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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4 14:4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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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8年1月10日
内容简介:
她真是衰到有剩,帮上司大人买早点时竟被酒驾司机撞死,
穿越到这个历史不存在的大兴国,成了威远侯的冲喜夫人,
且她那侯爷夫君讨厌她到宁可拖着病弱的身子在新婚夜逃家,
害她这个侯爷夫人整整三年被威远侯府的人当丫鬟使,
幸好她靠着美味的炸鸡、薯条收服众人的胃,日子总算没那麽难过,
如今她那据说受伤失忆後性格大变的落跑夫君终於凯旋而归,
哼哼,等他签完和离书放她自由,她就要靠卖炸鸡赚进她的第一桶金!
谁知他深情款款的说要补偿她,还自割手指替不愿圆房的她遮掩,
甚至在她被栽赃下毒关小黑屋时,陪怕黑的她到天明,更证明她的无辜,
只是这男人实在别扭又闷骚,明明对她好却总是毒舌的欺负她,
想三餐吃她煮的饭、想天天和她黏在一起、怕她遭人欺负就直说嘛,
偏要拿什麽他怕被人下毒要她试毒、需要她替他挡刺客当藉口,
此外他脸上的恶魔笑容与这种心口不一的行为实在让她好熟悉,
简直就像那个老变着花样整她、破坏她联谊的上司大人……
楔子 总裁秘书不好当
早上七点多,是上班族赶着上班的时间,大马路上是一片车水马龙,梁安淇和平常一般骑着机车到她常去的早餐店买早餐,其中一份是帮她上司买的,依照上司每天要吃的不同口味变换——?今天买的是牛肉总汇三明治,配上她在星巴克买的美式咖啡,而她每天吃的则是简单又便宜的肉松蛋土司配豆浆。
她看了下手表,七点半了,从早餐店骑车到公司要十分钟,她将咖啡和早餐挂在机车挂勾上准备出发,岂知,机车竟无法发动。
为了省钱,梁安淇骑的是父亲从南部运来的老爷车,已经是十七岁的高龄,虽然有些小毛病,但修理好後还可以骑。
今年是她在台北上班的第二年,在外租屋开销不小,能省则省,有老爷车可骑就不错了,哪知道车子会在这时候无法发动,该不会是寿终正寝了吧?她迟到事小,饿着上司大人之後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小红,拜托你快动吧!」
她口里念念有词,不停尝试发动机车,可踩了十分钟机车仍发动不起来,简直快让她急白了头发。
突然间,她的手机响了,铃声从车厢里传出,她只好停下动作取出手机接听。
萤幕上显示着「尊贵的总裁大人」,她不敢怠慢,忧愁的小脸立即化为讨好的笑脸,声音也扬高了,充满朝气的接听,「总裁您早!」
「你在做什麽?」话筒的另一端丢来俐落的一句问话。
「我买好早餐了,现在马上就去公司!」她瞥了眼她的小红,心里是哀戚的。
「听起来你心情不错,我以为我昨晚要你加班,你还在生我的气。」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的脸扭曲了一下,下一刻又笑呵呵地道:「总裁你要我加班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怎麽可能生总裁你的气呢?」
「听说李经理介绍的男人是个不错的人,我害你错过了。」
那声音听起来带着歉意,很有诚意,但梁安淇知道——?只是听起来。
「我不怪总裁,我一直都把总裁交代的公事摆第一。」她虚伪的呵呵笑道,在心里数落,最好她到他家里煮晚饭是公事,害她只能放李经理和他介绍的对象鸽子,对李经理实在抱歉。
岂止这次,还有上次、上上次、无数次……他都这麽破坏她的约会,只要她有约会或联谊,她就会被他临时召唤,以加班为由帮他煮饭、买宵夜,跑腿,都把她的桃花赶跑了。
明明她长得并不差呀,刚进公司时可是有好几个男同事示好的,可现在人人都知道她是总裁最得力的助手,每天都要加班,都不敢约她了。
这次好不容易行销部的李经理说要帮她介绍男朋友,她想着若个性合得来,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也不错,怎知这个机会也被斩断了。
梁安淇总会悲愤的回想,她当初为什麽会成为这个男人的秘书,进而受到这男人的压榨呢?
她回想起她去T集团应徵的往事,T集团是知名的游戏公司,旗下推出的游戏深受年轻人的喜爱,尤其是战略游戏,以历史上的三国为蓝本的群雄争霸,背景为奇幻世界,有许多不同种族并分别属於两大阵营的征战冒险游戏等等,可说是非常火红,但她其实对游戏一窍不通,只是想应徵秘书室里小小的一员,在恶补了对旗下游戏的知识,她顺利通过笔试去面试,
她当时应徵的部门是T集团的秘书室,笔试通过後去面试时,为了表现出专业及俐落的感觉,那天她穿着一袭干练的灰色套装,长发绑成马尾,仪容打理得整整齐齐。
到了现场,她看到坐在她两旁也来面试的人,却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领口开得很低,还喷上浓郁的香水,她差点以为她走错地方了。
後来她才知道,原来当天也有总裁秘书这个职位的面试,听说T集团新接任的总裁年纪轻轻,才三十岁,长得俊美无俦,因为将由他亲自面试挑选秘书,所以才会有那麽多女人抱着麻雀变凤凰的心态来面试,然後莫名其妙的,她这个穿着最不起眼,不是来应徵总裁秘书的人雀屏中选了。
当天就宣布了录取名单,她都快被那些落选的女人们用眼光刺穿了,当然她也是暗暗欣喜的,觉得她太幸运了,能当上总裁秘书,薪水可是三级跳呀。
而且平日上班也有年轻总裁的高颜值可欣赏,这可是有益身心健康的呀,总裁大人真的是她见过的男人当中长得最好看的,当他微笑时,那是多麽的亲切迷人,听到她说她不会玩公司的游戏时,也笑着说没关系,对她这个菜鸟也都是温柔的提点,没有责骂过她,让她只差没将他捧成神膜拜了。
直到那一天,有同事羡慕她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说是只要她加把劲就能倒追到总裁,为了证明她对总裁只是纯欣赏,没有二心,她出声表态——?
「总裁大人对我来说可是尊贵如天上谪仙,又优雅纯洁如天使,我只能远远的欣赏,不能亵玩,他不是任何女人可以拥有的……他有着一张俊美的脸庞,活脱脱像是从BL漫画里走出来的受君,当然要配给男人了,强势攻最适合他了!」身为腐女的她,在当时妄想大开的道。
可怕的是这句话就这麽被总裁大人听到了,从此总裁大人在她面前从天使化身为恶魔,还是个有抖S倾向的腹黑,外表的温柔无害只是假相,都是装的!他嘴巴其实很恶毒,常刺得她失血倒地,她真想对着那群羡慕嫉妒她的女同事说——?你们都看走眼了啊啊啊!
好几次受他恶整,让她沮丧得想辞职,偏偏老家知道她当上T集团总裁的秘书,已经风风光光的办桌庆祝了,逼得她不能辞职,只能忍辱重负的熬下去……
「安琪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还是你真的在生我的气,嗯?」
安琪儿!
梁安淇听到这个称呼都全身发毛了,总裁大人平常在人前叫她安淇,人後叫她梁安淇,心情不好时才叫她安琪儿……好恐怖!
她忙澄清道:「没,我真的没生气!总裁,请你再说一遍。」说完,她看着对面的公车站心忖,是要搭公车好呢,还是……
「我说,要是我这麽重用你下去,害你最後嫁不出去,你说该怎麽办?」
「呃……」梁安淇傻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好吧,若是你嫁不出去,我会负责的。」
斩钉截铁的一段话,让她倒抽了口气,「不,千万不要!」
「安琪儿,你在说什麽?」
梁安淇透过那压低的声音可以想像得出来,总裁大人发怒了。
「我的意思是,总裁你不必那麽牺牲……你是千金之躯,我只是个小小的秘书,公司里小小的螺丝钉,不值得总裁你记挂在心……」
不说话,是还在生气吗?
她小心翼翼的道:「总裁,我今天帮你买的牛肉总滙三明治看起来很好吃,我马上进公司拿给你吃。」抬起头,她看到公车开走了,下一班不知要等多久,看来她只能花钱搭计程车了。
话筒里传来一声叹气,「不必,你别动。」
她愣住了,「欸?」
「就是别动。」
这是什麽意思?
梁安淇想着,该不会总裁大人神出鬼没的现身了,不会吧?
她左看右看,就是没发现位於她正後方的路边停放了一辆银色轿车,坐在後座的男人正开着车窗对着她的背影讲手机。
男人说完「就是别动」这句话後,他踏出车门朝梁安淇走来。
那是个俊美非凡、身材颀长如模特儿般的男人,表情似笑非笑,他早将梁安淇整整十分钟发不动机车的狼狈模样望入眼里,知道她快迟到了,特别纡尊降贵来解救她。
男人走到她的背後时,梁安淇还是没有发现他,倒是她看到有个小学生一边滑手机一边过马路,似乎是在抓宝,跑跑跳跳、走走停停的,看得她都捏了一把冷汗。
梁安淇趁着绿灯时冲到斑马线上拉了他一把,边开口道:「大马路上边走边玩手机很危险,快过马路呀!」
小学生吓了一跳,用力甩开她的手,「少管我,老太婆!」骂完後,他快步越过马路。
「我、我是老太婆?」梁安淇气呼呼的瞪着小学生跑走的身影,她现在也才二十四岁而已!
此时她全然没注意到绿灯已快速变成黄灯,再变成红灯了,大部分的车主看到斑马线上还有人都会减速,礼让行人,可刚好有一个喝醉酒的驾驶,一路开着车横冲直撞,已有多辆车子遭殃被擦撞到,此时正朝着梁安淇冲来。
梁安淇本可以赶紧跑开的,却一时被狠狠吓得愣住,动也不能动,她没听到有个男人大喊了她的名字,并从她背後飞奔而来,抱住了她……
第一章 穿成冲喜新娘
一个年约十八、九岁,梳着妇人头,长得清秀白皙的女子一边缝着手上的荷包,一边不知在等待着谁,频频抬头望向房门,最後她坐不住了,乾脆踏出房外等着。
不到一刻钟,她等待的人终於回来了,是她的丫鬟翠玉。
她瞠着发光的晶眸,忙将翠玉拉进房里问道:「如何?」
翠玉笑得阖不拢嘴,道:「夫人手巧,新做的串珠链子和荷包,广福楼的老板全都买下了,给的价钱是最好的……」她掏出钱包,「这是卖东西得的钱,广福楼的老板还说要跟您预订下个月的货,已经先给二两订金了。」
翠玉口中的夫人捉过钱包,看着入袋的银两,开心得很,眼睛都笑眯了。
「太好了,不枉费我那麽用心赶制这些货,终於用最好的价格,卖进了京城最大的铺子里!」
这个夫人正是梁安淇,她想都没想过,她在那天早上出了车祸一命呜呼後,就穿来了这个历史上没有的大兴国,而且还穿成了大兴国威远侯的冲喜新娘。
原主方浣露在成亲当天晚上,因受不了侯爷丈夫抛下她离家的耻辱,跳湖自尽,却让她借屍还魂,成为了方浣露,也守了三年的活寡。
对,三年,她整整在侯府里待了三年,这日子也不知道是怎麽过的,这麽快就三年了。
想她穿越来的第一个月,可是每天愁眉苦脸、以泪洗面,想念着她在现代的家人的,後来她渐渐想开了,这无非是她得来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她想好好珍惜,成为方浣露好好活下去。
当然,没有原主记忆的她,只能谎称自己死了一遍後失去记忆,然後从翠玉口中得知,原主是受到威远侯的祖母,也就是这宅子里掌家的严老太君提亲才嫁进来的。
表面上是嫁得风风光光,但实际是来当冲喜新娘的,只因威远侯自小便身子孱弱,虽不到卧病在床的地步,但身子骨一直养不好,无法像他已逝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威远侯一样,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建功立业。
严老太君向来偏宠威远侯这个嫡长孙,盼望着哪天他能重现乃父之风,光耀门楣,之後严老太君听从算命师的说法,找到原主这个八字大吉的贫女向之提亲,原主的父亲为还还赌债,就答应将她嫁进侯府。
可原主也没命享福,成为侯爷夫人的当晚,都还没圆房新郎就愤而离家了,害她成为众人耻笑的弃妇,严老太君还怪罪她不得丈夫喜欢,把丈夫气走,也难怪她会想不开的自尽了。
而穿成方浣露的梁安淇不是个强势的女人了,她不是做女强人的料,但她并不懦弱,她不想顺应命运,和个不曾见面、她不爱的男人当夫妻,她想逃出这座困住她的牢笼,因此这三年来,她一直都努力做着她在现代时就喜欢做的手工艺品——?缝些精致的荷包、串些可爱的串珠手饰在各家铺子寄卖攒钱,想着若有一天她能离开侯府,她就有银两能在京城里租个摊位做小本生意维生。
只是,前提是她必须甩开这有夫之妇的身分,真正的得到自由,所以在她心里一直有个以古人来看堪称大胆的念头——?她要等着那个抛下她、名义上是她丈夫的男人回来,再向他提出和离的要求。
梁安淇,或者说方浣露,她只拿了一点所需的碎银後,便将赚得的银两都锁在她的珠宝盒里,然後藏在床底下,又搬来重物挡着,结结实实的藏起来,然後再将一部分的碎银递给翠玉。
「拿着,去买些好吃的或是胭脂水粉,你老是帮我跑腿,真是辛苦你了。」
这并不是夫人第一次这麽做,但翠玉每每拿到钱总是受宠若惊,「不,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收下就是了,别跟我见外。」方浣露将钱硬塞给她,她对翠玉是充满感激的。
翠玉是侯府里派来服侍方浣露的丫鬟,她刚穿来时什麽都不懂,总是慌慌张张的,多亏翠玉的提点,她才能不被旁人怀疑,从容的以方浣露的身分待在侯府,翠玉还帮不方便出门的她将货送到铺子里寄卖,帮了她很大的忙,对她来说,翠玉早不是一般的丫鬟,她已将她当成妹妹看待了。
「谢谢夫人。」翠玉闻言便不再推辞的收下银子,半晌,又忍不住的道:「夫人,等侯爷凯旋归来,您就不用再辛苦做这些手工了,您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翠玉心里总是认为,是因为侯爷离家在外,夫人在侯府里没有依靠,才会那麽努力的攒银子。
方浣露听她这麽说苦笑了下,她怎麽说得出口,她可是在等着翠玉口中的侯爷回来,好跟他谈和离的,只是,那个男人何时才会回来呢?
她的侯爷丈夫离家数月之後曾写了封家书回来,说是他在外面遇到盗匪受了伤,被康王所救,康王身边有个神医,治伤的同时顺便帮他治疗旧疾,让他药到病除,身子如今已经变得健朗,为报答康王,他成了康王的军师,和康王一起出兵攻打赤蛮。
赤蛮是大兴国的心腹大患,对大兴国虎视眈眈,一直想拿下大兴国这块肥沃的土地,於是皇上下旨让最擅长带兵打仗的康王领兵攻打赤蛮,想一举歼灭赤蛮,让赤蛮不再是大兴国的威胁。
威远侯的这封家书让严老太君欣喜若狂,想不到冲喜真的有效,嫡长孙不只身子健朗起来,她也终於盼到他出头的这一天了,对待方浣露这个孙媳总算有一点好脸色。
但方浣露总觉得哪里有古怪,她那个侯爷丈夫不会打仗很正常,但不会打仗的他却突然当起军师?她听翠玉说过,威远侯长年在府里养病,人脾气暴躁又有些骄衿,怎麽看都不是深谋远虑会献计的那块料,但人都是会成长的,兴许生死关头走一遭,又被康王所感化,他就开始发挥他的潜能了,她现在只担心,要是他被敌军杀死了回不来怎麽办?
呸呸!他一定会回来的,她才不想为了一个没见过的男人守一辈子的寡,她还等着跟他和离呢。
方浣露只能抱着乐观心态这麽盼望,要不日子要怎麽过?
接着,她朝翠玉吩咐道:「对了,帮我准备一下,今晚我想亲自下厨,炖个鸡汤帮婆婆补补身子。」
翠玉笑说:「夫人对大太太真孝顺。」
方浣露脸上流露出孺慕之情,「当然了,婆婆待我就像亲娘一样。」
说起来,穿来这个大兴国,若说翠玉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那麽第二个便是她的婆婆了,婆婆是她已逝公公的续弦,也就是说,她那个名义上的侯爷丈夫并非婆婆所出,但无子的她仍将威远侯视如己出的抚养长大,也很疼爱她这个媳妇,不曾怪罪她害得侯爷离家出走,每当严老太君责骂她时也会为她说话,她真的庆幸有这麽一个好婆婆,让她在这个大宅子里有个得以依靠的长辈。
大宅子里难免会有纷争恶斗,在这个世袭罔替的侯府世家里当然也有,不过大部分是有继承威远侯爵位资格的嫡子们在争。
严老太君是身分高贵的国公之女,育有三名嫡子,因为丈夫早逝,这侯府可说是她一手撑起来的,而方浣露已逝的公公是长子,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威远侯的爵位。
这却让稍微晚一刻出生的双胞胎二老爷心生嫉妒,为证明自己不输给双胞胎兄长,他自告奋勇去打仗,却弄伤了腿,无法再上战场,从此更加含恨在心。
而在双胞胎兄长过世过後,二老爷看到侯爷之位由那个体弱多病的侄子继承,终於忍不下去了,竟大胆的向严老太君抱怨,批评自己的侄子是个病秧子,无法上战场为侯府建功立业,为了恢复侯府以往的名誉,他要求严老太君面见皇上,求皇上将爵位传给第二顺位,也就是由二房的长子继承,二老爷认为自己在兵部担任要职的大儿子绝不输给大房,但由於严老太君相当重视长幼顺序,又出於对嫡长孙的偏爱,自然是拒绝了。
总之,二老爷不平的怨妒之心在这宅子里人人皆知,他又有事没事就会埋怨一下,让严老太君很是头疼。
也因为二老爷认定严老太君偏宠大房,一直以来,二房都将大房视为眼中钉,对待方浣露和大太太的态度都很不客气,方浣露因此非常讨厌二房。
而三房的三老爷,则是个淡泊名利又有怜悯心的读书人,常离开侯府到贫民区教贫苦的孩子读书,因不愿考取功名当官,只想教书,严老太君觉得他没有出息,较不受到严老太君青睐。
方浣露倒是喜欢和三房来往,她的婆婆和三老爷、三太太都相处融洽,对他们十八岁的独子也很疼爱,有什麽好吃的都会送一份过去。
至於已过世的严老太爷留下的三个老姨娘和庶出的四个儿女,在严老太君严厉的掌家下,倒不敢胡乱闹出什麽事,都规规矩矩的,对方浣露这个身分低贱,又被侯爷丈夫抛下的弃妇或许有鄙视,但好歹她是严老太君最疼爱的嫡长孙之妻,他们也不敢对她做什麽,而方浣露是个和平主义者,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不去理睬他们就行了。
「人呢,去哪了?」
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待在内室的方浣露和翠玉互看了眼,会这麽没礼貌,没敲一声门就闯进房来,也只有二房的那对母女了,她们总喜欢找方浣露麻烦,或使唤她做事,真的很惹人厌。
方浣露是不懂什麽宅斗,她心眼没那麽多,但她在前世好歹当过秘书,被磨练得很有韧性和忍耐力,知道要怎麽安抚人,好让自己远离纷争。
「夫人,她们又来了……」翠玉担忧的道。
「放心,交给我。」方浣露拍了拍她的肩便踏出内室,看到早就大剌剌落坐的母女俩,还有她们带来的好几个丫鬟,她笑脸迎人的道:「二婶、紫鸳,你们来了。翠玉,还不快倒茶。」
「是。」翠玉小心翼翼的前去倒茶。
二太太打扮得雍容华贵,看得出年轻时颇有姿色,就是一脸刻薄相损了几分美貌。
喝了口茶後,二太太嫌恶的哼道:「这是什麽难喝的茶啊,涩极了,你这里都没有好一点的茶叶吗?」
方浣露也不生气,笑笑地道:「我这里就只有这种茶,请多包涵。二婶和紫鸳今天过来总不会是来喝茶的吧,有什麽事吗?」
严紫鸳生得娇俏可人,此时脸红得说不出话,二太太替她说道:「你的手不是很巧吗?对针线活很有一手,礼部侍郎的公子爱看书,是个书痴,你帮紫鸳缝个书袋吧,可得缝个大气一点的图腾,一点都不能马虎,如此一来,紫鸳在赏花会时送给他,侍郎大人的公子就会对紫鸳留下好印象。」
「娘,真的要送吗?」严紫鸳心慌意乱的绞着手。
「害躁什麽,那天的赏花会可是有很多官家千金会去,你不是说喜欢礼部侍郎大人的儿子吗?那你得做些什麽让他有好感,他才会来提亲,可别争输了别人。」二太太向来强势,对着女儿这麽叮嘱道。
「知道了……」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方浣露自然听出是怎麽回事,这是要她缝个书袋借花献佛,充当是严紫鸳做的,这不过小事一桩,她无所谓。
「做书袋自然没问题,什麽时候要?」
「三天後。」
方浣露面有难色,委婉的道:「这太赶了,至少要五天。」她还有要卖给广福楼的东西要做。
「这可是攸关我们紫鸳的终身大事,你成天待在这院子里能忙什麽?三天便够了。」二太太理所当然道,拿起杯子想喝茶,想到这茶苦涩难喝,又搁下了。
翠玉想为主子抱不平,但她一个丫鬟能说什麽?
方浣露叹了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是赶不出来,「知道了,我会尽量赶出来。」
「紫鸳,走吧,你还有新衣裳要试呢!」二太太见目的达到便起了身,唤了女儿。
严紫鸳望向方浣露,她应该要感激她的帮忙的,却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毕竟对严紫鸳来说,她是侯府出身的嫡小姐,方浣露只是个身分低贱的贫女,就算嫁进侯府成为侯爷夫人,也是万般比不上她的娇贵。
「我说,人真的只能找门当户对的对象结为连理,像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就和我们侯府门第相当,若是门第相差太多,成亲对象的穷酸味太重,任谁都会受不了,也难怪大堂哥他会抛弃你了。」严紫鸳看似娇娇美美,谈到有好感之人也会害羞,嘴巴却跟她娘一样刻薄不饶人。
「紫鸳对我的事还真关心啊,谢谢你。」方浣露不以为意的一笑,随便她怎麽说,反正她也不喜欢她那个名义上的丈夫。
严紫鸳看她不生气反而向她道谢,闷闷的闭上嘴。
「浣露,你真的辛苦了,等了三年,这一仗也不知打得如何,听说赤蛮人个个有九尺以上,孔武有力,要是你那夫君遭到什麽不测就不好了。」二太太一脸同情又不怀好意的看着她,想看她脸上笑容消失的样子。
方浣露知道,二房这一家人都巴不得她的丈夫死在赤蛮人手上,她的丈夫又没有留下子嗣,如此一来,威远侯的爵位便会落在二房的长子身上了。
「我相信夫君他会平安回来的。」方浣露不是为这个名义上的丈夫说话,而是看不惯她们嚣张的态度,她自信的回道。
二太太瞪着她,本想刺激她一番,人家却不痛不痒,她长长吁了口气,咬牙道:「你……记得晚上送炸鸡过来,知道吗?」
「我要吃薯条。」严紫鸳跟着说。
方浣露穿越来後总会嘴馋的做些现代食物吃,炸鸡、薯条是她最常做的,吃过的人都说好吃,这对母女也爱吃得很。
肥死她们好了。方浣露笑咪咪道:「好的,我会差人送过去。」
只要能息事宁人的安抚她们两人,让她耳根清静点远离纷争,为她们多做一些事、送上些吃食讨好她们又何妨?
母女俩闻言心情都变好了,终於愿意移动尊脚离开了。
方浣露送她们离开,想着等会儿要让翠玉来煮她另外买的好茶好好享用,没想到她的婆婆周氏竟在这时候过来了,和二太太各据一方的对峙着。
周氏长得秀气文雅,个头又娇小,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就连生气也端不出个气势来,瞧这情况,二太太肯定会先放话挑衅,周氏定会吵输。
正当方浣露思考着等会儿如何化解争吵时,她竟看到婆婆朝二太太和颜悦色的笑开了。
「刚刚我收到笙儿的家书了,说是他助康王大败赤蛮,赤蛮投降了,也签下和平条约,现在他正要返国进宫面圣。」
这是何等的好消息,威远侯可说是凯旋而归,二太太和严紫鸳却都铁青了脸。
周氏越过她们,走上前握住方浣露的双手,欣慰的道:「浣露,笙儿马上就要回来了,你终於苦尽甘来了。」
方浣露感受到周氏的喜悦,而她听到这个消息也真的很高兴,高兴得快飞上天了,虽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终於可以和他和离了。
两旁伫立着大树的宽敞大道上,有一队长达数十辆的马车队伍,一辆接一辆,绵延成一排缓缓行进着。
这是助康王攻打赤蛮有功的威远侯的马车,在刚进皇城时他受到百姓欢迎的程度可不亚於领兵打仗的康王,人人都在谈论他是如何善用兵法将赤蛮打得节节败退,又助康王擒住赤蛮王,称赞他是如何的年少有为,不输已逝世的前任威远侯。
而威远侯进宫面圣,在皇宫里受了几天招待後,现在正载着皇上赐下的满满金银珠宝,风风光光的往位於京城西边的临川县的威远侯府的方向前进。
为首的马车最是豪华,里头坐的是正是威远侯严笙。
此时,远离了皇城挤得满满当当的人群,严笙终於得以不受打扰的看书册,他一手握书,视线垂落在书页上,即便马车有点小颠簸,也不动如山。
他的小厮兼护卫阿齐就这麽看着这一幕久久,在心里赞叹着侯爷这俊美的脸庞、这身优雅的气质,以及沉稳内敛的性情,宛如谪仙一般,不管看了几次都觉得不可思议。
三年前,侯爷不只身体孱弱,还是个娇生惯养的任性性子,不喜老太君帮他找的冲喜新娘,竟在假装听话的拜完堂後,偷偷带着他和几个护卫离家出走了。
当时他怕主子出事只得跟着,果然在途中出了大事,遇到盗匪不过是小事,是侯爷突然脸色青紫的倒下,众人正惊慌失措,幸好侯爷被路过的康王所救,他们这才知侯爷身中剧毒,再晚一步就要归西了。
但侯爷在解完毒後却也记忆全失,什麽都不记得,就连个性也跟着大变,变得沉稳成熟不说,气质也迥然不同,多了分优雅贵气,此後脸上更总是挂着和煦温柔的笑,俨然像换了个人。
阿齐在最初对此是饱受惊吓的,就连侯爷成为康王的军师这事,也让他无法想像,但他想,或许是因为侯爷走了一遍鬼门关,个性才变得这般沉稳吧,加上侯爷本身资质不差,只是过去没有好好学习,现在遇上康王,许是从康王身上学习到很多东西,才会开窍似的精通起各种兵法,总之,侯爷身体变得健康,能有今日成就、能受到康王重用助他打胜仗,又受到皇上召见,都是好事。
「侯爷,要喝点酒吗?离府邸还有一段路,您看书累了可以先阖眼歇一下。」阿齐提议道,还拿了小杯子倒了酒。
严笙放下手上的册子,接过酒,轻啜一口,「好酒。」
「这可是从宫里带回来的,自然好喝。」阿齐回道:「侯爷还要一杯吗?」
「不了。」严笙回绝,但他也没阖上眼休息,就这麽睁着一双晶亮的黑眸,不知在思忖什麽。
阿齐至今仍然不习惯变得这麽高深莫测的主子,下意识屏住呼吸,突然,他见主子的目光望向他,赶紧开口,「侯爷,有什麽事吗?」
严笙缓缓启唇道:「我的妻子……她是个什麽样的人?」
阿齐知道侯爷连娶进门的夫人都忘了,这还是第一次问起夫人的事,他回答道:「侯爷夫人看起来很娇小,皮肤很白,说话很小声,有点怕人,不太敢跟侯爷说话……」
事实上他也不记得夫人的长相了,在侯爷成亲前,他只随着侯爷匆匆见过她一面,又随着侯爷气冲冲的离家,只有依稀的一点印象。
「是吗?」严笙微蹙起眉宇,听起来是个个性懦弱胆小的女人。
阿齐还是难得见他蹙眉,就连在打仗苦思计策时也不见侯爷蹙一下眉,看来,不管以前或现在,侯爷都一样不喜欢夫人,也是,被强迫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还是个身分低贱配不上侯爷的贫女,侯爷怎能接受?
「侯爷,已经拖上好几天了,不能再拖了……老太君盼着您回去呢。」他提醒的道。
侯爷明明可以只在皇宫待上二日,就找个理由离宫返回府邸的,他却不拒绝皇上和康王的连番挽留,顺势多待了好几日,看来是真的不想见到那等了他三年之久的夫人。
「说的也是。」严笙轻轻一叹,他确实无法逃避那个他连脸孔都陌生的女人,而且他这趟回去,也有一件事要办,想必不会太无聊。
他半眯着眼眸道:「阿齐,回府後帮我盯着周遭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在我十岁时就对我下毒,更下了长达十二年的人,只可能是我身边的人,这次我回去,那个人看我好好的,肯定会再伺机而动。」
「到底是谁会对侯爷做出这种残忍的事?」阿齐光想就觉得可怕,他和侯爷是一块长大的,在十岁前侯爷的身子虽然虚弱了点,但大夫说只要好好养养,过个两年身体自然会健壮起来,没想到侯爷十岁过後身体依然孱弱,时常染上风寒,连大夫都百思不解,只能当他天生体质差。
直到三年前侯爷离家出走时毒发倒下,他们才知侯爷长年来中了一种叫蔓碧花的慢性毒,身体才会孱弱多病,初期症状就和得了风寒差不多,然而随时间过去,身子会越来越虚弱,五脏六腑会慢慢衰竭而死,让人不易察觉是中毒。
「大概是跟我爹娘有仇之人,怎麽说都是从我十岁起就布局想毒杀我了,而会做出这种事,可能还有一个原因——?除掉我,好得到威远侯的爵位,毕竟这是我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你说是吧?」严笙噙起笑朝他问道。
侯爷这是说,是自家人要害他吗?
阿齐看着主子如春风般的笑容,打了个激灵。
第二章 夫君对面不相识
严笙回来的时间比预定的晚上几天,这让在侯府里等候的严老太君和周氏心焦得很。
终於,在今天下午,一列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到了侯府前,周氏一接到总管派人禀报,忙不迭的叫上大批下人去迎接。
当严笙下马车时,那颀长优雅的身形、俊美的相貌、风华绝代的气质,都让奴仆们看得心脏怦怦跳,觉得他们大少爷简直俊得像神仙了。
「侯爷,好久不见,您可安好?」
陆总管率先朝严笙尊敬的问候,两旁的奴仆们也跟着问安。
「陆总管,我很好。」严笙不认得眼前这高瘦的中年人,经由阿齐在耳边的提点,他才朝陆总管点了头,再望向眼前一位秀美娇小的中年妇人,他知道她的身分,亲切问候的道:「娘,我回来了。」
「大太太。」
陆总管小声的喊了一声,周氏这才回过神望向儿子,明明是相同的面貌,却有着迥然不同的气质,让她差点以为这不是她一手养大的儿子。
「笙儿,你终於回来了,让娘看看你长高了多少……」周氏顿了一会儿才走近儿子,她仰高头,从头到脚好好的看了儿子一遍,欢喜的道:「你长得更高了,更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不过你跟着康王到赤蛮打仗,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有没有受伤呀?」她担心不已,捉着他的手问道。
面对周氏的温情关怀,严笙显得极为冷静,眼底不兴波澜,他的声音微微含着温和的笑意,道:「娘,我没有受伤,没有吃苦,我过得很好,请原谅儿子这麽久才回来,三年了,您过得好吗?」
看到儿子变得十分沉稳有礼,周氏虽觉得有异,但也只能归於他长大了,在出去见过世面後,个性变成熟了。
「娘很好,娘只要你平安无事的回来就好……」周氏说完,忍不住又问道:「不过你在信里说你的身子变康健了,真的都没有问题了吗?娘记得你以前老是生病,让娘担忧得很……」
严笙安抚她道:「娘,我这样子看起来像体弱多病吗?我在信里说了,康王身边有个医术高明的神医,他不时为我施针看诊,加上这三年来奔波在外、行军打仗,经过锻链身体自然而然就变强健了。」
严笙在信里没有提过一句他被下毒的事,回来後也不打算说,他不知道犯人是谁,决定故布疑阵,让犯人自行揣测他已让神医解了毒,猜测他这次回来的目的是要捉拿犯人,让犯人胆颤心惊还比较有趣,他还想趁机观察谁是最有嫌疑的对象。
不过,他失去记忆的事就得坦诚说明了,毕竟没有记忆的他要演出跟原主一模一样的言行是不可能的,肯定会被怀疑,不如直说来得省麻烦,而且,也能让犯人对他个性大变这事起疑,怀疑他在装神弄鬼,更容易让犯人露出马脚。
「身子变强健了就好,真是太好了……」周氏红着眼眶欣慰道,接着又道:「你奶奶一直盼着你回来呢,刚刚等累了先去午睡,晚点你再去见她老人家吧。」忽然,她像想到什麽,左看右看,却没看到人,「浣露人呢?」
在一旁恭恭敬敬站着的陆总管回道:「早已经派人去禀报夫人了。」
「那怎麽还没来呢?该不会人不在房里吧?」周氏忙朝身边的玉嬷嬷吩咐道:「快!快去叫她过来,夫君都回来了,她怎麽可以不来迎接?」她又回头朝严笙嘱咐道:「笙儿,浣露等了你很久,你可要……」
周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到有两名衣着华丽的绝世美人从一辆马车里下来,走到儿子的後方朝她行礼,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两位姑娘是?」
严笙往後瞥了眼,状似无奈道:「皇上赏赐了很多金银财宝,还包括她们两人,我没办法拒绝。」
周氏有点尴尬的道:「若是皇上赏赐的,也没办法了,你可别有了这两个美人就忽略浣露,这三年来,她一直都在等你回来,你可要好好待她。」她把没说完的话交代完。
「儿子知道。」严笙顺从道,俊美的脸上读不出真正的情绪。
周氏拍拍他的肩又笑道:「笙儿,今晚娘再替你好好洗尘接风,要厨房煮些你爱吃的菜,帮你补补。」
说完,她忙朝身边的另一个嬷嬷交代,要她跑一趟厨房,接着又要陆总管带着下人将马车里皇上赏赐的金银珠宝一箱箱搬进屋里,包括安顿那两个美人,众人一时忙了起来。
晚点就能见到侯府里所有的人了吧?
严笙心里可是迫不及待,他趁着周氏忙碌时,朝前跨出了步伐,边走边望着这占地宽广的侯府,想尽快熟悉这里的环境。
「侯爷有想起什麽吗?」阿齐跟着他走了一段路,以为回到曾经熟悉的住处,侯爷能浮现出什麽记忆。
「没有。」严笙摇了头,又继续往前走。
这时他看到前方迎面走来了两名年轻女子,两人双手都抱着酒坛,其中一名梳着妇人头,身上的衣着并非丫鬟统一的衣裙,她眉开眼笑、唇角弯弯,喜色都写在脸上,让他举步的同时,不禁多留意了下。
那名女子便是方浣露,她并不在房里,而是跑到酒窖搬酒去了,因此没接到总管的通知。
翠玉看着自家夫人抱着酒坛,慌慌张张道:「夫人,这酒坛还是让奴婢来拿吧!」
「你已经两手抱着一个酒坛了,都没手了怎麽帮我拿?没关系的,这又不重。」
方浣露满脸笑容,心情可好了,她等了三年,现在那个抛弃她的负心汉夫君终於要回来了,想到很快就能离开侯府,她的心情怎能不好?
虽然比预计还多等了几天,但并不影响她的心情,今天她心血来潮的想喝杯酒提前庆祝。
这酒是婆婆教她酿的梅酒,在侯府的这段时间,闲暇无事又有梅子可用时,她就会酿梅酒起来放,婆婆教她时还有交代,等夫君回来一定要让他嚐嚐。
不是她自夸,她酿酒的手艺真的很不错,不只婆婆喜欢,连最难搞的老太君也喜欢喝。
「欸?」
方浣露走到一半时停了下来,她发现对面有个穿着白袍、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正走了过来,这是她穿越以来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他长得俊美绝伦,身形挺拔颀长,就像从漫画里走出的美男子,走在阳光底下,身上似罩着一片暖暖的金黄光芒,姿态相当优雅,尤其是他的眼神,温柔和煦里带着几不可见的一丝疏离,让她感到有些熟悉……
严笙也同时停下脚步,他与眼前的女人只差个五尺,自然也看清楚了她的容貌,她有着一张鹅蛋脸,长得白白净净,称得上清秀,原本她挂着笑容、抱着酒坛的姿态还有些有趣,现在一看到他就流露出惊艳的眼神,让他顿觉乏味。
严笙早对这种目光习以为常,只是,她的眼里似乎还多了什麽,带了一点呆呆傻傻的感觉,像兔子般单纯,可爱得让人想捉弄,让他感到一股熟悉感……
两人不禁对望着,伫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阿齐自然是不识得方浣露的,无法提醒严笙她的身分。
至於翠玉,她在五年前就来到侯府,自是识得严笙的,却因为看严笙看得呆住了,以至於没来得及阻止方浣露接下来的一问——?
「公子,你是何人?」
方浣露很确定,她在侯府待上三年,从没见过这号人物,他是谁带进来的客人吗?
周氏朝下人交代完事情後,朝严笙追去,正从他後方走来,刚好听见了这一句话,她万般惊诧的道:「浣露,你不认得了吗?他是你的夫君呀!」
这下糗大了!
方浣露心想,她认不出自己的丈夫真的是太夸张了,但也没办法,她可是在他离家後才穿越来的,又没见过他,这三年间他也没回来,他对她来说无疑是个陌生人,她认得出来才怪,但她一句话都无法辩解,只能装作愧疚的低下头。
最後也是周氏打圆场,「欸,都三年了,你们会对彼此不熟悉也是自然,笙儿。」她使了眼色,要儿子说些什麽好。
严笙看着头低到不行的妻子,深潭般的眸落在她身上,不知在思忖什麽,接着,他微微噙着笑意道:「娘子,我回来了,以後请你多多关照了。」
「呃……」方浣露错愕的抬起头,对上他温柔的眼眸,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还以为,他是讨厌她这个妻子的。
接着,严笙朝她跨出步伐,接过她手上的酒坛,浅浅一笑,「这个太重了,给我吧。」
方浣露被他接过她怀里酒坛的动作弄得有点怔住,虽说酒坛很快由他身边的小厮接手,但他会有如此体贴的举动,也很出乎她的意料,翠玉说过他有着娇生惯养的性子,看起来并不像。
「谢谢……夫君。」
方浣露明明不想这麽唤他的,但婆婆在一旁朝她猛使眼色,她只好别扭的开口,明明是不熟的两个人,却要互相叫夫君娘子的,真的是尴尬又肉麻。
不过……这男人真看不出来会是在新婚夜抛弃原主的混帐,他笑容和煦、气质斯文,全身充斥着一股优雅,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看起来就是个暖男……
欸,不对,她在想什麽,她等他回来是想和他和离的呀!
正当方浣露发现自己快被男色蛊惑时,传来了严老太君已午睡醒来的消息,要他们一夥人全移驾到大厅去。
二老爷的长子严律今日刚好休沐,三房的人今日也没出门,在接到消息後,没一会儿便都到齐了。
此时,严笙已问候完在场的长辈们,正陪着严老太君说些体己话。
严老太君握住严笙的手心疼的道:「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没想到你在信里提到的盗匪,不只把你伤得那麽重,还害你失去记忆……」
严笙安慰严老太君道:「奶奶,我是怕您担心,在信上才不敢说太多,幸亏有阿齐在,我才慢慢恢复一点记忆,总有一天,我会全部想起来的。」
严老太君在第一眼看到孙儿踏进大厅时,那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气质,让她觉得他像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现在听到他伤重到失去记忆,便认为经历过生死关头,加上他在外头历练过,性子会变得沉稳懂事,整个人有所变化也是自然,她很快就接受孙儿的改变。
「笙儿,看着现在的你,你越来越像你爹了,颇有乃父之风,奶奶真的很欣慰。」她拍拍他的手背。
「奶奶,我比之我爹还差得远,是康王愿意给我机会,我还得多多学习。」严笙谦逊的道。
「好,很好。」
严老太君对他谦虚的态度满意极了,周氏也是第一次听到儿子说起丧失记忆的事,吃惊过後,心疼又骄傲的望向儿子。
而此时的方浣露,她知道严老太君不喜欢她,就算严老太君看在她冲喜有功的分上没有亏待她,但她那贫贱的家世还是不讨人喜欢的,便低调的退到婆婆後面,闷不吭声。
至於身材肥胖的二老爷则挤上前头,他打量着严笙,看到严笙的身子骨真的变健康了,也因为经历过生死,失去记忆而性情大变,不再是以往那个骄纵的病秧子,他像团火球般生着闷气,见不得人好,酸溜溜地道:「大侄子是表现得不错,但还是差大哥差远了,只是个出嘴皮子的军师,躲在士兵後方又不会有危险!」
严老太君怒瞪二儿子,「你连出嘴皮子都不行了,还能做什麽?」
二老爷被骂了,悻悻然的退到一边去。
「奶奶别生气,我爹他只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大堂哥足智多谋,真让我好生敬佩。」
说话的是严律,他长得相貌堂堂,也称得上俊美,虽然面带笑意,但眼底却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怨妒,心里是不喜严笙回来的。
「大堂哥真的变俊了……」严紫鸳望向严笙,有些害羞的道。
一旁的二太太马上捏了女儿的手,严紫鸳差点没痛叫出声,二太太则朝向严笙微笑,只是笑得好生虚假。
只有三房一家人看起来是真心欢迎严笙回来,三老爷欢喜的朝严笙道:「笙儿,你现在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了,你爹看到你立了功,肯定会为你感到骄傲,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你可得好好孝顺你奶奶和你娘,将来还要继续为皇上尽忠。」
「三叔,我会的。」严笙含笑的朝身材高瘦、表情和善的三老爷点头道。
「大堂哥,你一定要跟我说说打仗的事。」年方十八岁的严京,是三老爷的独子,一脸阳光开朗,正用祟拜的眼神望着严笙。
而一旁的三太太一身朴素,气质也是纯朴的,和三老爷很有夫妻相,她没有说话,只朝严笙真诚一笑。
「这自然没有问题,我们晚点再聊吧。」严笙亲切的朝小堂弟笑道,也朝三婶点头致意。
方浣露先看完二房一家子的丑态,再看到三老爷他们一家子的处事态度,感觉整个人都受到洗涤了,严笙无形间也流露出一股优雅夺目的风采,明明立了大功凯旋而归,态度却没有一丝张狂炫耀,而是如明月般的静谧温和,就像是BL漫画里走出的……受君,噢,他是她最喜欢的受君类型,更让她忍不住直往他身上瞧。
人会因历练有所成长,变得成熟,这三年中,他因受了重伤丧失记忆,又经历过残酷的战争,这才把他原本骄纵的性子都磨不见了,让他变了个人吧?她在心里不禁想着。
「对了,奶奶,皇上赐了不少赏赐,其中有一些珍贵的药材对身子很好,我会吩咐下面的人煎成汤药,您一定要喝,才能长命百岁。」
这会儿,严笙正待在严老太君身边说着关怀老人家的话,让严老太君感动极了。
「笙儿,你这孩子真贴心哪……」
「还有,皇上赐下了许多漂亮的布料,有最出名的云湘布,奶奶就挑几块喜欢的做成衣裳,穿上後一定能年轻个二十岁。」
「唉呀,你在胡说什麽,奶奶都老了……」严老太君被自己的孙子哄得脸红了。
「娘,皇上御赐的云湘布,我可以跟大堂哥讨吗?」严紫鸳小声的问道,接着被娘亲狠狠瞪了。
在这时,陆总管悄悄进了大厅,向周氏禀告了些什麽,听完後她直接蹙了眉。
「怎麽了?」严老太君问道。
周氏有些犹豫,但也不得不说,「娘,皇上其实还赏赐了两名女子给笙儿,正在外头等着,说要向老太君您问候一声。」
「皇上赏赐的……」她望向孙儿吃惊的道:「笙儿,你怎麽都没提啊!」严老太君忙道:「快,那就不能怠慢了,快进来!」
两名女子款款的踏了进来,不只面貌姣好,身段也好,更看得出她们知书达礼,有着良好的教养。
她们两人都是被精心调教出来的,被皇上赐给威远侯後,他就是她们的主子,可侯爷一路上却对她们不冷不热,她们真怕被扔到一旁纳凉,只好大胆的自行跑来。
两人问候完老太太,先後报出名字。
一旁的二老爷盯着她们,眼睛都发直了,被二太太狠狠瞪着。
方浣露看着这两名美人,她也傻眼了,瞧那脸蛋、那胸部、那腰身,可都是极品,皇上赐的礼物还真多,连美人都有,至於用意是什麽?当然是给严笙做妾用的,还能是什麽?
方浣露原本对严笙稍稍转好的印象,在一看到这两个美人时,再度对他幻灭了。
长得俊有什麽用,三妻四妾就是渣男了,他肯定乐得享受左拥右抱,就算在古代这是常态,但她是绝对无法忍受丈夫纳妾的!
方浣露更加坚定了想和离的决心。
她并没有看到,严笙一看到那两名女子出现时那淡淡带着困扰的眼神,他看起来不像乐在其中。
「很好、很好!」老太君看了看她们,容貌礼数都不差,远比一般做妾的还好,真是满意极了,「多为严家开枝散叶是最好,你们就好好服侍侯爷。」
周氏觉得不妥,在婆婆耳边小声提醒道:「娘,再怎麽说浣露都是正妻,两人还没洞房,怎麽可以先让妾室……」
严老太君听完後,觉得有道理,喊道:「笙儿、浣露,你们过来。」
方浣露真想继续低调躲着,可被老太君这麽叫唤,她不得不过去。
老太君想跟他们说什麽?难不成老太君要让她的丈夫纳妾,还会先问她同不同意?别傻了!
严笙率先走过去,方浣露则一副乖顺的样子走在他後头。
严老太君看了看孙子,她偏爱长孙,脸色自然和颜悦色,看向方浣露时,则是另一种脸色。
她并不喜这个身分低贱的孙媳,当初会将她娶进门只是看她八字好,可以为孙儿冲喜,结果这一冲喜孙儿就离家三年,她还晦气的自尽未遂,但总归她冲喜成功,还有旺夫运,不只让孙儿在离家後避开劫难,还受到康王器重,如今孙儿凯旋归家,前途大好,可她却不能随便休了方浣露,更何况这三年来,她一直安分守己没有犯错。
所以再不顺眼,她也只能留着她,顶多往後再替孙儿纳个家世好的平妻。
严老太君先是朝严笙嘱咐道:「笙儿,夫妻是要相处一辈子的,你这一回来,可得承当起当丈夫的责任,和浣露好好相处,知道吗?」她没忘记孙儿就是不喜欢方浣露才离家的。
「是,孙儿知道。」严笙孝顺的应道。
严老太君看他的反应放心下来,再看向方浣露。
方浣露认为老太君不外是要对她说些以夫为天,好生服侍的话,她只要点头说好就好。
「浣露,丈夫是天,你可要好好服侍他,当好为人妻子的责任,我对你没什麽要求,只望你肚皮争气点,早日诞下子嗣。」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方浣露一愣,不对,什麽诞下子嗣?
「当初笙儿离开时,你们并没有圆房,不如就选在今晚圆房吧。」
什、什麽!圆房?!
宛如晴天霹雳,方浣露感到脑门一轰,她望向她那如天人般俊美的丈夫,她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但对她来说,他就只是个今天才认识的陌生男人,他们之间没有一点感情基础,她没办法和他圆房。
看来,今晚她务必要对他提出和离一事。
第三章 大胆提出和离
「侯爷,该回房了,夫人在等您了。」
晚膳过後,严笙陪着严老太君散完步,便一直待在书房里,随着时间越来越晚,阿齐终於忍不住提醒严笙。
严笙正在闭目养神,眉宇间拢着皱折,闻言,他缓缓睁开眸子,淡淡的眸光里映着无奈。
他并不想要这桩婚姻,却被严笙这个身分困住,甩都甩不开,在他心里,他早就有喜欢的女人了,今天乍见方浣露时,他恍惚在她身上看到「她」的影子,但她毕竟不是「她」……
阿齐看主子那麽烦恼,不禁又多嘴道:「侯爷,其实夫人长得也不差,圆房应该没那麽困难……」
严笙轻轻睐了他一眼,阿齐马上闭上嘴。
在侯爷失去记忆的这三年来,待人一直都是亲切的,从不会责骂下人,可说是比失去记忆前还体恤人,但有时轻瞥来的一个锐利眼光,总会让他打从内心发起抖来……
「阿齐,明早把这院落里待着的下人都清查一遍,就怕有人在我这儿窝藏眼线,尤其是三年前服侍过我的下人更要细查,他们有可能是犯人埋下的钉子,曾参与对我下毒这件事。」
「是。」阿齐听着严笙下令,应声道,接着好奇一问,「侯爷觉得谁最有可能是犯人呢?」
严笙缓缓掀唇,反问道:「你觉得呢?说说你的想法。」
阿齐回想起今天主子在见了老太君後的所作所为——?先是到三房那儿闲聊,受到了三房的款待,连庶出的少爷小姐也都来凑热闹,然後在用晚膳时,又和二房虚与委蛇一番……
「这个嘛,小的怎麽看,都觉得二房的二老爷大有问题,说的每句话都带刺的针对您,而二房的大少爷表面上对您客气,常帮他爹打圆场,但怎麽看都觉得他好像对您也有敌意。」
严笙也是这般想,只是,真相真的如表面上所看到的吗?想害他的人肯定是二房的人?
会对他长期下毒的人,必须是个非常有耐心等待的人,二房的二老爷和二太太看起来不是那麽沉得住气的人,而二房的严律,在他当年中毒时,还小了他两岁,难不成严律八岁时就对他下毒了?
「三房你就觉得没问题?」严笙又问。
阿齐错愕喊道:「三房怎麽可能会有问题,他们对侯爷您那麽好,有说有笑的,看起来这一家子都是好人……难道侯爷不这麽认为?」
严笙沉思过後道:「人心难测,看起来是好人的人,不见得是好人,今天所看到的也并非全部,还得花上一段时日调查,观察每个人的动静,才能看出真相。各房的人你都好好查一遍吧,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就连我那个成亲三年的妻子,我也得亲自调查一番。」
方浣露嫁入严家三年,他真好奇,身为他的妻子,她扮演的是什麽角色,会是他的敌人还是夥伴?
在他们成亲的当晚,原主就抛弃她离开了,让她成为弃妇,她会恨他吗?他这一趟回来,她会不会和那个意图毒害他的人沆瀣一气的联手对他下手?
严笙想着今天和方浣露的相处情况,虽然话不多,但她看起来很单纯,不像是个有心眼的人,但谁知道呢,人心不可测,或许她的怨恨之深,足以让她成为他的敌人。
总而言之,身为妻子的她想害他是很容易的事,他第一个要接近的人便是她,厘清她是敌是友。
想好後,严笙站起身,「回房吧。」
阿齐愣愣的看着主子,满脑子都是他最後说的那句话,侯爷说想亲自调查夫人一番,侯爷这是怀疑夫人会是凶手安插的细作吗?不会吧?
从书房到寝房,不过隔着几间屋子,严笙一踏出书房,待在寝房外的翠玉一眼就看到了,她立刻进房向方浣露禀报,然後再出来恭侯严笙的大驾,等将人迎进房後,便继续在房外守着,一心盼望今晚的圆房能顺利。
方浣露在房里早已等候许久,一看到严笙开门进来,她倏地从椅子上起身,那白皙清秀的小脸泛着紧张,脑内想的东西和翠玉完全是两回事——?
她不会和严笙圆房,今晚,她想向严笙提出和离,她手里就捏着和离书,这是她在半个多月前,听到他即将回来的消息时就写好的。
严笙一踏进来,见到方浣露紧绷的举止,与脸上明显的紧张表情,他想,她大概在为了圆房的事担忧,虽说成了亲的夫妻圆房是天经地义的事,但这种事对姑娘家而言仍是会害怕的,那麽,他就先安抚她,取得她的信任,再慢慢试探她吧。
「娘子。」他朝她温柔一唤。
「夫、夫君……」方浣露别扭的唤道,想着要如何提起和离的事,毕竟和离是大事,没那麽好开口的。
严笙向前一步,目光真诚的噙着笑道:「娘子,我想先跟你道歉,过去是我不懂事,才会害你那麽伤心,请你原谅我。」
方浣露看到他向她道歉,鼓足了最大的勇气道:「我原谅你,当年的婚事实在太仓促了,其实对你也不公平,如今我们互相蹉跎彼此也有三年了,我们就别继续勉强当夫妻了,放彼此自由吧,这是和离书,我们……和离吧!」说完,她慎重的将和离书递给他。
严笙浑身一僵,看着她将和离书递到他手中,不敢置信的道:「你说,你要和我和离?」
方浣露都把和离二字说出口了,接下来也就容易多了,「你当初不就是不喜欢我才离家出走的?所以我也不想困住你,我们好聚好散吧。我没有做错事,所以你不能休了我,只能和我和离,和离後,你这个前任丈夫要给我一笔赡……呃,就是一笔银子,让我可以在城里租房子自己过活……侯爷不缺这点钱帮我,对吧!」
严笙只觉耳边轰轰作响,就像听见多麽不可思议的事。
他的妻子向他要求和离後,还向他讨银子好自己租房子过活?她知道她在说什麽吗?
阿齐说过她很胆小,连话都不太敢对他说,现在却说出这麽大胆且异於常人的话,着实让他感到相当意外。
方浣露看他没有回答,心想他大概是被她这番话吓到了,毕竟在古代,会主动说要和离的女人是异类。
「反正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这婚姻本是你奶奶一手促成的,如今你身体好转不说,也建功立业了,你还是去和自己喜欢的女人成亲,放我自由吧!」
严笙看她说得洒脱,捉住了她话语中一个点,「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因为有喜欢的人,才会想和他和离?
方浣露倒抽了口气否认,「不,我才没有喜欢的人!」在古代让丈夫戴绿帽子可是会被浸猪笼的,她可要先说清楚!
「光靠我给你的一笔钱,你就能活下去吗?」严笙问道。
「我当然不会等着坐吃山空,我会自食其力,做些小生意的。」方浣露说得很有自信。
「和离後,你就没办法顶着侯爷夫人的身分,过现在不愁吃穿的生活,你一个女人在外面会受到欺负,或被说些难听的话,这都无所谓吗?」他切入重点的问道。
「不管遇上什麽事,我都会克服的,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不依靠任何人活下去。」无论如何,都比困在这座牢笼里好。
严笙看她说得眉飞色舞;听她说她能不依靠任何人活下去,他真的感到惊讶,她竟会有这麽大胆的想法,她真的是阿齐所说的那个胆小的方浣露吗?
这三年间,可以使一个人改变那麽多吗?
还是……她已变得心机深重,正在故弄玄虚,只是想勾引他,引起他对她的兴趣,好不输给那两个妾?
严笙忽然觉得有点意思,他想试探她,揭露她真正的心思。
他佯装怜惜她,叹着气道:「不成,我立下大功回来就马上和你和离,显得我太不厚道了,而且也对你太残忍,我怎麽可以把苦等我三年的发妻赶出去,让你在外挨饿受冻又受人欺负?」
方浣露一愣,他在说什麽?「不,我不会挨饿,也不会被欺负,我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的……」
严笙望着她,那俊美的面容带有懊恼,句句诚恳的道:「娘子,我知道我以前很对不起你,但从今以後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他又在说什麽?方浣露摇头如波浪鼓,「不,你不用补偿我,我并不委屈……」
「娘子,你不让我弥补,是因为你还在怪我吗?」
「……」她不是说她原谅他了?
方浣露突然觉得心累,要说服他比想像中还困难,在她的预想里,他应该是很讨厌她这个元配,等不及和她撇清关系的,怎麽会那麽古板又龟毛!
方浣露真的好无奈又好生气,她忍不住做出身为梁安淇时的习惯动作,像仓鼠般的鼓起腮帮子。
严笙乍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起,「她」恼他时也会做出这种表情……
方浣露在下一刻回过神,想着她怎麽敢对侯爷生气,她能不能成功和离都得看他脸色啊!她马上恢复她当秘书时一贯的笑脸迎人,谄媚的道:「侯爷,你也想娶自己喜欢的女人为妻吧,你就好好考虑,真的要认真考虑,拜托你了!」她双手合十,「夜深了,请你回房休息,好好思考吧!」
她完全忘了这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房间,打开门将他送了出去。
严笙原本就不打算和她圆房,此时也算是松了口气,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只是,为何他脑里不时充斥她的表情,不只是她鼓着脸恼怒的模样,还有她怕得罪他,合掌谄媚拜托他的样子也好像「她」?
为什麽他会将她想成「她」?是因为他太想念「她」的关系吗?
严笙有些失神的想,忽然发现手里多了张纸,想起这是她塞给他的和离书,他方才还没打开来看过。
严笙顺手打开,白纸上写的黑字让他冒出了一个疑问——?方浣露家世贫困,她识字吗?
而且这字迹……严笙感觉自己正在颤抖,这些字称不上漂亮,看得出毛笔字写得不太好,但仔细瞧,里头有好几个字的笔划有着「她」自成一格的写法,那字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严笙想起白天乍见方浣露时,他就对她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现在再想到她那变得不同以往的个性,甚至这个时代的女人难得会有的追求独立与自由的想法,以及主动开口说要和他和离的大胆,还有她次次流露出的熟悉神态,再加上她的字迹,莫非她会是……
不,这怎麽可能!
但,最不可能的事他都遭遇过了,岂能一口咬定不可能?
严笙捏紧着手上的纸张,忍不住回头朝寝房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翠玉已进了房,方才她看侯爷走出来,怕出了什麽事,便不停向方浣露追问,方浣露被弄得烦不胜烦,不小心将她想和严笙和离一事说溜嘴了。
「夫人,你怎麽会想和侯爷和离,你怎麽会有这麽傻的想法?要是侯爷当真的话……」
方浣露听翠玉吱吱喳喳的只觉得耳朵好痛,「为什麽不可以和离?」
翠玉理所当然道:「这种事太奇怪了!没有女人会主动向丈夫提出和离的,这样太、太……」
大逆不道了。方浣露几乎可以猜到她想说什麽,「我不喜欢他也不行吗?」她反问道。
「这……」翠玉差点脑袋打结,「侯爷长得那麽俊,夫人怎会不喜欢呢,而且侯爷现在也回到您身边了,又立了大功,夫人待在侯爷身边享清福有什麽不好?」
对翠玉来说,女人有个好归宿是最重要的,就算那个男人曾经抛弃过自己,只要他回心转意就好,毕竟离开丈夫庇荫的女人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方浣露没试图纠正她的观念,毕竟自己才是异类,她只是叹气道:「日子过得再好,我还是需要爱情,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我跟他没有一点爱情基础,勉强过日子是不会幸福的。」而且她也不能接受他纳妾,绝对不行!
另外还有一点……
方浣露捧着颊,状似陶醉的道:「我真的无法喜欢他,他长得那麽俊,一张天生的受君脸,他不适合女人来爱……」
在她心里,那男人就是从漫画里走出的受君,只能跟强势的攻君在一起!
「什麽是瘦君?侯爷……很瘦吗?」翠玉听得茫然。
方浣露笑了笑,没继续解释,想着还是早点睡觉好了,明天再想办法说服他。
她完全没有发现,某人静悄悄的走了回来,还在门外停了好久……
第四章 醉後吐真言
方浣露在一觉睡醒後,出大事了——?她被严老太君叫了过去。
此时,严老太君正瞪着她,气得用食指怒指着她,「你、你、你……」
方浣露看着严老太君气炸的脸,还有那比着她一直抖的指头,她不禁庆幸严老太君坐在椅上,距离她有点远,要不早就把她的额头戳出一个洞了。
严老太君「你」了半天,终於发飙道:「方浣露,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让笙儿睡书房,要不是昨晚有下人经过,看到你把笙儿推出来,我也不会知道,你对丈夫竟是那麽大逆不道!」
听到婆婆的指控,周氏难以置信,她朝方浣露问道:「浣露,你说这是怎麽回事,你真把笙儿赶出房了?」
「不是的,我……」方浣露一脸茫然,她可以说,她只是一时忘记那也是他的房间,才会在说完话後,顺便把他请出房吗?
「你该不会是看到皇上赐的那两名美妾,就跟笙儿闹性子吧!」严老太君质问道。
「不,不是的,我没有!」方浣露马上摇头,她可不想被冠上妒妇两字被休,和离和被夫家休离,可是差很多的。
「那是为了什麽事?你对笙儿有什麽不满?难不成你还在怨恨他当年抛下你的事?」
「不,不是的,我没有!」方浣露又是一阵摇头,她也不想被冠上心胸狭窄的罪名。
严老太君真搞不懂她在想什麽,转而迁怒到周氏身上,「看你教的好媳妇,不知是为了什麽理由,竟把丈夫赶出房!」
周氏卡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奶奶别动气,一早生气对身子不好。」严笙在这时踏了进来,他在外头就听到老太君洪亮的声音了。
「笙儿,你怎麽来了?」严老太君瞧见孙儿前来,瞬间怒火消了一半,又望向不知好歹的方浣露,重新生起闷气,「还不是为了你这媳妇,她昨晚竟把你赶出房间,不让你圆房,还让你睡书房,简直无法无天,不把你放在眼里!」
「昨晚你跟浣露是怎麽了?」周氏知道方浣露不会没理由赶他出门的。
方浣露看到严笙来了,顿时露出尴尬不知所措的表情。
严笙看出她的窘境,朝严老太君道:「奶奶,昨天我刚回来太累了,才没有圆房,自己到书房去睡。」
「你别替她说话,都有人看见她把你推出房了!」严老太君怒瞪向方浣露,又指着她道:「你,今天去跪佛堂抄经,好好的反省认错!还有,今天一整天也不准吃饭!」
跪佛堂抄经反省认错对她来说没什麽,但是一整天不吃饭……不行!方浣露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严笙,那双眼看起来十分可怜兮兮。
严笙看到了,又朝严老太君说道:「奶奶,这处罚也太重了,她身子会受不了的。」他望向方浣露劝说道:「娘子,快告诉奶奶,你知错了。」
方浣露看到严笙那麽有心帮她说话,也开始觉得她昨晚无意识把他赶出房间的行径真的太过分了,好歹房间那麽大,她也可以让他在地上铺床睡。
她很识时务的听从严笙的话道:「是,奶奶,我知错了。」
周氏也忙不迭的道:「娘,浣露以後不敢了,您就原谅她吧!」
严老太君见方浣露柔顺的低着头,看起来一副有在反省的模样,总算有点消气了,「如果真的知错了,你就要善尽为人媳妇的义务,把丈夫当成天好好服侍,不能再忤逆丈夫,也得尽早圆房。」
方浣露还在想着这圆房要怎麽蒙混过去,岂料严笙很快的接下话头——?
「奶奶,这您不用担心,我们今晚就会圆房,会早日让您抱孙子的。」
「那就好。」严老太君听孙儿这麽说,满意的道。
方浣露听得一惊,瞬间望向他,他在说什麽?
严笙牵住她的手,朝她露出微笑,笑得非常温柔,优雅绝伦里带着似水柔情,都快使人倾倒了。
「娘子,我们今晚就圆房吧……」他轻轻吐字,声音也充满磁性,简直快让人醉倒了,「我们务必圆房,才不会让奶奶失望。」
可方浣露没有被他迷住,她吓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他说今晚要圆房,还务必圆房……是来真的吗?
昨晚她要他认真考虑和离一事,他真的有在考虑吗?
方浣露望着这男人朝她泛起和煦笑容,他笑得温柔又无害,看起来就像是全身洒上一层金黄圣光,背後长出一对白色翅膀的俊美天使。
可她隐约觉得不对劲,似乎他完美的笑容里,带着一股令她熟悉不过、让她下意识发抖的黑气……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冒出这种念头,但她已无暇去想,满脑子此刻只充斥着一个念头——今天晚上,她该怎麽办?
方浣露想了又想,决定再和严笙好好谈一次和离的事,好让他迂腐的脑袋清醒点,别受到老太君的影响,为了尽孝道才想和她圆房当夫妻。
当然,若他执意要圆房,她也有法宝对付他——?就是灌醉他!
她听说从小体弱多病的他沾不得酒,一沾便会倒下,虽说他现在身子变强健了,但她想,他的底子应该不怎麽好,现在也是不能碰酒的吧,想必用梅酒灌醉他就绰绰有余,她会事先将她酿的梅酒藏在床底下,再想办法让他喝下醉倒,不让他碰她一根寒毛。
到了隔天早上,她只要在床单上滴几滴血,营造他们有圆房的事实,应该可以骗过他,然後让他去告诉老太君,那她就不会再受到老太君的责骂了,这麽办吧!
当然,她不会告诉翠玉她这番打算,翠玉是温顺传统的古代女性,她无法理解自己的,到时候自己会早早让她去歇息不用伺候,省得她妨碍了自己的计划。
於是等方浣露回到房里,她做好准备後就一个人待着,就这麽等到亥时。
咿呀声响起,门开了。
严笙进了寝房,沐浴过的他,未完全擦乾的发丝还泛着水气,看起来十分有光泽,更令他万分的迷人,他朝她流露温柔的笑意,「娘子,夜深了,我们早点安歇吧。」
像他这样的美男子,只要对女人们说出这句话,想必女人们都会为之倾倒,乐意上他的床吧!
方浣露庆幸自己对他这张受君脸免疫,她先是朝他盈盈一笑,然後摊开她写了一式两份,那张在她手上的和离书,慎重其事的朝他道:「看来我们还没得到共识,需要好好谈谈。」
严笙看着被放在桌上早签好名、盖上指印的和离书,轻轻扬起笑容,「娘子,我仔细想过了,我不该和你和离,我让你那麽委屈的守了三年活寡,现在回来了,就该弥补你,好好待你。」
方浣露看他用那麽认真的态度说出这番话,感到大事不妙,忙反驳道:「我不用你弥补我,当初你是被你奶奶逼着才和我成亲的,你并不喜欢我,所以你现在不能因为你奶奶的要求勉强接纳我,这是愚孝……」
「你又知道我勉强了?若说我是心甘情愿的呢?」严笙反问道,唇边扬起好看的笑弧。
方浣露一愣,没想到他会这麽说,「可、可我们分开了三年,我们并不熟悉,甚至是陌生人,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基础,当夫妻实在……」
「感情可以培养。」严笙又是一笑,「我相信我们会成为一对恩爱的夫妻。」
方浣露乾瞪着眼,脸都僵硬了,「那我们之间可得没有其他女人才行!我不会允许你纳妾的,皇上赐的那两个妾不能留下来,以後你也不能纳妾!」
「你不喜欢她们,我可以让她们嫁给别人,我也不会纳妾,我只会有你。」严笙承诺道。
他回答得那麽爽快,害方浣露都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严笙依然面带笑容,「这和离书就不用留了。」他一把撕了,然後朝她又是一笑,「娘子,我们今天就圆房吧,你别怕,我会很温柔的……」边说,他边朝她慢慢靠近。
这男人是认真的想和她圆房……
方浣露悔恨的想,她早该知道,要说服一个有着传统思想的男人接受她的想法和她和离,并不是一两天就办到的,她需要长期作战,但,她现在没时间啊啊啊!
看来只能使出她的下下策——?先灌醉他,逃过这一晚再说。
「夫君不用那麽急,我们先来喝点小酒吧。」
方浣露前一刻对着严笙还瞪着眼睛,脸部表情僵硬,此刻却笑得和颜悦色。
「喝酒?」严笙望着瞬间变脸的她,微微挑了下眉。
方浣露温婉笑道:「夫君不是说要培养感情吗?不如我们先喝点小酒聊聊天?我想听你说说在赤蛮打仗的事,我想多了解你。」
方浣露从严笙回府後,就看到这男人总是展现出绅士的一面,她想,他应该不会像色鬼一样急着扑上来,他会答应她的请求的。
「那倒是,我们确实要好好了解对方。」
方浣露听他这麽说,心想太好了,忙跑到内室,将床底的梅酒抱出来,那是一大坛的梅酒,她用双手抱着放到桌上。
「要喝这麽大坛的酒?」严笙的眸底迸出兴味的光芒。
方浣露得意的道:「这是我亲自酿的梅酒,已经酿了三个月了,味道正醇厚呢!」说完,她又马上拿来两个大碗,「用碗喝比较尽兴,对吧!」她巧笑倩兮的道。
方浣露雄心壮志的想,她要让他醉得不醒人事,一觉到天亮。
然而,过了一个时辰後——?
「酒,给我酒!」方浣露摇晃着脑袋瓜子,拿起空空的碗朝身边的男人要酒喝。
要是明天她清醒後知道,她还没灌醉对方自己就先醉了,肯定会懊悔万分,但现在的她完全毫无所觉。
「娘子,你醉了,不能再喝了。」严笙将酒坛推远,看她想爬上桌面拉过酒坛倒酒,连忙制止她。
「我才没醉!我很开心,我精神好得很!」方浣露呵呵朝他猛笑,那模样分明就是醉傻了,「你刚刚说你遇上的敌军,听起来就像是里头有帮倒忙的猪队友,难怪能被你们一网打尽,哈哈……然後呢?快说,多告诉我一些在军里有趣的事,还有酒,我要边听边喝酒……」
「娘子,刚刚都是我在说,我说了半个时辰,喉咙都乾了,该换你说了,我也想多了解你。」严笙不着痕迹的将她手上的碗取走,搁得远远的。
方浣露茫然了,醉眼蒙胧的问道:「你想知道我什麽事?」
严笙倾近她,那泛着酒气的灼热气息,吹拂在她脸庞上,「娘子,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
方浣露呵呵一笑,「你傻啦,我就叫方浣露呀……」她点了头,重复道:「对,我叫方浣露……」她又馋了,「给我酒……」说着又想爬上桌子了。
「不行,你不说我就不让你喝。」严笙扣住她的手,轻轻一叹,明明她绕过去就能取酒了,却只想到要爬上桌子,真的醉得不轻,但幸好没真的醉倒。「娘子,我说的是你真正的名字。」
「我真正的名字?」方浣露想了想,渐渐流露出悲伤的脸,「我悄悄跟你说喔,其实我不是方浣露,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在那里我叫梁安淇……」
严笙听到这个名字,黑眸骤然迸射出狂喜的光亮。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穿来这个地方,我好想念我爸妈,还有我哥和我妹,可是人总是要向前走的,我回不去了,也只能在这里坚强的活下去……」她靠着他哭了起来。
严笙温柔的拍着她的背道:「安琪儿,有我在……」
「不要叫我安琪儿,我最讨厌的那个人都那麽叫我!」方浣露从他怀里挣扎起身,大嚷道:「我要跳舞,我要唱歌!」
接着,方浣露拉起裙子,将裙子拉到膝盖上,跳起大腿舞,还五音不全的唱起《痴情玫瑰花》。
方浣露喝醉酒的样子很是惊人,严笙却见怪不怪,早在穿越之前,他就见识过她的酒品有多差。
是的,严笙和方浣露一样是穿来的,他就是她口中那个最讨厌的人——?范季渊,也就是她这个小秘书头顶上的总裁大人。
如今已成了严笙的范季渊并没有想到,在那场车祸中,他本是想救梁安淇,却一起被撞死,穿到这个大兴国。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身中剧毒,幸而被路过的康王所救,等从阿齐口中得知他是为了逃避自己的新婚妻子才离家出走的,他更不想回去了。
他无法面对那个他不爱的女人,恰好他和康王聊了聊後发现彼此很谈得来,也很欣赏对方,便结为金兰之交,他为报答康王的救命之恩,便成了康王的军师,和康王一起出兵攻打赤蛮。
他在现代时本就对兵法有所研究,不管东方西方、古代现代皆有涉猎,毕竟他领导的T集团一直以战略游戏闻名,那些最火红的战略游戏更是他亲自和团队一起研发设计出来的。
其中有不少难以破关的关卡与变化多端的计谋,都是他从兵法里运用变化而来,再加上他过去纵横商场、运筹帷幄的经验,在成了康王的军师後,他都运用在战场上,助康王攻打赤蛮,那三年,他在战场上使出了他所有本领,也过了三年不受到束缚的自由日子。
但仗打完了,他终究得回去,得回去面对那个他不爱的女人,面对那一场被逼迫的婚姻,以及只能漫长思念着他的安琪儿的日子,他不知道梁安淇是死是活,只知他从此与她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她。
他万万没想到,老天爷待他还挺好的,原来不只他,梁安淇也和他一块穿来了大兴国,看来在那场车祸里她也死了,甚至她还穿成了他的妻子,与自己近在咫尺。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字迹,还有只有她才会说出的话,让他几乎确定眼前人就是她,但,他还是必须亲耳听她说出她的名字,才能百分百的确定。
於是他故意如严老太君的意,说要与她圆房,又想着该如何让她喝醉酒,哄着她亲口说出她本来的名字,他知道她酒量不好,但兴致一来的时候就会多喝几杯,喝多了便容易说出真话。
岂料他还没有动作,阿齐便说看到她到酒窖搬了一坛酒进房间,看来他再度猜中了她的心思——?为了躲避圆房她打算灌醉他。
她真是太小看他了,他岂是她能灌醉的?
如今除去体内毒素、又养了三年身子的他,已和正常人一般可以饮酒,而且酒量好得很,不输给前世的他,於是他先故意将计就计,像说书般说起一个个精采的故事吸引她听下去,同时为她倒了一杯杯的酒,诱使她一边听一边喝,直到她喝醉了,他终於从她口中套出他想要的答案,她,就是梁安淇没有错。
严笙不知有多麽的欣喜若狂,只因为能和梁安淇在这个异地重逢,只因为他爱她,爱着他的小秘书。
身为T集团继承人的他,不管外貌和能力都很出众,一直是镁光灯的焦点,旗下推出的游戏更是在众多游戏中独领风骚,一推出就蔚为风潮,广受众人喜爱。
他看起来就是属於人生胜利组,过着人人钦羡的完美人生,但他的内心却是空洞的,他的父亲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对孩子没有所谓的亲情;他的生母是情妇,为了讨父亲欢心,连尊严都没有。
而他,不过是大妈和哥哥们眼里的私生子,他们不满父亲让他这个能力超群的私生子继承T集团,不只到处谩骂攻击他,甚至派杀手杀他,什麽卑鄙的事都做得出来。
至於那些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女人,也只是爱着他的外表和他的钱,他早看透一切,他的物质生活不虞匮乏,可他的心灵却是一片荒芜,空荡荡的什麽都没有——?直到梁安淇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在面试时他挑中她当他的秘书,只因他受够了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她是来面试的秘书里打扮得最朴素的一位。
她完全不会玩公司旗下的游戏,可说是个电玩白痴,但她做事尽心尽力,从不偷懒,对他亦不迷恋,一直好好的做好分内之事,让他很欣赏她。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只将她当成普通的秘书而已,直到那一天,他听到她和其他女员工的对话,这才让他对她的印象彻底颠覆——?
「总裁大人对我来说可是尊贵如天上谪仙,又优雅纯洁如天使,我只能远远的欣赏,不能亵玩,他不是任何女人可以拥有的……他有着一张俊美的脸庞,活脱脱像是从BL漫画里走出来的受君,当然要配给男人了,强势攻最适合他了!」
「原来你是腐女!」
「嘿啊,比起跟总裁谈恋爱,我比较想看他和男人在一起!」
梁安淇是个腐女,他确实受到震惊了,还从她口中听到什麽攻君受君的,原来她对他没兴趣的原因竟是因为她把他当成受君,希望他和男人在一起。
他是个异性恋,对同性完全没兴趣,当然不允许他的小秘书把他当成受君,这让他潜藏在骨子里、被完美的皮相掩盖住的真性情曝露出来。
他并不是个温柔体贴、待人和气的男人,那是为了生存所装出来的,事实上,他是个有着满肚子坏水、狡猾又工於心计的男人。
他若不伪装一下,要怎麽躲过大妈和哥哥们的毒手?
他为了惩罚梁安淇竟敢说他是受君,还意图把他跟其他男人配对,便开始欺负她、恶整她,频频丢出困难的任务要她解决,将她当成宠物耍弄,乐此不疲。
但日子久了,他也对她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他渐渐明白,她在他心里是特别的,他越欺负她,就越喜欢她,只有她能完美应对他的欺负,只有她能看到他没有伪装的真实面貌。
可这丫头当真不明白他对她的感情,他屡屡破坏她的约会,还要她为他煮宵夜,休假也找机会约她出门,各种暗示自己对她有意思,偏偏她竟迟钝得察觉不到,简直快让他气炸了。
他更没想到的是,在她还不知道他的心意前,他们就一起出了车祸,他穿越到了这个大兴国。
曾经他以为,他这辈子只能思念着她过日子,现在竟能和她在这个大兴国重逢,他如获至宝,宛如重获新生。
这会儿,方浣露因为一直唱跳个不停,终於没体力了,她一个踉跄,眼见快摔跤了,严笙忙冲过去接住她,她整个人柔若无骨的落入他怀里。
那柔软的身子一入怀,严笙就嗅到了她身上的酒香和特有的女性清香,他心头一悸,隐隐浮现了遐想。
方浣露的脸就贴着他的胸膛,他的心跳不禁怦怦跳着,越跳越快,接着,他听到了一阵徐缓绵长的呼吸声。
严笙真不敢相信,这女人撩了他後,居然就这麽醉得睡着了。
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看她睡得那麽香甜,他真想捏痛她的脸颊将她叫醒,却又舍不得。
「真是的,喝那麽多酒,你明天会头疼的。」他都忘了,他是把她灌醉的始作俑者。
严笙继续注视她的睡容,想到他明明换了张脸,她还是再一次把他当成受君看,实在让他很是无奈,不过,却也是让他确定她身分的关键。
他是这麽的想念她,那她呢?
他穿来这里已经三年了,她呢?也来了三年吗?
那麽,她是否有想念过一次他?或者,她早已经忘记他了?
既然老天爷让他们重生,又结为夫妻,他不会再错过这次机会,他会让她爱上他的,用他的方式,让她深深地将他牢记在骨子里,不得不爱上他。
第五章 梅酒有毒
方浣露是因为宿醉的头疼醒过来的,她难以相信她会宿醉,明明喝醉的人应该是……她倒抽了口气,忙从床上爬起身,就见有个男人睡在她身侧。
这个大胆跑来她床上睡的男人会是谁?当然是她的丈夫了!
方浣露一边揉着泛疼的头,一边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是她开口提议要和他喝酒,好多了解彼此、培养感情,接着她就听严笙说起他这三年来在战场上经历的事,说得有如说书般精采,她听得忘我,便忘了劝酒,甚至因为太兴奋,自己多喝了好几杯……
方浣露敲了敲头,责骂着自己,她这是在做什麽呀,还没灌醉他,她自己就先倒了……庆幸的是他们两人衣着整齐,应该没有酒後乱性吧?
方浣露并没有感觉身体有任何异状,她松了口气,再看向严笙熟睡的脸庞,她心里打起主意——?虽然和原本计划的不同,但趁他睡着时扒光他的衣服,在床单上滴几滴血也是可行的吧?
方浣露一浮现这念头,就见躺在床上的睡美男睁开了双眸,见他双眼清明的睐向自己,她脑里的计划顿时支离破碎,她只好退而其次的恳求他道:「呃,夫君,很抱歉,昨晚我喝多醉倒了,所以昨晚我们没有圆房的事,你要帮我向老太君隐瞒……」
干麽不回答?难不成一大早,他就有兴致了,想把圆房补回来?
方浣露紧张的捉起枕头挡在胸前。
严笙终於从床上爬起身,他与她面对面而坐,看着她这副防备他的模样,颇有兴味的提醒她道:「还记得吗?昨晚你发酒疯,一边唱歌,一边跳舞。」
方浣露听得震惊不已,欸!不会吧,她老毛病又犯了?!
她知道自己的酒品很差,听家人和同事说,她只要一喝醉酒就会做出搞笑的事,会唱歌跳舞,说有多嗨就有多嗨,可酒醒後她会完全想不起来她做了什麽事……
天啊,她居然在他面前……她丢脸得快抬不起头了。
更让方浣露感到意外的是,她好像在他眼里捕捉到取笑的目光?是她的错觉吗?
冷不防地,严笙靠向她,头埋在她颈间嗅着,这姿势太亲密了,方浣露被逼得仓皇往後退,她乾瞪着他,在她差点脱口说出「不要乱来」四个字前,就见他抬起头,冷哼一声道——?
「一身酒臭味,真的臭死了!」
方浣露当下大受打击,他说她臭死了?
望入他眸里,她丝毫不见认识他以来的一丝温柔和煦,只有不客气和挑剔,就算昨晚她很胡来的在他面前像疯婆子般跳舞和唱歌,他怎麽能……变脸得那麽快?
这时候,严笙下了床,从桌上拿起昨晚为了让她好睡点,从她头上拔下的发簪,然後就这麽当着她的面,走回床前,将发簪刺向指头,任那鲜红的血滴在床单上。
方浣露呆滞住了,瞪着床上的血,不明白他为何这麽做。
严笙很快就回答了她,「娘子,我不会逼你圆房,这几滴血可以假装我们有圆房过,暂时瞒过老太君。」
严笙说出了自己用意,方浣露还来不及高兴,下一刻,就见他朝她扩大笑弧,那是抹邪肆带着坏心的恶劣笑容,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他句句轻柔又愉悦的警告她道:「不过,你可别高兴得太早,我不会如你所愿和你和离的,你生是严家的人,死是严家的鬼,你别想甩开我,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他……说了什麽?
方浣露屏住呼吸,完完全全的吓住了,真不敢相信,这张像天使般俊美非凡的脸孔,怎会变得如此充满着邪气、讥讽和恶意,他的坏心眼彷佛朝她张牙舞爪的飞扑过来一般。
但这是真的,她所看到的全是事实,原来这男人的温柔亲切都是伪装出来的,他骨子里就是个腹黑!
方浣露甚至从他身上看到某个人的影子,他那像戏弄猎物般充满玩味的神情、那唇角微弯的讥讽弧度,都再再让她感到熟悉,让她本能的兴起一股想拔腿就跑的冲动。
不会吧,不会有这种事吧?
方浣露冒出了一个超级可怕的念头,莫非……这男人是她的总裁大人穿来的?
打从方浣露怀疑严笙有可能也是穿来的後,不得不去想一个问题——?总裁大人看起来身强体壮,健康检查都没有红字,他平常坐的车又是最坚固的,出门又有保镖,他怎麽可能会死?
但人生很难说,像她也没料想到她会出车祸死去,她和他的那通电话,会成为她人生里最後和人说过的话。
想到严笙曾因受重伤失去记忆,性格大变,还那麽厉害的一下就成为康王的军师,更让她相信他是总裁大人穿来的这个可能性,只是再怎麽怀疑,她总不能直接开口问他——?你是不是姓范,名季渊,还是T集团的总裁大人?
方浣露只能偷偷的观察他,连跟踪这种事都做了,像小偷般的躲在他後面看他在做什麽事。
有几次被他发现她在跟踪他,害她心脏都快停了,他却对她笑了笑,恍若那天对她绽开那恶魔般的笑容只是她一时眼花,是她的错觉。
最後,观察了好几天,她仍然无法确定现在的严笙是不是范季渊。
倒是翠玉以为他们真的圆房了,也当方浣露时常尾随在严笙身後的行为是迷恋上他,而且已经打消了和离的念头,对此,她已经懒得去解释什麽。
说到圆房,严老太君在听到清理床单的嬷嬷禀报後,便给方浣露好脸色看了,方浣露松了口气,但她也怕严笙哪天会兽性大发,因此她会故意比他还早入睡。
几天时间,她都平安渡过了,她想,他说不会强迫她这句话是真的吧,若他真的有心,她比他早睡有用吗?
而她原本是急着跟他和离的,但在这男人威胁了她,用恶魔般的笑容说着他绝对不会和她和离,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之类的话,在弄不清他真正的心思前、在这种诡谲难辨的状况下,她只能放慢脚步,静观其变,总之,她暂时和他好好相处就是了。
不硬碰硬,识时务的在夹缝里求一线生机,一直都是方浣露的生存之道。
而在严笙回侯府休息几天後,他开始巡视位於临川县的封地,这是他不在的这三年,严律为他代劳的工作。此次他立功归来又亲自巡视,十分受到临川县百姓的欢迎,所到之处都聚满人潮,县里的地方官员也都跟前跟後的巴结着他。
接着,严笙亲自拜访了德高望重的严家长辈及耆老们,而住在外地的旁系亲戚,还有一表三千里的远亲们,也都想见见这位凯旋而归、光耀门楣的年轻侯爷,因此便都自个儿前来,藉此沾沾光,导致侯府的门槛都快被踩平了。
在几年前严笙身子孱弱、威远侯府逐渐没落时,平常哪会有这麽多人来拜访?如今这些都是来锦上添花的,连地方上不认识的望族世家都来凑一脚,只能说,严笙现在正是炙手可热的大红人,谁都想和他攀上关系。
「浣露,你怎麽在叹气?」
当方浣露听到这句话,才惊觉到她正和婆婆走在一块,她竟不由自主的叹了气,马上笑笑的说:「没事,只是最近来的客人太多,有点累……」
在严笙招呼客人时,她也得在他身边待着,同时被人议论严笙怎麽娶了她这个身分低下的正妻,她配不上他之类的话,听多了,即便她再会忍耐,也会厌烦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
周氏知道方浣露受的委屈,安慰她道:「再忍着点,过一阵子府里就会恢复平静了。」说完,她像想到什麽,也忍不住一叹。
「娘,怎麽换你叹气了,在心烦什麽吗?」方浣露问道。
周氏感叹的道:「只是觉得,和笙儿分开了三年,变得和他不亲了,是因为他失去记忆,变了个人的关系吗?」她朝方浣露问道:「浣露,他有对你说我的事吗?他是不是对我这个娘有防心?不愿亲近我?」
方浣露摇了摇头,「娘,你别胡思乱想,他怎麽会对你这个娘有防心,不愿亲近你?是记忆还没全部恢复的关系吧!」
「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可我从他八岁时就亲自带着他,没有生孩子的我也一直都将他视为己出,想到我和他的母子关系现在变得生疏,就教人难过……」
周氏看出方浣露还想说些安慰她的话,早一步握住她的手道:「浣露,笙儿或许和我无法亲近,但你是他的妻子,你和他是要过一辈子的,他一定会跟你亲近些,你就帮我多照顾他吧,若笙儿有什麽事,或是心里有烦恼,你一定要说给我听,让我这个当娘的为他分担。」
方浣露听得心中感动万分,严笙竟有这麽一个疼爱他的好母亲,那她就更不能说了,绝不能让婆婆知道,她儿子可能已经不是她儿子,甚至成了个外表无害、内心扭曲、表里不一的双面人,她得守住这个秘密。
「对了,明天兵部尚书会来拜访,二房的严律就是在兵部当官的,而且听说尚书大人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的丞相人选,老太君可重视这事了,说要好好招待尚书大人,让尚书大人尽兴,这样对笙儿还是严律都是好事,还有,老太君说了,要用你酿的梅酒来招待尚书大人。」
「真的吗?太好了!」方浣露开心的道,对她酿的梅酒用来宴客这事很有自信。
隔天午时,兵部尚书抵达了威远侯府,兵部尚书和康王关系好,因有公事会路过侯府,便顺道来拜访严笙,严老太君欢喜的设下大宴,恭候尚书大人前来。
方浣露身为正妻,便和严笙一起去迎接尚书大人。
当然方浣露知道,在兵部尚书眼里,她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正妻,在客套的朝她这个侯爷夫人问候一声後,一双眼就被另两名跟着来迎接的美妾吸住了,频频夸赞宫里来的都是美人。
这实在太过分了!
方浣露还瞥到那两名美妾在向她示威,一副嘲笑她没有美色的样子。
不过她气过就消了,她懒得真的和她们计较,不管怎麽说,严笙现在都睡在她房里,还没有踏进她们房里过,光这点就足以让她们急得跳脚了。
来迎接兵部尚书的不只有她和严笙,严老太君、周氏、二房、三房都来了,足见对兵部尚书的重视。
严律更是谦卑的问好,在兵部尚书跟前转个不停,希冀能让兵部尚书留下好印象,可惜兵部尚书根本不重视兵部里的一个小官,说了点鼓励的话就没多看他一眼,只和严笙说话,让严律暗自气恼。
严笙领着兵部尚书欣赏完庭园景致後,就移到府里最高的楼台上,那儿已经设置好了一张张长方形的案桌,桌上早备好了各种酒水和热腾腾的精致美食。
在案桌前面的空地上,是个表演的台子,严老太君找来了最有名的舞姬献舞,可让人一边享用美食,一边欣赏曼妙舞姿。
严笙让兵部尚书坐上主人位旁的大位,知道他对那两名美妾有兴趣,便遂他心意的安排道:「大人,就让我的两名美妾服侍你用膳吧。」
兵部尚书看严笙如此贴心,笑得阖不拢嘴。
随着丝竹乐音奏起,严老太君、周氏,二房、三房的人都一一照顺序落坐,方浣露当然和严笙一块坐。
看着桌上摆的酒水和各式精致的食物,方浣露都快流口水了,待在侯府里三年了,她还真没有吃过那麽好的东西,还有鲍鱼、龙虾,严老太君真的下重本了。
方浣露看到兵部尚书拿起筷子吃了,严老太君和周氏也吃了,正开开心心的想开动,却被严老太君一瞪,似乎是在责怪她丈夫还没吃,她不能先吃,真是麻烦极了。
方浣露望向正在和兵部尚书说话的严笙,细心的帮他布菜,夹起龙虾壳里的肉,又帮他将有骨头的肉去骨,她这是做给严老太君看的,她确实有服侍好丈夫。
接着,她为他倒了她酿的梅酒。
「可别多喝了。」严笙看她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若有深意的提醒道。
方浣露自然想到她发酒疯的事,挤出笑容道:「这是自然了。」
严笙低头看着她布的菜,也同样帮她夹了菜。
方浣露不禁露出古怪的神色,只觉他的行为活似黄鼠狼给鸡拜年,但还是朝他谄媚一笑,「谢谢夫君。」说完,她低头品嚐。
严笙看她吃得有些战战兢兢,眸底隐隐闪过了笑意,接着,他拿起她为他倒的酒,刚凑近唇就觉得有哪里不对,狐疑的盯着那酒。
跟着康王时,严笙曾经遇过有奸细在康王的酒里下毒,那毒本身是无色无味的,然而他长期接受康王身边的神医针灸解毒,接受过特殊的疗程,让他这副身躯的体质略有改变,对毒物会特别敏感,能嗅到一般人所闻不到的毒药味道,此时他闻到的味道,和康王当时被下毒的味道是一样的。
严笙一闪过这念头,就见方浣露正要饮下梅酒,他啪的一下拍飞她手上的酒杯。
锵的一声,酒杯飞出去,在案桌前方碎了一地,那沾到酒液的地板竟还冒出白烟,在前方台子表演的舞姬乍见吓了一跳,往後摔了,丝竹乐声骤地停下。
方浣露一脸惊魂未定,原本她还莫名其妙严笙怎会砸了她的酒,一看到地上的酒液冒出白烟,背脊瞬间冷汗直冒,这酒里……居然有毒?
几乎是同时,严笙朝厅内的人大声喝道:「别喝桌上的酒,有毒!」
这突然的出声让厅上所有人都吓到了,包括兵部尚书,他刚刚才喝了一杯梅酒,脸色顿时发白了。
气氛凝窒起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严紫鸳花容失色的哭了起来,绕是见过再多大风大浪的严老太君,脸也是紧绷的。
「侯爷,莫非有人知道本官正在此地,想暗杀本官……本官已经喝了酒,会不会等等就毒发了?」兵部尚书沉不住气的道,想到他饮入了毒酒就一阵惊恐。
严笙也这麽猜测,认为有人要借他的手毒杀兵部尚书,他安抚着已陷入慌乱的兵部尚书道:「让大人惊慌了,不过请大人别担心,据我所知,若中了毒,定会马上发作,您不像中毒之人,还请您安心,现在我马上请大夫过来帮您把脉,不会有事的。」
接着严笙马上让阿齐去叫府里的林大夫过来,必须为宴上的所有人把脉,确定有无中毒。
当然,他也下了命令,禁止府内的人外出,尤其是厨房里的人都有下毒的嫌疑,下毒的凶手极有可能还待在府内。
在厅里的人都因严笙说的话渐渐安心下来时,冷不防地,二老爷惊喊出声——?
「慢着,这梅酒里有毒……酒不是侄媳妇酿的吗?」
此话一出,方浣露瞬间感受到众人的视线,包括服侍的奴婢们以及舞姬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身上,有震惊、有质疑、有惧怕。
兵部尚书更用看着毒妇的眼神看她,教她一时呼吸困难,汗水打湿了後背,感到一阵晕眩——?她酿的梅酒里竟然有毒?这是连她都不敢相信的事,而她现在竟被当成凶手?
严老太君更用凶狠的目光瞪向方浣露,怒不可遏道:「方浣露,严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来!」
方浣露脸色一片惨白,连唇都变白了,猛摇起头来,「这酒确实是我酿的,可是我并没有下毒,我没有这麽做的理由,不是我……」说着,她望向婆婆周氏、关系和她一向友好的三房,最後望向严笙,她朝他再说一遍,「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下毒……」
严笙当然是相信方浣露的,他一时没想到这梅酒是她酿的,酒里有毒她首当其冲,他不舍她受到不白之冤,马上为她说情,「奶奶,我相信这事与浣露无关,是有人在酒里下毒想嫁祸於她,我会查清楚的!」
周氏在惊慌过後也为她澄清,「娘,笙儿说的没错,能进厨房的人那麽多,是谁在酒里下了毒也难说。」
三老爷跟着出声道:「是啊,娘,浣露为何要害我们?她没有这麽做的理由,而且在自己酿的酒里下毒,岂不是会马上被发现?她没那麽傻吧!」说完,他的妻子和儿子都点着头,极力表示他们都相信方浣露。
只有二房闭着嘴没为方浣露说话,他们都担心自己中了毒,严紫鸳正拿着手帕呜呜哭着,严律则怨恨的瞪视着方浣露。
严老太君若是仔细想想,肯定能想出不对之处,但现在震怒过头的她哪听得进去,加上有兵部尚书在,方浣露酿的酒在他面前闹出了这麽大的事端,让她把气都发在方浣露身上,怎样也得做些处置才行。
严老太君果断又有威严,想着这事不能报官,要是真是方浣露下的毒,传出去可就是天大的丑闻了,她朝严笙道:「笙儿,这事就交给你调查,不过……」她狠狠瞪住方浣露,「在洗清她的嫌疑之前,她必须关起来让人看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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