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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试阅] 叶双《路上捡个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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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5-15 16:2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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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9年4月30日
内容简介:
整天刺绣换银子,甚至落魄到要卖掉亲手绣的嫁衣,
身为前阁老之女的云浅浅觉得自己混得已经够惨了,
谁知心狠到卖了两个姊姊的婚事换钱的嫂子又要对自己下毒手,
与其嫁给国公府的纨裤被虐死,她不如在坠下山崖时就死了乾净,
然而大难不死必有後福,她被堂堂四皇子殷骥骁救了不说,
对方甚至还弄来一堆帮手给她,这下她的银钱与安全都不用愁了,
看来他还记得自己儿时救过他一命的恩情,
只是他报恩就报恩,真的不用以身相许啊……
楔子 病弱姑娘救皇子
下了一夜的雪,清早起来,竟是难得的艳阳天,灿烂的阳光洒在厚厚的白雪上,闪烁着有些刺眼的光芒。
紫苏扶着云浅浅在园子里散着步,说是园子,其实也不过是浮云阁後的一处林子前头,因为老爷疼姑娘,所以特地让浮云阁与後头的梅林连成了一片。
正值隆冬,又刚下过雪,委实没什麽奼紫嫣红的名花可赏,但那一片面积不小的梅林绽放的模样已经足够让人赞叹。压着积雪的枝头隐隐露出点点娇嫩晶莹的灿红,给单调清冷的雪景添上了几分色彩与生机。
眼见云浅浅一手试探着伸出手在空中摩挲,紫苏眼明手快地扶住她微凉的手,语带几分劝戒的说道:「姑娘,快别顽皮,咱们可是偷溜出来的,若是着了凉,只怕又要躺在榻上不能下床好一阵子了。」
虽然被制止了,但云浅浅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不悦,反而带着一抹有些遗憾的笑容,然後爱娇的说道:「难得苏嬷嬷答应让我出来透透气儿,好紫苏你就别再管着我了吧!」
「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管着姑娘,只是求姑娘可怜可怜咱们这做丫鬟的,若是没有善尽劝告的职责,到时姑娘又病了,只怕老爷、夫人和大少爷都不会原谅奴婢的。」
说着说着,紫苏的脸上恰如其分地流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才九岁的云浅浅看着那模样顿时心就软了,也不敢任性,乖乖地收回想要捧住雪的小手,拢住了另一只手上的珐琅缠金丝的小巧暖炉。
虽然从善如流的听了紫苏的话,可眼底那一抹渴望终究还是没有褪去,她打小身体就不好,几乎是在药里头泡大的,所以爹娘总是小心翼翼地管着她,又因为早慧,懂事的她从不抱怨父母的管束,其实心里着实渴望能够更自由自在一些。
若是……她的身体能好些就好了,就像大哥、大姊和二姊一样能跑会跳的话,她就不用连摸个雪都要令人忧心了。
暗暗叹了口气,一张玉雪可爱的脸庞少了笑颜,倒让方才一心想要阻止她伸手碰雪的紫苏心中生出了悔意。
同云家所有的主子一样,这个她一直伴着的主子就是她的心头宝,她最是受不了主子受到任何的委屈。
即便那股委屈没有出口半分,但光看那失了光彩的脸庞就足以让紫苏心中懊悔不已,然後立马改变了立场,伸手接了一捧雪就送到了云浅浅的面前。
「姑娘不是想要摸摸雪吗?现在苏嬷嬷已经进屋去了,咱们偷偷摸一下,应该也是无妨的。」
闻言,云浅浅脸上顿时又漾开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可才伸出了手,就想到方才紫苏的话,若是自己又受了寒,只怕娘亲又要大惊小怪的处罚紫苏了,於是那看起来有些软胖的小手便又顿在半空中,很是迟疑。
日夜朝夕相伴,紫苏又怎会不知道自家姑娘那软得一塌糊涂的心思,只好带着笑意开口哄道:「姑娘莫怕,只不过是摸一把雪罢了,只要咱们摸了後就好好地捧着手炉,待会回房再喝碗姜汤,便会没事的。」
「嗯嗯!」
就算心思再沉静成熟,终归不过是个九岁的半大孩子,好哄的很,放下手炉,立时朝着紫苏手心的那捧雪伸手,那冰凉的白色雪很快全数落入了她的掌心,可她仍嫌不够,自个儿弯了腰,又从地上捧起一堆雪,然後扬手洒上天际,瞬间勾勒出一片银白色,那银铃般的笑声更是从她那小巧可爱的菱唇中欢快的逸出。
手心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这对云浅浅来说是少有的经验,毕竟在她爹娘的紧迫盯人之下,奶娘可是恨不得能将火炉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挂在她的身上。
「紫苏,这雪可真美,软软白白的。」
云浅浅的赞叹让紫苏心中忍不住一酸,转瞬间眸中甚至浮现了一抹可疑的水光。
明明对旁的孩子是很平常的事,可对姑娘来说却是那麽样的稀罕。
打从她被人牙子卖进云府以後,就待在姑娘的身边伺候,那个时候的姑娘还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小不点儿。
她甚至还记得自己头一回见到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时,心中还忍不住地赞叹,这世间怎麽可能有这麽让人只消一眼就永难忘怀的小娃娃。
那细致的眉眼、小巧的菱唇,就像铺子里头卖的那最精致的大阿福,看起来就很招人疼爱。
老实说,那时她心里还挺羡慕这个小娃娃,她不知带着多大的福分出生在这个世间——?
父亲是朝廷重臣,若非年纪太轻,皇上怕招人非议,否则他们老爷的官职就会是当朝首辅,娘亲则是岭南徐大儒家的嫡次女,还有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这可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家世背景。
更别说姑娘还是小娃娃时,在云家那可是集万千宠爱於一身,但凡她想要的东西,无论多麽珍贵,转眼间都会被送到浮云阁,成为姑娘把玩的物件。
但这样的羡慕却随着她待在姑娘身边的时间愈久便愈淡,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舍与怜悯。
原本云浅浅从出娘胎及至四、五岁时,都是一个健康爱笑的萌娃娃,可那时先皇迟迟不立太子,本以为先皇还能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所以先皇不立太子也没多少人在乎,更何况明眼人都知道,先皇属意的太子人选是二皇子。
偏偏先皇突然薨逝,变乱顿起,野心勃勃的大皇子为了夺嫡起兵造反,三皇子自然也不甘示弱,以自己的势力与之对抗。
至於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他当时虽然也有心抵抗,但因母家不显,加上初登位根基不稳,所以并没有与两位皇子硬着对干,他本想着自己得以持盈保泰,谁知道三皇子野心不小,竟同时出手对付大皇子和他。
本来上头神仙打架,完全与云浅浅这个小女娃无关,然而云老爷本是今上的伴读,自然也一心一意效忠他,当时三皇子攻势甚烈,逼得今上不得不狡兔三窟以避其锋芒,便让皇后和两个妃子与其子嗣到几个与之交好的官宦人家家中躲藏。
当今皇后和玉德公主就藏在云家,毕竟云家也算得上是京中世家,云老爷更是少年成名,与今上的交情也很好,所以自金榜题名後就被收揽在今上的手下,深受器重。
如此安排虽然极力隐瞒,却并非密不透风,时间久了,贵人们躲藏在云家的消息外泄出去,马上招来一批批的刺客杀手和各种诡谲手段。
当时云老爷为了尽忠,不能让皇家骨血遇险,只好忍痛将云浅浅与那玉德公主交换身分,用一模一样的装扮偷天换日。
争斗持续了一段时日,当大皇子和三皇子两败俱伤,今上便乘机联合朝中重臣以合纵连横之法,逐渐将政权与军权掌握在手里,最後大皇子败落,三皇子也被逼得走投无路。
然而狗急跳墙的三皇子竟派出细作遣入云家投毒,想要藉此威胁今上,云老爷为了诱出隐匿的三皇子,又不能让贵人之女涉险,所以竟将云浅浅送去了贵人居住的院子为饵,玉德公主则被送来了浮云阁。
这样的安排,以假乱真蒙蔽了众人许久,苦果自然也就由云浅浅承受,小小年纪的她不幸身中奇毒,三皇子以为自己得逞了,有了一线生机,这才露出了行迹。
云老爷是尽了忠,也得到今上的重用,年纪轻轻就挤身阁老行列,但却苦了云家的三姑娘云浅浅。
虽然今上出於愧疚之情,也倾尽全力让御医们不惜代价的救治,终於将云浅浅的命给救回来了,可却落下了一身的病根。
每年只要一到隆冬大雪之时,云家上上下下便绷紧了全身,就怕娇弱的三姑娘有个什麽闪失。
今年好不容易撑到了春回大地,只是天气还是冷得紧,残雪未褪,但被关在暖房里几个月的云浅浅,虽然没有再如往年那般大病一场,却着实被闷坏了。
这几天更是郁郁寡欢,连她最爱的刺绣或是书册都不能让她展颜。
瞧着她这样闷闷不乐,紫苏与苏嬷嬷终是不忍,这才将云浅浅包了个严严实实之後,由着紫苏领着她出来透透气儿。
终於能够不再呼吸那即使是最好的炭火也难以避免的烟气,云浅浅深吸了一口虽然冷冽,但却清新的空气,向来苍白的脸庞也因为兴奋而染上了一抹浅浅的嫣红。
「紫苏姊姊……」玩着雪的云浅浅兴奋得原本要说些什麽,却因为突然瞧见梅林前的白雪上那一抹刺眼的猩红和地上几乎被白雪掩去的凸起戛然而止。
随着她的目光,紫苏自然也瞧到了前头的异样,她急着想要扯住云浅浅,谁知已经来不及,她连忙跟上自家主子的步伐,她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浅浅完全没有丝毫警戒地蹲下身子,伸手用力拂去白雪,露出了一个几无生气、气若游丝的人。
「姑娘,这事不是咱们该管的,咱们先回房,奴婢再唤人来处理好吗?」
她对於紫苏的建议抿唇不语,云浅浅只是迳自瞧着这个人,看着他身上那来不及被雪花掩去的衣饰。
向来好说话的她这回显露了难得的坚持,更是完全不理会紫苏那小心翼翼地拉扯,伸手探往那个人的鼻端。
直到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她高高吊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一点下来,加快手上扒雪的速度。
随着雪被拨开,云浅浅的耳边就响起了紫苏那粗重的惊喘声,她定睛一瞧,却见那虚弱得只剩一口气的男人,那无瑕如玉的脸庞被一道深深的刀痕从中划开。
除了脸上的伤痕,云浅浅再仔细一看,就见那男人身上有着许多还淌着血的伤口,手臂上甚至还有一个血洞,显然受伤不轻。
云浅浅认识他,也见过他,有一回她随娘亲进宫,远远瞧过这个少年。
但如此尊贵的男子,怎会重伤卧倒在这儿?其中只怕大有玄机。
低头看着已然奄奄一息的他,只不过犹豫了一眨眼的时间,云浅浅便毅然地抬头对着紫苏说道:「你悄悄地去把苏嬷嬷喊来,咱们得把他弄回屋子里去,不能任由他死在这儿。」
瞧着云浅浅这是打算悄无声息的救下眼前的伤者,紫苏心知不妥,连忙劝道:「姑娘,奴婢还是去请示一下夫人吧!」
「瞧这人伤得这样重,只怕与人结怨不浅,咱们院子僻静,借他养养伤也不是难事,若是知道的人多了,消息漏了出去,於他恐怕不是好事,至於娘那边……我不想让她忧心,还是瞒着吧!」
云浅浅轻柔的嗓音带着一抹难得的固执,许是自小躺在病榻的时间多了,可以想事情的时间自然也不少,她其实很清楚她娘虽然疼她,可是更在乎的却是父兄的前途,她娘是绝对不会愿意云家牵扯进任何莫名其妙的纷乱之中的。
就算这个人是她所想的那个人,娘亲只怕也不敢将人留在家里,甚至……会起了什麽不好的心思。
打蛇不死必遭反噬,更何况无论朝堂的变化有多诡谲多变,云家见死不救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就算皇上再怎麽感念云家为他的牺牲,只怕仍会产生猜忌或愤怒。
更何况这事於她不过是举手之劳,她的院子位置偏僻,这又是在後头,院子里头伺候的下人多在前头,想要偷偷将人弄进屋里不是难事。
举手之劳便能与人为善,无论将来如何,终究是比与人为恶来得好些。
想到这里,云浅浅脸上的神情更显坚毅。
紫苏一瞧见她的脸色,心中便暗叫了一声糟,连忙开口想要再劝,「姑娘……」
「你不必说了,救人一命到底是好事,正好咱们院子里的药材不少,嬷嬷也精通药理,於咱们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於这个人却有可能是生死交关的关键,所以就这麽办吧!」
出来的时间久了,又碰上这麽一桩事,向来身子虚的云浅浅难免有些疲累,声音也不似方才那样灵动雀跃,透着淡淡的疲惫。
可其中的坚持却让紫苏不敢再劝,毕竟这事若是真闹了出去,於谁都得不着好,她不再多言,转身便匆匆奔回了屋子。
趁着紫苏回去叫人,云浅浅手捧了一把雪将那人脸上的血污拭去,她愣愣地望着那一半宛若白玉般无瑕的脸庞,另一半却开了一道血红口子的伤痕。
心中不无惋惜,多了这道口子,将来四皇子的前途真是难料啊!
不过也无妨,听说四皇子的母妃虽然早逝,但甚得皇上照拂,只要没丢了命,将来做个平安王爷倒也不错。
她才这麽想完,刚奔进屋的紫苏又急急跑来,身後还跟了一个嬷嬷。
苏嬷嬷一过来,连话都没说,便俐落地弯身将那少年给背上身,显然刚刚紫苏已经告诉她情况了。
也亏得云浅浅喜静,向来不爱院子里有一大堆的丫鬟婆子,父亲、母亲扭不过她,因此她的院子里除了苏嬷嬷和紫苏之外,剩下的只有几个粗使的丫头和婆子,平素也被严令不得随意走动。
就这样,竟也真让苏嬷嬷顺利的不惊动任何人,将这个垂死之人送进了云浅浅的房里。
一等紫苏关上了门,云浅浅连忙对着苏嬷嬷交代道:「嬷嬷,好在咱们院子里也有小药房,这人的性命可就劳烦你了。」
「姑娘快去休息,您这又吹风又出汗的,若是明儿个生了病,惊动了夫人,只怕咱们也瞒不下。」
「好!」意识到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云浅浅也不逞强,自顾自躺上窗棂边的软榻,软声对着苏嬷嬷交代道:「嬷嬷今晚就麻烦辛苦一番,怎麽说也是一条性命。」
「姑娘打小就这麽心善,若非如此,又怎会落得这一副身子,您……」苏嬷嬷一边叨念。
「嬷嬷,那事都过去这麽久了,你就忘了吧!」
眼见苏嬷嬷的念叨有着一发不可收拾的状况,云浅浅只好无奈地扬声试图打断她的唠叨。
好在苏嬷嬷素来是个俐落人,嘴里叨念虽然不断,但手上也没有闲着,与紫苏两人快手快脚的将那人的伤口该包紮的包紮,该上药的上药。
在一阵忙乱之後,苏嬷嬷终於处理完她能处理的伤势,直起腰,忍不住叹道:「这人瞧着是个俊哥儿,只不过脸上的伤口极深,只怕难免留下疤痕,倒真是可惜了!」
「能活下来便是好事,脸上有伤又有什麽要紧的?便是难看些,只要心好就够了。」顺着苏嬷嬷的话,云浅浅淡淡的说道。
然後又开口让嬷嬷和紫苏将人抬到主屋旁的耳房中,方才的摆弄过程中,苏嬷嬷和紫苏都没有发现,其实那个被摆弄的人的掌心竟微微发力,彷佛随时都能取人性命的警戒着。
待在一旁歇息的云浅浅却已经注意到了,但她却选择了不动声色,只在他们出门时温言交代苏嬷嬷要好好尽心看顾,不要引起太大的动静云云。
所以到了隔日清晨,发现耳房空无一人时,苏嬷嬷和紫苏一脸错愕,云浅浅却没有太多的惊讶,眼神只在那再无伤者的榻上扫了一眼,便抬头望着苏嬷嬷和紫苏,细声交代道:「咱们就当没这回事吧!」
「姑娘,这人好生没有礼貌,您救了他的性命,他就这麽招呼都不打一声的便走了?」想起昨日的胆颤心惊,却连声谢都没落着,向来稳重的紫苏也忍不住地扬声数落。
「你说错了,这是那伤者体贴咱们的为难之处,如此静悄悄的离去,甚好!」
一句话说得紫苏云里雾里,不懂云浅浅的意思,她张口想问,却见苏嬷嬷静静思索一会之後,便表现出懂得自家姑娘意思的表情来。
苏嬷嬷到底经历的事比紫苏多,从昨日那人的衣着看来,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说不定身分贵重,於是她连忙对着紫苏说道:「紫苏丫头别再多说了,咱们姑娘虽然年纪还不大,但在咱们这种人家,女子的闺誉是顶顶重要的,那人既是悄悄的走了,便是不想造成咱们姑娘的困扰,你就别再喳呼这事了,若是传了出去,仔细夫人揭了你的皮!」
一听到苏嬷嬷抬出了治家严谨的夫人,紫苏连忙闭上了嘴,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倒叫云浅浅忍不住抬手掩唇而笑。
那一笑宛若春风般拂去了她脸上那种让人心疼的死白,也让那不及巴掌大的脸庞多了几许的生气。
那笑,甚至让房梁上男子忍不住地多瞧了几眼……
第一章 面甜心苦的嫂子
整个院子清寂得恍若没有人烟,望着窗外的白雪,再对上院子里的清寂,满心忧惧的苏嬷嬷的心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怎麽也松不开来。
这抹沉重,让端着药碗的紫苏也忍不住放轻了脚步,如今她已经是个长相清秀的大姑娘,几年的相伴,她与苏嬷嬷和三姑娘培养出比平常主仆之间更深厚的情谊。
一见苏嬷嬷那满脸的愁容,心下自然也是一紧,但为了不加重苏嬷嬷的忧思,只见她脚步轻盈的走到了苏嬷嬷的身旁,说道:「嬷嬷,这大冷天的,嬷嬷怎地待在这廊檐底下呢?还是快快进去,免得着了风寒可怎麽办?」
「没事。」苏嬷嬷一见紫苏立刻直起身来,双眼还不住地往紫苏的身後瞧着,见她身後什麽人都没有,原本欣喜的脸色顿时往下沉了沉。
「大少奶奶还是不肯请大夫吗?」
「嗯。」大夫没请来,紫苏也很是忧心,可是一瞧见苏嬷嬷的脸色,深怕她忧心过度,连忙说道:「大少奶奶说昨儿个帐房的银两才被拿去抹了喜福楼的帐款,现在家中已无现银,说是给她一点时间想法子,这两天必会凑出银子给三姑娘请大夫。」
「还要再两天吗?」一听这话,苏嬷嬷的脸色更凝重与焦急了,血色尽褪的脸庞弥漫着一股绝望。
一瞧苏嬷嬷铁青的脸色,紫苏也知苏嬷嬷心中的气怒,深怕她气出了什麽好歹,连忙说道:「嬷嬷也别忧心,上回孙大夫开的药材还有一些,我刚就去熬了药来。」
「这药是能随便乱吃的吗?生病了不号脉,姑娘那是什麽样的身子,你不知道吗?若是这药不对症……」
长串数落的声音渐弱,如今的状况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大少奶奶不肯发话请大夫,她与紫苏连云家的大门都出不去,除了沿用旧药又能如何呢?
长叹了一口气,她也只能转身往屋子里走去,掀帘入屋,穿过花厅才步入寝房,就见原本昏迷不醒的云浅浅竟睁着眼望向她们,虽然一脸苍白但仍努力绽出一抹笑容,那宛若花一般的笑容,柔弱得惹人心怜。
「我的三姑娘喔,怎麽醒了也不喊嬷嬷呢?」一见云浅浅醒来,苏嬷嬷一扫方才担忧不已的脸色,脸上带笑地急匆匆步上前去,轻柔地搀着她半坐起来。
「紫苏姊姊,把药给我吧。」因为严重的风寒,原本柔和的嗓音带着一些低哑,她低声说话,朝着紫苏伸出手。
那手细瘦得不像是一个将近十五岁姑娘的手,若是再细看,更可看出那双手压根不像是一个被娇养的闺阁千金所有,原该柔软的掌心上甚至还带着一些茧子。
只是这样一个动作,紫苏便知姑娘方才已经听到自己与苏嬷嬷的对话,想想自家姑娘的性子,也没有多说什麽,便将药盅递给了她,「这药刚熬好,姑娘小心烫着。」
「嗯。」云浅浅点点头,动作却没有太过小心翼翼,一口气喝下了药盅里的药。
那药苦得让她两道弯弯的柳眉直往中间皱去,可她却没有接过紫苏递来要给她压苦味的果脯,只朝着紫苏要了一杯温水,一口气灌下,这才压下了满嘴的苦味。
「我方才听了你和嬷嬷说的话,那喜福楼又来要银子了?」
「姑娘刚喝了药,还是再歇会儿吧,您才刚醒来,管那些劳什子的事做啥?咱们院子里什麽值钱的东西都往那送去了,那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苏嬷嬷忍不住气愤地说道,言语之中尽是对自家姑娘的心疼。
嘴里叨念,心下却忍不住地叹息,到底是自己奶大的姑娘,什麽性子她还不清楚吗?姑娘自小就是一个有主意的,平素就像是个温婉的大家闺秀,一旦遇事却总是不慌不忙,甚至不动声色地将麻烦排除。
望着这样坚强的姑娘,苏嬷嬷既骄傲又感伤,打小姑娘就是一个事事为旁人着想的孩子,便连这几年碰上了无数的委屈,可只要能笑着,她便从来不哭。看似娇弱,但骨子里的骄傲却是许多男人都及不上的,就如她们家的大少爷。
打小到大,夫人就将大少爷当成了掌中宝,虽也疼爱三姑娘,可是一旦碰上了大少爷,那便是无有不应,就算云家近几年来因为老爷骤逝而家道中落,可大少爷依然还当自己是贵公子一般挥霍无度,甚至连大少奶奶骆氏也一味地由着大少爷胡来。
因为老爷骤逝的关系,夫人对三姑娘有了心结,再加上偏心独子和金孙,所以这几年便让大少奶奶将云家中馈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而这段时间,云家的嫡长女云萍萍原本已经要说给丁尚书家的嫡幼子,丁尚书是朝中清流,家风清正,本来主仆几个还替云萍萍开心能得了这份良缘,结果也不知道怎地,云萍萍竟在一次外出参加赏花会时被人发现与一盐商之子单独相处而坏了名声,只好被迫低嫁,幸好那盐商财大气粗,给了大笔的聘金帮大少爷云渐生摆平麻烦。
这事可说是巧合,但若再加上去年云浅浅庶出的二姊远嫁江南做填房,对方一样提供了钜额聘礼这事来看,连着两回云家女儿都低嫁,也都因此获得不少聘礼刚好可填补家中的金钱漏洞……
大姑娘的意外来得实在恰巧,那时正好也是骆氏对浮云阁索要最凶的时候,别说是心思灵巧的云浅浅,就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谁不在心中咕哝几句大少奶奶也太狠了,竟然连这种手也下得去。
昔日云家门前可是车马络绎不绝,如今的云家却早已不复云老爷在世时的盛况,这才会为了一点钱就锱铢必较甚至卖姑娘。
听到苏嬷嬷语气里的不满,云浅浅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转而对紫苏交代道:「你去将我前些日子绣好的那件嫁衣找出来,嬷嬷今儿个就请奶兄帮我送到云裳阁去吧!」
这几年云裳阁与她做了许多的买卖,但凡她绣出去的东西都能卖出个好价钱,以她对那袭嫁衣付出的心血,她相信就算卖个三千两也不为过。
只不过如今她急需银两,所以也不敢奢望许多,若能有个两千两,应能让她得到一些喘息的时间。
听到她的交代,苏嬷嬷和紫苏都重重地叹了口气,望着云浅浅的眼神中皆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我的好姑娘,这怎麽能成?那可是您辛苦了许久才绣出来的嫁衣,是准备……准备……」
接下来的话苏嬷嬷到了舌尖,想到自家姑娘身子骨始终不太好,虽然一张脸生得精致美艳,可身子弱,又有这张过分美丽的面容,因此始终不受那些选媳的官夫人青睐,如今实岁都快要满十五了,婚事却始终定不下来。为了这事,大少奶奶言语之中可没少挤对自家姑娘,所以苏嬷嬷自然不愿此时提起这个话题,只好含糊带过。
「那袭嫁衣做的这样精致,姑娘怎可随意将它卖出呢?」知道自家姑娘为绣那袭嫁衣花了多少心血,紫苏连忙开口说道。
「嫁衣的布料可是早前爹还在世时,宫里贵人御赐的,市面上甚是罕见,再加上是我自个儿绣出的花样子,又是亲自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应该能卖上好价钱。」
云浅浅似是听不出紫苏话语里的惋惜,只是迳自盘算道:「若是能够卖上个两千两,你就把一千五百两送到大嫂那里去,也能稍稍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姑娘,大少奶奶哪里就真缺了银子,她不过是不想在咱们院子里多花上半分银子,您这几年日熬夜熬的,往那里填去的银子还少了吗?姑娘也不小了,怎麽也该为自己盘算了。」
「照大少奶奶那越发没了章法的做事方式,您未来在家里的日子只怕愈加难过,这几年您库房里头的好东西,一样一样的都往那里送,可大少奶奶待您却越发的苛刻,您年纪愈来愈大了,总得多为自己想想啊!」
「嫂嫂这不是怕大哥没有前途,所以这才将银子看得紧,她也得拿些银子去打点大哥的前程,我与大哥是嫡亲的兄妹,兄长有难,做妹妹的岂能不出手相帮呢?」
「三姑娘,您……」
「嬷嬷就别劝了,不过就是一件衣服,有什麽舍不得的?」
伸手揉着自己还发胀的脑袋,虽然只是几句话,可她本就生病,情绪又有起伏,再加上刚刚喝下的那碗药里头有着安神的成分,几句话下来,云浅浅自然疲惫不堪,眼皮沉得像挂了串石头似的。
苏嬷嬷和紫苏哪里看得下去她这般虚弱的模样,想要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就全又吞了回去。两人对视一眼,又连忙上前帮扶着虚弱的云浅浅躺下,待得云浅浅沉沉睡去,这才悄然地退到了外头的花厅。
「嬷嬷,你看这事……」不知道该不该去将那件嫁衣翻出,紫苏很是犹豫的看着苏嬷嬷。
苏嬷嬷却抿唇不语,好半晌终究还是沉着脸说道:「就照姑娘说的做吧!」
毕竟是自己奶大的姑娘,这几年虽然心思渐沉,可苏嬷嬷却总能从她的行事章法中瞧出一些端倪,想来这丫头这几年一直往兄嫂那儿送钱,是想替自己争取一些时间,免得到时像她的两个姊姊一般,被人闷不吭声地给卖了。
「唉,可是这麽做有用吗?」
轻声喟叹着,紫苏还是带着满满的心疼转身进了左边的耳房,将那袭几乎熬乾了自家主子心血的嫁衣取出,满是不舍的交给了苏嬷嬷。
苏嬷嬷接过了嫁衣,转头就找出了一条陈旧的布,将嫁衣小心翼翼地包成了个包袱,然後才转身走了出去。
这也不过几年的时间,怎麽云家就败落至此呢?
敞开的书房,各种精致名贵的摆设错落有致,一旁的琴案上摆着一架看似质朴但其实名贵万分的焦尾琴。
一旁的香炉里散发着清清淡淡并不浓烈的香味,让人闻着格外的有精神。
多宝槅後,最吸引人的不是那摆放於书架上的各种孤本和珍本,更不是挂在墙上那几幅甚有风骨的书画,而是那斜歪在躺椅上,一手握卷细看的男人。
原本看得认真,可突然间,他的耳朵动了动,便将手中的书随意地扣在了榻上。
随着他的起身,他的发便宛若张开的扇子一般散在他的後背,再一细看,率先映入眼帘的脸庞宛若无瑕白玉,那带着些锐气的五官更是英气勃发。
那份不经意的潇洒风流,再加上那张几乎无懈可击的俊逸脸庞,勾得人忍不住想再三探看。
随着他望向门扉的动作,那另一侧脸颊转了过来,大多数的人在看到这另一半的脸颊时,都会忍不住地发出一声惊喘。
因为他右边白玉无瑕的脸庞是那样的俊逸无双,可一旦迎向那左边的脸庞就会瞧见一道蜿蜒在左颊的伤疤,那道疤让原本的洁白无瑕顿时添增了几许可怖与狰狞。
随着珠帘的晃动,他从原本半躺着的姿势,到一脚毫无形象地曲起,一手枕在自己曲起的脚上,那种豪放与不羁再加上那狰狞的伤疤,与他盯着人看时的冷漠眼神,更是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
望着眼前骤然闯入的女子,殷骥骁深邃的眸子倏地闪过一抹被打扰的不悦,可一想到会让花素锦这样气呼呼出现的原因怕是只有一个,原本胸臆之中漾起的愤怒顿时被压了下来,甚至率先开口问道——?
「云渐生那厮又闯祸了?」
这几年也只有因为云渐生连累到云浅浅,才能让渐渐成熟稳重的花素锦这样气急败坏。
「他有哪天不闯祸吗?」
明明是个女子,做的却是一身男子的打扮,要是光看外表倒也尔雅温文,下一刻花素锦像是个男人一般,潇洒扬手掀起了直裰的下摆,然後大马金刀的往身旁的椅子上一坐。
不管殷骥骁那浑身下上喷出的冷空气,花素锦张嘴便宛若倒豆子般的说道:「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让人吹捧了几句便自以为风流,整日流水似的花银两办文会、办花会,眼瞎地明明是个假古董也能花几千两去买,有这样的兄长,云浅浅就算熬瞎了眼,终有一天也会填不了这个不断加深的坑啊!」
一长串埋怨倒出来,花素锦喘了口气,伸手抄起茶壶却不是将茶水倒入茶杯,而是直接往自己嘴里灌,那粗鲁的模样较之草莽男儿也不遑多让。
这个行事极为粗鲁的女子,竟然主掌京中最受贵女吹捧的云裳阁,但凡云裳阁卖出的服饰,最终都能在京城里头刮起一阵旋风,多的是王公贵族愿意捧着大笔的银两,只为求得云裳阁里独一无二的绣品。
而这两三年间,云裳阁最受追捧的花样子其实都不是出自阁里的绣娘之手,而是她重金向云家三姑娘云浅浅那里购得的。
连绣娘仿她的花样子及手法绣出来的衣裙、屏风都能卖出这麽多的银两,若是她的真品,怕还不造成市面上的疯抢!
「这次她还有什麽可卖?」
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可若是细品他的语调,自可於其中品出一抹无奈与那可有可无的心疼之意。
花素锦挑眉望了殷骥骁一眼,眼中倏地滑过一抹果然如此。
这几年,虽然在云裳阁卖出不少云浅浅构思的花样子,可那些真的出於她手的绣品,绝大多数都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手中。
「嫁衣!」带着点心不甘情不愿,花素锦闷声说道。
「多少银两?」听到嫁衣两字,他的剑眉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然後毫不拖泥带水的问道。
花素锦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当殷骥骁那威逼的眼神落到她的身上,她很没志气地缩了缩脖子,然後说道:「我给了她的奶兄三千两……」
在过来之前,她就知道那套让人眩目,即使粗鲁如男人的她看到也忍不住屏息的美丽嫁衣,绝无可能留在自己的手中,所以她才更呕。
果不其然,这件应是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绝美嫁衣,依旧与她无缘。
花素锦心里头的那个呕,让她有种想要不畏恶势力抗争一把的冲动。
事实上,这两三年,但凡云浅浅卖出来的东西,从一开始是古玩首饰,渐渐变成她自个儿亲手裁制并且一针一线绣出的衣裳,大多数都落入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手中,她就不知道一个大男人没事花那麽多银两买这些女人家的东西干什麽?
「等会我让人拿五千两给你。」
这是财大气粗的极致表现,可向来早就习惯殷骥骁做法的花素锦却情难自禁地在脸上流露出抗拒的表情。
「你有意见?」瞧着她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殷骥骁冷眸轻扫,语气轻柔而飘忽,再衬上他那张一半可怖一半俊美的脸庞,让向来胆大的花素锦硬是说不出自己其实很有意见。
「那嫁衣……」很美,美得连她这样大而化之的女人都想拥有。
彷佛看出花素锦的想法,殷骥骁却没半点改变心意的意思,就算花素锦是他的师姊,他也不会将那袭嫁衣相让。
其实就算还没有看到那袭嫁衣,他已经可从花素锦那难得形之於外的不舍想像出那袭嫁衣到底有多美。
若非亲眼看到云浅浅亲手所绣之物,他过去也和所有人一样,不知道她竟是个绣技大家,前阵子他也从花素锦的手里取得一幅出自她手的双面绣屏,一面是意气风发的虎啸山河,另一面却是富贵华丽的锦绣牡丹,两种大相迳庭的花样,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违和。
如今,那幅让人爱不释手的绣屏,就摆在他的寝房之中,每每因为外头的事心烦意乱之时,只要看看那幅绣屏,就让他稍稍敛下怒气。
「我是有意见,可是我手头上的东西,便连云裳阁都是你的,我还能说什麽呢?」花素锦恨恨的说道。
那含恨的模样倒惹来了殷骥骁的一声轻笑。
难得瞧见他不那麽似笑非笑的表情,终於像个正常人了,花素锦心中却知殷骥骁这样的情绪改变只会因为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云浅浅。
从来她都是一个嘴巴比脑筋快的人,於是嘴一张便说道:「我说你到底怎麽想的,这几年你倒是用尽了一切法子,处心积虑的想要护她平安,但以你的身分又干麽这麽鬼祟行事呢?其实只要你想娶,只怕那云家的大少奶奶会迫不及待的将她送到你的身边。」
毕竟先不说殷骥骁那种喜怒不定的个性,光说他那皇子身分和皇上对他的纵容宠溺,他这个男人对寻常人家,依然像是天边那颗可望而不可及的星星。
花素锦对於云浅浅的嫂子骆氏向来很有意见,也早不知在心里腹诽了几次殷骥骁那畏首畏尾的行事作风。
冲着心中对殷骥骁那夺人所好的小人行径的不满,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一股脑的全都数落了出来。
本以为自己的冲动会为她惹来不少麻烦,谁知道今天的殷骥骁显然心情挺好的,不但没有一掌拍死她,甚至还按捺着性子跟她解释。
「你知道我的身分,也知如今父皇正要立储,就算我早已与那皇位绝缘,可因我与二皇兄一向亲近,那些想要对付二皇兄的人从来都是拿我当目标,她於我有救命之恩,我又怎能陷她於水火之中?更何况我的脸……」
初时,不过是因为那一次的救命之恩,所以对她起了关注,希望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偿还她的恩情。
这本是一种银货两讫的想法,可谁知道,随着时日的过去,关注她的事竟已变成一种习惯,甚至更佩服起这样瘦弱的她。
然後不知不觉间,不想让她有半点的委屈和为难,竟然成了他除了二皇兄的大业之外唯一在乎的事了。
「你……」
其实殷骥骁所说她又怎会不知,只不过方才一时气急,才会故意想要戳他的软肋出出气,可冷硬的他竟会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这种出乎意料之外的话语,让她听得一时不知该说什麽。
原来一切的作为,竟只是为了要护着云浅浅,不想让她卷进争权夺利的漩涡吗?
「既然我不能出面,也就只能将她托付於你了,你放心,只要她一生平安喜药,你所求之事,我终有一天会为你达成的。」
这根本就是直接掐向她的软肋嘛!
「你……你、你……」花素锦恶狠狠地瞪着殷骥骁,似是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她倏地抬手,纤指笔直地指向他,动作中带着浓浓的指控。
若要比狠,这个殷骥骁能狠过天下人,便连她这个师姊,在他面前也往往居了下风。
「你也别恼了,我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罢了。你若想早日达成心愿,不如就帮我找两个丫头送进云家,护卫她的安全,一旦她嫁了人,我必完成你的心愿,如此可好?」即便花素锦怒不可抑,可殷骥骁还是宛若无事人一般地说道。
话语中的许诺让花素锦渐渐熄了心中的愤怒。
「好!」她从牙关中迸出了一个字。
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她能说不好吗?
不就是护着云浅浅的安全,再顺便帮她找个夫君吗?那有什麽难的,再难,难道还能难过和殷骥骁这个死小子耍心眼吗?
再说了,她能说不好吗?
这小子为了云浅浅,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来的,她才不想像去年那个安国公府王家的二少爷一样,一不小心就跌断了腿。
想到殷骥骁那暗中行事的方式,花素锦顿时一个激灵的回过神,故作无事般地又狠瞪了恢复一张冷脸的殷骥骁一眼,随即便如来时一般一阵风似的离去。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骆氏自打嫁入了云家,就不是一个能让人随意揉搓的媳妇,她有脑子、有手段,完全将因丧夫而心绪逐渐偏离原本慈蔼的云夫人给握在掌心之中。
这三年多,她不但将云家大大小小的中馈一把抓,甚至还设计了云家嫡长女,让她失了名节而低嫁商户,另一个庶出的二妹妹更是为了她的夫君而嫁人当填房。
这个厉害的当家主母从来都将云家的门面打点得十足体面,无论是朱漆红门或是前院或是待客的花厅,都是十足十的气派,彷佛云家依然处在云老爷在世时的兴旺一般。
但只要进了内院,就可以看出云家褪去繁华後的斑驳,尤其愈是外人瞧不见的地方,就越发衰败,更别说本来就位置较偏的浮云阁了,从前色彩斑烂的花园早已不复见,飞檐之上的色彩剥落,甚至左边的耳房一到了下雨时节就会漏水。
当年云家的繁华盛景早已瞧不见半丝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挥之不去的陈旧与落寞。
面对这些,云浅浅却从来不曾抱怨,平素只是安静的待在自己的浮云阁,与紫苏日熬夜熬的赶制绣品,只盼自己终有一天能够支撑到兄长醒悟,重振云家往昔的风光岁月。
停下手中那让人几乎目不暇给的在彩色和绸布中穿梭的刺绣动作,云浅浅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颈项,几天前病癒之後,她就开始着手绣着另一幅八幅的绣屏,日夜不停的赶工,这活计是那日她的奶兄去云裳阁,素锦姊姊让奶兄带回来的,说是有人订制的,给的银两也很足,让她绣得精细些。
用自己的双手挣钱,她从来不引以为耻,更何况若能靠自己的双手扶持着兄长步上正途,那麽再苦她也引以为傲。
只是……真的有用吗?
这两三年,她交给大嫂的银子其实不少,一开始大嫂还会推托不收,也会关心她银子打哪儿来的。
身为一个闺阁女子,她自然知道闺誉的重要,所以自也不敢让嫂子知道她私底下为了支持云家替云裳阁做绣娘之事,只推说那是之前爹亲在世时给她的私房。
几次以後,嫂子便不再追问,无论她送去的银两有多少,皆二话不说的收下。
从小早慧的她自知这便是人心,也不多说什麽,但随着嫂子的索要越发频繁,她就知道自己许是终有一天会走上两个出嫁姊姊的後路。
或许年纪小小便已经历了生死关头,所以她的心中对於权力财富本就看得极轻,如今这麽做不过是为了成全娘亲和兄长的执念罢了。
只是,她也很明白云家的这个坑有多深,凭她一己之力就算熬瞎了眼,只怕也难填十分之一。
如今她也即将及笄,之前兄嫂还可以说是为爹亲守孝而耽搁了她的婚事,可现在若是再拖下去,只怕就要流出兄嫂苛待嫡妹的流言了。
嫂子出身的骆家向来以朝廷清流自居,最是爱惜名声,但嫂子清贵的气质没学到,私下使的阴险手段倒是会了不少。
她的两个姊姊的出嫁虽说是出自嫂子的意思,但最後却是她娘亲拍板定案的,嫂子在姊姊们出嫁时还抹了几把眼泪,自然那一切的恶名就降在她娘的头上了。
对於这种情形,云浅浅不是没有阻止,更劝过了许多回,偏偏她娘自父亲骤然亡故後,便将所有的心思都寄托在兄长身上,再加上嫂嫂的舌粲莲花,时日一久她的劝言也引得母亲的反弹,越发不待见她了。
想到这里,云浅浅又忍不住长叹一声,只觉自己被那浓浓的无力感给綑得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突然间,门外传来了一串脚步声,然後门帘被掀起,跟着响起的是骆氏那带着点尖锐的嗓音。
一进门,骆景福脸上尽是关切的朝坐在绣墩上的云浅浅走去,云浅浅自是起身相迎,还来不及见礼,骆景福就连忙的说道:「妹妹身子好多了吧,你可别怪嫂子在你生病时没来探望,实在是这一大家子的事儿,天哥儿也得了风寒,嫂子这才抽不开身,那日妹妹送来的银两嫂嫂已经收到了,也多亏你这事事为家里着想的性子,嫂子心里不知道有多感激,若不是妹妹相助,咱们家可就要闹出笑话来了,说起你的兄长啊,这整日办文会,汲汲营营的想要为咱们家挣个光,也不知道多辛苦,他……」
口一开便是一长串的话,让云浅浅想要开口都找不到机会,只好含笑听着骆景福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直说了好一会儿,骆景福才发现云浅浅含笑却不答话,心下一阵不悦,但面上却不显,只是终於停了口。
「妹妹,怎麽都不说话?莫非真的怪起嫂嫂冷落了你?」
彷佛就是个体贴的嫂子深怕得罪了自己的小姑子,骆景福脸上神情甚至有些惴惴。
望着眼前脸色十分精采的嫂子,云浅浅只觉一股疲累袭来,可脸上却半点心绪不显,「怎麽会呢?嫂嫂贤良,一切都是为了咱们云家,浅浅感激你都来不及,又怎会因为这点小事便和嫂嫂闹上呢?」
终於有了开口的机会,云浅浅忙收敛心思,打起精神应对。
这个嫂嫂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若是不小心应对,就怕一时不慎要跌入深坑之中了。
眼扫着云浅浅那比平常人还要苍白许多的脸庞,骆景福的眸底闪过了一丝不以为然,打她嫁进云家,那时公爹未逝,她看着公爹将这个病秧子当成眼珠子似的疼惜,她就满腹的气怒。
都说姑娘是娇客,可姑娘家终归有一天要嫁人的,嫁去了别人家自然就是别家的人了,所以面子上过得去也就成了,犯得着尽把好的东西全往这浮云阁送吗?
长久的妒嫉,再加上自家的夫君越发不成材,妒意成了隐隐的恨意,所以当公爹骤逝,她就花了一年的时间拢住了耳根子软又视子如命的婆母,这才渐渐的连面子上的功夫也不肯做了。
「说起来,妹妹向来是个贴心懂事的,你对嫂子的好,嫂子嘴上虽然没说,可都把你的好牢牢的记在心里了。」
「一家人怎麽说两家话呢?嫂子是为了侍奉母亲,又为了打点哥哥的前程,嫂嫂所做的一切,浅浅又哪里会不懂呢?」
「也亏得有妹妹,否则这一大家子的事,我还真是想撂开了都不管呢!」
骆景福精致妆点的面容上漾着笑,但话语却隐隐的透着一股子云浅浅想要忽视却办不到的威胁。
低头,云浅浅抿唇不语,摩挲着手中的粗瓷杯子,半晌後再抬头,脸上依旧如方才那样平静无波。
「嫂子有什麽难处尽管说,要是妹妹做得到,又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自当替咱们云家尽一分心力。」
她的唇舌发涩,原来那天送去的两千两根本填不满骆氏的贪婪,她竟连多给她一点时间都不肯,显然已经为她找着了买主。
听出了云浅浅话语中的屈服,骆氏自觉再次赢得了一场的胜利,语气之中自然也带着一股高高在上,「总是麻烦妹妹又怎麽好意思呢!这嫁鸡随鸡,为云家盘算自然是我分内之事,只不过近来娘亲和天哥儿的身子总是时好时坏,这不,嫂子本打算去霞云山上的上的普济寺烧香祈福的,可偏偏琐事这麽多又抽不开身,只好能央妹妹辛苦一趟了。」
「我道嫂子是有什麽难事呢,我虽体弱,但上趟佛寺还是能的。」
「这……」虽然云浅浅一口应下,但骆景福脸上的为难未减,甚至双眸闪现的算计更加毫不遮掩。
暗暗深吸了一口气,云浅浅现在并没有跟骆景福撕破脸的本钱,於是再言笑晏晏地问道:「嫂子还有什麽为难事,但说无妨。」
「这回我其实本来打算自己去的,所以早已与普济寺的住持说好了,要连做三天的祈福法会,所以还得麻烦妹妹多忙碌些。」
不但得去上香,还得住在哪儿!
云浅浅便是再有城府,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了。
自己已到了能出嫁换钱的年纪,本以为此行只是让人相看,所以嫂嫂才编出了这个理由让她出门,但相看并不需要住在普济寺啊!
「真的得要住上个几夜吗?」云浅浅刻意有些迟疑的开口,彷佛对於自己是否应该答应有些难以决定。
「自然是的,这回是为婆母祈福,妹妹自来是个孝顺的,咱们这回将法会做得大些,神佛自然也会多多护佑婆婆,你说是不是?更何况婆婆向来疼妹妹,什麽好的东西都往这浮云阁送,若是妹妹连去寺里帮婆婆做个祈福法会都推三阻四的,这话传了出去,妹妹就不怕自己的脊梁骨被人给戳穿了吗?」
相较於刚刚的暗示,这话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骆景福浑身上下已经散发出一种去不去是她说了算的强势态度。
云浅浅本不欲在这上头与骆景福针锋相对,於是望着再也挂不住温和良善面具的骆景福,眼神迷离,语气不解地说道:「嫂嫂怎地说得这般严重呢?若是妹妹的脊梁骨被人戳了,难道大哥就不会受到影响吗?」
「你……」骆景福既然出身大家,自然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於是对於云浅浅那轻飘飘的问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嫂嫂尽管放心,既是对娘亲的孝心,我自是不会推辞的。」
其实,骆景福虽说精明,可太过情绪外露,自己不过小小试探一番,她便这般沉不住气,不过想印证的,云浅浅也已经印证了,想来这一趟她非去不可了!
「那就好,後日一早我会安排好马车,其余的一切我会安排妥当,你就好好的在普济寺为咱们云家祈福吧!」
第二章 尚未开窍的主子
帘子还在晃动,方才被骆景福的丫鬟荳菀阻在外头廊上的苏嬷嬷和紫苏已经迫不及待地进屋来,两人皆是一脸忧心。
苏嬷嬷一见云浅浅,就按捺不住性子的问道:「姑娘,您怎麽就答应了?」
云浅浅苍白的脸上尽是苦笑,很是无奈地反问:「我能不答应吗?我若不答应,嫂子只怕现在就会让人套马车回娘家去。」
「回去就回去,大少奶奶这几回的行事越发偏执,眼里只怕早容不下姑娘您,这回让您去寺庙祈福,只怕後面还有事儿等着呢!」苏嬷嬷恨声说道。
前几天她家姑娘受寒後浑身烫得像火炭,她和紫苏几回到主院去求大少奶奶延请大夫,可她却总是推三阻四的,如今姑娘好不容易身子好些,结果她却马上过来要求姑娘入寺祈福三天!这事怎麽想怎麽怪,便连她这个向来谨守分寸的下人都忍不住要质疑她的做法。
看出苏嬷嬷的忧心,即便云浅浅心里也觉得骆景福的行为有异,可是不想苏嬷嬷太过忧心,仍冷静出声安慰道:「嬷嬷先别忧心,最坏的状况咱们不是已经先想好了吗?」
听到云浅浅的话,苏嬷嬷忍不住地倒抽了口气,急急道:「姑娘,您可先别冲动,事情也不一定就到了那地步了啊!」
「我知道,只不过咱们也是得要做出最坏的打算,若是情况真的至此,总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吧?」
她从小缠绵病榻,无聊时也只能看书来打发时间,她爹又疼她,所以总是费尽心机蒐罗古籍给她打发时间,如今自己赖以为生的绣技也是那时在古籍中找着的古技法,反正她时间多,钻研着也让她钻研出些许的门道来。
也因为看得书多了,眼界自然也与寻常的闺阁女子不同,她早在骆景福嫁进来没多久就知道自己的嫂嫂是个不容人的,只那时她还傻气的以为多了个嫂嫂就像多了个心疼她的姊姊,每每只要有机会,就会想要缠在骆景福的身边。
毕竟那骆景福也是出自书香门第,父亲是户部侍郎,官职在京城中算是不错,骆景福本身虽不是那种拔尖的美人,可也算得上是清秀,再加上性子有些泼辣,不似闺阁小姐一般那样软绵绵的没有个性,所以也能管得住自家兄长。
可很快的她就发现,骆景福在人前当然对她亲密有加,可是一旦周遭无人待她便很冷淡,甚至几次不经意间,云浅浅发觉骆景福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挑拨娘亲与她们这些女儿之间的情感,她便在心中警戒起来。
尤其在嫡亲姊姊被算计出事後,她的心中便更多了几分戒心,也觉得自己的将来只怕不易,所以早早就暗暗地盘算着自己的後路。
还好,这两年的准备让她现在不至於手忙脚乱,所以刚刚骆景福前脚刚走,她便已经开始盘算应变之道。
对她来说,她早就明白人心易变,世事无常,现在好的,将来未必还是好的,现在不好的,也未必一直都不好,日子都是人过的,只要用心经营,再差也有三分。
再说句不合规矩的话,谁说女子就一定要依附男子而活,在後宅不快活的那些女子,一半原因在男子,但何尝没有一半原因在於自身?所以她不怕低嫁,便是生活艰难一些,只有夫婿是个上进的,她也不会嫌弃,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可看着骆景福如今这有些出乎常理的安排,云浅浅隐隐也嗅出了一点不对,能让骆景福这样费心,这对象的身分只怕不低,可能还很高。
就因为身分很高,以她的身分只怕也没有资格攀附,何况云家如今的情况,真的想要高嫁去富贵人家做正妻,只怕也是不能。
但若要将她送给人做妾,骆景福只怕也拉不下那个脸,那可是要让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的,所以总要想些手段,比如说,污了她的名誉,让她不得不顶着不好的名声与人做妾,如此一来,既讨好了那些贵人们,自己为了要在贵人的身边活下去,也得努力让云家能够多几份的实力。
贵人、贵人……突然间一张猥琐的脸庞闪过她的脑海,云浅浅心下一冷,总是带着温文浅笑的脸庞蓦地罩上了一层寒霜。
「紫苏,你带上上回母亲送来的小吃食,你和那芸彩不是有话说吗?这阵子我生了病,你也忙碌忧心,下午你就去找芸彩散散心、说说话吧!」
闻弦歌而知雅意,伺候了云浅浅这麽久,紫苏便知其中真义,於是上前,抿唇含笑地屈膝行礼,脆声说道:「谢姑娘放奴婢休息一下午,奴婢一定会好好把握的。」
起身後便俐落地朝着门外走去,她知道姑娘是想要知道主院那儿最近有什麽异动,若非有什麽情况,以大少奶奶珍惜名声的性子,又哪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
望着紫苏离去的背影,云浅浅又略略一想,便扬声道:「嬷嬷,今儿个你回家一趟吧,让奶兄将一切准备好。」
「姑娘!」不似紫苏那样应得乾脆,苏嬷嬷那张皱纹已现的脸庞出现了明显的犹豫,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就真的没有别的路了吗?姑娘的一生是不能踏错一步的,姑娘若是真的离家而去,从此不但要隐姓埋名的过日子,许是还会像是无根的浮萍一般任人欺凌,姑娘可得想清楚啊!」
「嬷嬷,我不过是做足准备罢了,若是照一般情况低嫁,我自会认命,可若是还有其他的算计,那我宁愿飘零一世,也不愿屈辱偷生,嬷嬷难道不知道骆氏是个什麽样的人吗?」
「这……」想到方才听到骆氏说话时自己的心惊肉跳,苏嬷嬷也不得不承认状况的确有可能如姑娘所想的一样不好,「不如咱们去找夫人吧?」终归是亲娘,虽然夫人一直将老爷的死因怪在姑娘身上,可虎毒不食子,夫人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女儿被堆入火坑吧?
苏嬷嬷的建议让云浅浅的舌尖泛起了难言的苦涩,这些年,她娘在骆景福的影响下,越发的不待见她了,不但不让她晨昏定省,甚至难得见到时,还会时不时地刺她两句,让人听得难受。
她知道母亲这是怨她,她总觉得是她害死了她爹,毕竟她爹若不是为了替她找奇药,也不会趁着出门去西南替皇上办事时,竟弯去了西南的深山大林寻药,结果不知怎地就染了怪病,被送回京没多久就归天了。
「母亲这几年的想法越发钻进牛角尖里头了,骆氏若是真要使坏,不是已经说服了母亲,便是将母亲瞒了个滴水不漏,以她的手段必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此时去找母亲,她未必能信。」
再说了,她也从来没指望她那个糊涂的亲娘能为她做什麽,打从大姊被设计失了名声丢了婚事,就算明知其中有蹊跷,但娘亲却在骆景福的花言巧语下,得过且过的不去查出真相,直接放弃了大姊,任由大姊带着污名低嫁时,她就知道她的娘亲在某些想法上已经陷入魔怔了,尽管她屡次出口相劝,可她娘却也因此越发不待见她。
「别打扰母亲了,她身子也不好,一向多思多忧,更何况将来嫂嫂也是要与她送终之人,我又何必枉做小人呢?」云浅浅淡淡的说道。
不是她不在意亲娘,只是方才骆景福既然敢那样毫不遮掩的威胁,只怕早就在母亲面前做足了功夫,如今她再去讲什麽,母亲只会觉得她与嫂子不对盘又多疑,哪里能够改变什麽?她不愿做这样的白工!
更何况这几年她也觉得累了,即使她一心为了云家,可是在母亲的不谅解、兄长的不长进和嫂子的敌视中,她真的觉得心烦。她身子不好,能够再活几年又有谁能够知道,在这一刻,她突然真的很想过一段清静的日子。
「姑娘……」望着浑身散发出一股疲累的云浅浅,苏嬷嬷终於还是妥协了,其实她也心疼自家的姑娘啊!「好吧,老婆子这一生终究是要跟着姑娘的,但凡只要嬷嬷还有一口气在,自也不会容人欺辱姑娘,姑娘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本来的劝言全成了豪气万丈的誓言,那护犊子的模样让云浅浅忍不住地噗哧一笑,原本渐凉的心也被一道暖流滑过。
是啊,她还有苏嬷嬷,还有紫苏呢!云家容不下她,她走便是了。
这麽一想,原本沉重哀伤的心思便淡了不少,转头又能兴致勃勃的与苏嬷嬷细说着以後的日子该怎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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