣物要往哪里塞?

  返家後第一次踏入衣帽间时,她傻眼,它绝对是所有女人的梦想,占地十坪,收纳种种服饰、配件、鞋子,收藏之丰富,多到有一百个她也穿不完。她的建筑师丈夫简直是将她当作贵妇供养,他工作辛苦,那麽豪华的衣柜,让她有备受呵护的幸福感,也有奢侈的罪恶感。

  丈夫疼她,两位妈妈也宠她,她的人生会不会太幸福完美了?

  她不自觉地漾起微笑,将纸袋一一拎到沙发上,打算等晚饭後再来收拾。才整理了几袋,大门的电子门锁传来开启的声响,她抬头,大门正好无声地滑开,门外的修长人影映入她眼帘。

  单南荻伫立门外,他今天穿浅灰色的夏季西服,脱下的外套勾拎在肩後,另一手提公事包,颇具质感的枣红色领带已松开,敞露出颈部,时尚的菁英气息因下班而显得轻松。他本是温文俊秀的,但左颊醒目的疤痕勾破他俊雅的气质,他少了点斯文,却增添几分危险的魅力。

  瞥见他喉头光滑的肌肤,那优雅中若有若无的性感,就让她胸口发紧,当那双黑咖啡似的沈静眸光对上她,总有股无可名状的情绪暖烫了心扉,令她心口像突然乱了节奏的铃铛,她几乎想伸手按住胸前,怕他听见这骚动的怦怦声。

  她稳住气息,展露最温婉贤淑的微笑。「你回来了。」

  「这些是什麽?」单南荻看着一地的购物袋,难掩愕然。

  「妈她们又去大采购,买了很多东西给我们。」

  「又买?上礼拜她们不是才买了一大堆,还麻烦计程车司机搬了两趟,说是礼券快到期,要赶快用完,这次的理由又是什麽?」岳母是科技业老董的遗孀,自家老妈则是六家连锁餐厅的老板娘,她们花的是自己的钱,身为晚辈的他其实也没有过问的余地。

  「这次是满额赠。」他不敢苟同的表情让她不禁微笑。「她们也是疼我们啊,不管吃的穿的用的,凡事都先想到我们。」

  「我知道,可是按照她们这种采购速度,我们早晚不是得搬家,就是得把整个楼层买下,当作仓库——」

  听见她如铃的轻笑声,他几乎不敢置信,她笑了!这屋里多久没有她的笑声了?

  她美眸微弯,抿起的唇像嫣红的月牙,甜甜的笑靥,美丽一如奇蹟,引得他目光贪婪地追随。原来,非得等到忘了他,她才能重拾欢笑吗?

  惊喜瞬间变为苦涩,他痛苦地挪开视线。「她们呢?」他一面问,一面换上拖鞋,卸下领带与外套,连着公事包就要随手搁在一旁。

  「在厨房,等你开饭……啊,我来。」他唯一的坏习惯是东西都随手乱扔,柏千菡连忙上前接手,却被一个鞋盒绊倒。

  「小心。」单南荻搀住她,她柔软的手腕霎时令他遗忘所有思绪,但她踉跄的脚步踩上他的脚,很痛,痛得他溃散的理智一眨眼就回笼。

  他扶她站好,顺势拉开两人距离,很绅士地询问。「脚有没有扭到?」

  「没有。」她糗得快抬不起头。平日的她不是这样的,她确实是个好主妇,烹调料理很伶俐,打点家务得心应手,可是在他面前,她的心跳总是不听话,表现总是失常,她对他的一举一动都过於敏感,她已……恋上他,喜欢着他。

  喜欢自己的丈夫,没有什麽不对,但要是她能表现得更沈稳就好了,唉。

  她命令自己忘掉出糗,挤出无懈可击的贤妻微笑。「你快去洗个手,要开饭了。」

  晚餐桌上,柏千菡帮每个人装饭盛汤,等所有人都动筷,她才入座,挨着单南荻坐下。

  单妈挟菜到儿子碗中,一面问:「阿南,你最近都一下班就回家,事务所不忙吗?」

  「还是一样忙,不过我尽量把案子交给其他人,下了班就早点回家。」

  「这样也好,医师说你头部的外伤没大碍,但你是靠脑力吃饭的,还是要多休养,以免留下後遗症,别忘了你还有个老婆要照顾呢。」每每想到全是因为女婿,自己的宝贝女儿才会经历九死一生的车祸,柏妈难免还是有点恼怒。

  「我就是希望能多陪陪小千,才推掉工作。」单南荻语气慎重。「这次出意外都是我的错,我对她很抱歉,也很难过,在她恢复记忆、彻底康复前,没有任何比她更重要的事,足以占据我的时间。」

  这还像句人话。柏妈很满意,只纠正一个小地方。「就算她恢复记忆了,她还是你的生活重心。」

  「当然,她向来都是。钱可以再赚,但小千是千金不换的。」

  柏千菡闻言,悄悄望向丈夫,他也正望着她,目光交会,他眸中温煦的辉光在她的感动之中再添一抹羞怯。他总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心情都写在脸上……虽然从心理年龄而言,她目前的确是啦。

  单南荻一迳维持淡笑。在家中,他总戴着这张好女婿与好丈夫的面具,唯有他自己清楚,面具底下的感情早已失温,像冬夜一样寒冷。

  「是啊,用钱打发老婆很容易,用心体贴老婆的需要,才是大丈夫啊!」单妈好自豪,这话说得多真挚感人,她的独子真是长成一个好男人了啊。「过去的就过去了,你们俩现在都平安最重要,我看你们结婚这麽久、感情这麽好,什麽都有了,只缺一样东西,你知道是什麽吗?」

  「缺什麽?」单南荻不感兴趣地问,他有预感,话题即将前往他不喜欢的方向。

  「你自己瞧瞧四周,不是很明显吗?这屋子这麽大,虽然有很多家具,却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你们缺的是几个孩子啊!」

  「妈,不是说孩子的事顺其自然吗?」单南荻神情未变,嗓音却已然冷下。

  「我是那麽说过,可是这一顺,顺了这麽多年都没消息,妈难免心急,我也不是要给你们压力——」

  「你现在就是在给我们压力。」

  「唉哟,我是好意关心啊,我们两家人丁太少了,生几个孩子,家里也好热闹热闹嘛,小千,你说说看,我这样想难道有错吗?」

  「呃……是没错。」生他的宝宝?柏千菡双颊腼覥地晕红,可是丈夫的不悦很明显,他不喜欢孩子吗?

  「其实,我也这样想过,瞧瞧你们夫妻俩,一个『缘投』得像杂志的男模特儿,一个漂亮得可比菩萨座旁的玉女,这麽优秀的基因,不多生几个宝宝,不是很暴殄天物吗?」柏妈出面声援。她的宝贝女儿这麽美,她早就期待抱孙了。

  暴殄天物不是这样用的,但单南荻不便指正丈母娘,只能试图带开话题。「我跟小千喜欢目前的生活,没有计划生宝宝……」

  「你该不会是在车祸时撞断了小弟弟,生不出来了吧?」单妈怀疑地打量儿子。

  「妈!」活了三十二年的单南荻第一次面红耳赤,他很习惯老妈的口无遮拦,但这话怎能当着他岳母和妻子的面问出来?

  「哟,我在,别喊这麽大声。没错,我是你妈,从小给你把屎把尿,什麽没看过?你有什麽毛病不能对我说?」单妈年轻时当过风月场的会计,这话题给她塞牙缝都不够。「生儿育女这档事,我们两个老妈子比你们还熟,你们连颗蛋都没生过,有什麽问题当然该请教我们,不是吗?」

  「我好得很,没有任何毛病。」他严正地扞卫自己的男性尊严,但不肯松口。「总而言之,孩子的事,我们还是打算顺其自然。」

  「我看是你事业心太重,操劳过度,以前是没时间生,现在有时间生了,却力不从心,对不对?」单妈轻拍一下儿媳手背。「小千,你说,阿南是不是都没在做『厝内的工作』?」

  「有啊,他会帮我扫地、洗碗、收衣服……」柏千菡茫然,所谓「厝内的工作」应该是指家事吧?怎麽突然从生宝宝的话题跳到这里?

  「不是家事,是在问你们夫妻的房事。」柏妈提点女儿。

  「喔。」柏千菡尴尬了,这半年他们都在养伤,再来是复健,根本没心思去想那些,房事当然处於停摆状态,就算有做她也讲不出口,太害羞了。

  眼见自己母亲肃容凝听,单妈一脸期待,而丈夫面色不豫,她只想得到一个能终结整个话题的招数——她长长地叹息一声,抬手抚额。

  「啊——我头痛……」她状似痛苦地蹙起眉心,软绵绵地往丈夫肩头倒去。

  晚餐立即中断,单南荻抱妻子回卧房,两位妈妈跟着送水送药的照顾,再三叮咛单南荻要好好照顾娇妻,才放心离去。

  单南荻送走两位母亲,回到卧室,就见妻子已坐起身,正睁着一双宝石般璀璨的美眸望着他,精神好得很,哪里还有病恹恹的模样?

  他瞬间明白了她耍的小把戏,揶揄道:「柏影后小姐,你装病的功夫和你的手艺一样好。」

  「我看你快被妈她们逼得走投无路,想办法帮你解围啊。」没想到害两位妈妈那麽担心,柏千菡有点罪恶感。「你不喜欢她们提到小孩的话题?」

  「要不要小孩,本来就是我们夫妻的事,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见来参一脚。」

  「你不想要孩子?」她听得出他强烈的抗拒,他那麽排斥孩子吗?

  「一点也不想要,小孩太麻烦了,再说,有了孩子,就不能做某些事,例如这样——」他靠近她,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这又不是不能给孩子看的事……」她质疑的话语因他持续的吻而停顿,他温热的唇印上她眉心,滑下她纤细的鼻梁,当他更往下探索,衔住她的唇,她轻颤,只觉身心如糖蜜般融化,温柔的男性气息带来愉悦的刺激,她迷蒙轻吟,虽然失忆,身躯却彷佛保有爱恋的记忆,诚实地反应出她有多喜爱他的亲近。

  他离开她的唇,以指抚摩她唇下柔软的肌肤,引发她另一波轻柔颤栗,他低喃:「把衣服脱了。」

  要她脱衣,莫非,他想要……她气息纷乱,颊上粉艳的晕红更深了一层,纤指挪到胸前衣扣上,却害羞得无法有所动作。

  「要抹药了。」他眸中闪动笑意。显然她误会自己想要肌肤之亲了,他只是想引开她的注意力,这个意图令她分心的吻,却也令他呼吸不稳,对他造成的强烈影响,远远超乎预期。

  「……喔。」她怎麽忘了每晚的例行公事?柏千菡尴尬极了,还有说不出的失望,不敢看他此刻似笑非笑的神情,她迅速转身背对他,解开上衣。

  单南荻从床头柜取来一条药膏,这是他向同事打听来的,它对消除疤痕有良效,她的外伤都痊癒了,留下不少疤痕,伤口拆线癒合後,每晚他都亲手为她上药。

  他盘腿在她背後坐下,将药膏挤在掌心,用掌心温热,才抹上她的裸背,利用按摩将药搽在伤疤处推拿均匀。

  「这药膏还要抹多久?」她原本已克服每晚在他面前解开衣物的羞怯,但想到刚才异样的念头,她分外不自在。

  「抹到疤痕都消失为止。」每次看见她後背的伤疤,总令他感到淡淡的痛心,是他让她经历这些苦楚,倘若可以,他愿意代她承担所有伤痕和痛苦。「你今天怎麽没和妈她们出去逛街?」

  「百货公司里差不多就那些东西,逛两次就腻了。」

  「你竟然会腻?」他轻笑,但眼中了无笑意。「你以前最喜欢购物,比妈她们买得还多。」

  「是吗?我以前喜欢乱花钱、乱买东西?」一个无所事事、养尊处优,嗜好是血拼的少妇,这就是过去的她?她不喜欢那样的自己,至少,往後她可以不要再当那样的柏千菡。

  「也不是乱买,你喜欢布置家里,你很有品味,选购的物品都很精致,就是有时候购买的量……多了点。」彷佛要填补什麽缺憾似的,疯狂搜刮一切。

  「以前的我是什麽样子?」她想了解被自己遗忘的自己。

  「你嘛……冷淡、倔强,高不可攀,凭一个眼神就能让男人神魂颠倒,却连一句招呼也懒得施舍给爱慕者,有名的『柏家小公主』,超级冰山美人。」

  「……你不是因为我都不记得了,就乱说一通吧?」她一个字也不信,听起来完全不像她嘛。

  他低笑。「我还没说完,以上是你给人的第一印象,实际认识你後,就会发现你聪慧、感性、坚强,虽然被家里保护得很好,却不骄纵,甚至挺可爱的。」搽完了药,他转而按摩她的肩颈。「你不出门,在家里都做什麽?」

  「打扫、洗衣服、看新闻……」她想起一件近来碰到的怪事。「最近我常常接到奇怪的电话。」

  「怎样奇怪?」

  「没有来电显示号码,接起来对方都不吭声,我试过把话筒放着,五分钟後拿起来听,还听得到呼吸声,除非我先挂断,否则他都不挂。」

  「他常常打来?一个字都没讲?」这倒是出乎单南荻的意料,她生活单纯,朋友很少,打电话来的人肯定是冲着他,会是谁?

  「他每天会打一、两次,反正现在我接到不出声的电话,就直接挂断了,八成是无聊人士的恶作剧吧。」柏千菡不以为意。「除了这个古怪的来电,我忙完家事没事做,就上网,查查失忆的资料。」她每天都查,可惜到目前为止没获得什麽有用的讯息。

  「你又在查资料?医师不是说这事勉强不来,要我们顺其自然就好吗?」

  「可是,我总觉得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事,而且和我们出车祸的原因有关,不赶快想起来,不能安心。」那遗忘了某件事的不安感,甚至常让她在半夜浑身冷汗地惊醒,惊悸不已。

  「警方都调查清楚了,车祸是我的疏忽,哪会有什麽其他原因?你别胡思乱想,给自己增加烦恼。」而当她恢复记忆,她绝不会感到安心,她会有什麽感觉?他不愿想像。

  他结束按摩,她回身面对他。「换我帮你搽药。」

  「我自己会搽——」

  「你每次都这麽说,但从来都没搽过。」她早就发现他在敷衍她,她不会嫌弃他的伤疤,至少左颊那道疤痕该做护理,脸部可是门面啊。

  「我是男人,有点疤无所谓。」他不在意地耸肩。

  「但我在意。我不要只有自己渐渐康复,也想看你恢复精神和元气,我们是夫妻,应该共患难,互相扶持,我不要坐着等你照顾我,我也想守护你。」她望着他,美眸闪耀着十八岁的纯真信念。「夫妻就该这样,不是吗?」

  好天真,天真得让他悸动不已,他沙哑道:「是啊,夫妻的确是该这样……」视线缓缓降至她胸前。「但我想你先守护好你的胸部比较重要。」

  胸部?她不解地低头,赫见自己忘记穿回衣物,上身全裸!她惊呼,却手忙脚乱地找不着上衣,试图拉过毯子掩护,偏偏他就坐在毯子上头,她拉不动。

  「你……你……」她俏脸红若草莓,美眸写满恳求,求他高抬「尊臀」,但他不为所动,黑眸越发放肆,浏览她瓷器似的白肌,饱览胸前圆润的美景,当目光攀上顶端娇点,眸心变得黝黯深沈……

  她使尽吃奶的力气一扯,终於夺过毯子,他被这力道带得摔倒在床,不禁哈哈大笑,望着她忙不迭地将自己裹成春卷,他笑着、笑着……笑声渐低,无法从她身上挪开的眸光被苦涩渗透。

  现在的她,像单纯的幼犬依恋主人,乐於亲近他,等她恢复记忆,她会像摆脱肮脏的病菌那般鄙夷地甩掉他。

  他们的婚姻本该在车祸那天结束,却因失忆而苟延残喘。他永远无法忘记事故发生前两分钟,她给出的冷酷答覆——

  「你想离婚?好,那就离吧。」她毫无留恋,甚至扬起柔唇,带着等不及解脱的笑意,比他更急着结束他们的婚姻。

  这半年来和睦的气氛,不过是失忆造成的假象,他心头一再地怦悸,根本毫无意义。

  「我先去洗澡,洗好再来上药吧。」他翻身下床,去取换洗衣物。

  「好,往後每天晚上就这样,你帮我上药,然後换我帮你。」她没听出他语气的阴郁,乐观地迳自下了决定,彷佛已经预见他们会一起康复如昔。

  他含糊地点点头。

  他们会有多少「往後」?他无法想像,也不想点破,横竖婚姻只剩空中楼阁,等到她恢复记忆,就会轰然倒塌,在此之前,他会对她千依百顺,就当是他为即将分离的他们营造的最後一点温馨吧。

  他却渐渐地不确定,这最後的温柔,究竟是让自己更容易与她说再见,或是陷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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