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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试阅] 蔡小雀《皇上太犯规》(奸妃劣传之一)
candy、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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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dy、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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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28 10:29: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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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4年9月12日
【内容简介】
老天嫌她日子过得不够紧张刺激,故意整她啊?
「梅氏小姑神肖魏国先后」的流言传得满天飞
无道昏君竟信以为真,封她为公主到魏国和亲──
和他×的鬼亲!谁会想娶个跟自家老娘一模一样的媳妇儿?
等等!被迫接收她这个弱国伪公主的倒楣鬼
竟是那个出手替她解围,又挟恩调笑戏耍她的俊雅男人
原来他就是人人惧之若猛虎的魏国帝君!
说实话,她真的搞不懂他的行为模式
明明她生得不艳不媚,他岂会看上她这个扁豆子
可听到她不想嫁,他立刻摆出被嫌恶被遗弃的委屈样
一个大男人使出撒痴卖娇的招式真真无敌可耻
偏偏她就被这耻度无下限的男人磨得心都软了……
果然和亲不是什麽好差事,才会落到她头上
后位都还没坐热,就有宫妃急着在她面前晒恩爱
是他说女子妒是大忌,她就不管不问,只要他欢喜就好
他反倒嫌她不妒不怨,恶人先告状指控她不喜欢他
什麽嘛!敢情他犯贱,不遭虐就不快活啊……
(一)
苦相身为女,卑陋难再陈。
女育无欣爱,不为家所珍。
长大逃深室,藏头羞见人。
跪拜无复数,婢妾如严宾。
玉颜随年变,丈夫多好新……
晋.傅玄〈豫章行苦相篇〉
南朝,宋国,某平民居坊。
一个粉妆玉琢、眉眼弯弯的五岁小女娃顶着张完全不符年龄的严肃表情,一手陈在前,一手负在後,对上前方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八岁男童,夷然不惧,慷慨陈词。
「根据宋国刑法之民间法第三十八条:无故毁损他人物业,轻者得处号枷十日,或易罚金三十两纹银,重者得判流放一百里,年幼七岁以下半刑罚之,七岁以上视同大人。黄家小郎,你认罪不认?」
黄家小郎听得目瞪口呆,随即涨红了脸。「我我我……你你你……好你个梅小法!不过就是有个当芝麻绿豆小吏的阿爹,你有什麽好嚣张的?老子的姨母还是佐郎大人的爱妾,只要我姨母一句话,你阿爹就得吃不完兜着走!」
「宠妾灭妻受告者鞭刑八十,身为官员知法犯法,根据吏法第一百二十条是可处以判和离、净身出户还有削职一品以做惩罚。」梅小法皱起眉头,「你刚刚说你姨母的主夫做的是什麽官来着?」
「放屁!放屁!」黄家小郎瞠目结舌,半晌後终於找回舌头,气急败坏道:「我姨父乃堂堂中书省的佐郎大人──」
「我朝中书省之中没有佐郎一职,佐郎是秘书省内掌管国家典籍图书之一员,你要不要先回家去问问清楚?」梅小法不忘好心地提醒,「万一认错姨夫可就不大好了。」
「你你你──你个五岁小儿嚣张个什麽?」黄家小郎横肉脸一阵红来一阵白又一阵青,又怒又羞又愤,最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嚎得跟牛似地,还不忘气吼吼地撂话:「老、老──老子跟你没完!」
梅小法眨巴着眼睛,眼睁睁看着蛮壮得跟头小拧≠子没两样的黄家小郎哭着跑走,哑口无言良久。
「我也没说什麽呀,宋国刑书上是这麽写的嘛。」她低声嗫嚅。
黄昏日落,寒鸦南飞,巷子两侧的灯渐渐一盏盏地亮了,所有的小娃子全被叫回家吃晚食了。
唯有五岁的梅小法孤零零地伫立街巷口,小小身影拉得长长的。
「唉。」她仰天叹了口气,「汨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可叹我辈,何人可谈国事天下矣?」
梅小法浑然不知,此际隔一墙之内,有个面若冠玉、高贵清傲的瑰丽少年手执白玉盏,默默聆听她软糯糯娇嫩嫩的小娃娃音连「离骚」里的感喟都发叹出来,终於再也忍不住低低呛笑了一声。
「咳!」少年握拳抵在唇畔,迅速止住了笑意。
护守在侧的护卫们纷纷诧异一惊,却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稍稍偷瞄自家主子一眼。
可,主子竟然笑了?
隐隐约约,墙外响起了个中年清亮嗓音唤道:「小法,阿爹回来了,该回家吃晚食了!」
「阿爹!」那个软嫩娇憨的小娃娃掩不住语气里的欢欣,却还是那麽恭敬严正,一板一眼。「阿爹请先行,女儿随後。」
少年嘴角的弯度越发往上扬,护卫们小心翼翼偷瞥,见到的却仍然是他与年龄毫不相合的俊美深沉侧脸。
尊贵少年一袭黑袍玉带,斜飞的浓眉如剑,黑眸清亮深邃,虽然年仅十三、四岁,神情气度肃穆老练,显是久居上位之人。
只是少年如此相貌气质,通身矜贵,又有护卫随侍在侧,全然和南朝宋国这处没落的巷弄搭不上。
片刻後,却见一锦袍老者疾步前来,急急行礼。
「禀公子,朝中有变。」
少年放下白玉盏,眼神陡冷。「立时起程!」
「诺!」锦袍老者和诸护卫肃然恭应。
须臾,一辆黑色马车疾驰出宋国北城门,十数名精悍护卫和剑客高手前後紧随,卷尘而去。
在当时,这也只是墙里墙外,两人生命中偶然擦肩而过,甚至谈不上邂逅的一抹淡淡墨色,转眼即逝。
至少当年五岁的梅小法,只顾捧着大碗扒老米饭,恁事不知。
(二)
☆☆☆ ☆☆☆ ☆☆☆
十年後。
安逸蜷守於南方的宋国,越发耽於奢靡享乐,由国君至大臣及世家子弟,无不争相比华美、竞富贵,时有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妓子一笑,或是豪赌一场只为打马斗鸡的传闻。
而百姓,自然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十五岁的梅小法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娘子,浏海盖额,乌发如云,编成细辫再拢聚於肩背後,更显得青丝如瀑、秀气可人,雪白小脸虽称不上眉目如画、倾城绝色,却颇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风采。
只可惜严肃的小脸十五年如一日,像是个古古板板的小学究,就连邻里间最淘气刁蛮的顽童都不敢到她面前胡作非为。
「梅家小姊姊光是念就能念死个人……」说这话的小顽童还不自禁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惹得身为家长的梅父对此又是骄傲又是苦恼,骄傲的是自家「刑经」大家学说後继有人,苦恼的是这个後人偏偏是个既不能当官也不能授业的「女孩儿」。
「唉。」梅父神情复杂地望着一身朴素衣裙,正执着竹简读得津津有味的女儿,心里真是翻倒了五味罐子,辣的酸的甜的苦的全堵在喉头。「长此以往,这可怎麽是好?」
「阿爹为何事烦忧?」梅小法察觉到背後如幽似怨的目光,忍不住放下竹简,回头恭敬地问。
「小法,你今年十五了吧?」梅父清了清喉咙,迂回绕圈儿地道。
她眨眨眼,虽然不是很理解两天前才帮自己举办过及笄之礼的父亲,为何事隔两日还做此问,但神色依然恭顺。「是,小法已然十五了。」
「十五了啊。」梅父翻来覆去,念念有词。
「是,是十五了。」她脸上疑惑更深,还是乖巧地应道。
「咳,都十五了……」梅父看着模样儿娇软幼生生,偏又眼神纯良一脸正气的小女儿,不知怎的忽然一阵心酸酸起来。
他父兼母职好不容易一手拉拔大的小娇娇儿,眼看着不久就要被不知哪家的臭小子娶走,从此侍奉翁姑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管理妾室,禁受这世间种种庶务百事之繁苦。
想到这儿,梅父眼睛有些湿了,嘴里暗暗嘀咕起来:「罢了罢了,也才不过十五,还小呢,要不还是多留家两年,待十七了也还不晚。」
梅父心底正自我安慰,没料想忽听身畔娇嫩嫩的女儿幼声清脆响起──
「阿爹方才是暗示女儿十五及笄,已该好生思量成亲嫁娶,伺候夫婿枕席,孝敬公婆起居,持家养儿之事吗?」
他一僵,面色古怪,活像吞了个大鹅蛋。
……好闺女儿,你怎麽能顶着这麽严正的表情,说出明明应该要羞涩的话来啊?
见女儿还是一脸「望我父有以教我」的慎重恭敬,梅父默默用大袖擦了把额际的冷汗。
「那个,其实为父不急。」
「父亲不急,女儿当也不急。」她脸色端凝认真,点了点头,「然『宋国.民礼书』第参拾捌章曰:举凡七品以下,及一般平头百姓者,家中有女十五及笄至十七未嫁者,视同父母之过,当号枷七日,缴罚纹银百两入国库,此罪可累计,每半年罚一次,以敬傚尤……」
「哎哎哎!」梅父头都大了,抚着额叹道:「现下是咱父女两个私下话家常,就不用事事都言法了吧?」
梅小法张口欲说,随即憋住,半晌後闷闷地道:「是。」
梅父敏感地察觉到女儿面上沉默,小身子却是有些坐立不安地挪动着,想想还是没忍心,「你想说什麽?」
「一人不守法,全家遭灾殃,人人不守法,一国危矣。」她小小声道。
「……」
见父亲半晌不说话,梅小法终於察觉到不对劲,略显担忧地问:「阿爹,您没事吧?」
「每逢此刻,为父分外思念汝母。」梅父有些泪汪汪。
忆当年妻子撒手人寰,临走前也没交代他个大男人该怎麽教养一个嫩生生娇软软的小女儿。
梅小法闻言,神情黯然了下来,「自娘去了,阿爹终日苦楚冷夜凄清,都是女儿不对,未能替阿爹寻个知疼着热的新妇好照顾您,小法有愧。」
见女儿眼眶红红,垂头丧气的模样活似被踢了一脚的小兽,梅父这下可心疼死了,忙道:「这哪里是小法的错?便是女儿也管不到父亲身上,自古就没这个理儿,所以这全是阿爹不对,是阿爹让小法担心了。」
「所以阿爹这次可愿意迎娶新妇了吗?」
「娶娶娶,只要阿爹的乖女儿别难过,别把罪过都揽自个儿身上,你要阿爹娶颗蛋都行!」梅父愣了下,欸,好似有什麽地方不对?
就在此时,但见梅小法神奇地摸帕拭泪,又规规矩矩地摺叠妥了放回袖里,光滑如剥壳鸡蛋的雪白小脸虽然犹见鼻头微红,可已不见半点泣色,她自另一只大袖里掏出了一方锦绢,恭恭敬敬的在父亲面前的案上徐徐展开。
「那麽还请阿爹过目。」小姑子声音清脆又恭谨,朗朗诵读起:「沽衣巷地字壹拾捌号宅所,鲍家小姑,年二十,清秀贤淑,因守三年祖母丧制,亲事延宕,至今未嫁,其父鲍大楚,城南小吏,素有清名。蝶衣巷天字柒号宅所,黄家小姑,年二十一,貌如花,性如兰,双亲早逝,独挑一弟二妹教养之责,直至弟妹成亲,故此方误了终身……」
梅父听得目瞪口呆。
「阿爹,挑一个吧!」小姑子对他露齿灿烂一笑。
☆☆☆ ☆☆☆ ☆☆☆
一个时辰後,因坑人不成,反而被自己挖的坑埋了个十成十的梅父容色憔悴、步伐踉跄地出了家门,背着褡裢要前往刑部理册所当差的背影怎麽看怎麽可怜。
而得偿所愿的梅小法娇小身躯仍坐得极挺,如修竹似兰芷,脸上透着抹若有所思,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若喜若悲,全然没有阳谋得逞、算计成功的得意欢愉。
那个总掩在暗处垂手恭立的清秀小厮再忍不住,上前一步。
「小姑子,郎君老爷无碍的。」
「晋,我这般逼我阿爹成亲,也不知我阿娘在九泉之下会否怨怪我?」她低声问。
清秀小厮晋沉默了一下,温和道:「小姑子是为郎君老爷好。」
(三)
她回头看着那个一身布衣的俊秀少年,心神有些微恍惚。「我已经十五了,国法刑礼之下,再留也左不过两年辰光,若是没能在出嫁前亲眼见阿爹迎得新妇,下半生有人可依可护,教我如何能放得下心?」
「小姑子的心,郎君老爷会明白的。」
「谢谢你。」梅小法眨了眨眼,黯淡的容色蓦然舒缓开来,嘴角上扬的笑意真实了不少。「晋,我这儿还有份初及笄的小姑子名册呢,不如你也来挑上一挑?」
晋一僵,对上小姑子真诚得发光的脸蛋,真是不知该恼还是该笑好,心下忽然万分能体会郎君老爷方才如似叫鹅蛋卡喉的心情了。
「晋年方十六,不急。」
哼!再急也不要跟郎君老爷一样被小姑子当卖一送一的赔钱货;别当他不知道,自从小姑子在邻里间放出消息说要替年近四十的郎君老爷徵亲续弦後,所有家中有待嫁小姑的全都疯了,争相绘了影真画儿、报了祖宗十八代上门,为的就是能摘下沽花巷里最俊俏貌美的「一枝草」。
想这城南原就狼多肉少……呃,阴盛阳衰,稍微平头整面的小郎君一踏出家门就几乎被贪貌恋色、性情奔放的宋国小姑子们掷瓜投花给砸个半死,严重的还可能被有势力的贵女们当街掳回家纳为裙下臣。
当年因战乱逃至宋国的晋,越看越觉得拚死保住自己的贞操相当有其必要性。
见俊秀少年一脸悻悻然,梅小法不禁莞尔。
「晋要去砍柴了。」
「唉,怎麽家里的郎君一个比一个还腼覥娇羞?」她看着晋气呼呼地走了,一阵好笑之後,也不免略显苦恼起来。「若是有朝一日我当真嫁了,只剩他们一老一少在家中,不会有事吧?」
阿爹风韵犹存,清俊大叔模样仍是小姑子们脸红心跳的对象,而晋就更不用说了,虽是奴衣仆衫在身,也掩不住他是个俊俏玉白小郎君的事实。
最近宋国国情越见奢华靡烂,成天忙着纵马长歌、淫乐度日的世家子与贵女也越发跋扈大胆,而在阶级制度下,法理式微,士族与庶族的地位已是天差地别,贵族就算当街击杀平民贱民,也不过是一笑了事,受害家属也不敢当真状告凶手,就怕惹来灭族之祸。
梅小法心情沉重地轻抚过锦绢上一个又一个的人名,也许,她该盘算的是如何替阿爹和晋找到颇具势力的女家?
如同王、瘐、谢、桓等四大世家名族的嫡系是不可能了,但旁系许是还有一丝希望。
「国如悬卵,家又何为?」
一声低微的叹息渐渐消逝,少女娟秀的脸庞在透窗而入的阳光照映下,透着一抹令人见之不舍错眼的神圣皎洁之光,纤细的身躯竟带着一股典雅华贵的气势……
☆☆☆ ☆☆☆ ☆☆☆
魏国,丹殿。
高大挺拔俊美无双的魏帝元拓斜倚在鎏金虯龙扶手上,手上握着只赤金酒樽,若有所思地盯着阶下瑟瑟发抖的男子。
此人是宋国的使者,日前魏宋东河一役,宋国大败,故遣使臣呈千匹锦帛和五百金前来示好。
「宋使。」他声音低沉的开口。
「宋国臣下在。」宋使吞了口口水,冷汗涔涔地抬起头。
「告诉孤,」元拓微微一笑,宋使却是一阵寒毛直竖,抖得更厉害了,「千匹锦帛,五百金,宋王当孤的三十万魏军是乞儿不成?」
元拓慵懒的嗓音听来半点威胁性也无,宋使却听出了其中浓浓的杀伐霸气,惊恐地伏地更低,颤声道:「臣、臣下不敢,吾王亦绝非有此、此意,请、请魏帝息怒……明、明察……」
「嗯?」元拓俊美脸庞阴晴难辨,「那麽,汝家宋王是什麽个意思?」
宋使吓得双股战战,平素引以为傲的好口才已然无存,半晌才乾巴巴儿地道:「禀魏帝陛下,吾、吾王对贵国交好之心实为赤忱,东河一役……乃受小人奸佞妖言所惑,这才挑衅於贵国大军,那几个小人的颅首,此次臣下也带来了──」
元拓缓缓啜了口酒,似笑非笑。「宋使说的是南齐、梁国、陈国潜於宋国朝中的那几个探子吗?」
宋使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心下越发惊颤。
大魏与宋国相隔何止千里之远,宋国拿住三名探子之事乃机密中之机密,眼下竟已被魏帝闻知……
宋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起南朝北朝、国与国各有探子实属寻常,可是能探知如此机密又能在如此短时间内便火速回传至国中,就已不只是「手段高明」四字能言得的了。
「若区区锦帛黄金就已是你宋国的诚意,那麽就没什麽好谈的了。」元拓挥了挥手。
两侧执金卫里,已有两名魁梧军士煞气腾腾地上前架住宋使,还不忘嘲讽地笑道:「请。」
「魏帝陛下……陛下请再听臣下一言……」宋使面色惨白地被拖行而出,又是魂飞魄散又是冷汗透背地急急求喊。「吾、吾国愿呈公主贵女联姻,还请陛下笑纳──」
「我魏国後苑还不缺几个绝色。」元拓浓眉微挑,沉声道:「孤再给汝家宋王一个机会,若是他再不明白孤真正要的是什麽,原三十万驻於东河岸的大军再向南推进个百里亦非难事。」
「魏帝陛下,还请陛下三思……吾国公主实乃世间罕见的国色天香,必不教陛下失望的啊!」宋使苦苦哀恳道。
「哼,不知所谓。」他深沉鹰眸一暗,冷笑斥道。「拖下去,扔出魏界!」
「诺!」军士轰然恭应,随即如狼似虎地将宋使和殿外的一干使臣全押走了。
巍峨大殿内,鎏金狻猊鼎炉幽幽燃香,以黑、金两色布置的殿中透着雄浑傲人的尊雅气势,坐在上首的元拓饮完手中酒後,慢条斯理朝案上一置。
「传阮大家。」
「诺。」
不一会儿,以长袖华裳额点花钿的阮姬为首,率一众美人莲步入大殿,素来以舞艺驰名诸国的阮姬姿态优雅曼妙地屈身行了大礼,拜见殿上尊贵无匹的魏帝。
「阮姬率众人参见魏帝,祝愿陛下称霸四海,长乐无极。」阮姬莺声呖呖,娇软中仍带一分世家女的矜贵气质。
元拓笑了,「抬起头来。」
阮姬如花美貌款款抬起,在望见俊美又霸气横溢的帝王时,饶是见多识广长袖善舞的她,瞬间也不禁心跳如擂地红了脸,身子一软。
时人常赞北朝四帝英伟华贵绝伦,今日得见魏帝,果然名不虚传!
(四)
阮姬心旌摇动之际,不由也暗暗奢想起,凭着自己冠绝天下的舞艺和美色,或可充入魏帝後苑中,日後恩宠极致,世人艳羡。
思至极处,阮姬脸上媚色更深更艳,柔软如蛇的腰肢也扭得更加妩媚妖娆了。
「果然是当世丽色。」元拓大手支着侧脸,懒洋洋道:「听闻阮大家祖父曾与宋国着作『刑经』之大师梅善有旧,不知有否此事?」
呃?阮姬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陛下召姬入殿……便是为此一问?」
「嗯。」他淡然应了声。
嗯?居然是嗯?有谁叫了舞姬不是观舞不是搂色,是问八百年前八竿子打不着的什麽「刑经」不「刑经」的鬼?他魏帝是把她阮姬当什麽了?
阮姬向来对自己的美貌和舞艺深以为傲,霎时气昏了头,一时居然忘了坐在上首的可是杀名赫赫的大魏帝王,冲口而出:「有美在前,陛下竟烹琴煮鹤至此,姬周游诸国以来还未曾得见,实乃可笑,可笑也!」
「大胆!」分列两侧的执金卫手执长戟煞气凛凛地一声大喝,如响雷霹雳爆起!
「姬、姬不敢……姬大错矣。」阮姬登时吓白了脸色,软坐在地,随即颤抖求饶,再不见一丝方才的倨傲之色。
她身後众姝更是吓得花容失色,个个跪伏在地,抖得不成样。
殿中气氛凝滞死寂,重重的压迫感如巨轮倾辗而来。
元拓不发一语,修长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虯龙扶手,最後厌极地摆了摆袖。
自有一队执金卫出列,将阮姬和众姝拖出殿外。
号称千年大族之後的贵女阮大家,亦不过如此,还远远逊於他少年时曾在宋国见识过的那五岁小儿。
话说,那开口国法、闭口刑律的小儿……今年也该有十五了吧?
元拓深邃黑眸掠过了一抹思忖怀想,好看的薄唇微微上勾。
☆☆☆ ☆☆☆ ☆☆☆
宋国。
时序渐入夏,梅小法端坐在案前,正腕悬於空,从容地书写着大气端凝的墨字落於竹简上。
这是她最近新寻的一门挣钱活儿,肇因民间识字者不多,识了字者又多为自命清高的书生,若非想方设法钻营着当官做吏去了,就是高高端着架子,连开个私塾授徒都要挑三拣四,故此贩夫走卒尽皆被排除在外,除却家中童子识字习理所求无门,就是想写封家书携回乡都托不着人。
梅小法窥此商机无限,便暗中让晋去走动一二,就说一封竹简家书五文,布绢家书七文,买十送一,熟客另有加赠,代客书写讼状。
一个月下来,此举可让她攒上不少银钱,不论日後自家谁婚嫁,有嫁妆有聘金就有底气了。
就在此时,晋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清秀脸上满是惊慌之色。
「小姑子,不好了不好了!」
梅小法手一抖,险些在竹简里「大寿」二字中的「大」字多加了一点,把个活生生的大寿变成了太寿,幸好及时稳住。
「什麽事不好了?」她微蹙眉问道。
「王宫里张贴出了告示,说举凡王公以下,庶族以上,家中有年及十三以上、十七以下之女都要在十五那日进宫……进宫……」晋脸色都变了,颤着声道:「选采女。」
这回她手一松,毛笔啪答一声落在了竹简上,瞬间污了大字,大寿转眼成夭寿哦。
「荒谬!荒谬!」她怒气冲冲地起身,「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殷纣之祸不远,君王贪恋美色必败无遗,难道朝中上下就无人一言以谏吗?」
晋默默地瞅了她一眼。「到得今日,小姑子还对朝中大臣有所指望吗?」
她一时语结,胸脯剧烈起伏,显是余怒未消。
「小姑子,民不与官斗啊!」晋叹了口气,随即努力打起精神,希冀道:「对了,小姑子不是熟谙『刑经』法条吗?也许能从中寻出法子,逃过此劫?」
她面色阴郁,半晌後闷闷道:「没有。」
「咦?」
「曾祖着此『刑经』时,宋国政治清明,君王英武,虽采女也有三年一大选,然皆是五品以上官员家中及笄之女,哪像如今──」梅小法说得咬牙切齿。「居然连十三岁的幼女都不放过!吃吃吃,吃死他们这帮老贼好了!」
「唉,吃是吃不死的,」晋又是悲愤又是沮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古皆然。小姑子,这就是人说宁为太平狗,不为乱世人吧?」
她眼神黯淡了下来,喃喃自语,「难道天下就无君制法守法敬法了吗?」
「既然事不可违,小姑子,那趁猎美使出动前,你不如先躲到乡下去吧?」晋心急如焚地提议道。
「我父是刑部小吏,簿上有名,我便是躲还能躲到哪里去?」她苦笑摇头。
「可是……」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目光闪着坚决,凛然道:「若有此机缘立於殿上王前,我梅小法就是拚得一死也要血谏君王,一扫妖氛!」
这话可吓坏了晋,他结结巴巴地道:「小姑子别、别啊……」
「大丈夫立於世间,有所为有所不为,纵不能做出一番为国利民大事,死也要死得振聋发聩,教世人知晓宋国法制未亡!是非未死!」
晋都快哭出来了,不是感动,而是给慌的。
「小姑子,你不是大丈夫,你不过是个小女子啊!」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你现在的意思就是瞧不起女人就对了?」她火也上来了。
「……」
「你说,你是不是瞧不起女人?是不是是不是?」
晋欲哭无泪,现下总算能明白前些时日常常出现在郎君老爷口中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什麽个意思了。
「总之,不许你们男人瞧不起女人!」梅小法脸色严肃如手持戒尺,随时觑机就要甩他几板子的刚正严酷夫子。「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有鸡方有卵,无母何来子,你瞧不起女子便是瞧不起你阿娘,瞧不起自家阿娘的人又何来面目立足世间?」
「……对、对不起。」清秀少年瑟缩了下,说不出的怯怯,诉不尽的可怜。「小人错了。」
「好极。」她满意地颔首,「想左传,宣公二年,有言: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既已知错,也就罢了。」
(五)
晋眨了眨眼,吞了吞口水,心情好不复杂。
唉,若是自己当年大乱逃难进城时,选中的主子不是眼前的小姑子,而是那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倌馆老鸨,也不知会不会好一些……呸呸呸,他这都是在胡想些什麽啊?若不是有小姑子出手买下他,他现下早就以卖屁股……咳咳咳,「那个」为生了,如何还能过得像今朝名为奴仆、实则尊严得保的好日子?
晋一凛,忙收束心神,再不敢哀怨小姑子魔音穿脑的谆谆教诲,而是垂手恭谨侍立,要有多诚恳就有多诚恳。
「选采女之事我心中有数,你也不用太替我操心。」她清脆朗声道,「我阿爹这几日随上官出城查案勘场去了,咱们自己倒是得小心门户为要,像是上次被何家小姑子爬墙过来投木瓜的事儿,能避则避,当免则免,否则次数多了,你和阿爹到时不娶人家也不行了。」
「……诺。」晋叹了好大一口气,摸摸滑嫩如脂的清秀脸蛋,满喉发苦。
这都是些什麽世道啊……
「你在家中帮忙整理这些竹简,我去多打些浆水和割几刀肉回来腌。」她吁了口气,素手理了理裙裾上的些微摺皱。「这几日想必城中是不会安宁了,粮水备妥,有益无害。」
「还是我出去采买吧,万一小姑子恰恰撞上了猎美使──」
「晋多心了,」她一笑。「哪有这般巧?」
☆☆☆ ☆☆☆ ☆☆☆
但事实证明,若非晋乌鸦嘴,就是事情偏就有这麽巧。
梅小法拎着一壶浆水,两刀猪肉,款步过大街,恰恰好当头就撞见了一行趾高气昂、华衣锦靴的官家队伍,当头那个高高瘦瘦尖嘴猴腮的猎美使一见着青嫩若初生荷尖尖的梅小法,登时眼睛一亮。
「那谁!还看,就是你!」猎美使停下脚步,两只眼彷佛狼盯住了肉,看得梅小法背脊窜过一阵恶寒,面色僵硬森冷起来。
「不知大人有何见教?」她冷冷地道。
在猎美使出言的刹那,大街上凡是母的女的统统闪的闪逃的逃,连做生意的大娘婆子也火烧屁股般收摊跑路,全然忘记自己早过了十七岁的年龄限制了。
「哟,小姑子见着了生人居然不羞不臊不躲,啧啧,可见得是个可调教的。」猎美使上前,手就要勾起她的下巴。「来,给大人瞧瞧!」
梅小法稳稳後退一步,冷淡地道:「大人当街调戏民女,有辱官身清誉,按宋国刑律是要号枷七日的,还请大人慎之。」
猎美使一窒,面色瞬间阴沉下来,怒极反笑。「好,好,没料想本官还在这小地儿遇着了个伶牙俐齿不怕死的小贱人,你知道本官是谁吗?本官乃吾王亲点之十八猎美使之一,专责寻秀猎美,以悦吾王。今日别说只是摸摸你的小脸蛋儿了,就是要把你按在身下享用一番,也是代吾王检查你这小贱人乾净不乾净,你又能奈我何?」
她脸色微变,心下又是羞愤又是恼怒,气愤填膺恨不能痛掴他几巴掌,教他这个本该为国为民的官清醒清醒脑袋!
然梅小法虽是生性严谨、守法规矩,却也不是一味不通世情、妄然螳臂挡车的冬烘愚蠢之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冷静道:「既然大人是王上亲点的猎美使,当知采女在未进宫之前不得受辱有失,否则王上当真追究下来,就是大人恐怕也逃不了一顿杖责,大人今日出行,真要为了和区区小女斗气便折了己身吗?」
猎美使被她的话堵得喉头一阵淤塞,又是气结又是惊疑不定,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到底是不是要跟她死抗到底?
这还是大街上,万一话当真传到了王上耳里,再被他官场上的死对头一煽风点火,这小贱人所说的杖责也未必不会成真。
可是教他这出行以来一向风光张扬霸道的猎美使,被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小贱人三言两语就拿住了,他又如何能善罢甘休?
见自家大人陷入难堪矛盾之境,猎美使身後一青袍文士快步上前,凑近他耳边咕叽了两句。
梅小法面带戒备地看着这一幕,脚下微微挪动,眼角余光偷瞄查看四下何处可逃生……蓦然瞥见了一个带着两名侍从,身着玄衣的高大俊美气派男子,她没来由一怔。
怪了,这人面孔很陌生,可为何对上她目光的刹那间,微带兴味的黑眸却有丝激赏之色?
她心口莫名其妙地一震,忙匆匆收回视线,弯弯眉儿皱得更紧,继续全心警戒地盯着面前的猎美使。
等一下要是敌人一动,她右手的猪肉便先朝那死猪头脸上砸去,而後左手沉甸甸的陶壶立马掷向他身後诸人,口中大喊「猪尿来了!」
虽然是下三滥之技,但能拖延一时是一时,她腿脚不慢,待会儿往那如迷宫的小巷一钻──
就在此时,猎美使得意洋洋地高声道:「有美如珠玉,呈君王喜之──把人给我带走。」
图穷匕现,就是现在!
梅小法心一紧,双手高高扬起,手中之物眼看就要砸出,却没料想一个低沉雄浑的嗓音破空而来──
「慢!」
「哪个不长眼的贱民胆敢阻挠官家行事?」猎美使想也不想地张口怒斥,好一派官威凛凛。「来人,统统给本官拿下!」
元拓信步而出,手负身後,浓眉俊容,身形挺拔昂藏,通身上下虽已是敛去了七分灼灼如赤阳骄人的王霸之气,可仅外露的三分便已足够迫得众人气息一窒,背心发凉,双膝发软。
自角落走出的他,眉目越见俊美华贵,单单只是从容踏步而来,就宛若云龙现世、凤凰出山,饶是梅小法平生不贪美色,在这一瞬也无可避免地看傻了眼。
就连猎美使在震颤惊畏之余,也忍不住吞了一大口口水。
然而,便是那轻微嘓嘟一声,霎时大大惹毛了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魏帝!
「霸下,」他鹰眸微眯,淡淡开口。「全灭了!」
(六)
欸?灭啥?
梅小法还没反应过来,忽见眼前有什麽一闪,猎美使一行七八人转眼间屍横满地、头颅乱滚,连临死前的惨叫声都不及喊出。
她倒抽了口凉气,脸色煞白,小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老、老天……
方才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官员顷刻间便成了一具具无头屍体,梅小法惊恐交加,胃绞拧成了一团。
元拓冷眼观察着她的种种反应,看着她小脸惨白如纸,满眼恐惧,好像随时就要昏过去了,不知为何,他心中涌现了一丝莫名的失望。
他面无表情地就要转身甩袖离开,可就在他脚下蛟靴微动的刹那,一个微带抖音却清脆得依稀熟悉的娇幼女声响起──
「多谢壮士搭救。」梅小法说话间已逐渐镇定下来,苍白小脸正色道:「然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壮士为小女以民犯官,当街杀人,虽是情有可原,却也律法难容,不过此祸皆由小女一人而起,待会公堂之上,小女会力证壮士动手乃受我挑唆,如此壮士罪责可减,至多流放三百里……请壮士宽心。」
这下子愣住的反倒成了元拓。
他薄唇微张,脸庞上的霸气被茫然取代,出现了一丝罕见的、近乎傻气的怔忡,渐渐地,怔忡化为了烈阳般明亮灿烂,而後笑了起来。
他身後的霸下和睚眦下巴几乎掉下来。
君上上次像这样笑的时候,好似是十年前了吧?
「你今年十五,姓梅?」他笑着开口。
「你、你怎麽知道?」梅小法睁大双眼,满脸惊异。
「孤──」他顿了顿,悠然道:「咳,我是巫,会卜能算。」
她惊奇的眼儿立时转为沉吟,想了想,老气横秋道:「抱歉,小女师从法家,不信巫,而且就算是巫,咒人致死,也是得受国法制裁的。」
「梅小姑子,你一点都没变。」他笑叹。
「我以前见过你?」她难掩疑惑地小小心心问道。
他微笑摇头。
「那麽你见过我?」
他还是浅笑摇头。
她沉默了片刻,脸色有些发黑了。「壮士,小女受你营救,十分感激,便是以命还命也理所当然,可你挟恩调笑戏耍就是你的不对,小女还是不允的。」
「大胆!」霸下和睚眦倏地杀气腾腾地一步上前。
梅小法脸蛋儿一白。
「退。」元拓眸里笑意瞬失,冷冷地道。
两大宗师级的高手护卫闻言一惊,忙退後数步,恭敬地乖乖守在君上後方,不敢再多嘴。
梅小法稳定心神,目光瞥见一地的屍首鲜血,胃一抽,终於想起了横亘在眼前的糟糕大事尚未解决,容色不免焦急了起来。「壮士,稍後衙役官兵便来了,咱们还是趁早投案,根据宋国刑法街市斗殴法第三十九条,凡是──」
「接着!」元拓大手一挥,扔了只血玉篆字环佩入她怀里。
她慌忙接住,一脸迷茫。「你、你给我这个做甚?我俩素不相识,私相授受交换订情信物,轻者受街坊唾弃,重则是要浸猪笼的!」
「我是大魏使团中人。」他伸出修长手指,按在她因心慌意乱而喋喋不休的小嘴上,指腹下丰润柔软得似掐得出水来的触感,令他眸色变得幽深,莫名呼吸顿了顿,而後才竭力不动声色地漫然道:「若有人追究,拿出此环佩,可保你万事无碍。」
她脑袋霎时一片空白,胸口疯狂鼓噪乱撞,一时竟忘了要闪躲,甚至是打落他这「非礼」的大手!
他嘴角微扬,在她自呆愣逐渐转至羞恼的当儿,迅速松指退开,袖手於身後,意味深长对她最後一瞥,随即在两名高手护卫下扬长而去。
她傻傻地站在原地,手里紧握着那只温润生凉的环佩……
原是吓得纷纷躲避的路人和小贩陆续探头探脑,不远处已有一票官差闻讯呼呼喝喝而来,梅小法稍定了定神,正寻思着该如何向官差们合理地解说这一团乱,忽然晋不知自哪个小巷一头钻出来,急吼吼地拉了她就要往暗处跑。
「小姑子快走!」
「我做何要走?若是逃,岂不坐实了我心虚畏罪潜逃之名?」她严肃道。
「官差如狼似虎,哪个还会等你说呀?」晋慌得满头大汗,索性一家伙弯腰像扛大米似地将自家小姑子往背上一背,拔腿就冲!
匆匆忙忙兵荒马乱间,梅小法连挣扎抗议都不及,就这样活生生被扛走了。
而那方环佩一直被她攒在掌心里带回家,连个亮出来大展雄威、大杀四方的机会都没有。
是夜,拥被於榻上的梅小法直瞪着上方承尘,一闭上眼像是还能看见那幕血光飞溅、人头乱滚的可怕景象,她脸色微白,冷汗涔涔,一整晚辗转反侧,最後还是坐起身来,长叹了口气。
「早知便该自行投案,也好落得个心安。」她两手撑着沉重的脑袋,苦恼道。
死的是直接受命於宋王的猎美使,这事儿岂是由得人一逃了事的?虽说一切咎责起因是奸佞小人作祟,可动手行凶的是使团之人,为的却是替她解围……唉,也不知那使团的人有无走脱,会不会又受了她的带累?
而且……
梅小法心下揣揣,自衣襟内摸出了那只价抵千金的血玉环佩。
「无功受禄,不义之财灼人手啊。」她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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