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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试阅] 朱轻《相思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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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2-6 20:23:11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3年2月7日

【内容简介】

她死缠他时,他看不上眼,却上了心窝头;
他霸占她时,她守不住人,连心都赔上了。

宋行奕,世代书香的官家子弟,个性沉稳内敛,
有才有貌,名媛千金投怀送抱何曾少过?
可冷情的他,却拿谷思如这无法无天的女人没辙。
打从十年前,他被她强压在地时,他就想,
这辈子娶哪个女人都好,独独不娶谷思如这女人。
谁知,十年後,当嚣张任性的谷思如非他不嫁时,
宋行奕才发现,早已习惯她在身边纠缠放肆的自己,
竟然心动了。谷思如,富贾之女,如意城的小霸女,
她心悦宋行奕,整个如意城,谁人不知?
在她辛苦的追了十年,好不容易把宋行奕给收服,
与她订下婚约後,她不但一声不响的逃婚,还在另嫁他人时,
被宋行奕给拦轿抢人。不但不准她嫁,还将人给带上床,
不再斯文、不再儒雅,妒火狂烧的他,
犹如禽兽般地,将失而复得的她啃得没完没了……



  第一章

  旧岁年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降临如意城。

  洁白的雪片如棉花般从空中飘飘洒洒而下,几天几夜不知疲惫,在地上铺成了厚厚的一层,银妆素裹分外美丽。

  虽然今年的雪来得有点晚,但毕竟还是来了,年关将至,天气虽然很冷,如意城却仍像往常一样的热闹,街上的行人在雪地里走得匆忙,但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一年辛劳後,总算可以过一个热闹的新年,不论贫富,都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不过在城西某个小巷的角落,却传来一阵阵吵闹之声,细听之下,还是小孩子的喧闹声。

  「你哭啊,哭啊,哭了我们就饶了你!」一个胖小孩带着一群男生,围着一个个子小小的孩子,挑衅地嚷着。

  胖小孩长得虎头虎脑,身上的衣料却是极好,看得出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这并不奇怪,这城西本来就是如意城官宦富豪居住之处,本朝重文却也不抑商,对宅居院落并未有明显的阶层划分,再加上城西自来山清水秀、风水极佳,因此成为有钱有权之人的首选地。

  这群小孩,毫无疑问都出自如意城最有财势的家族。

  「羞羞脸!」周围的小孩跑着、跳着,起哄看热闹,时不时地动手去推那个被围住的小孩一把,看他瘦弱的身子被推得站都站不稳就开心不已。

  那个被欺负的小孩子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

  「我看你这家夥不知道这里谁是老大,今天要好好教训一下你!」小胖子力气大,动作野蛮地一把将他推到地上。

  小孩依旧不说话,摔在地上也不喊疼。

  「你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居然敢到我的地盘来,懂不懂规矩?」小胖子双手抱胸瞪向地上的小孩,「你不知道这里我是老大吗?哼!」

  「原来这里你是老大呀。」突然,一个好听的、嫩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大家回头一看,一张笑咪咪的小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她看起来六、七岁左右,粉嫩嫩的脸蛋上,有着一对英气的眉毛,下面镶着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可爱的鼻子再加上红红的嘴唇,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是你!」刚刚还嚣张得不行的小胖子,一看到这个小姑娘,立刻吓得退了好几步。

  「可不就是我。」小姑娘笑得非场?烂,一双乌溜溜的漆黑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红艳艳的嘴唇往上勾,看起来分外精灵古怪。

  「啊!快跑!」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一群小孩子撒腿就跑,雪地路滑,好几个人一时没稳住摔倒在地上,却顾不得有没有摔疼,爬起来拚命一样地往前奔。

  小胖子因为身子沉重,跑得比较慢,落在了後面。

  「死胖子!想跑?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算帐的!」小姑娘敏捷地起身一跃,一把扑倒了小胖子,抓起一把雪直接塞进胖子的脖子里。

  「啊,好冰喔!放开我!放开我!」胖子大叫着,不过十岁的小孩子,立刻没了之前的嚣张与恶声恶气,吓得大哭起来。

  「你还敢哭!」小姑娘脆声脆气地骂道:「你再哭一声试试?」

  小胖子吓得立刻屏住了哭声,眼泪汪汪地望着小女孩,连话都不敢说。

  「你说,谁让你在我的地盘上乱来?」

  「呜……我不敢了!」鼻涕、眼泪齐下,小胖子哭得好不伤心。

  一记小拳头免费赠送他一个黑轮当新年礼物,「昨天你敢欺负我二姊!今天我是特地来堵你的!」

  「呜……我……我没有!」他一天欺负那麽多人,哪里知道谁是这个小霸王的二姊呀?

  再加送一个黑轮配成双,让他成功升级为猫熊一族,「还不承认?」她家二姊难得出门逛逛,谁知道就被这死胖子给堵了,还恶声恶气地嚣张了一番,二姊好脾气没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如果不是二姊的丫鬟告诉她,她还不知道呢。

  「饶了我!好痛!」小胖子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哭得这麽伤心了。

  「你承认了没?」

  「我下次不敢了,不要再打我了!」

  「恶,真脏!」小姑娘嫌恶地看着他满脸的鼻涕和眼泪,松开了他的衣领,「你以後再敢乱欺负人,看我怎麽教训你!」

  「我……我不敢了……」

  「明天乖乖找我二姊道歉!」

  「呜呜呜……」

  「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拚命点头,就算到现在也没还搞清楚,到底谁是她的二姊,不过不管了,先保命要紧。

  「走吧!」小姑娘拍拍手,将雪渣从小手上弄掉。

  小胖子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飞一般地跑了。

  很快,空旷的雪地里,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喂,你还要在地上坐多久?」小姑娘走到那小孩身边,微皱着眉看着那个还在地上坐着的小孩,不屑地撇嘴,「真没用,被欺负都不知道还手。」

  小孩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啧,连话都不会说。」不屑的口气更强烈了,「你还坐着干嘛啦,还不起来?」伸手出去,「起来啦!」

  小孩这回总算有反应了,很缓、很慢地擡头,望着那只伸到眼前的小手。

  掌心红润,十指漂亮,小小的非常可爱。

  「喂,本小姐肯拉你起来,你还跩什麽跩,不要就算……」一只伸过来的手,止住了小女孩的声音,她点头,「这才上道嘛。」手腕略一用力,拉他起来。

  这回总算可以看到他的脸了,看清他的容貌後,小女孩惊奇地叹道:「哇,你好漂亮哦!」

  眼前这个小孩,有着比雪花还白皙的皮肤,细细的眉毛加上水汪汪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下面有着嫣红的小嘴,说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小姑娘直接伸手一把捏住他的脸蛋,「好好捏喔,比我两个姊姊的都好捏。」

  小孩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反抗,似乎是被她的大胆给吓到了一样,其实也真的很难不被吓到,她刚刚的暴力行为实在让人……

  「真呆,被大胖欺负也不知道反抗!」多捏几下。

  小孩在她手指的蹂躏下,很慢、很慢地说出几个字,「我……没有。」

  「说什麽没有?明明就有!被人推倒都不知道要爬起来。」继续捏。

  「腿痛。」反正爬起来,不是还要再被推跌倒,何必呢。

  「哇,你声音也好好听喔,你叫什麽名字?」

  「宋行奕。」

  「嗯。」小姑娘点了点头,爽快地承认,「听不懂。」

  小孩沉默。

  小姑娘手指在他的脸上流连,「我叫谷思如,小妹妹,以後谁敢欺负你,你来告诉我……喂,你那是什麽表情?」

  小孩的脸上总算出现了平静以外的表情,那是……类似害羞的表情,他白白的脸颊上浮起浅浅的粉色,「我……不是女孩儿。」虽然看她很鸭霸的样子,但是该澄清的一定要澄清一下。

  「咦?不是女孩?你长这麽漂亮长假的哦,想骗我?」

  「真的。」

  「我不信,给我看下!」谷思如的手总算从他的脸上放下来,却伸手去拉他的裤子。

  「不要……」脸颊上刚浮现的粉色立刻没有了,宋行奕坚定地抓着自己的裤子,死活不肯被她拉下去。

  「放手!」

  「不要!」

  「叫你放手,你不听是不是?」一巴掌直接拍上他的脑袋,这个小女孩真的好野蛮。

  但即使打得再痛,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宋行奕用力地拉着裤子,与蛮力相抗。

  可惜,他遇到的人是谷思如,这个野蛮、刁蛮到极点的暴力小孩,再加上体力上的悬殊,实在是……

  谷思如很凶悍、很霸道地直接用武力制服宋行奕,顺利地一把将他的棉裤给拉了下来,看到了小男孩的象徵。

  「啊,真的是男的呢!」她一下子有点愣住了。

  宋行奕雪白的脸蛋变得更白,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咬到泛白,屈辱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长这麽大,他生平第一次崩溃到快要掉眼泪。

  「你们在干什麽?」一个好温柔的声音传来。

  两人同时擡头,一个美丽少妇走过来,「奕儿,你怎麽在这里?」

  宋行奕低下头去,瘦弱的身子气得发抖。

  「这……」少妇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之後,也完全傻眼,她的儿子被一个小女孩给剥下裤子,这实在是……

  白灿晶莹的世界里,霸气的小女孩拉下了粉粉嫩嫩的小男孩的裤子,再加上愣住了的少妇,这样的画面,可真是……不可思议呀。

  这次初见,成为宋行奕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事情。

  ◎             ◎             ◎

  十年後。

  谷府是如意城有名的富豪商贾,谷家经营的生意多种多样,举凡丝绸、钱庄、镖局等赚钱的行业都有所涉及。

  谷大虎老爷膝下有一子三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不过最有名的还是他的小女儿谷思如……她不像她的两个姊姊,养在深闺里,鲜少有人见过她们,谷思如可是如意城有名的两大霸王之一,她的野蛮不仅住在如意城里的人都知道,连附近的吉祥城都了解得非常清楚。

  谷思如从小就活泼好动,脾气急躁却身手敏捷,非常有习武的才能,她老爹疼她如宝,什麽都顺着她,要习武便习武、要怎样就怎样,家里请了不少武林好手来教她,这方面她也真的是聪明有天赋,小小年纪就练出一身的好武艺,她从十岁开始就跟着她大哥走南闯北,跟着一群武师行走江湖,原就爽朗的性子变得越来越豪爽,像是男孩子一样,这让谷夫人每天连睡觉都在叹息。

  幸好她有一门从小就订好的亲事,订的就是雷家二少爷,不然谷夫人可能最最头痛的就是这个女儿没人敢娶了,也幸好雷家与她家是世交,小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对方并不嫌弃她的江湖气息。

  也因为她身手了得,现在正式打理谷家的震天镖局,她有镖就走镖,没镖就会跟她的未婚夫婿雷家二少爷出来闲晃,说到这个雷家二少爷,也是个可怕的人,他可是如意城的另外一霸,最为悲惨的是,这两霸还是未婚夫妻,真是……太太太危险了,以後他们结合了,这还怎麽了得。

  这天,天气晴朗无云,谷家後花园正是百花争艳、绿树成荫的好地方。

  谷思如懒懒地躺在云榻上,无精打采地拨弄着一旁怒放的红牡丹,银红细纹散纱裙淡淡地铺在榻上,花艳人娇。

  唔,美人看起来就是这麽赏心悦目,雷成浩趴在大理石桌上,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谷思如的美貌,她的容貌跟她的野蛮一样有名。

  粉嫩嫩的皮肤好像能掐出水来,透出健康的粉红,英气十足的眉毛下有一双又大又亮的黑眼睛,配上那小巧可爱的鼻子,下面有着比红牡丹更鲜艳的嘴唇,怎麽看怎麽漂亮,虽然没有特别的女人味,但是那股神韵就是该死的好。

  嗯,如果没有那被摧残的牡丹花在一旁的话,可能会更完美了,偌大的花朵被谷思如的辣手撕扯得片片凋落,满地落红。

  「喂,今天这麽好的天气,不出去逛逛?」雷成浩伸手搭上她的肩膀。

  「把你的猪蹄给我拿开!」

  「干嘛这麽计较!喂……」迎面泼来的滚烫茶水,吓得他连忙闪开好几步远,「你来真的啊?」

  「我警告过你的!」谷思如重重地放下茶杯,上好的青瓷在大理石桌面上叩出清脆的响声。

  「你今天脾气怎麽这麽差啊?癸水来了?」雷成浩不怕死地继续捋虎须。

  「你才癸水来了!」免费送他两记冷光。

  「看来又是宋大学士惹到你了。」能让谷思如这麽不开心的,除了此人,不作他想。

  「不要跟我提到那个王八蛋!」谷思如一把扯下身边怒放的牡丹花,真狠,连根一起揪了出来。

  「嘿嘿,怎麽惹你的,说出来听听,也让我开心一下嘛!」

  「你给我滚!」

  「喂,好歹我们也号称是未婚夫妻啊,你要不要这麽绝情啊?」雷成浩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笑咪咪地说道。

  「是谁很绝情?」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情儿。」雷成浩变脸之快真让人叹为观止,「来来来,坐这里。」迅速地起身拿过秋香色软垫放在石凳上,「你身子不好,小心着凉。」

  「恶!」谷思如最受不了雷成浩这副德行,「二姊,真亏你受得了他!」

  谷情如浅浅一笑,坐了下来。

  雷成浩为她倒了一杯茶,「小心烫!」

  「你给我滚啦,那谄媚的样子看着碍眼!」谷思如受不了说道,她最看不惯每次二姊一出现,雷成浩那「垂涎三尺」的样子,太恶心了。

  「嘿嘿,知道你眼红我们感情好,你有本事朝你家宋大学士吼去!」雷成浩不怕死地继续搧风点火,从小一起长大,他还不知道谷思如的死穴在哪里吗?

  「去就去!」谷思如站起来,趁雷成浩不备,将杯里的茶全泼到他头上,「你以为我不敢吗?太小看我了!」

  「喂!」可怜的雷成浩,谷情如一出现,他满眼只有她,眼睛只顾着盯她去了,根本没防谷思如会有这招,被泼了一脸的茶果,他气得起身要去找谷思如算帐。

  「好了!」谷情如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我在这里,你还要去找小妹吗?」

  软软的声音加上清丽的笑容,一把将雷成浩的怒火浇熄得连烟都没有了。

  他坐下来,让谷情如为他擦拭着一脸的茶渍,有美人服侍,自然再大的火都降了下来,这一刻他可没心思再去计较刚刚谷思如的行为,一把握住佳人软软的手,笑得像偷到了蜂蜜的大熊。

  嗯,有这样的服侍,就是再被泼一杯茶……妈的,那茶要不要那麽烫呀!

  ◎             ◎             ◎

  宋府跟谷家同住在乌义巷中,不过一家住巷头,一家住巷尾,整条乌义巷就只住了这两家,谷老爷是经商世家,满门铜臭;宋老爷则是官宦人家,世代书香。

  宋老太爷是当朝宰辅辞官归乡,而宋行奕的父亲宋滔海则是当朝的一品大员,皇帝的肱骨之臣,他与夫人住在京城,只有逢年过节才有空回来。

  本来宋行奕也跟随父母住在京城的,但是因为宋家三代单传,宋老太爷又非常地喜欢宋行奕,在宋行奕九岁那年,随父母回家乡陪告老返乡的祖父母过年後,宋滔海看出老父对孙子的不舍之情,於是便让儿子留在父亲身边,常伴左右,虽然自己也舍不得唯一的儿子,但宋滔海最重孝道,一来让他代替自己照顾老父,尽尽孝道;二来,京城繁华太盛,於宋行奕而言反而不是好事,在老家也可以让他专於读书。

  话虽如此,可宋行奕却是从小就聪明绝顶,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在当朝也是出了名的神童,在哪里读书其实都一样。他在十五岁那年一举夺魁,轰动朝野,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本来殿试被朱笔钦点状元後,就得留在朝中为官,但是宋老太爷舍不得他,再加上宋滔海认为儿子太过年少就得意,对他来说未必就好,於是也有心再磨链一下他,就向皇上请求,待宋行奕二十岁後再入朝为官。

  当今天子也是侍母甚孝的人,再加上宋行奕在十岁前都是太子伴读,是太子最好的朋友,皇上也最为欣赏他,就特别恩准他留在家乡陪伴祖父,等满二十岁了再入京。

  这一留,就留出一段精彩的孽缘来。

  孽缘的源头,此时正气呼呼地走到宋府,用力拍着他家的朱红大门。

  门子从门缝里看到来者是谷思如,吓得立刻用不可思议的敏捷速度大开朱门,生怕慢了让谷家小姐揍上一拳。

  这个谷思如恶名远播,虽然她不会无故欺负人,不过她小姐不开心时,还是少惹为妙,特别是现在,她一看就是心情不好,大家还是照子放亮点比较保险。

  虽然整座如意城都知道,宋家少爷看到谷四小姐就头疼,可他们做下人的哪里敢阻拦?反正,拦又拦不住,搞不好还被打一顿,不如乾脆妥协比较快,这门子刚来那会吃过几次亏,後来总算明白过来了。

  「宋行奕在哪?」谷思如也不跟他罗嗦,直接问重点。

  「少爷……少爷跟萧小姐在书房。」赶紧招供,谷老大,你可千万不要迁怒到我头上啊!

  「哼!」谷思如火起,倒不至於真的伤及无辜,手掌用力一拍,沉重的铜门「砰」地一声猛地阖上,门子的身子差点跟着门一起飞过去,回过神来,谷家小姐早就直接杀往书房去找罪魁祸首了。

  「快!快去告诉少爷,谷小姐来了。」门子一把拉过在庭院洒扫的佣人,着急地说道。

  那佣人自顾自地继续扫地,眉眼都不擡,「急什麽,我们家谁能快得过谷四小姐?」哼,新来的就是沉不住气。

  门子闻言立刻就沉默了,这话很对,谷四小姐哪回来,不都是气势汹汹的?整座府邸的人,除了少爷,全都怕了她,能躲则躲。

  他还是……也躲了算了,少爷,对不起了,唉……

  谷思如跟宋行奕勉强也称得上从小一起长大,自从宋行奕十岁那年来到如意城後,她到宋府的时间比待在自己闺房里的还要多,所以她对宋家的环境那是非常熟悉。

  走过那长长的抄手游廊,从花园小径穿过,一路上的仆人、婢女看到她满身的杀气,都立马退避三舍,看来今天少爷要倒大楣了。

  宋府南面就是宋行奕居住的院落,这里很安静也非常的乾净,他生性喜欢清静,一如他的脾气,谷思如刚跨进院门,一擡头,疾走的脚步却猛地停了下来。

  阳光正好,碧绿的修竹下,古老的木格窗棂在金色的阳光下,泛着幽远的光。

  小小的桌旁,丰神儒雅的公子衣袍如新、脸庞如玉;温柔清丽的小姐眉目如画、举止娴雅,这样的两个人坐在那里,仅仅只是看,都让满院的景致失了颜色。

  什麽叫天造地设,眼前可不就是最佳典范?尤其是他们言语间那种熟悉的亲近,简直是……谷思如一把扯掉身旁海棠的叶子,再将它连根拔起,粗糙的树枝刺痛了她的手掌,这样的痛,让她立刻红了眼睛。

  从来都是理直气壮到不可思议的谷四小姐,这一刻,心里的底气突然就这样失去了。

  他们那麽配,一样的斯文、一样的气质不凡,而她……擡手,望着自己被汁液染绿的手掌,这麽、这麽的粗鲁不堪。

  第二章

  宋行奕擡手为萧寄雪倒了一杯茶,嫋嫋升起的白雾里,他们相视而笑的默契,却突地点燃了谷思如的怒火。

  什麽狗屁配不配?她又哪里不配了?她直接往宋行奕的书房走去,「砰」地推开房门。

  当那一抹鲜艳如火焰的颜色冲入房内时,相对而坐的两人,脸上的表情各有不同。

  宋行奕望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这个从十岁开始就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女孩,他的脸上分外平静。

  而萧寄雪捂嘴轻轻一笑,「我就想着今天好像有哪里不对,现在终於明白了,原来是四小姐不在。」

  哼,这个女人在讽刺自己,绝对的!谷思如用力地瞪她一眼,走到他们的桌前,坐在宋行奕的身旁,望着他,「宋行奕,我渴了。」

  真是欠她的,宋行奕暗暗地叹了口气,「桌上有茶。」

  谷思如也不说话,只把自己的手掌摊开给他看。

  那上面花花绿绿的汁液,让宋行奕无奈再叹,「去净手。」

  「我不要喝瓜片。」某人理所当然地要求。

  这也太挑剔了,萧寄雪脸上的笑更明显了,水眸望向宋行奕,就知道到自己到这里来,会有好戏可看。

  宋行奕从一旁的小碟里挑了两粒渍梅子放入杯中,再注水进去。

  青青的梅子在清澈的水中软软地浮沉,一点点细碎的沫子,从青梅的果肉里争先恐後地冒出来,空中飘起淡淡的果香。

  「这青梅倒精致。」萧寄雪看了看碟子里的梅子,拈起一粒来,「这里哪来这麽好的青梅呢?是不是北山上那片梅林?」

  「嗯。」

  「什麽时候去摘的?真难得。」

  宋行奕沉默,他是被某人缠怕了,没办法,才陪她去摘了些梅子,然後又毫无意外地,大小姐将采回来的梅子往他这里一放,就丢下一句话,「这个我要拿来泡茶喝的。」

  於是一切不管,就等着吃。

  幸好,腌制几粒青梅不算难事,否则只怕他要更头疼。

  「难为你想着拿它来泡茶喝,怕是酸得很吧?」萧寄雪看他不言,轻轻地一笑。

  「我就喜欢它的酸,怎样?」擦乾净手的谷思如冲过来,端起茶杯,挑衅般地望向她,脸上全是不满。

  「嗯,明白的,你可不就是喜欢吃酸的吗?」萧寄雪的笑更为促狭。

  「寄雪。」宋行奕俊挺的眉微微一皱。

  「舍不得了。」萧寄雪无奈地摇头,「你这样,还说什麽离开呢?」

  「离开?」他们说的话,谷思如听得一头雾水,但离开两个字却让她瞪大眼睛,「什麽离开?谁要离开?」

  「你都不知道吗?」萧寄雪望向她,「行奕……」

  「寄雪。」清清淡淡的两个字,但萧寄雪却懂了意思,「好吧,我不说了,可以了吗?」

  她捧起茶杯,慢慢地啜饮。

  萧寄雪不说,可急坏了谷思如,她连声追问道:「宋行奕,到底谁要离开?」

  心突然害怕起来,离宋行奕二十岁生辰越近,她就越着急,她当然知道当今圣上答应宋家,等宋行奕二十岁再入朝为官,可现在明明还没有到呀,他要走了吗?就要走了吗?

  「没有谁。」宋行奕轻声安抚她。

  「我不相信。」萧寄雪这个女人虽然很坏,但她不会无缘无故说那样的话,一定是宋行奕要离开了,「是不是你要走?」谷思如着急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是不是?」

  宋行奕缓缓地低头,望着她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柔软的衣料在她的指下淩乱开来,她抓得分外用力,用力到他能清楚感觉到她的颤抖。

  他漆黑如玉的眼眸,变得分外黝黑。

  谷思如突然反应过来,迅速松开他的手,深受打击地微微低头,脸蛋苍白了几分。

  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

  一切都缘於十年前,那时的她,冲动、鲁莽、大胆,初见他的那天,一时好奇脱掉他的裤子,那成为当时已经知书达礼的宋行奕此生最大的羞辱,从那以後,他对她的靠近就非常排斥,最开始她还不死心,他越不让她接近,她就偏偏要,可他一次次的抗拒,甚至到只要她一碰到他,他就会呕吐,只对她,也唯有她。

  一次又一次,越来越激烈的反应过後,谷思如才真正地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一时冲动,已经伤害了他。

  自古文人多傲骨,尤其是宋家,世代书香,对唯一的儿子悉心栽培,宋行奕自幼文采风流,看来温文好脾气,其实最为自尊自傲,即便当时的他年方十岁,却已然愤恨入心。

  她谷思如活了十七年,从未对自己做过的事後悔过,可偏偏她对那件事情後悔了,後悔因一时好奇、一时贪玩,给他带来那麽深的伤害。

  即使两家住得非常近,但他依旧避她如蛇蠍,天生的好教养在当他不小心遇到她时,尚可以礼相待,维持表面的平静,这麽多年来,在她努力地靠近他後,他总算不再因为她的接近而有那种伤人的反应,可他依旧不喜欢她随便碰触他。

  这样的宋行奕,让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还很远,而那麽遥远的距离,她不想要。

  但她想要的,他不愿给。

  所以这十年来,他们之间的纠缠,已然复杂到连他们自己都无力解开。

  她的执着、他的固执,成为死结。

  「宋行奕。」谷思如定定地望着他,一脸执拗,「你告诉我。」

  宋行奕沉默半晌,终於开口道:「今日收到太子殿下的书信,他说皇上希望我早日上京。」

  上京?这两个字入耳,她就完全傻了。

  一直都知道他是要走的,大哥说过,如意城这麽小的池塘,又怎麽可能留得住一条蛟龙?是她自己不死心,奢望着他会留在这里。

  她的眼睛好痛、好痛,瞪得大大地、空洞地望着他,只能望着他,无法反应,明明是夏天,她为什麽会觉得那麽冷?

  他该是高兴的吧?终於有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躲开她,她再怎样,也不可能跑到京城去继续纠缠他,这回,他可以彻底摆脱她了,他该有多开心?

  谷思如那样的表情,明明是傻到完全空洞了,没有任何表情,可偏偏就连坐在一旁的萧寄雪,都不忍心去看。

  「我已经回信推辞了。」淡淡的一句话,最终还是从宋行奕的嘴里说了出来。

  萧寄雪带着几分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低头继续喝茶,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谷思如依旧定定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半晌,终於找回说话的能力,「真的吗?」

  「嗯。」

  温暖的气息重新回到她的体内,她的唇慢慢地往上勾,最终绽出一抹灿烂的笑,比窗外明媚的艳阳还要耀眼,「宋行奕,你最好了!」

  语调脆生生、清亮亮,一如她的人。

  宋行奕望着她那抹笑靥,就是这样的笑,好像只要他不离开,她的生活里再也没有一丝的烦恼,再简单不过。

  哪怕明知道他的留下只是暂时的,她也无所谓。

  那样单纯。

  他默默地垂下眼眸,「茶再不喝,就要凉了。」

  「好。」乖巧地答道,谷思如捧起茶杯低头喝茶,偏偏那笑怎麽都藏不住,肩膀抖得厉害,茶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边喝茶边笑的结果,难免呛到。

  萧寄雪发誓,她真的听到宋行奕在心底的叹息声了,这里待不住了,再待下去,她真怕自己会像谷思如一样,喝口茶都要笑呛到,起身理了理衣袖,「行奕,我先回家了,不然我家锦儿等急了又要念我。」

  「路上小心。」宋行奕拿着棉帕,递给那个呛得脸都红了的家夥,微侧过头对萧寄雪说道。

  「放心,我一定小心。」萧寄雪看了看咳得快直不起腰来的少女,轻轻地一笑,「不过我想,最要小心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有这麽个有趣的人儿在身边,宋行奕的生活,真是精彩可期,不是吗?

  她转身,从容地走了。

  这样小小的取笑,他从来不会在意,低头看向那个被水呛得厉害的人,「好一点了吗?」

  谷思如擡手想扶住他的手臂,可是却突然在空中僵了僵,放下来扶着桌沿,脸蛋埋入手肘里,身子颤抖着。

  「谷思如。」

  她依旧将脸蛋藏起来,抖得更厉害。

  「你怎麽了?」宋行奕靠近一点,语气有点严肃的认真。

  谷思如慢慢地擡起头,唇边是掩也掩不住的笑,偏偏气又没缓过来,一边咳一边笑,「宋……行奕,我好高兴。」

  这家夥……他突然有种无力的感觉。

  「我真的、真的好高兴。」她的笑,就像这夏日里的阳光,怎麽挡都挡不住。

  他反而沉默下去了。

  「你其实,也没有那麽讨厌我,不是吗?」终於,她的气顺了一点,可以正常地说话,「宋行奕,这麽多年,你已经不讨厌我了,是不是?」

  他这次沉默得更久,像是在斟酌怎麽开口,「我并没有讨厌你。」

  「真的吗?」

  「我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身边突然多了一个这麽爽朗、这麽明快的少女。

  宋行奕从小在京中生活,身边的人都是皇亲国戚、大官重臣,这样的人,不论朝上也好、朝下也罢,都已经习惯戴着面具生活,尤其是他三岁起就成为太子的伴读,每天至少有四个时辰都留在宫中,自幼就对宫庭里的那套尔虞我诈非常熟悉。

  十岁时回到如意城,即使年方十岁,但他的思想,却与成年人无异。

  他的娘亲在怀他时生过一场重病,所以他生下来就体弱,可却从来没有人敢欺负他,一直到初来如意城,他见雪景甚好独自一人出去走走,那一走,便遇到了她,谷思如。

  她凶狠野蛮、她热烈直接,这样的她,跟京中的小姐、宫里的公主都是不一样的,宋行奕从来都没碰过这样的女孩子,也从来没有人会对他……

  那件事情,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的梦魇,偏偏这个梦魇,从那天以後就一直出现在他的身边。

  「宋行奕,我阿娘做的松糕最好吃了,你试试看。」

  「宋行奕,这个是我最喜欢的小刀,送给你。」

  「宋行奕,宋行奕……」

  各式各样,她喜欢的、她好奇的,都要与他分享,叫他的名字叫得那麽理所当然、那麽理直气壮,这世上怎麽有这样的人?明明连认识都称不上,她却好像跟他已经很熟悉了。

  太过热情,他避之唯恐不及。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逃不开、避不了,排斥没用、讲道理无效,她就是会出现在他的身边,十年的岁月,就这样过了。

  他们也已经长大成人。

  如果说年少时,宋行奕尚不明白她为什麽就爱缠着他,那麽现在,他是懂的。

  谷思如看着他的眼神,总是那麽热情、总是充满着期待,对所有人都坏脾气,不高兴还会动手,偏偏对他就不会。

  可她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太过炽热,他反而不愿靠近。

  他早已经习惯说任何话前要三思,做任何事情前都要考虑周全,不习惯有人想什麽就说什麽,要做什麽就直接去做,高兴就高兴,难过就难过,所有的事情都那麽简单,所有的事情都不复杂。

  她与他,真的不一样。

  谷思如听完他的话,认真地望着他,「那给你时间,会不会就习惯了?」此时她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期待。

  宋行奕又沉默良久,终於还是轻轻地开口道:「十年都习惯不了的事,再给十年,也是枉然。」

  她眼底的光一点点地黯下去、黯下去,半晌,她突然用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双手插腰,大声地骂道:「宋行奕,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为什麽一点都不爽快?」

  他望着她,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波。

  「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这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认的?」她逼近他,「不就是我小时候看过你吗?这麽点小事还耿耿於怀,有什麽了不起的,大不了我让你看回来呀!」

  谷思如伸手就要去解自己的衣裳,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宋行奕一把拉住她,「不要胡闹。」

  「我就是要胡闹!」她用力地推开他的手,「我是比不过你的寄雪温柔体贴、能诗能画,我粗鲁、我不堪,你……」说到後面说不下去了,用力地捶了他的胸口一下,「宋行奕,你最讨厌了!」

  谷思如说完觉得这个书房再也待不下去,转身往外面跑去。

  房间再度恢复宁静,他默默地坐在那里,望着小窗外被微风吹得弯下腰身的嫩竹,翠绿的枝身弯成一个弧度後轻盈地一弹,再度笔直亭亭。

  如此反覆,一如某人的坚毅。

  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这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认的?宋行奕的脑海里浮现那道清脆的声音,那般肯定,那麽有底气。

  好像世上任何的事情,不是一,就是二,再简单不过。

  他擡手拿过那盏她未饮尽的青梅茶,看着里面上下浮沉的梅子,良久,方才轻轻地一叹,「真是伤脑筋。」

  ◎             ◎             ◎

  哼!宋行奕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最讨厌的人!

  谷思如抓着一只大鸡腿,泄愤般地狠狠啃上一口,擡头望着山谷边悠然挂着的圆月,灵动的眼眸里依旧是散不开的怒火。

  「小四,在想什麽想得那麽入神?」头上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一擡头,一只酒袋递到她的面前,谷靖如阳刚的脸庞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笑容。

  谷思如接过酒袋,仰头狠狠地灌了一口,那带着辣性的烈酒从口腔直直地往胃里涌去,劲道十足。

  「心情不好?」谷靖如在小妹身边坐下,看着她郁闷的脸蛋,「是不是行奕又惹你了?」

  「哼!」

  果然没错,从小到大,这个妹妹都是最天真、不知愁的,如果不开心了,一定就是因为宋行奕。

  这说来可真是冤孽,别的事情倒还好开解,只是这男女情爱……谷靖如摸了摸鼻子,自问没办法,只能把酒再递过去。

  谷思如一向爽快,接过去大口地喝,如果被宋行奕看到,他一定会微微地皱眉。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喝酒,她偏要喝,反正,她再规矩、再懂事,也比不过萧寄雪那女人,更何况,她才不要在乎宋行奕怎麽看呢。

  「好了,小妹,再喝就醉了。」谷靖如一把抢过酒袋,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你也喝太快了吧?没听过什麽,喝酒之後那个愁更多吗?」

  「拜托,大哥,不是什麽文人雅士学什麽吟诗呀?听来就怪怪的。」谷思如望着天空的那轮明月,转头说道:「你看,同样一轮月亮,我看到就只会想到,明儿是个大晴天,我们在路上要热上许多,可他们却可以说出一大篇什麽风花雪月来。」

  「唔……」

  「大哥,你不知道,我每次看他在看书,其实心里都是欢喜的。」她的头慢慢地靠在谷靖如的肩膀上。

  「嗯。」

  「我喜欢他读书的样子,喜欢他跟我说话,就算不说话,只要待在他的身边,我也高兴。」她望着深蓝夜幕上那漂亮的银盘。

  「傻丫头。」谷靖如疼惜地拍拍小妹的手,她对宋行奕的感情,他又怎麽会不知道?谷思如从小到大的性子都是爱恨分明的,她的喜欢与不喜欢,谁都可以看出来。

  十年前这个妹妹整天往宋家跑,他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劲,小妹做任何事情向来都是一时兴起,从未这般执着过,尤其是那宋行奕避小妹唯恐不及,可他越退,她越进,一天天就走到今天的局面。

  只是在谷靖如看来,这段情缘,怕是难以善了。

  一个太执着,一个又太高深莫测,他家单纯的小妹,怎麽可能是宋行奕的对手呢?只是小妹的脾气,倔起来全家没一个人是她的对手,她认定的事情,怎麽都不会改变,别人也休想插手,不然惹怒了她,只怕後果会很难收拾。

  「其实我最开始,真的是很单纯地只想看看他而已。」

  「我懂的。」他的小妹心思再简单不过。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为什麽就那麽喜欢待在他的身边,小的时候只是觉得看到他会开心,现在却觉得看见他就满足,一天比一天想看到他,如果哪天没见,就觉得不对劲,总是会想着他。」

  情窦初开,大抵如此。

  「既然想见,那便见呀,可他总是避开我,他越是避,我就越是想他,看到他跟萧寄雪在一起,我就生气,他对所有人都好,为什麽偏偏就是躲着我呢?大哥,你说,我有哪里不好?他为什麽不接受我?」

  「呃……」谷靖如看着地上扔的空酒袋,还有一旁放着的剑,无语问苍天,他家小妹,就做妻子的人选来说,又哪里好呢?只是这话说出来,恐怕就算是她大哥也要被揍的,他摸了摸下巴,还是算了吧。

  「大哥,他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麽就是不承认?」

  「这个……」谷靖如黝黑的脸庞泛起不明显的红,自己小妹不害臊,他却反而……害臊了,「你怎麽这麽肯定……」

  「我就是知道。」谷思如转过头来,愤愤地瞪着自己的大哥,「他是喜欢我的。」

  「这个,小妹呀。」谷靖如笨拙地搓了搓手,「这男女情事上,不是你说喜欢,就会喜欢的。」

  谷思如气愤地望着自己的大哥,咬了咬牙,「男人都是笨蛋!」宋行奕是,大哥也是!她不要跟他说了,转身气呼呼地走向一旁。

  她又被气到了,只要事关那个人,她好像就特别容易生气。

  那天被宋行奕气得从宋家跑出来後,刚好大哥要押镖去宁昆城,本来这趟镖,因为正巧大哥有事要去宁昆城,就说好由他来运,可她太生气了,实在不想待在家里,就直接跟着车队出来了。

  结果这一路上,不开心的依旧是不开心。

  以前只要心情不好,她跟着车队出来晃晃,看着大好的山河、开阔的天地,再大的事都可以丢到一旁,可是这几年却越来越难了。

  她好像越来越容易受到他的影响了,唉,宋行奕,他怎麽会那麽难搞呢?

  ◎             ◎             ◎

  谷思如这一趟镖跑下来,回到家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後了,那麽长的时间不见,再多的怨恼都只剩下思念,所以一回到家,她扔下行李就直接往宋家跑,等不及想要见见那个人。

  「宋行奕!宋行奕!」一路呼喊着,直直往宋行奕的院落跑去。

  「谷……谷小姐……」门子在後面追着,可哪里追得上,一转眼谷四小姐就没影儿了。

  谷思如推开书房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他不在这里,转身再一间一间地找,依旧没人。

  他不在,他不在,突然想到上个月萧寄雪说的离开,他会不会又改变主意了?趁她不在,去京城了?

  她慌得转身,刚好门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上来,「谷……谷小姐……」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们少爷呢?他去哪里了?他是不是去京城了?是不是以後都不会回来了?你快说呀!」

  门子被她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拚命地挣紮,奈何根本不是谷四小姐的对手,涨红了一张脸,努力地呼吸。

  「你快说呀!」

  「思思。」温柔慈祥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你再不松手,只怕他以後都不能说话了。」

  谷思如闻言擡头望去,看见那在侍女搀扶下缓缓走近的老人,「老夫人……」

  「乖。」宋老夫人走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放开他。」

  「老夫人。」谷思如一把扔开门子,靠过去急急地问道:「宋行奕去哪里了?」

  「瞧你,急得那样儿。」宋老夫人感叹地笑着,「放心,奕儿只是陪寄雪去庙里进香了。」

  他没走,没去京城。

  谷思如一直提着的心猛地松下来,却突然反应过来老夫人刚刚说的话,「陪萧寄雪?」

  谷思如的怒火一瞬间被点燃了。

  可怜那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门子刚爬起来,看到她那张怒火中烧的脸,立刻吓得腿又软了,赶紧缩成一小团,摸着墙角小心翼翼地往院外挪去,他发誓,以後再也不追着这位老大跑了,太可怕了!

  「来,思思,陪我去花园里走走。」宋老夫人见她气呼呼的样子,不由怜爱地一笑,拉起她的手。

  「老夫人……」

  「还是你不愿意陪我这个老太婆了?」

  「没有。」

  「那便走吧。」

  「好……」她其实现在更想冲出去堵人!

  第三章

  宋家与谷家虽然在同一条巷子里住着,但两家风格是截然不同的。

  谷大虎生性直率,喜欢奢华,所以谷家建筑所用材料都是昂贵至极,不拘风格、不讲流派,只要谷大老爷喜欢,讲究意境韵味的字画可以跟招财树摆在一起,全凭喜爱。

  可宋家却不一样,世代书香,整座宅邸典雅精致,亭台楼阁、花园庭院,无一不是精心设计,处处可见巧思。

  仲夏时序,榴花正艳、蔷薇正红,满架芳香涌动。

  谷思如扶着宋老夫人在花园里慢慢地走着,院内古木苍翠,巨大的绿枝遮挡了大部分的艳阳,行来也不觉暑热。

  「古人都拿花来比喻女人,我看很不错。」宋老夫人望着满园怒放的鲜花,微笑着点头,「瞧瞧这花开得多美,千姿百态。」

  「嗯。」谷思如根本就没心思赏花,恨不得此时就奔出去找宋行奕,要知道他跟萧寄雪那个坏女人在一起,太让人不放心了。

  「你家情如像一朵睡莲,清雅怡人;意如像牡丹,雍容华贵;而你……」宋老夫人笑看着谷思如,「你自己说说,你像什麽花?」

  谷思如这才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擡眸看了看满园的鲜妍,指向脚旁,「老夫人,花儿都太柔弱了,我不是,我是这小草,瞧瞧,就是要这样浓绿才喜人。」

  碧绿的草地、湛蓝的天空,衬着色彩缤纷的花朵,分外美丽。

  宋老夫人唇边的笑更深了,「你这孩子性格太鲜明了,有时候累到的反而是自己。」

  「鲜明不好吗?」

  「好是好。」她握住谷思如的手,「只是太热烈了,反而容易吓退旁人。」

  「宋行奕才不会被吓退。」谷思如认真地反驳。

  谁说谷思如傻呢?如果这孩子想的话,她的思维也可以很敏锐的,而宋老夫人,就喜欢她这样的敏锐,「喔,你怎麽那麽肯定?」

  谷思如伸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上,「他对我怎样,我这里感觉得到。」

  宋老夫人叹息地摇头,「其实这世上,还是简单的人最聪明,也最快乐。」她拉起谷思如的手,「既然你明白,也要懂得有的事不能操之过急,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谷思如定定地望着宋老夫人,半晌感动地抱紧老夫人的手臂,脸蛋在上面磨蹭,「老夫人,你为什麽对我这麽好?我又粗鲁、又凶悍,跟萧寄雪那女……跟她比,我不像她那麽有才学。」萧寄雪是吉祥城有名的才女,在所有人的眼中,她跟宋行奕才是天生的一对。

  事实上,谷思如知道,宋行奕的母亲属意与萧家结亲,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这门亲事一直都没有定下来,但宋萧两家的世交情谊倒是越发深厚,萧寄雪也时不时从吉祥城到如意城的自家别院小住,常常出入宋家。

  这点最讨厌!

  「今儿真是难得,我居然听到四小姐称赞我。」一道柔柔的嗓音在一旁响起,带着点愉悦的味道。

  谷思如迅速地擡头转身,看见宋行奕与萧寄雪并肩站在花园的月洞门下,清澈的澄空、满园的艳色,他们俊朗与柔美、温和与娴雅,配得那麽天造地设,配得那麽刺痛她的眼。

  一别三十日有余,她急切地看向他,想在他的脸上找到久别的喜悦,偏偏依旧是那张没有表情的淡淡脸庞。她突然就觉得累了,一整个月没日没夜地赶路,只为早一点回来看到他,可看到他之後,却又觉得,其实看不到也许更好,至少在她心里的他,只会对她一个人温柔地笑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与别的女人站在一起,淡淡地看着她。

  「老夫人,我累了,先回家去。」谷思如低低地跟宋老夫人告辞,看也不看那两人,直接往外走去。

  与宋行奕擦肩而过时,熟悉的清淡气息让她眼眶发红,高高地擡起头,像骄傲的公主一样,直直地走过去。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头,那扣住她的手指修长漂亮,那是一双读书、习字的手。

  她的眼睛更痛了,擡手挣紮,却发现他的力气变得好大,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他不再是当年那个瘦小被欺负的男孩,他的身体变得一天比一天好,虽不至於像大哥那样强壮,但也是健康明朗。

  「放手。」

  「我送你回去。」他温和的嗓音里听不出喜怒。

  「不用!我认识回家的路。」她擡头瞪向他,眸子里全然的挑衅,「你还是陪萧大小姐回去比较好,反正……反正都陪一整天了,何不好人做到底呢?」

  他定定地望着她,她也倔强回视他,半晌,他缓缓地松手。

  谷思如一惊,猛地擡手反握住他的。

  宋行奕的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来,叹了口气,「走吧,我送你。」

  「我才……」

  「别闹脾气。」

  温温柔柔的语气,就像是瞬间抚顺了她怒张的毛发,她的失望与难过,其实只要他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可以抹去,她的心又酸又甜,不去看老夫人和萧寄雪是怎样的表情,其实从他出现的那一刹那,她的眼里就只看得到他而已。

  宋家的庭院深深,从花园到大门,就算不近,但也不远。

  可谷思如偏偏挑那些偏僻小路绕,希望这段路再长一点,最好永远走不完,宋行奕也不说话,由着她想怎样就怎样。

  每次都是这样的,他会包容她的无理取闹,会纵容她的小小任性,他其实对她很好的,她一直都感受得到,她偷偷地低头,望着自己依旧握着他的那只手,心里的窃喜就像是湖面的涟漪般一圈圈地泛了开来。

  「宋行奕,那天我真的很生气。」

  「嗯。」

  「你要跟我道歉。」

  「……」

  「还有今天我也很生气。」

  「嗯。」

  「你也要跟我道歉。」

  「……」

  「不过现在,我很高兴。」她唇边的笑想掩也掩不住。

  「嗯。」

  「还有,这一个月,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

  「我知道你想的。」

  宋行奕停下脚步,望着她。

  谷思如的唇边勾起灿烂的笑,举起与他握在一起的那只手,「因为你让我握你的手了。」

  他低眸望着他们交握的手,她的手并不是闺阁女子的那种纤纤玉手,她的手掌有着因为习武而磨出来的茧。

  习武哪怕对男人来说,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可这个女孩,她对自己喜欢的事情,从来都有一种固执的执着,再辛苦、再累、再艰辛,她都不怕,不达目的绝不甘休。

  一如她对他。

  谷思如握着他的掌心很用力,唇边的笑不断地扩大,「瞧,你现在其实已经不讨厌我靠近你了,这是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宋行奕叹了口气,「回家吧,出去了那麽长时间,不累吗?」

  「累的。」她的头微微地靠在他的肩边,「宋行奕,我好累。」

  他的脚步一滞,她却装作没有发现,依旧靠着。

  他们停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天色泛黑,他才再度叹息着,「累便回去歇息吧。」

  宋行奕这次没有推开她,谷思如的心泛起浓浓的甜,甜到嘴角的笑,怎麽都掩不掉。

  「好。」她乖巧地脆声声地应道。

  老夫人说了,徐徐图之,效果其实真的挺好,不是吗?

  ◎             ◎             ◎

  谷家老爷谷大虎,最近发现自己最疼爱的小麽女谷思如很不对劲,这份不对劲,让他也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

  今天一早他来到小女儿的闺房,看见自己的女儿居然不是在练武,而是拿了本字帖在那里练字,这这……这实在是太惊悚了!

  「思思呀,女儿呀,你是受了什麽刺激?你跟爹说,爹爹一定帮你解决。」

  「我很好呀,阿爹。」谷思如拿着紫毫笔重重地蘸满墨水,在白纸上一笔一划,认真地临摹着。

  「你还说你好,你看看你现在,连字都写上了,这还正常吗?」谷大虎欲哭无泪,他最宝贝的女儿,怎麽能这样莫名其妙地就转性了呢?以前让她拿笔,比要她的命还要痛苦,但她现在居然主动在练字?一定有古怪,「是不是你又犯错了,被你阿娘罚你写字?来来来,不怕,告诉阿爹,这次打了谁?老爹我有的是钱,赔给人家就是了,别写字了,仔细写了手疼。」

  瞧,就是有这样的爹爹,才纵出这像霸王一样的女儿,一大早被兴致勃勃的小妹拉来教她练字的谷意如,捧着书本无奈地摇头,对自家爹爹护短护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表示无语。

  「哎,阿爹,你别挡着我的光嘛。」谷思如伸手拔开庞大的「遮挡物」,顺便使唤他道:「墨汁没了,阿爹帮我磨墨。」

  「喔。」谷大虎侍候女儿那叫一个心甘情愿,拿起墨条就大剌剌地磨起来,「思思呀,少写点,写这玩意儿手最累了,我说那人打就打了吧。」拎起墨条左右看了一圈,确定自己老婆不在附近时才细声地抱怨,「你阿娘也真是的,干嘛罚你这个……」

  「拜托,阿爹,被我打的人都是欠扁的,谁敢来告状?不怕被我再打一次吗?」谷思如再蘸一次墨,小心翼翼地划下一横。

  「嗯,这话很对。」谷大虎赞同地点头,满脸得意,看见谷意如还在看书,立刻关切地叮嘱道:「小意呀,别一天到晚地看书,那书有什麽好看的?不如让你小妹教你一套拳,强身健体、开胃生津,再不然,阿爹把我的看家本领……」

  「阿爹,墨条都快没了。」谷意如凉凉地提醒道。

  「是喔。」谷大虎这才发现,那根长长的墨条在他的「折磨」之下,已经快速地化成一滩墨汁,并且溅得满桌都是,他嘿嘿地笑着,装没看到。

  谷意如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看书。

  「思思,你还要写多久呀?」谷大虎又继续心疼起小女儿来。

  「阿爹你不要吵嘛,我是看左右都闲着,不如练练字,以後出来行走,也更方便不是?」谷思如说道。

  「会写字有什麽方便的?你出去行走江湖,只要报我谷大虎的名字,那不比任何字都管用?」谷大虎一拍胸膛,「来来来,小意、思思,你们听我说,还是练拳最实在,这个拳法讲究……」

  「对了,阿爹,我想起来了,前几日听见王叔说想约娘亲喝茶来着,今儿一早娘亲说出去一趟,难道……」谷意如拖长的话音还未落地,就见谷大虎大骂一声,像阵风一样地刮了出去。

  「阿娘会跟王叔去喝茶?」谷思如对此表示怀疑。

  谷意如耸耸肩,「我有说吗?」

  她还真没说,谷思如摇了摇头,对自家的宝贝老爹实在很无奈,不过不管了,反正有娘在,她拎着字迹未乾的纸快步走到谷意如的身边,递给她,期待地问道:「三姊,你看看怎麽样?」

  饶是学富五车的谷意如,那一瞬间都被难住了,她左看右看,看了半天,迟疑地问道:「小妹,这是……一首诗?」

  谷思如开心地点头,「没错,没错。」

  「呃……不错,不错,苍劲有力,非常有……潜力……」真是写哭王羲之、看晕颜真卿,她发现要夸奖小妹的字,简直比考状元还要难,关键是还违心得很,「那个小妹,你怎麽突然这麽有雅兴要写诗?」

  「这个……」谷思如脸蛋上浮现浅浅的粉色,「过几日不是六月二十六了嘛。」

  六月二十六?原来如此,谷意如突然就明白了,那一天是本朝的花夕节,在这天未出阁的少女会采鲜花、洗鲜花浴,在傍晚时分将自己亲手做的礼物送给心上人,表达爱慕之意,而谷思如,很明显是在为某人准备礼物。

  这样一想,谷意如的脸色大变,「你是要把这个送给宋行奕当礼物?」不是吧?这是礼物还是惩罚?

  「嗯。」谷思如点头,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他最喜欢看书、习字,我送他一幅我写的字,让他挂在书房可以天天看到,是不是很有心思呢?」

  还挂在书房天天看?这个心思……谷意如拉起小妹的手,脸上带着亲切的笑,「思思,你想想,宋行奕从小就饱读读书,这些个字帖书法对他来说,早就看腻了,一点都不新奇,我们不如再想想换别的?」

  三姊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谷思如皱着眉头,苦恼地问道:「那送什麽好呢?」

  这可真为难了才女谷意如了,毕竟她小妹擅长的全是舞刀弄枪,总不至於建议她去给宋行奕耍一套拳吧?想想那个画面……

  谷思如灵动的眼眸滴溜溜地转着,在看到谷意如腰间时,倏地一亮,「啊,我可以绣一个荷包给宋行奕呀!他收到一定很惊喜。」

  谷意如肩头垂了下来,半晌,轻轻地说道:「针黹女红还是二姊最厉害,小妹,你去找她教你吧。」二姊,对不起了,这个活宝,我实在搞不定了。

  ◎             ◎             ◎

  六月二十六花夕节,百花绽放,满城皆香。

  这是全国少女一年之中最为盼望的一天,在这一天里,少女可出来游玩,采摘花朵回家洗浴,祈祷来年可以觅得如意郎君,有心仪对象的女孩更可以在这天的傍晚时分,向对方赠送礼物,一诉衷肠。

  所以每年的这一天,年轻的男女都是充满着期待。

  谷思如也很期待,她捧着自己绣了大半个月的宝贝荷包朝宋府走去,脚步轻盈,心情愉悦至极。

  以前的花夕节,她都是看热闹的人,後来慢慢地她明白了这个节日的意思,就打算在这一天为宋行奕准备礼物,谁知道每年镖局都有紧急的镖要押运,因而一直错过。

  今年好不容易万事俱备,她也在他的身边,这麽好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熟门熟路地往宋行奕的院落走去,在转过那丛茂密的竹林时,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低低的对话声,那声音分外耳熟。

  是宋行奕!

  谷思如停下脚步,闪进竹林里细细地听着,可惜因为逆风,再加上声音太小,饶是她耳力再好,也听得模糊不清,她探出头去看,刚好看见萧寄雪垂着头站在那里,而宋行奕则低着头跟她说着什麽,他脸上的表情,绝对是关心与温柔!

  那样的关心,她一直以为只给自己,却原来不是!

  谷思如怒火中烧,可更让她生气的一幕出现了,萧寄雪从袖中拿出一只深紫色的荷包,递给宋行奕,而他……居然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接了过去!

  看清楚的那一瞬间,谷思如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了。

  他接了,他居然接了萧寄雪的荷包!难道他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吗?难道他不明白他接下荷包代表什麽吗?代表着他接受了萧寄雪的心意!那她呢,她谷思如又该怎麽办?

  这下子就算想忍也忍不住了,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打算忍住!直接冲了出去,愤怒地大吼,「宋行奕,你这个混蛋!」

  他们同时擡头看向了她,宋行奕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你答应过我,不会说脏话。」

  「我就是要说,你能拿我怎麽样?」谷思如不驯地挑眉,转头看向萧寄雪,「你这个女人,为什麽要送荷包给他?」

  「送便送了,需要什麽理由?」今日的萧寄雪明显情绪不高、心情不佳,失去了往日逗谷思如的兴趣,面无表情地冷冷回道,她微微上挑的妩媚眼角泛着丝丝的红,看来好像是哭过的样子,分外楚楚动人。

  太可恶了,她就是用这招来骗宋行奕吗?如果不是去年看到她与别的男人……谷思如还不会这麽生气!明明已经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了,为什麽还不放过宋行奕?

  「你这个坏女人!」她实在太生气、太生气了,指着萧寄雪的手指都在发抖。

  「谷思如,注意你的言行。」宋行奕的脸色稍稍地沉了下去,他知道她的脾气不好,但居然说出这麽无礼的话,实在是过分。

  「你知道什麽?你这个大笨蛋!」谷思如狠狠地瞪他一眼,如果不是怕他被萧寄雪欺骗,她何至於这般生气?看见他手上还拿着那只荷包,她恨地眼睛都红了,「你还拿着她给你的东西?不准拿!」

  她伸手去抢,却被宋行奕闪开来了,「不要任性。」

  她任性?谷思如又气又伤心,真想硬抢过来把那个荷包撕成碎片,偏偏,到这个时候她还是会担心自己下手没轻重,不小心会弄伤他!犯贱!犯贱!

  「谷四小姐,这样野蛮,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人的。」萧寄雪唇边泛着冷冷的笑,今日的她,分外看不得那些与某人相关的人与事。

  「要你管!」

  「寄雪,你冷静一点。」宋行奕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不悦。

  「心疼了?」萧寄雪冷笑道,指着谷思如,「若是心疼,为什麽还要拒绝?看来还是不爱,既然不爱,为什麽又要给别人希望?你直接告诉她,你根本不喜欢她,她也好死心,不是正好?像这样一直拖着,只是伤人伤己。」

  明显的话里有话,可是谷思如此时却听不出来,她手握成拳,紧得全身的力道似乎都集中在了手掌中,她擡眸望向宋行奕,「你不喜欢我?」

  宋行奕很严肃地看了萧寄雪一眼,再回望她,「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你说呀,现在就说清楚,告诉我你不喜欢我,那我以後就再也不会缠着你,只要你说出来。」谷思如咬着嘴唇,定定地望着他,她的人生一直都是很简单的,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锲而不舍地追在宋行奕身边这麽多年,即便总是充满动力与勇气,可是有时,她也会累的,比如现在。

  所有的期待与盼望,被萧寄雪一个荷包捏得粉碎,她现在只想要问个清楚明白。

  「我说了,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宋行奕脸色一沉。

  「为什麽不讨论?喜欢不喜欢很难回答吗?」谷思如的倔脾气被惹了起来,「自己的心只有自己最清楚。」

  「我自然知晓自己的心。」宋行奕此时的神色可以称之为非常不好,这对一向温和平静的他来说,是非常罕见的,「只是你清楚自己的吗?」

  「什麽意思?」

  他又沉默下去,脸色沉沉地望着她,似乎是生气了。

  「宋行奕,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麽吗?」谷思如走近他,字字清脆地说着,「最讨厌你什麽事情都放在心里不说,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你不说我怎麽会知道?」

  他漆黑的眼眸一片深沉,看不出丝毫情绪,他本就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这并不奇怪。

  一时间三人皆安静下来,空气似乎也凝结起来。

  半晌,沉默还是由她来打破,「好,你说今天不讨论这个,那我们说别的,她送你的荷包,你真的要收下?」

  其实谷思如在意的,又怎麽可能只是一个荷包而已?她在意的是荷包代表的意思,他到底明不明白?

  宋行奕紧了紧手里柔软的布料,侧过头去,看了看此时明显沉默下去的萧寄雪,过了好一会,终於开口道:「是。」

  「好!」谷思如笑了,眼神里带着强烈的怒意,「就当我今日没来过。」转身往外走去。

  她之前的努力,全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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