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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试阅] 楼雨晴《制约反应》
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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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试阅] 楼雨晴《制约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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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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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1 16:38: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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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21年01月
【内容简介】
传说,将铃兰花赠予他人
幸福便会降临在收花之人的身上
第一章
晩上十一点。
走出私人会馆,门口的侍应生迎上来送客。
「卓先生,已替你准备好代驾,请稍候。」
「嗯。」今晚喝了点酒,不适合开车。身边有往来的人都知道他的习惯,只要有一点点酒精性饮品沾唇,他就不会碰方向盘。
不知情的人,赞他一声奉公守法;知内情的则是暗地里笑弄几句:「鬼门关走一遭,倒也开始怕死了。」
要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能活着,为什么要自己找死呢?远离危险,活着多看几天明媚阳光,多好?
代驾沉稳地将车驶来,下车绕到这头替他打开后座车门,待他入座后,再绕回驾驶座。
「卓先生好,我是您今晚的代驾。」
例行性的过场对话走完,一般客户多半就是到此为止了,要嘛闭目养神,要嘛办公做自己的事,不过今天这位客人,目光仍锁定在他身上,审视了一会.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我的名片,您可以叫我小何。」
这位大老板还真接过名片,一阵端详。「之前不是你。」
「喔,是我哥哥,他今天身体不舒服,我帮他代班。」
男人这才点头。「开车吧。」
「好的。请问现在是回家吗?」
「嗯。」
代驾从车上的导航找到定位,以为对方很有聊天的兴致,车子一上路,就自动开启健谈摸式。「您周末还应酬到这么晩啊,真辛苦。」
男人淡回:「你不也周末还在工作吗?谁的工作不辛苦?」
「您这种人,跟我们哪能比呀!」
「我是哪种人?」
高高在上,衔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说来伤感,但人确实是分贵贱的,有人懂得投个好胎,起步点就已经跟别人不一样,在他们还在斤斤计较着尿布奶粉钱时,有人一出生就已经坐拥百亿身家。
当然这话不能说。
「您身分尊贵,谈的都是几仟万的生意,我们这种粗人只懂开车,赚几仟块的小钱啦!」如果不是脑袋坏掉,做了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决定,脱离家族的事业体系自行创业,现在经手的金额最小单位至少是亿!
小何觉得自己已经讲得很客套婉转了,但男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没搭腔。
但他总觉得,那笑并不是笑。
其实这个客人不难相处,没有高高在上的倨傲感,问话会回,笑容也很得体,跟之前载过的那些大老板相比,真是平易近人多了。
于是他一个没分寸,就八婆了起来:「是说......您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什么?」
「几百亿的家产耶,说放弃就放弃,换作是我就没办法那么潇洒。」
对方扯了下唇角,往后轻轻靠向椅背,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听到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不,如果是你,你也会的。」
小何本想回点什么,后方车辆超速跟他抢车道,他第一时间选择了闪避退让,内心嘀咕几句「马路三宝多」,回神便听对方说:「不是自己赚的钱,最好一毛都别拿......」
尾音渐轻,他不确定是不是说了--会活得比较久?
是吗?
对方也没有给他发问的机会,说完那句话,便倦意深深地阖上眼。
他看得出来,对方明显已经很疲惫,却还强撑着精神与他说话。
「您要是累的话,可以靠着椅背休息一会,请放心我们有严格的排班制度,绝对不会疲劳驾驶。」
「嗯。」对方淡淡应了一声,就算闭上眼睛,也并未真正放松下来,可车上也不就只有他们两人,难道会是在防他吗?
想到两人最初的对话,男人不像是个健谈的人,如今回想起来,不似闲聊,倒比较像是盘查来历......
应该不会吧!连个代驾都要身家调查,哪有人疑心病重成这样的?
小何很快地甩甩头,把那个荒谬的猜想抛出脑外。
一路稳妥地将人送达指定地,下车后,将钥匙交还给对方,人家还亲自送他出来,向他道谢并叮咛他回程注意安全......
明明就是一个很和善的好人,嗯,果然是他想太多了!
小何收下今晚的报酬与小费,心情愉悦地离开。
X
卓靖凡走入电梯,盯着楼层显示数字一层一层往上升,直到最顶楼,停住。
他迈步,走出电梯,拐个弯,在门前停住,伸出拇指捺下指纹,电子铁应声而开。
这是一栋众所皆知的顶级豪宅,不仅贵、也是这一带最高的建筑物,一层一户,顶楼视野好、防偷拍、隐蔽性绝佳,是他早年购入的私人资产。市场行情从前两年的六亿五仟万一路直线往上飙升,至今仍看不到尽头,不过也是空有行情在那里,并无人脱手,流通率几近于零。
这栋楼的住户,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政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更注重的是居住隐私与安全,不差那一点零头。
进入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他这才放松下来,让身体陷进舒适的沙发中,允许脑袋短暂地放空。
他其实知道,外界是如何看他的,金融界巨子的么儿,他家打个喷嚏,整个台湾金融圈都得震上一震,这样的家世,是无庸置疑豪门中的豪门,将来且不提掌权,就算分点残羹肉末,都是旁人努力十辈子也赚不来的数字。
而他,却二话不说,在一场几乎致命的车祸后,出院第一件事便是发出声明,放弃卓家一切的财产继承权,彻彻底底由家族事业体系中退出。
他没有带走任何一分卓家的钱,唯一仅有的,只是这些年来,自己名下投资获利的私人财产,用这些与外甥合开了这间娱乐公司。
若问他父亲对这事是什么态度,他只能说,他是严父,但并不代表他不慈。
当初不看好长女选婿的眼光,最终依然妥协,添上大笔嫁妆保障女儿的生活;明白继妻无法适应家族中的高压氛围,同意让她长年旅居海外;如今,更愿意放手成全么儿所愿,让他离开欲望争夺的权力中心,这些都是隐藏在严厉表相下,微不可察的柔软慈父心。
这整件事情里,看得最透的,或许就是他父亲。
发表放弃继承声明的那一天,父亲对他说:「你只是离开公司,不是离开卓家,你依然是我的儿子。」
「当然。」他说。
一开始多数人都觉得胡闹,无论他还是纪沐非的所作所为。
大概小少爷嫌日子过得平淡,想玩玩白手起家的创业游戏,等玩够了,就会乖乖回家。
然而五年过去了,他没有回头,纪沐非也没有。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在别人眼中形同儿戏的小公司,却是他与纪沐非的全部,他们有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压力。
纪沐非的拚搏,是因为他必须成功,才有条件去争取他心心念念的恋人;而自己必须成功,才能真正摆脱原生家庭,活出他的人生。
坐拥百亿?呵,很值得羡慕吗?一点也不。
再多的钱,也得有命花才行,那种无时无刻,都必须提防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一个不留神就会送掉小命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下去,给他再多的钱,也不要。
从有记忆以来,他就一直活在有心人的目光监控之下,表现不能太出色、言谈举止都要格外留心,避免引起他人不当联想......古代宫廷夺嫡戏码,也不外乎如此了。
即便他无心与谁相争,可他又怎么避免,自己的存在对他人造成地位受到威胁,继而产生的敌意?
他的母亲,是父亲丧妻再娶的第二任妻子。便是继妻,那也是名正言顺的正妻地位,他,也是嫡子。
原本,那人的地位稳稳妥妥,可他出生之后,似乎就没那么板上钉钉了。
他的出生,受到父亲及家族的看重,父亲年近五旬再添一子,对幼子更是多了几分私心偏爱,立长抑或立幼,那还得两说。
一直以来,只是觉得卓家手足情谊淡薄,兄姊与他年纪相差甚大,自是玩不在一块,不亲也能理解,年纪稍长之后,才知兄长竟是如此忌惮他,忌惮到必须在他身边安插人手,时时刻刻监看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的身分定位,从来就不是兄弟,而是对手。
头一回深刻认知到这件事,是自小带大他的保母,他竟然从一出生,就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成长过程中,类似的事件层出不穷,就连最知交的多年好友,接近他的目的都不纯粹。
到最后,他已经不知道身边有谁是可以相信的。
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他被迫必须要提防着每一个靠近他的人。
真正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三十岁那年的车祸。
譬方对外公开的调查结果是酒驾,超标的酒精含量降低了判断能力,以致造成这起自撞安全岛的交通事故,几乎将他的小命交代在这了。
然而事实是,那天他只喝了未婚妻为他准备的补汤。
鬼门关走这一遭,他也看清了很多事。纪沐非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是在那个时候,决定脱离家族的事业体。
纪沐非问:「不争吗?就这么便宜了大舅?」
明眼人都知道,这起事故是怎么发生的,他若要争,未必争不过。
「不争了。」被算计至此,却选择不战而逃,在外人看来,或许有那么一点孬,可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他想要安稳的生活。
争赢了又如何?依然得活在那样的日子里,日日防着身边每一个人。
他想彻底摆脱这一切,重新开始。
「那,那要不要来帮我?」纪沐非道:「我们一起。自己的未来,自己挣。」
自己的未来,自己挣。
因为这一句话,他来了,没带走卓家一分一毫,孑然一身,从零开始。
这并不代表,他就相信纪沐非,从小到大,一次、一次,又一次......信任一再被辜负、信念一再被摧毁,他早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信任一个人了。
唯一能信的,只有自己。
更何况,他与卓如湄只是异母姊弟,与他大哥却是同母所出的亲姊弟,理论上来说,纪沐非应该要更亲大舅,真要站位,怎么也站不到他这头。
会演变到今天的局面,他想了又想,或许--
只是因为幼年记忆里,长姊送的一盒糖果。
那款夹心软糖是国外进口的,国内买不到,有一回长姊出国,给家里所有人都带了礼物,他被分配到的,是一盒软糖。
他很喜欢。
不晓得卓如湄是怎么发现的,在那之后,偶尔就会给他一盒。
姿态并不热络,就是放在一旁的桌上,淡淡说一句:「给你的。」
就这样。
持续了几年,后来卓如湄出嫁,纪沐非出生了,有一回家族聚会,不经意听卓如湄说道:「怎么跟你小舅一样,都爱吃甜的啊。」
当了母亲的女人,眉目温柔许多,轻拭幼子嘴角糖渍,带笑说道。
不知道谁,便接了这么一句:「小非这相貌,也是最像靖凡啊,都说外甥似舅,还真有几分道理,长大肯定跟他小舅一样帅,迷死一票女人。」
这遗传学也是妙,纪沐非不像爹、不像娘,反倒最像他。上天偏宠,让他们承袭了卓家男子外貌上的优良基因。
那一瞬间,心底某块柔软的地方,莫名被触动了下。
那是他首度感受到血缘,感受到--这是他的亲人,与他流着相同的血脉与基因。
年幼的小沐非很是呆萌可爱,每每来外公家,都会带着最喜欢的糖,分享给据说也喜欢的小舅舅。
孩子的世界,干净纯粹,没有大人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也或许卓如湄并不想教会儿子那些,对纪沐非而言,他就只是小舅舅,与他一样爱吃甜食的小舅舅。
虽然这几年双方甚少往来,卓如湄死后,益发的情谊疏淡,可那一抹甜,始终停留在记忆深处,没有忘。
因此,在那个关键点,纪沐非朝他伸出手,他便接纳了。
不是他对纪沐非有多大的期待,只不过当时,不知有多少人盼着他死,而身边那个人刚好是他,一个不希望他死的人。
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好损失了,最多就是再承受一次背叛。
这几年他们肩并肩,一同拚下他们的江山,互为彼此的后盾,支持、并信任对方的每一个决定,他们是甥舅、是事业伙伴,却从不谈心。
他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看待他的,他从来都弄不懂这个外甥,对方也不懂他,这样很好,他们不需要太多的亲密交心,这样的距离很刚好,是他想要的。
不受伤害最好的方式,就是将自己与伤害隔离开来。
纪沐非从小就是个敏感聪慧的孩子,不会感受不到几分,三十余年来,太长远的时光,那样的本能已经刻在骨子里,对所有人都抱持几分保留,几分防心,即便脱离了风暴的中心圈,五年过去,那样的遗毒,至今仍深深影响着他,摆脱不了阴影。
有时,他都觉得自己警戒到有些神经质了,唯有在独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才能真正松懈下来--
一放松,稍早的酒劲涌了上来,正昏昏欲睡,一阵细微声响自浴室传出,瞬间将他流散的意识抓回,他坐直身,只一秒,眼神已恢复清明。
起身往声音发源处移步而去,旋开浴室门把,里头雾气氤氲,拉开半掩的浴帘,一幕能教所有成年男子血脉贲张、心律失速的美女入浴图呈现在眼前。
只是--美女趴在他那要价不菲的进口按摩浴缸里,睡着了。
他想起,稍早确实有收到讯息,她说还有一场夜戏没拍完,会晩点来。
当时他顺手回了句:忙的话,就不用赶过来了。
他也不是那么苛刻的金主,只要合理,凡事都能商量,更何况她忙工作也是在替他赚钱,没想到,她还是赶来了。
她看起来似乎累坏了,这样都能睡着。
这几年,除非她人在国外,否则几乎不曾失约过,他想,这或许是他直到今天,都还留着她的原因。
就包养关系而言,能维持这么长一段时间,有些出乎他原先的预料,从一开始就是她,五年来,没有人主动喊停,便这么持续着每周末一次的会面,他不曾烦腻,不曾想过要换。
在性事上,他们身体契合;在性情上,她安静,懂事,不多话,与她无关的事从不多问,将彼此的关系,明确定位在床上的交流,下了床,依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找不到比她更合心意的床伴。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异心,至少他没有感觉到,否则绝容不了她留在身边这么久。
他走上前,坐在浴缸边缘,先是伸手探了探水温,还是热的,显然她也刚到不久。
带着水气的长指,顺势抚上光裸的肌肤,那娇嫩美好的触感,令他流连了片刻,来到素净的脸庞,指节轻挲被热气薫红的颊面。
她从不介意在他面前卸妆,天生的美人胚即便没了人工颜料的妆点,精致的眉眼五官,仍是明艳不可方物,宛如一朵出水的芙蓉花,清新、妩媚、高不可攀。
原也没真睡沉的女人被惊动,撑起美眸,迷蒙中带着几分媚态地朝他望来。
那一睐,尽是风情。
她不是存心撩他,只是一双美丽的凤眼,眼尾勾挑所流露出的风姿太娇太媚太撩人,总能教男人心旌震荡。
他,被挑动了。
直起身,开始一颗颗解扣子,脱去身上的装束。
他不是重欲的人,在看到她之前,也没别的想法,只想睡一场好觉,释放一身的疲惫与工作压力,不过现在倒是有了,他不介意改换另一种方式纡压。
美人嘴角微扬,抬起纤臂伸向他,欢迎他的加入。
男人长腿跨入浴缸,倾身覆上她,迎面吻住那两瓣邀人采撷的柔嫩粉唇。
她仰起纤细的脖颈,迎上男人的掠取,欣然将自己送入他口中,任他品尝。
在性事上.,他们有过太多回,早已无比熟悉对方的身体,甚至不需要多余的前戏,她便已为他准备好,舒展肢体接纳他的入侵。
她掀睫,抬起水雾的眸,望住在她身上挺动的男人。
他是个相当自制的男人,即便是在情事上,也少有失控的时候,最多就是情韵正浓时,偶尔会不自觉地低抑的喘息声。
他自己不知道,她也从来没说过,其实这男人高潮时的摸样,很性感。
除此之外,他永远是优雅得体的,豪门中教养出来的男子,身上带有别人仿不来的特殊气质,他不高傲,待人甚至是谦和的,但就是无形之中,会给人带来距离感,一种--他跟我们是不一样的,那一种感觉,他是真正的贵公子。
一个--短暂跌入凡间的贵公子。
豪门内的种种陋习,他一样不沾,不盛气凌人、不狂妄骄恣、不挥金如土、不纵情声色、不沉迷享乐,品性上乘,涵养绝佳。
有时候她会想,这样的人,原是天上最明亮的那一轮皓月,本该与她的世界毫无交集,命运却意外地,让他们产生交会。
后来她又想,也许三、五月、也许一、两年,他也就腻了倦了,他当初说得很清楚,在这段关系里,只要有一方不想继续,双方都有资格喊停。
然而五年过去,他没有喊停,她也没有,很偶尔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对他仍有吸引力,不曾倦腻。
别的金主究竟是怎样的?在这之前,她不曾被包养过,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虽然无从比较,但也知道,绝对不是像他这样。
包养追求的是短暂的肉体刺激与新鲜感,不需要花时间与心神去经营、也不打算长久维系的那种关系。
五年,听起来真的有些不可思议,这么长的时间里,早就什么新鲜感都没了,连她的经纪人都打趣她说:「有时看你们这样,都快产生错觉,你们这根本像老夫老妻了,正经男女朋友交往都没你们来得长久,就算原本没感情,那么长时间下来,也该睡出感情来了。」
心神猛地一震,男人重重往深处顶弄,激起一片水波荡漾,也将她压在喉间的娇吟,逼出唇际。
「不专心,想什么?」卓靖凡咬啮她唇心,随口一问,倒也没真想逼出答案。
她回道:「明天要拍的戏分,先在脑子里过一遍台词。」
居然还能想台词,他简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你这是太敬业还是太不敬业?」
嘴角微弯的弧度,微微一凝。
敬业,指的是她的演员身分;不敬业,指的是她的包养身分,对他而言,她现下,也是在「工作」。
只是工作。
睡出感情什么的,只是旁人的打趣言词,她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不喜欢改变,换一个人,得重新适应、观察对方,而刚好她还算合他心意,并且也有了最基本的信任基础,身边都是熟悉的旧物,对他而言最安心。
男人没留意她幽微的情绪变化,加快速度冲刺,迎来最后的极致。
过后,他们一起冲完澡,回到房里,通常他还有兴致的话,就会再来一次。
显然男人今日兴致不错,他在床上重新进入她,贴着她的身体,规律地顶弄,注视着身下随他起伏承欢的女人。「还在想台词?」
她摇头。「你不生气吗?」
「你的思想没有卖给我。」别人想什么,他有何资格干预?最多就是埋怨她不够投入,但说到底,让女伴在做爱时还有闲心想别的,是男人该自我检讨。
她的金主,何止是奇怪,不需要她曲意承欢,也不会刻意作践他人,甚至不曾让她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给了她基本的尊重与自由意志。
他说,既是供需关系,那就没有谁矮谁一截,他们是平等的。
所以她完全可以决定什么时候要结束这段关系,只要她认为,再也不需要他了。
就算没有任何经验可以比较,她也知道,并非所有的包养关系都是这样,她极其幸运,遇上的是这个宽容仁厚、胸襟气度不同于常人的男人。
嘴上说是不在意,但后半场,男人明显是认真了,全情投入地往死里做,无关乎其他,全世界的男人,都容不得在床上被挑衅。
酣畅淋漓地结束这回合,两人都有些体力透支,他翻身平躺在另一侧的床位,缓缓调息。
高潮过后的余韵,令她身体一片酸软,晕乎乎的脑袋,隐约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
那时候的卓靖凡不是这样的,他很温柔,放缓了步调,全程无比耐心的引导她,大概是看出她很紧张,身体紧绷,格外的放不开,她甚至觉得,根本就是她的金主在取悦她、服侍她。
想起那段青涩而稚拙的回忆,她嘴角噙笑,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身,轻轻地、将额心抵在男人肩侧。
男人并未留意到这细微的小动作,经过情欲洗礼后的身躯,慵懒畅适,在身心极度放松的状态下,累积一天的疲惫回涌,很快便将他带入无梦的深眠之中。
再次醒来,是因为夜半翻身时,不经意触着身畔的温润躯体。
一瞬间,将他由深眠中拉回现实,猛然惊醒。
那已经是牢牢刻在身体里的本能,惯于独眠的大床上,不该有其他人的存在。
过了几秒,才意会过来,君颖今晩来找他。
不过通常,她会在结束后,稍作清理便离去,从来不会在这里留宿。
她是个相当识相且聪颖的女子,知道他的禁忌区在哪里,很多事情不必他说,她也能将尺度拿捏得很好,从不做出格之事,试图探他的底线。
今晩,倒是有些不寻常。
他坐起身,按开床头灯,俯视她。「君颖?」
男人轻触她的肩,低声叫唤,半梦半醒间,意识回笼。「嗯......我睡着了吗?」
居然累到连自己睡着都不知道。
女人初醒时的嗓音,有些软糯可爱,看她挣扎着清醒,又想起稍早前,连泡个澡都能睡着,可想而知有多累。
朱导是出了名的魔鬼导演,全剧组已经不眠不休轧了半个多月的戏,所有人都在抱怨睡不饱,更何况她是女主角,戏分吃重。
因为知道,所以并不强求她赴今晩的约,可她还是来了。
见她慢吞吞地坐起,一手不明显地抚向肚腹,面色有些潮红。
「怎么了?不舒服?」
她摇摇头。「我去一下厕所。」
难道是他刚才做得太狠了?
等了一会,她由厕所出来,淡淡地解释:「只是生理期来了,没事,你睡吧,我也要回去了--」
抽开睡袍系绳,毫不回避地当着他的面便要更衣,这事做过太多回,已无半分窘迫,自然得宛如多年爱侣。
男人按住她的手,启唇道:「别忙了,去睡吧。」
话尾甫落,便见她眸底闪过一丝讶异。
他是不习惯与人同床共眠,但--
人家拍戏累得半死,还撑着赶来应付他的欲望,完事后也不管人家生理期的不适,半夜三更把人赶出门--这种事他还做不出来,他没这么渣。
他没多说什么,拿着手机走出房门,在外头讲了一会电话,再回来时,手上端着一杯温热的黑糖水,以及一片暖暖包。
她喝掉黑糖水,将暖暖包搁在肚腹上,卓靖凡关了灯,也在一旁躺下。「朱导那里,我帮你要了一天假,你明天好好休息。」
「......谢谢。」也不知谢的,是让她留宿,还是帮她要来一天假的体贴。
他都亲自打这通电话了,这点面子,朱导还是愿意卖给他的。
静了会,他再度启口:「在你心里,我是一个那么苛刻的老板吗?」
君颖一愕,本能反驳道:「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不说?」她的生理期一向准时,他是疏忽了没留意,但女人经期来临前自己一定有感觉,何必还要硬撑着过来?他不至于刻薄到连个生理假都不给。
「......不是......」她犹疑了半晌,也只低声嗫嚅出这两字。真的不是那样,可是,她又该怎么说?
卓靖凡见她闪烁其词,也不深究,一语淡淡揭过。「睡吧。」
不想说,那就别说了。
君颖呐呐地张口,黑暗中凝视他沉静的侧颜,默默地将话咽回,安静地躺在他身边。
她当然知道说了,他不会为难她,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这几年因为有他的庇护,为她铺平了多少路,圈子里几个大佬,混得够久、够资深了,许多事情是知根知底的,但知道归知道,也没谁会去捅破那层纸窗,算是业界的不成文默契吧,手边正在拍的这部戏,也是他一力举荐,才会发她去试镜,朱导就算原先还有些怀疑,当下也什么都懂了。
朱导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更何况这部戏已对外宣称是要拿奖的,不是带资进组就能随随便便放人进来,为了帮她挣来这个机会,他背地里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可他什么都没说,只告诉她:「好好演,这部戏可能会开创你演艺生涯的另一波高峰。」
这个男人待她,真的是没话说了。
可是有些话,真的只能放心底,无论是她的感谢、她的私心,抑或一一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隐晦心事。
第二章
卓靖凡一夜都没睡好,每每即将入眠,一意识到身畔有人,便会立刻惊醒。
那已是牢牢刻在身体里的本能,唯有独处时,才能让身体与感官放松下来,就像寄居蟹必须躲进壳里,才会感到安全,只要有旁人在,就无法真正放松,那种感觉,就像双脚踩在悬空之地,心里头怎么也不踏实。
天才刚亮,他便起身离开床铺,盥洗完毕,到厨房为自己冲了杯特浓黑咖啡。
打开冰箱,平日不开伙,物资贫乏得可怜,他想了想,关上冰箱,拿了钱包出门,在离家最近的超市买回几样简单的食材。
君颖走出房门时,看到的便是男人穿着围裙,手持锅铲站在厨房里的画面。
很居家、很寻常的一幕,晨光照映在男人俊雅沉静的面容上,她默默瞧了许久,不舍得移目。
男人感应到她的注视,回眸道:「我只会煎蛋饼和土司,你挑着吃吧。」
他厨艺算不上好,是离家这几年才动手去学的,也只会几道简单的料理,应付偶尔半夜腹饥的水准而已。
君颖靠近餐桌,瞧了一下,拿起一片烤好的土司,抹上厚厚一层草莓果酱。
男人端着煎好的火腿蛋饼走来,看着她的动作。「你喜欢吃这个?」
很多人大清早都不爱吃甜的。
她摇头,将抹好的草莓土司放进餐盘,推向他。「你喜欢。」
卓靖凡也没太意外她为什么会清楚他的喜好,家里既然有草莓果酱,并且摆上桌,就表示他有打算要吃,她只是观察力入微而已。
他们于是默契地接手对方的餐盘,各自愉快地进行他们的早餐时光。
吃过早餐,卓靖凡进书房处理公事,君颖在客厅读剧本,等他处理完公务出来时,家里的小娇客已经读完剧本,正用毯子把自己裹成小白熊,戴着耳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他走上前,顺势看了眼平板上的画面。「在看你以前的作品?」
有些人会去回顾自己历年拍过的作品,从中检讨缺失与改进之处,让自己的演技得到更多的启发与升华,有助未来诠释相关角色时,能更臻成熟,不过她现在看的,是早年的青涩之作,对她现在的演技不会有太大的助益,应该是纯粹打发时间看好玩的。
君颖按下暂停键,仰眸看他。「这个,你看过吗?」
「看了一点。」毕竟是她的成名之作。
剧本算不上多创新,就是聊斋那路子的人妖恋,很市场的商业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君颖当时出道不满一年,拍了几支广告、接了些代言、跟过几场秀、也参与不少公益活动,曝光率不算少,但始终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作品,让君颖这个名字在观众心中立体起来。
这部剧虽然不是顶尖的好剧本,甚至不是女主角,却是当时的她所需要的,所以当剧组对外选角时,他做了一番安排,帮她要来这个角色。
事实也证明,他当初的推想没有错,她很适合这个角色,一朵冷艳绝媚、恬静寡言的小花妖,只要本色演出即可,评估过这是她的戏剧处女秀,不宜难度太高,她应该还驾驭得了。
而她的表现,也远远超出他的预期,尤其剧中,她为救男主角而牺牲自己的内丹,散尽百年修为,最终成为男人园中的一缕春色,倾其一生为他绽放一季的美丽。
剧情是狗血了些,却成为本剧最大的亮点,当同伴问她:「值得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他却终其一生,都不知晓你爱他。」
她说:「我来,并不是想让他知道这些,他心里没有我,知道了,只会徒添惆怅,我从来都不想他难过。」
「那你来这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啊?」付出一切来到他的世界,最终又得到了什么?
「我得到了回忆啊。我有很多很多跟他的回忆,都在这里--」她指指心头。「与他共处的每一刻时光,虽不多,可我都细细收着,足够余生,一天一点地回味。」
她若不来,就没有那么多、那么珍贵的回忆了。
该片段被网友剪辑出来,在网路上流传,成了该剧的经典片段,锋芒一度盖过女主角。
后来跑宣传时,一度被媒体戏称为「痴情小花妖」,这听起来窘破天际的谑称还跟了她好一段时间。
「我以为,你会觉得那是你的黑历史。」虽然,也是这部片帮她打开了知名度,从此站上戏剧的舞台,挣出一片天。
君颖眉心一凝。「你觉得它不好?」
「也不是。」心念一转,反问:「你觉得很好?」
「我喜欢花媚。」演了那么多角色,最钟爱的仍是这一个,她很开心他当初为她争取来了这个角色。
卓靖凡点头。「那很好。」虽然这事,在当时曾引起过一段小风波,被该戏女主角指控抢戏加戏之类的......详细情形他并不清楚,当时人在国外,是纪沐非出面协调的,等他回来时,事情也已处理妥当,他也就没再多问。
顺手将滑落的毯子边角拉好,将小毛熊裹好裹满。「我要回公司一趟,送份急件给小彭,你有要吃什么吗?」
她摇头。
「那我出门了,你自便。」
他本以为,回来时她应该已经离开了,毕竟他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说了她可以自便,她总不至于还留下来枯等,没想到开门时,她居然还在。
外头下了点毛毛雨,她趴在窗前,纤指沿着玻璃窗外滑落的水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画,看起来就是放空发呆的样子。
他一时有些意外,差点便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没走?
幸好临出口前,转了个弯。「你今天都没别的事要忙吗?」
「没有啊。」本能答完,一默,接收到潜在的逐客意味,仰眸问:「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因为他出门前,问了她要吃什么,她以为,那是要她等他回来的意思。
「我没有那个意思。」就算原本有,当下也不好承认。「你要是没其他的安排,那就一起来吧。」
午餐他买了火锅料和汤底,本来就预期她如果还在,火锅是分量最有弹性的食物,既能独享也能分享。
「没有,我没有别的安排。」她很快回答,慢吞吞起身跟向厨房。「我可以帮忙洗菜。」
两人合力备菜,一同吃了顿暖乎乎的火锅大餐,之后再选几支片子,消磨午后时光。
过程中,他们偶尔会交谈,有时聊运镜手法、有时聊剧情结构,有时也纯瞎聊地评上几句演员的演技与颜值......
一天的时光,就这么悄悄流逝。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过法,他很习惯;两个人,也有两个人的滋味,这个他暂时还无法评价,但......感觉还不算太差。
他从来没有想过,跟谁一起过这如此居家的生活。
片子已经播到尾声,女人从中场就已经靠到他肩上昏昏欲睡,到最后,整个人都滑到他腿上去了。他拿遥控关掉投影布幕,君颖半迷蒙地睁开眼。「演完了?」
「有这么无聊吗?你几乎睡了全程。」
她揉揉眼,坐直身。「你不困吗?你昨晚也没睡。」
也。
所以不是只有他。
不适应的事情,真的不要勉强硬凑,最终谁都不好过。
他望了眼窗外。「雨停了,我送你回去。」
这一次,是确确实实的逐客令了。
君颖深深看了他一眼,启唇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转身回到卧房,换好衣服,简单收拾完自己的私人物品,再从包包中拿出一只小礼盒,摆放在床头,目光触及搁在一旁的物品,不及深想,尚未收回的手移了过去--
「别碰。」
卓靖凡快步走来,先一步拿了过来,握入掌心。「只有这个,你别碰。」
他难得如此姿态强硬,坚决命令她一件事情。
那是一块玉,一块温润萤白、毫无杂色的玉观音,成色尚佳,但它的价值,应该还不至于贵重到让他板起脸来,严厉喝斥她。
君颖看他轻轻擦拭几下,重新将玉坠戴回身上。
某则关于他的不负责任乡野传闻里,流传过这样一道说法,当年那场几乎让他踏进鬼门关的车祸发生后,是这块玉的护佑,让他重回人间,当然这样的说法太扯淡,不过这些年,他确实是随身佩戴,玉不离身。
「它真的能保你平安吗?」
「这是信仰。」信仰本来就是一种无法证实的事情,无所谓能不能,重要的是他相信能,那就是能。
只不过,他信仰的不是这块玉观音,不是看不见的满天神佛,而是给他玉的主人,祝愿他平安的心意。
他牢牢收着这分心意,搁进怀里。
送走君颖,再回到房里,见到那只搁在床头的盒子,顺手打开,里头是一块真丝手帕,右下角绣了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铃兰花。
这几乎已成习惯了,她常跑世界各地出外景,一开始的时候,会顺道带些当地的纪念品回来送他,东西不贵,他也只当正常的交际往来,有时合了心意便会拿出来用,不过大多时候,也只是看一眼,便合上盖子,收进贮藏室里。
他摸了摸帕面,质料与触感还不错,绣功看起来也有些来头,是标准的蜀锈,就是铃兰绣样感觉稍稍女气了点,她用倒是合适,怎么会送他呢?
也不知她哪来的恶趣味,送他的物品里,十样有七样都与铃兰有关。难道他看起来像是很适合铃兰花的男子吗?
他摇摇头,一笑置之,将纸盒盖上,搁进柜子里,不再回顾。
X
戏杀青了。
今晩杀青宴,君颖在专属的休息室里卸妆,手机讯息声响起,她单手点开看完,旋即道:「姚姊,晚上的杀青宴我就不过去了。」
「什么重要的事不能推掉吗?杀青宴女主角都不出席,对朱导不好--」话说到一半,经纪人便自己有了答案。「喔,皇上翻你牌子了是吧?」
君颖对这嘲谑言词并未加以反驳,沉静淡然地继续卸妆。
为了轧这部戏,她已经好一阵子没过去了,不是她不去,是卓靖凡明确地说了要她别来,她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是体贴她、不想她逞强,可总还是会想,这里头多少也有不想上回的事再重演、不想再留她过夜的意思。
思及此,胸房微堵,透着闷。
姚丽敏看她这样,也不浪费口舌多说什么了,连续三个礼拜被打入冷宫,难得今天想起她来,说什么也阻挡不了她。对君颖来讲,那个男人就是上帝,他的旨意是不可悖逆的,卓靖凡开口要她去,那绝对是比国家征召的级别更高。
「我说你--」开口想说点什么,临出口前又叹了口气,作罢。
说再多有什么用?这几年也没少说,听归听,她就是做不来。
其实君颖跟卓靖凡这事,她起初也是积极赞成的,这种事圈子里还少得了吗?真要选一条粗壮的金大腿来抱,卓靖凡是上上之选,家世好、有本事、有颜值,比那些脑满肠肥的老猪哥好太多、太多了,且品性不差,善待君颖,完全没得挑,君颖要是手腕好一点,说不定还有机会挤入豪门当少奶奶。
可叹就叹在,君颖一点手段都没有,楞头楞脑跟人耗了五年,也没耗出个蛋来。
也不是说要她虚与委蛇、矫情讨好,她明明是有满腔心意的,而且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只要花点心思,适时表露心迹,男人就算不爱你,至少也会愿意对你再更好一些,不会只将她视作包养来的女人,将两人的亲密关系定位在纯粹的利益往来,毫无感情成分。
偏偏,她就是输在嘴笨,不懂得讨好卖巧博人欢心,更不懂曲意逢迎,纵是有满腔心意,也楞是不懂表达,又或者,她其实不是不懂,吃这行饭的,真要演还会演不出来吗?她只是不想对那个男人用心机,玩手段罢了。
她想要在他面前的她,就是个不染铅华,素净纯粹的女人,一个最原始的她。
那个在萤光幕前冷艳孤高的女星君颖,私底下其实就是个不爱说话、有些拙于表达自己、甚至还有些单纯傻气的大女孩罢了。
只是这些年来,那个男人始终不曾留心观察过她,只将她的沉静少言,当成了公事公办的冷淡,姚丽敏根本就不指望他有看清的一天,那个男人也是紧闭心门,没打算为谁开启,看明白了这些,她现在反而希望君颖能收一点,别为这男人费太多心思,血本无归不打紧,最怕的是伤身又伤心。
才闪了个神,君颖已卸完妆,素净着一张脸,长发束起,扎成简单的马尾,戴上墨镜,背了包包便要离开。
如此地迫不及待。
姚丽敏又是一叹,说道:「我讲的话,你可能听不进去,但你换个角度想,你不屑使手段讨宠,只等他真心实意地看见你,但如果他一直都看不见你的好呢?你就永远只是个暖床的女人,随时能被取代,今天是你,明天也可以是她,这样的结果难道你就可以接受?
「其实真要我说,当初你羽翼未丰,需要卓总的护持,那时是靠山,你不得不依附他;可现在你在圈子里已经站稳脚步,根本不需要他的资源,好片约也会源源不断地涌向你,这时要是你们的关系被曝光,他反而会成为你的致命毒药。所以要是真的得不到,那还不如早早跟他切割清楚为好,以免断了自己的演艺路。我的话,你放在心里,斟酌斟酌吧。」
君颖静立原地,敛眸凝思半晌,不发一语地旋身走了。
也不知这话,她能听进去多少。姚丽敏想着想着,不禁又是一叹。
他们约在非凡娱乐大楼碰面,这让君颖有些许意外,他们很少约在外头见面,除却公务往来以外,私人的互动是能避则避,避免被有心人看到,拿来大作文章。
刚开始那两年,他们是约饭店的房间,并且会错开时间,各自前往,也各自离去,不过就算再小心,还是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有一回,被蹲点的狗仔拍到,而那时的她,名气才正要起来,这一爆,她的演艺之路八成便是到此止步了。
他是怎么跟那个狗仔谈的,她并不清楚,只知道他约莫是花了很大一笔封口费,才将事情压下来。
再然后,他便将见面的地点改在他家,行事更为小心谨慎。
为了保护她,他甚至愿意让步,容许她涉足自己的私人禁地,那个连他外甥都不曾到访,只容自己休憩的安全堡垒。
其实这件事就算爆出来,对他来讲也没什么损伤,不过就是男人的一段风流谈资,他是为了要保全她,无关乎情爱成分。
事情既因他而起,总不能让她为了他而毁掉,护她周全本就是理所应当。
这是男人的责任与担当,甚至不曾将此事记挂在心,可君颖一直都记着。
一路走到总经理办公室,大门已事先敞开,完全不给任何有心人炒作的机会。
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批完手头这份文件,合上卷宗朝她走来。
「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居然面子大到让他亲自引介。
「公司预备重点栽培的新人,我想让你带带她。」
「这个人,很重要?」师姊带师妹,这没什么,公司体制大多如此,不过卓靖凡从未对她做过这样的要求,以她现如今在公司的地位,要她亲自去带的人,那可不是普通的看重。
「还是这么敏锐。」卓靖凡并不意外她惊人的洞悉力,意味深长地说:「关系户,你得顾好她,半点差池都出不得。」
谁的关系?你的吗?
君颖悄悄觑他一眼,想起姚姊方才说过的话。
没有她,也能是别人,她是可以被取代的。
「那万一她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她一个冲动,脱口而出。
「扛得住,就你扛。」他的想法很理智,完全从现实面切入,君颖根基稳,小风小浪还扛得住,伤不了根基,但是对一株才刚冒出嫩芽的小树苗来讲,却是半点负面形象都伤不起,一阵雷雨打下来,就得连根折了,自然得有扛得住风暴的大树,为它遮风挡雨,当初他也是这么护持着君颖走过来的。
再者,要是没把莫莉顾好,他家那个小祖宗,会掀得全公司腥风血雨,人人不得安生,他领教过了。
君颖瞬间噤声,埋头闷闷地往前走,不发一语。
卓靖凡侧首瞧她一眼。「不愿意?」
也是。好不容易拚搏出如今的地位,自当爱惜羽毛,没有谁有义务要为谁牺牲奉献,她若不愿也能理解,不勉强。
「不,我可以。」只要是他的要求,她都会做到。
她认真应诺的模样,一瞬间令他觉得有些可爱,在行经长廊转角,监视器拍不到的角落,快速地摸了摸她发顶。「谢谢。」
他很少会在下了床之后,对她做这种近似亲密的小动作,君颖受宠若惊,表情一时不知该怎么摆,僵硬呆滞到有些犯傻。
卓靖凡一路领着她来到练舞室,那名新人正在里头练舞,纤细曼妙的肢体随着音乐舒伸、摆动,两人在外头安静观看了一会,他问:「如何?」
「很不错。」虽不情愿,但仍得承认--「节奏感不错,肢体柔软,拍子精准,很有感染力,比当年的我好多了。」
这就是天赋,有些人天生对韵律就是有极强的敏感度与悟性,只能说老天爷赏饭吃,不像当年的她,一紧张起来还会同手同脚......
「你也这么觉得?」卓靖凡推开练舞室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揪--」女孩张口发了个音,又硬生生转弯,改口道:「卓总。」
卓靖凡知道她原本要喊什么,当时她在这个称谓叫法上研究了很久。
纪沐非可以坦然自在地接受「小舅夫」这种诡异的自创型称呼,不代表他也可以,这辈分排上去,他就得直接被列到公爷辈了。
今年才三十有五的青壮年,一点都不想被妙龄少女叫舅公!
他直接不着痕迹地淡淡带过,问她:「舞练得怎么样?」
「还可以。」一眼瞄到门口站着的身影,旋即让惊喜染亮了双眸。「你真的要让君颖姊带我?」
「你不是说要她吗?要带你的人,当然得跟你合拍。」那时问她,看了许许多多公司历年作品的莫莉,一眼就选中了君颖。
「是没错--」可她没想到,真的可以让她自己选。「小舅夫说得没错,你真的是有求必应的许愿神灯。」
「......」这是夸奖吗?他怎么没有开心的感觉。「是,请尽情的奴役我。」
反正,他也早被他那个混帐外甥兼血汗合伙人给压榨惯了,现在也不过就是把一个小丫头和整个公司丢给他照看,自己净顾着和前男友重拾旧情罢了。
有个恋爱脑外甥,真的心累。
莫莉耸肩,闷闷地笑。「卓总真的是实力宠甥耶。」
这又是什么魔鬼词汇?年轻人的世界他真是愈来愈不懂了。
「有吗?」他并不觉得自己对纪沐非有多好,不过在别人眼中看来,甥舅联手创业的外在形象,总会产生他们感情融洽的错觉。
「有!」莫莉用力点头。「超级疼!」
外甥创业,就劳心劳力过来帮他赚钱打理事业;天大的事丢过来,也会帮他办到;就算偶尔犯浑任性发神经,也都默默纵容他胡来;总是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那个被宠的对象一定也感受得到他汪洋一般的包容度,才敢恃宠而骄说「有事找舅舅」。
根本就是舅舅牌阿拉丁神灯好不好!小舅夫这些年身边要是没他帮持,哪能过得这么顺风顺水,舒心自在。
这些大人也真奇怪,疼爱外甥就疼爱外甥啊,明明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干么不承认?
卓靖凡笑笑地,揉揉她发顶。「那就好好加油,你小舅夫把你交给我,别让我对他难交代。」都帮她把路铺成这样了,她的起步点,已经比别人高很多,他当初对君颖都没那么用心打点,有很大一部分,是她自己争气熬出头,他充其量不过是助她顺风扬帆的那阵东风。
接着招手唤君颖过来,简单交代几句过后便自行离去,把时间留给她们去相处磨合。
君颖一直目送他的身影走远,直到看不见,心头微闷。
一阵子没见,还以为他主动找她,也是有些思念......终究是她想太多。
「君姊、君姊,你真的要带我吗?」
小女生热情活泼,非常自来熟,盘腿坐在练舞室的木质地板上便聊了起来,叽叽喳喳话题不断,她偶尔应上几句,竟也没冷场。
热络不起来,除了自身调性偏冷、格外慢热之外,看着女孩头上那被揉乱的发,也挺不顺眼,心里堵堵的。
她珍之重之的事情,原来别人可以很轻易就得到。
「我跟你说,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招黑体质,常常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被讨厌了,我要是有什么地方让你不高兴,你一定要跟我讲......」
「......」我相信,因为我现在也毫无理性地想讨厌你。
幸好,女孩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很是能聊。
「君姊,听说你以前是音乐系的高材生,为什么会想进演艺圈啊?」不是说当演员不好,只是原本应该是要站在国家音乐厅那种很有文艺气息的地方,两者差异有点大。
给她上肢体表演的老师,甚至拿君颖当范本,说她刚进来时,连舞都不会跳,肢体僵硬得像个木乃伊,她等于是全盘放弃前半生所学,从零开始,这需要多大的决心啊。
「没有为什么,只是突然发现,那不是我要的人生。」
所以她的梦想,在这里吗?
「我看了很多公司的片子,其中有一段,是公司初成立时,甄选新人的纪录片,你吹奏长笛,跟其他参赛者很不一样。」
那气质,清冷孤高,独自绽放浅浅的幽香雅韵。
可问题也是出在这里,那属于艺文者的沉静气质,放在演艺圈是格格不入的,更别提她没有学过任何的表演课程,说学逗唱样样不会。
最后,是卓靖凡独排众议,留下了她。
那个男人,是她的伯乐。
思及此,她反问:「你跟卓总指名要我带你?」
「对呀,卓总夸我很有眼光,很会选,还说要我好好跟你学,你身上有很多值得我挖掘的宝藏。」
「他--真的这样说?」
「对呀,他还说,刚开始的时候,你连舞都不会跳,就每天练,练到三更半夜,日日都是最后一个离开练舞室的;每天对着这面大镜子,练习脸部表情、情绪表演三个小时......你的努力,没有一个人比得上。」
他知道,他竟然......都知道。
君颖怔怔地,不觉又望向男人离去的那个方向。
所以当初她自己找上他,主动提出那样的要求时,他才会答应她,是因为看到她想成功的决心与毅力,认为她值得他帮,并不全然是一个只想靠美色上位的女人。
「他还说了什么?」
莫莉托着腮,圆滚滚双眸打量她。「你很在意卓总的评价吗?」
君颖别开眼,沉定说道:「他是二老板,除了你以外,全公司上下没有人会不在意老板的评价。」
「也是。」莫莉笑了笑,浑然不在意关系户的暗喻。
「你--跟他什么关系?」
「这个不能说,卓总会杀了我。」莫莉吐吐舌。
不说算了。
君颖敛去情绪,起身按下音响。「再跳一遍!」
第三章
应酬到中场。卓靖凡找了个借口。溜出包厢醒酒。
这一摊拚酒拚太猛,一桌子全是能喝的。他再不出来喘口气。肯定会是第一个被放倒的。
以前这种应酬。有纪沐非在。多少能替他挡一下,不过某人现在正忙着重温旧梦,白天都光明正大跷班了,更别指望他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应酬摊。
他本来也可以不用勉强,真不行抽身走人便是,不过今天这一摊.在座来头都不小,不是名导就是名制作人,以及投资方,这是一部还在筹措阶段的年度大片,大制作、高规格,可能的话,他想帮君颖争取一下,如果能以投资方加入,钱不是问题,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能将她的名气,推向另一波新高度。
这几个月,她带着莫莉跑通告、上活动,把所有能教的,都毫不藏私地教给小师妹,包括面对镜头的角度、与记者打交道的技巧、圈里子的眉眉角角等,私底下能帮她担待的都担待下来,镜头前也会做球给对方,把表现机会留给莫莉,甚至把自己的人脉分享给对方,拜托大家帮忙照顾她的小师妹......以一名师姊而言,她提携照看的程度是没话说了,他交代的事,无论愿不愿意,她都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私心里,便想补偿她一点什么。
本来这些事,应该是经纪人要做的,可他考量到,莫莉年纪轻,人又单纯,找个老练油条的,怕是会被牵着鼻子走,被带成什么德性都难说;若是找个资历浅些的,又怕经验不足带不好她,左思右想,便是君颖最合适。
把莫莉交托给她,他很放心。
想起上回碰面时,她拐着弯,迂迂回回地问他:「这女孩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不然,怎会为她费这么多心思,千般考量,万般计较?
他当时只淡淡地说:「小女孩而已,你想哪去了!」倒也没刻意多加解释。
不是听不懂她介意的点是什么,但是太刻意去解释,反倒显得他跟君颖有什么了。
他不想模糊了他们之间的那条界线,但也感觉得出来,这事她在情绪上有一点小委屈。
他想,自己能做的,大概只有用行动说明,他还没有换床伴的打算。
这也是他明明已经微醺,还硬撑着待在这里的原因。
再下去,真要打破自己绝不喝醉的原则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要回包厢,不经意望见走道那头的身影,下意识里,便退了回去。
是君颖。
前方的包厢门随后开启,出来接她的男人,是艺鸣娱乐的负责人,樊耀鸣。
非凡与艺鸣良性竞争已久,并非刻意为之,只不过市场就在那里,饼也就这么大,两家同性质的公司,难免会对上。
易地而处,若他是对家公司,他会怎么做?自然是从对方最有竞争力的商品下手,削弱对手实力,同时也壮大自己。
艺鸣会挖他墙角,这不意外,会从君颖下手,更不意外。
前两日,人事部知会他,君颖的合约还有半年到期,是时候谈续约,他本想找时间问问她有什么想法,艺鸣这点倒是掐得挺准,他要是樊耀鸣,必然会开出最好的条件、以最高规格来对待,君颖没道理不心动,从她今日赴约之举,便能说明一切了。
本就是利之所趋的结合,如今逐利而去也在情理之中,本就预期到会有这天,他甚至没有太受打击的感觉。
早已习惯背叛、淡看人情凉薄,心已然不在的人,他不会强留,更不会拿这些年的照护当人情索绑住她,他们之间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君颖不欠他,他也不欠对方。
只是--
虽然将一切都看得通透,心中仍是难免几分惆怅,毕竟,她也跟了他不算短的时间,对他的意义还是有些不同的。
卓靖凡后来给人事部的回复是--尽量谈吧,条件从优处理,谈不成也别为难她。
虽然,他已然预期到结果。
他不出面,是不想把场子搞僵,愈是慎重其事,当结果不如预期时,双方会愈下不了台。可他同时也明确示意,大家好聚好散,即便对方负他,他也不想搞雪藏或打压艺人那些报复小动作。
一脸懵的主管自然不懂其中关窍,自己的权限哪处理得来君颖那样的咖位?要是谈崩了,他饭碗还要不要?
自认担不了责任,二老板又撒手不管,只能颤巍巍地上报给大老板。
于是,这事儿便落到了纪沐非手上。
他思考数日,然后叫来君颖,两人闭门深谈许久。
谈了什么没人知道,走出老板办公室时,君颖表情相当凝重。
那个周末,君颖仍是照例前来。
进门时,两手提了满满的购物袋。
坐在客厅翻阅杂志的卓靖凡,有些意外地挑眉看她。「怎么大包小包的?」
室内放着悠扬舒柔的音乐,桌上的高脚杯有喝了一半的红酒,如果她没来,他也能悠闲地打发这个夜晚,他一向如此,很懂得与自己相处,享受独处的自在。
她微微举高手中的食材。「我还没吃,可以帮我弄晚餐吗?」
「我记得我说过,我厨艺不佳,会做的不多。」
「没关系,什么都可以,不然就做那天的火锅。」
卓靖凡不置可否,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审视了下内容物。「消夜吃火锅,你身材还要不要?」
想了想,挑出里头的几样蔬菜、一盒肉丝,再从冰箱里拿出一颗蛋,打算做番茄鸡蛋面。
君颖静静倚在厨房门口,看他挽着袖子清洗蔬菜,瞧着、瞧着,眼眶不觉微微发热。她无声上前,张臂牢牢环抱他的腰。
卓靖凡一顿,没说什么,静静地洗菜。
她仰首,吻上他的脖颈,初时是细碎的吻,而后越发肆意,开始又吸又咬,力道有些重,应该会留下吻痕。
他回眸,想说点什么,她乘隙吻了上来,挑开他领扣,纤手探了进去,格外热情主动。卓靖凡被撩动,也没打算克制,直接回应佳人邀约,反身将她压向流理台,单手解开她的裙扣,君颖配合地踢掉身上累赘的布料,纤腿缠上他腰间。
两人衣着凌乱,在厨房便缠成一团,情欲似火焚燃。
卓靖凡压向她,热烫的欲望挤进她腿间,顶开紧窒柔软的嫩肉,进入到深处。
温暖,湿润。尽管已进入过无数次,仍会被那紧裹着他、舒适美好的感受,炸得头皮一阵麻。
不得不承认,这副身躯,极教他留恋。
他拉开身体,开始大开大合地抽撤,展开人类原始的情韵交欢--
情事方歇。
君颖进浴室稍作打理,卓靖凡快速地做好一碗汤面。
她出来时,看了看桌上那碗面,又看看他。「你不吃吗?」
「你吃吧,我不饿。」
君颖坐在餐桌前,看着不远处正在清理厨房的男人,夹起面条吃了一口、再一口--
「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其实不饿。」
她只是--想再回味一次,那日与男人一同用餐,居家暖馨的氛围,牢牢记住那个感觉。
男人回眸,笑了笑。「没关系。」这种小谎言,他还包容得了。
整理好厨房,他走了过来,拉开一旁的椅子,静静地坐着。
君颖盯着眼前的汤面,久久不发一语。
好半晌,轻浅地吐声:「我有事要跟你说。」
「嗯,你说。」
「我们--」她顿了顿。「就到这里。」
她终究--还是做了这样的选择。
不意外。
被人背弃的经验太多,多到他都能够淡定从容,无比沉静地面对。
「好。」他甚至没有多浪费一秒,爽快俐落地同意了。
她迅速抬起头,瞪着他的眼神满是错愕。
他答得太快、太轻巧,像是早已准备好答案在等她,又或者--压根不在意、无所谓她的去留,才能这般淡然,神情波澜不兴。
她胸口堵涩,艰难地说:「你不问为什么吗?」
「不用问,你会做这个决定,一定有你的考量,不必向谁交代,我也不想知道。」再多的理由,回归到结果论里,他就只是她考量过后,不要的那个选项,如此而已,那又何必多说?
「你......不想知道......」还以为,他至少会问上一句......就算养只宠物,走失了都还会找一找,是她太高估自己,五年,只换来一句淡漠无请的「不想知道」。
她的去与留,对他来讲,从来都不具意义。
这样,她还能说什么?
她拉开椅子起身,轻不可闻地问:「我可以收拾一下东西吗?」
「可以。」
得到主人允许后,她简单清理了自己平日里留下的私人物品,不多,几件替换的衣服、盥洗用品......林林总总收拾好,还塞不满一个包包。
她的存在感,如此薄弱,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轻易抹除得干干净净。
「你要看一下吗?」
「不用了。」她要带走什么、留下什么,他都不在乎。
「那,我走了。」说完,却迟迟没有移动步伐。
卓靖凡耐心地等着。「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些年,谢谢你的照顾。」
「不用谢,我说过我们是各取所需,互不相欠。」卓靖凡定定地注视她,又道:「这是你的选择,你选了对你而言,更看重的那一个选项,那就去吧,选了就别让自己后悔。」
「我不会后悔。」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五年来不曾有过一刻后悔。
「嗯,那我祝你前程似锦。」没有嘲讽,只是很平静地,祝福她得偿所愿。
「你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我羽翼已丰,再也不需要你的庇护,为了保护自己的演艺事业,才会及时与你切割?
一般人,都会这么想。
男人此刻注视着她的目光,冷得毫无温度,再多说什么他便是听进了耳,也入不了心。她咽下喉间酸涩,也咽回那些无意义的自清之言。
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纵然全世界都背他而去,她仍会在他身边,届时不必多说什么,他也会懂。
君颖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言,安静地离去。
她走后,卓靖凡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静立了好一会,才移动步伐,倒掉没吃完的汤面,屋里屋外收拾了一圈,抹除所有她存在的痕迹,最后再重新设定电子铁的指纹密码。
完成这一切后,他回到稍早她未出现前的单人沙发上,翻开看了一半的杂志。
半小时过去--
他合上杂志,叹了口气,心绪已无法回到她出现前,那样的惬意平和。
习惯了背叛,不代表完全不会受影响,更何况,那是伴了他五年、共享肉体欢愉、极为亲密的枕边人。
他其实可以告诉她,樊耀鸣开给她的条件,他也给得起,可他不想。
用竞价模式要来的人,留下来了也不会是真心的,从她心念动摇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留在他身边的资格了。
一直以来,每一个背弃他的人,都有他们的理由,都声泪俱下地声称他们有多不得已,要他谅解。多可笑?他明明是被伤害的那一个,却还得去理解、体谅伤害他的人。
说到底,再多的言语包装,撕开来后,不就只是他没那么重要,才会是被舍掉的选项。所以后来,他便再也不听了,那些矫情词汇,听多了恶心。
只是这次--
他不觉抬手抚上颈际,那里,还感觉得到她烙下的温度。
她用这种方式与他道别,有一瞬,他似乎真感受到一丝她不言于外的眷恋--即便,她从始至终,不曾为自己辩解一句。
这一次,感觉还不算太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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