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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试阅] 夏晴风《我的世界,你不能只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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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8-6-25 09:47:06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8年6月15日

内容简介:

几年的恋情告终後,他收了波士顿大学的聘书接下教职,
原以为,在那场买醉+一夜情後,他就会心死也不会再爱,
不料,他遇见了她——他的学生、他的追求者、他的惊喜包。
他不知道别人发现自己的一夜情对象是指导教授会怎麽反应,
但她很特别,她说她不想错过他,她要积极努力的追求他,
然後设了个总共只会告白36次的停损点,
接着用她的温情晚餐诱惑他、她的10张A4爱情研究报告取悦他,
用她满满的幽默与笑容让他几乎撑不到36次就投降,
可究竟是怎麽了?说好他如果也爱上了就来查尔斯河畔同赏樱花,
为何那不想错过他、不让他只在心上路过的女孩却失约了?









  楔子

  人生究竟是一场醒不过来的恶梦,或美梦?

  酒吧走运动风装潢,吧台里的酒保一头棕色短发,碧蓝色眼瞳,身材高大,肌肉结实,有如参加健美比赛夺冠的健美先生。他粗壮的双臂纹了印第安传统图腾,右上臂纹的图腾是雷鸟,左上臂则是蛇,还有着将近遮住半张脸轮廓的络腮胡……

  墙上的大型电视萤幕正在播放世界盃足球联赛,吧台前,一名穿着剪裁十分合身的深灰色笔挺西装的东方男子,旁若无人且专注地数了数他面前排列整齐的Shot杯。

  数完後他举手朝酒保比了一,这时一名身材火辣、五官深邃明艳的红发女郎,挪到他身旁的空位,低声与他调笑,他却恍若未闻,不曾给予丝毫回应。

  一名女子推开酒吧大门走进来,因为店里的桌椅、吧台全是以厚实的木头打造而成,木头的香气与酒气,交织成独特气息,瞬间朝她扑去。

  酒吧里原本喧闹的气氛,在她推门而入时有瞬间安静,这时大型电视萤幕播放到知名足球员用一记漂亮射门得分的画面,酒吧顿时爆出热闹欢呼声,消灭这一刹那的安静。

  她泰然自若地往吧台方向走,全然不意外刚刚推门而入引起的那瞬间安静。整间酒吧就两张东方脸孔,她很清楚自己的外表在西方人眼里就像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女,她在东方男子另一边的空位落坐。

  酒保走过来,神情严厉,「我们不提供酒给未满十八岁的青少年。」

  她默默拿出证件,推向酒保,用标准流畅的英文,开口道:「我满十八岁很多年了。」

  酒保狐疑看了她一眼,再看看证件,表情明显惊愕,低声咒了句Shit,顿了一瞬,咕哝道:「你这张娃娃脸,要我卖酒给你,我会有罪恶感,即使你已经满十八岁很多年了……」

  她无奈耸了耸肩,做出凄苦表情,可怜兮兮的说:「我被男朋友抛弃,他拿走我大部分存款,我已经连续三天没办法好好睡了。你能不能行行好,卖我两杯酒?」一副就快哭了的样子。

  外表很粗犷的酒保又低咒一声,接着二话不说直接倒了一份威士忌,然後说:「酒很烈,喝慢点,我请客。你被骗了多少钱?」

  「三万!那些是我努力工作存下来的留学基金,我从台湾来波士顿才半年,而那个长得一表人才的王八蛋,骗我他是投资经理人。他说上个月他有一笔投资操作错误,急需金钱周转,等这个月结算了,就可以把钱还我。我好心借他钱,可没两天他就不见了,手机门号也停用了,去他住的地方房东还说他搬走了,甚至他根本不叫彼得,而是叫菲力普……」

  她劈里啪啦说了一大串,仰头灌一口烈酒後,呛咳出声,咳得撕心裂肺、眼角悬泪,模样极度伤心痛苦,完全符合她口中的故事。

  外貌粗犷的酒保是个性情中人,听完她的遭遇,又再为她倒了一份威士忌,转身找来纸跟笔,推向她说:「把你的住址写下来,万一你喝醉才好帮你叫车,送你回去。」

  她警惕的望了酒保一眼,神情甚是防备,「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想骗我地址,或者把我送回家後再对我做什麽坏事?你放心,我绝不会喝醉,我可以自己回去,你不用担心。」

  而坐在她身边的东方男子,始终不理会试图搭讪他的明艳红发女郎,此时却转向她,问了句—

  「你从台湾来的?」

  他的声音有如好听的名琴,简单几个字,便奏出迷人音调。

  她转头迎上他的眼,那双眼深沉得像没有边际、深不见底的海,且他说的是中文,那句字正腔圆的「你从台湾来的?」,意外抹去她几丝思乡的焦躁。

  「我来自台湾。你也是台湾人吗?」她反问。

  那双有七八分醉意的深邃黑色眼眸,听见她的问题後,神思一刹那显得遥远,彷佛穿透她飞往不知名的远方。

  好半晌,他才悠悠地说:「嗯,我也算是台湾人,我母亲、父亲都来自台湾,但我在美国出生,只去过台湾几次。」

  她睁大眼睛十分惊讶,出生在美国、成长在美国,只回去过台湾几次,却能把中文说得流利又字正腔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中文说得真好,我猜你在家都跟父母讲中文吧?」

  他微微地笑了,摇摇头,拉回视线朝她望一眼後,又看着自己面前那排Shot杯,低声道:「我母亲在我出生那天过世,我没跟父亲同住,中文是我自学的。」

  「自学的?你真厉害,可以把中文说得这麽好。」她由衷惊叹。

  他唇边微微拉开一道轻浅弧度,似笑非笑的侧脸看起来有些落寞与伤感,明明他们算不上认识,她却想抹去他脸上的孤寂表情。

  她伸出手,情不自禁碰触他的手背,一股巨大深沉的哀伤瞬间朝她席卷而来,那并非她的感受,而是来自於他,她像是能实际看见他的心,那样死气沉沉,充满了阴郁黑暗。

  她不知道,人竟可以如此绝望……

  她的手紧紧覆盖住他手背,这举动招来了他的注视。

  「你不要哭……」她对着他忧伤的眼瞳说。

  他神情有一瞬愕然,下意识用另一手摸了摸脸颊,似乎不确定他是否醉到连落泪了都浑然不觉。可两颊是乾的,有些冰冷,他松一口气,望着她,轻浅地笑道:「我没有哭。」这是他的回答。

  「你的心在哭泣。」她说。

  两人沉默相对,他抽出被握紧的手,淡淡丢出一句,「我的心不会哭。」

  他招来酒保,又点了杯烈酒。

  她蹙眉,对他的话不认同,且看着他抽出的手,心有些空落落的,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靠近他,然後贴在他耳朵边低声说了一段话。

  不意外的,他再度用愕然的神情望向她,这一回合,沉默延宕了很久。

  然後他仰头喝光最後一杯酒,从皮夹抽出两张百元美钞,放在吧台上,凝视她,眼神是深思、探究与打量。一会儿他问:「这附近有家很好的饭店,你确定要去?」

  「如果你愿意付房费,我们就去那家饭店。」

  他起身,二话不说拉了她的手往外走。

  等他们一进行政套房,门关上後,他灼热的唇旋即向她压过来,下一秒,她感觉所有的凉意与氧气都被他夺去,她喘息着,头晕脑胀、浑身发热……

  在她还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什麽事时,上衣已经被他褪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厚重的外套是什麽时候被脱下的。

  理智最後一次回到她的脑子里时,是他覆在她身上,进入她的那一刻,而他睁大了眼睛无法置信的望着她,开口时的声音充满了错愕,又像是带了几丝愤怒,质问—

  「你是第一次?!你不是说你被男人骗了?」

  「我是被男人骗了,但他骗的是我的钱,又不是我的人……」她嘟囔回嘴,回得理所当然。

  也许是她可爱的语气让他酒醒了几分,他轻轻退出她的身体,却招惹来她的抗议。

  「嘿!请别告诉我你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跟处女做是不道德的,你刚刚已经把我从处女变成非处女,既然开了头,就要有始有终。这时候只有神经病跟柳下惠,才会做一半就停下来……」

  他安静的躺在她身边,听她埋怨的语气、跳Tone的词句,轻轻笑出了声。

  「我今天喝太多酒了,我们重来吧,你是第一次,如果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是对你的不尊重……不过,你其实值得更好的男人,值得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既然初夜保留这麽久,为什麽今天冲动的选择一个陌生人?因为被骗了三万块美金吗?」

  「你的话真的很多,要互相了解是吗?好,我今年二十三岁,喜欢艺术却学商,现在是商学系研究所研究生,至於哪一所学校,请恕我不能告诉你,我们只是一夜情,其实知道对方的名字就可以了吧?我的英文名字是Reena,中文名字……也恕我不能告诉你。好了,换你自我介绍,然後我们就可以快快重新开始,趁我的感觉还没跑掉之前。你知道做爱这回事,女人很讲究感觉……」

  耳边又传来他的笑声,轻轻的、低低的,带了些拨撩人心的磁性……

  「你笑什麽?」

  「笑你虽然已经二十三岁,却仍保有孩子的率真。」

  她觉得他像在嘲笑她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她起身作势要离开,他却伸手一揽将她抱住,声音既轻又温柔—

  「好,换我自我介绍,我的中文名字是汤书毅,书写的书、毅力的毅,四岁开始学中文,一年多前跟正式交往两年多的女朋友分手,因为忘不了她,常到酒吧买醉,总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像爱她那样爱另一个女人……」

  他抱着她,一手食指在她纤细的右臂上来回轻画。

  「这世上没有什麽事、没有什麽痛苦是不能遗忘的。」她打断了他的话,引来他深深的注视。

  「你知道吗?分手後每一天、每一个夜晚我也告诉自己同样的话,这世上没有什麽事、没有什麽痛苦是不能遗忘的……」他注视她的眼神灼热灿亮,一个如孩子般率真的二十三岁女孩,却准确无误说出他心里的话,像命运给出的预兆。

  「没错,所以你今天晚上好好跟我做爱,别再想她了,把痛苦全都忘掉。」

  「好……」他声音既低又沉,他的唇覆上她的,他想要遗忘,忘却思念的苦、失去的痛,所以卑鄙的利用一个年轻女孩柔软芬芳的身躯……

  他爱了她的身体,也尽其所能带给她欢愉,她热情的回应、激昂的呻吟,是她享受性爱的证明……

  她时常作梦,有些梦真实得会在未来闯进她的现实生活,人们称那些梦为预知梦。

  她常作预知梦,这是她不想对人说的秘密。

  十八岁生日那天,她许了一个心愿,但愿自己不再预知亲朋好友的死亡,命运之神或许听从了她的愿望,十八岁生日这天,她是作了一个梦,但梦到的是她走进一间酒吧,胡诌了一个故事,跟一个叫汤书毅的男人发生关系……

  那是一场旖旎绮丽却又真实得像是会在未来发生的春梦,她知道在未来,那场梦会成真,她不知道的是,为什麽隔天她会趁他熟睡时安静离开饭店套房……

  即使是在梦里,她都能真切感觉到,她是真的为那个男人心动。

  那为什麽她会毫不留恋地走出套房?明明她那麽喜欢他,喜欢到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就跟他开了房间,愿意把初夜给他……

  第一章

  「入冬以来最强烈的冷气团将於明天报到,入夜开始有零星降雨,海拔一千公尺以上的山地可能迎来今年入冬第一波降雪……」

  电台广播主持人用好听的声音预告了坏天气。似也预告了什麽坏事……

  她气喘吁吁的骑着脚踏车,汗水沿着她额头、颊边滑落至颈项,她压根不在意身上的衣服已经沾了汗水,前胸後背都湿透了。

  奋力加速骑过几条大街,右转是一段上坡路,她不顾双脚疲累继续冲刺。

  就快到了!她对自己说—就快到了!

  上坡路过後左转有一小段下坡,这条仅容一辆车子通过的小路,是别墅连接外面县道的私人道路,下坡让她速度加快,一路冲到铁门前。

  尖锐刺耳的煞车声响起,她在撞上铁门前的最後一刻停了下来,仅仅距离一寸,她一把扯下耳机,摔开脚踏车,迅速掏出钥匙,打开铁门旁的侧门,狂奔进去。

  她穿过花园,帮佣林妈正在花园里修剪花草,朝急急忙忙的她说—

  「小姐,你慢一点,夫人在休息……」

  她一边往屋里冲,一边对林妈喊道:「林妈!快进来帮忙,叫救护车,快点!」

  已在舒家帮佣二十多年的林妈,见打小看着长大的小姐这般心急火燎的慌张模样,心头一窒,赶紧放下花剪,跟在小姐後头进了屋。

  女孩脚没停过,继续往二楼冲,觉得全身氧气快被她一路暴冲榨乾,下一秒眨眼,毫不意外的,她在通往三楼的楼梯转角处看见躺在地上显然已经昏迷的继母。

  她冲过去蹲下来,伸手碰触继母隆起的腹部,旋即像触电一般,一幕接着一幕影像排山倒海在她眼前掠过—

  「她是魔鬼!她是魔鬼!是她!都是她害死了我儿子……」继母凄厉的哭喊着。

  「你说话,是不是你推的?」父亲近乎歇斯底里地质问她。

  她被林妈压着,跪在病房的地板上,空气充斥着消毒水味道,她的心有股火在烧,跪下的那一刻,她真希望是自己真的动手推了一把……

  林妈打电话叫完救护车後,上来二楼,再要往上便看到她举着一只手,神情呆滞地跪坐在昏迷的夫人身旁。

  「小姐,你……」

  「不是我推的,我没有推她……你跟我後面进来的,我上来阿姨就躺在这里了,你有看到,对不对?」刚刚闪过眼前的影像,让她本能开口辩解。

  「小姐……你冲回来就叫我打电话叫救护车,我在楼下打电话……我没有看到,我上来就只看到小姐你跪在夫人身边……小姐你、你是不是不小心推了夫人?」林妈惶恐又紧张地说。

  林妈在舒家工作二十多年,她原是一心护着小姐,起码在三年前新夫人刚进舒家门时,她整颗心完全在小姐这边。毕竟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原来的舒夫人在六年前因为意外过世,那时小姐才六岁。

  林妈记得当时舒先生有多心痛难当,甚至恨不得能随夫人一起去,不过人总是这样,再深的痛,只要时间磨得久就会淡去,一年过去、两年过去……悲痛欲绝的舒先生终於恢复如常,认识现在的夫人後,於三年前再婚了。

  对刚进舒家门的新夫人,林妈其实是防着的,她也担心小姐会被新进门的夫人欺负虐待,那时的她还没忘记原来的夫人对她的好。

  但就像舒先生因为时间过去,慢慢忘记原来夫人的好,林妈也从一心站在小姐那边慢慢的转向了新夫人那边,为什麽呢?道理其实也不难懂,新进门的夫人总归是能给实质好处的人,只要林妈做得好,新夫人毫不吝啬,每半年帮她加薪。

  一年多前,林妈的儿子出了严重车祸,新夫人知道後立刻联络舒先生动用关系,安排最好的外科医生为她儿子动手术。从那次开始,林妈的心就完全偏往新夫人了。她想,夫人对她这个外人都能如此关照帮忙,对舒先生的孩子不可能太差。

  後来夫人与小姐之间发生的事,她看在眼里,都觉得是小事,夫人不曾对小姐有过身体上的伤害,更不曾大声斥骂过小姐,夫人只是、只是常常不同意小姐做她喜欢的事。

  好比小姐从小学芭蕾,小姐一直很喜欢,但夫人去年开始禁止小姐去上课,理由是担心小姐跟不上繁重的课业。林妈想,夫人是出於好意。

  又好比,夫人没多久也停掉了小姐的钢琴课,理由一样是担心小姐课业繁重无法负担,後来小姐的英语家教、数学家教,都被夫人辞退了,因为夫人觉得小姐的成绩已经够好,不需要再额外聘请家教。

  这些应该都是小事,除了一件事,连林妈也觉得夫人不该如此。

  上个月夫人将小姐房间里所有的照片全数没收,所有小姐小时候跟原夫人的合照,夫人全拿走了,还在小姐面前将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烧掉。

  不管小姐怎麽哭、怎麽哀求,夫人都当作没听见、没看见,自顾自地烧完所有照片。

  烧完照片後,夫人声音很温柔的对小姐说—

  「只有烧掉这些照片,你才会把我当成你真正的妈妈,小雨,你妈已经死了,我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女主人,等你长大就会懂了。」

  後来,小姐在房间待了整整两天没出来,不吃也不喝,先生刚好到欧洲出差,根本不知道,而夫人也不在意,只对她说—

  「孩子饿了,自然会出来吃东西。」

  就在林妈犹豫要不要偷偷打电话将事情告诉先生时,小姐走出房门,跟她要了一碗粥、一杯牛奶,在餐厅一口一口慢慢吃、慢慢喝、慢慢掉眼泪……

  吃完也喝完之後,小姐哽咽地对她说—

  「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但永远都不是我妈妈,林妈,这个家已经不是我的家了,连你都不再为我了。我要赶快长大,离开这里……」

  林妈当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只能红着眼眶看小姐离开餐厅的背影,那背影落寞又消瘦。

  所有的事一点一滴被时间改变、被人改变,林妈也不知道事情怎麽会走到这种地步,她跟小姐的关系又怎麽会弄僵了?

  一个月过去,这个家变得安静、死气沉沉,先生不知道家里出了什麽事,只觉得小姐不再活泼,不再看到他就开心的说东说西。

  小姐没对先生说照片的事,自己也没提,夫人肯定不会对先生说。

  林妈隐约觉得这个家就要散了,却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麽快,她以为至少也要等到小姐十八岁考上大学後,哪里知道夫人会突然从三楼摔下来,更把孩子摔没了……

  夫人肚子里的是个男孩,是先生盼了很久的男孩,舒家也算家大业大,先生当然渴望有个继承人,谁知道事与愿违。

  所有事都是比较级,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摔没了之後,醒来情绪崩溃,指控是小姐害了她,因为她烧了小姐所拥有的跟生母的合照,所以小姐怀恨在心。

  先生这才知道照片被烧掉的事,只是与失去继承人相比,烧掉原夫人跟小姐的合照这件事显得微不足道。

  先生反覆质问小姐,是不是她推了夫人?他要小姐跪在夫人面前,好好把事情说清楚。

  小姐原是不肯跪的,先生就要她压着小姐跪下。

  小姐跪下後,对先生说—

  「妈妈出车祸那一天,我不让她出门,跟她说车子跟车子会相撞,我不要她跟外婆一样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你把我拉开,说小孩子不要乱说话,然後你带妈妈出门,是你先带走我妈妈,今天就算真是我带走没出生的孩子,也不是太过分……」

  啪!先生重重一掌落在小姐脸上,眨眼间,小姐嘴角溢出血丝。

  「小姐……」林妈喊道,伸手去扶被打得倒地的小姐。

  「打得好、打得够狠,看我爸打我,你是不是开心了?!妈妈?你想当我真正的妈妈,永远都不配!」

  「舒笑雨,你闭嘴!」舒瀚峰扬声喊道。

  「你送我去美国吧,去年我听到你们讨论要送我出国念书,我在这个家是多余的人,早晚要被送出去,既然这样就现在送,以後你们都不必看见我、不必听我开口说话。我回家就马上整理我的东西,这样大家都满意了!」

  她费力爬起来,挺直了身,不顾父亲在她身後喊她的名字,走出单人病房。

  多亏母亲当年在美国生下她,她一出生便拥有美国公民身分,那天晚上她拨了越洋电话给远在美国的亲阿姨,隔天父亲的特助就陪她搭乘飞往美国最早的班机。

  「你知道泰勒吗?」

  「泰勒?」他挑起眉,脸上布满疑惑。

  「如果我告诉你,十年後会出现一个叫泰勒的年轻男人,他会成为好莱坞名人争相邀请的人,因为他能和死去的人沟通,你相信我吗?」

  「相信什麽?相信你有预知能力?还是相信他是真正的灵媒?」

  「你相信人死後有灵魂吗?」

  「小妹妹,你不觉得这些问题对你来说太深奥了吗?你还小,生命才算刚开始,现在思考死亡後的问题,实在太早了……」

  「你不相信,我知道。人多半只愿意相信眼睛看得见的,可是有些人的眼睛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有些人可以感应别人感应不到的。我告诉你,十年後真的会有一个泰勒,他因为宣称能够跟亡魂沟通而成为好莱坞有名的灵媒……」

  「这是你的预言吗?」他的眼神带了几许怜悯,阿姨说小女孩的母亲在她六岁时过世,对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打击确实很大,他能理解。

  「是啊,我能看到未来或是梦到未来,不是全部的未来,只有某些片段。我很少对别人说这件事,我爸爸说我胡言乱语,这世上相信我的大概只有妈妈,但我想……说不定妈妈也只是安慰我,她并不是真的相信我……

  「如果她相信我,我跟她说不要出门的那天,她应该会听我的,可是她没听,她选择跟爸爸出去,然後……就没有然後了……」

  说到最後,小女孩已有些在自言自语,明显眼眶泛红,晶莹剔透的眼泪就要坠落下来。

  年轻男子低低地叹口气,他摸摸小女孩的头,蹲下来与她双眼平视,他温和的语气带着理解的抚慰,「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但没有什麽痛苦是过不去的,相信我,你一定能过得一天比一天好。」

  「你妈妈生你的时候过世了。」她说着,悬在眼眶边的泪水直直坠落下来

  年轻男子的脸有一刹那怔愣住,小女孩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你刚摸我的头时,我看见了……」

  年轻男子回过神後,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你也是灵媒吗?」

  「不,我不是,我只是偶尔能看见。我不会通灵,没办法跟亡灵沟通,也许十年後的泰勒可以……如果你想跟你妈妈说话……」

  「不,我不想。」年轻男子打断她未完的话。

  「我还看见……」她又开口,却再次被他打断。

  「你确定不是阿姨告诉你我妈妈的事?确定是你看见的吗?」

  「我确定是我看见的,不过我知道你并不相信我……」

  年轻人蹲在她身前不置可否,片刻过去,他站起身,再一次摸了摸她的头,沉默的转身离开。

  小女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耸耸肩,似乎不在意年轻男子突兀的离去……

  一阵闹铃声响起,将舒笑雨从睡梦中唤回现实。

  她懒懒地伸手,摸索床头柜上的闹铃,几秒後将按键按下,吵得人头疼的铃声戛然而止。

  再过几秒後她坐起身,右手抓了抓一头乱发。

  又作梦了,梦到她十二岁刚到美国,阿姨帮她办了派对的时候……

  那些已经过去的片段,偶尔也会跑进她梦里搅局。

  她不太记得跟她说话的人是谁,甚至现在也想不起对方的长相,刚刚在梦里还清楚的片段,醒过来之後忽然就变得模糊,不过她倒是记得她问过的那一句—

  你知道泰勒吗?

  十一年过去了,好莱坞出现一个年轻灵媒叫泰勒,偶尔看到泰勒的节目,她会停下来。

  她没忘记当年她是怎麽看见未来的泰勒,刚到美国那天,阿姨带她认识新环境後,问她想不想看电视,她点点头拿起电视遥控器,还没按下开关,刹那间便看见泰勒的节目片段……

  她的预见能力常常突然出现、突然中断,由不得她控制。

  随着年纪增长,她渐渐能看淡这种「超能力」。

  掀开身上的薄被,她打哈欠、伸懒腰,理了理思绪,离开柔软大床。

  再不久是她二十三岁的生日,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是波士顿大学研究所录取通知。

  下个月开学,最近这几天她忙着整理东西,她已经在网路上预订好学校宿舍,这两天就能将所有东西整理完毕。

  她下床,双脚才沾地,房间门就被人猛力推开,进门的是跟她当了快一年的室友海莉,来自伦敦的交换学生。

  她们系所不同,两人的个性和处事方式也称得上南辕北辙,相处起来却意外合拍。

  海莉十分严谨,凡事讲究计画步骤,不像她随兴所至,想什麽做什麽。

  「晚上的聚会你别忘记了。我还是无法相信,你居然决定去波士顿!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再不然到牛津跟我作伴也行啊!」海莉夸张叹气。

  自从知道她选择就读波士顿大学的研究所後,海莉已经不止百次夸张表达她的惋惜。

  「你为什麽一定要去波士顿?哈佛、耶鲁、牛津……随你挑,为什麽偏偏是波士顿?」

  她耸肩膀,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说:「你可以当作是命运呼唤我去。」

  其实她就像没有根的浮萍,大学选择念柏克莱,只是想到加州看看,至於研究所选择波士顿大学,说是命运召唤也不算夸大。

  她依稀记得自己十八岁生日,曾作过一个跟波士顿有关的梦,还是一场令人脸红心跳的春梦……

  只不过如今梦里的详细内容,她忘得差不多了,毕竟谁能记得五年前的梦境细节呢?

  她确定那一场梦会发生在现实中,但梦境与人都模糊了,就连梦里男人的轮廓她也记不清楚了。

  但既然波士顿大学录取她,阿姨又在波士顿,她到波士顿大学读书,也可以常去看阿姨。至於那个梦,走一步算一步吧,该发生的就是会发生。

  大学在加州这四年,她跟阿姨的联络少了许多,初到美国的前三年,多亏有阿姨照顾,她的小留学生生活才不那麽艰难。

  高中她选择念寄宿学校,是不想再给阿姨添麻烦、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撇除亲情的匮乏,在金钱上,她算是过得富足宽裕,每个月父亲固定汇入的金额够她生活无虞。

  十二岁离开台湾後,她跟父亲唯一的联系,只剩存摺簿上每个月一号固定转入的数字,亲情对她来说早已经薄成一串为数不高不低的数字。

  想起与父亲的关系,舒笑雨有些出神,这时海莉伸手抓住她,说—

  「艾薇,你又神游了!」海莉抗议她的出神,艾薇时常神游的「坏」习惯众所皆知,这个与西方女子相比显得娇小的东方女孩,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迷人气质。海莉与她同住将近一年,算是见怪不怪了。

  海莉抓住她手臂那瞬间,舒笑雨眼前迅速闪过画面,她眨了眨眼,反手握住海莉。

  「回家去,最好明天就回去,越快越好!」她语气十分严肃且焦急。

  海莉摸不着头绪,她订的是两个礼拜後的飞机回伦敦,一开始以为艾薇跟她开玩笑,但仔细想想几回艾薇对同学的特别「劝告」……

  好比半年前,艾薇要伊丽莎白去体检,伊丽莎白没去,隔没一个月,伊丽莎白在图书馆昏倒,後来检查出来是脑肿瘤破裂,没几天,伊丽莎白走了。

  三个月前,文生跟几个好朋友去冲浪,出发前艾薇要文生别去,但文生还是去了,结果再也没有回来,搜救员找到文生已经是两天後了,一个突然的大浪卷走文生,吞噬了他年轻的生命。

  上个月,艾薇对她坦白,她有时会出现预知能力……

  海莉紧张反问:「你看见什麽了?」

  「海莉……」她的声音带了几许难过与同情,「你母亲生病了,你若是明天回去,还有两个多礼拜可以陪伴她,如果你半个月後才回去,就没有剩多少时间了。」

  「怎麽可能?我上星期才打电话回家!」海莉无法相信,上星期打回家,接电话的正是母亲,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像生病的人。

  「你妈妈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听我的,明天赶快回去。」

  海莉摇头,完全无法相信,她转身走出房间,奔回自己卧室找手机。

  十几分钟後,海莉眼眶泛红,回到舒笑雨的房间,说:「你真的说对了……我妈妈生病了,很严重……我刚刚打电话给我爸爸,他全跟我说了。我订了今天的飞机,晚上聚餐我不能去,帮我跟大家说抱歉。」

  「你剩下的行李,我帮你整理打包,再帮你托运,这里剩下的事,你别担心,有我帮你。」舒笑雨说。

  「艾薇,谢谢你。」海莉上前,紧紧给她一个拥抱。

  「要不要我陪你去机场?」

  「不用了,我刚打给东尼,他马上过来送我去机场,剩下的事麻烦你了。我回英国再打电话给你。艾薇,虽然你说过,你恨自己有预知能力,但我想这是上帝给你的祝福。你不知道,现在我有多感激你。保重,有机会到英国玩,一定要来找我……」海莉边哭边说,又抱了她一回。

  「天啊!我多希望你能来念牛津,你那麽优秀……」海莉又说。

  「我的Mr. Right在波士顿。」她只好这麽说。

  「原来如此……你们认识很多年了吗?」海莉道。

  「我们还不认识,可我梦到他在波士顿。」

  海莉破涕为笑,「我相信你一定能美梦成真。」

  「等我美梦成真那天,带他去英国找你。」

  「一言为定。」海莉真诚的笑开来。

  「一言为定。」她也笑了笑,却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能美梦成真。

  她们又聊了一会儿,人高马大的东尼就走了进来。

  「嘿,艾薇。」东尼向她打了招呼,转而望向海莉,「都准备好了吗?宝贝。」

  「我没什麽东西要带,剩下的东西艾薇答应帮我整理。」

  「好,我也会帮忙。你不要担心。」东尼说,「刚来的路上我想过,这边的事我会尽快处理好,下个礼拜我也去英国。」

  「真的?」海莉惊喜交加。

  「当然是真的。这种时候我怎能不在你身边!」

  「谢谢你……」海莉情不自禁亲吻东尼。

  两人拥抱亲吻,像是完全忘了舒笑雨这个旁观者。

  她安静的在一旁看着海莉、东尼两人,心里生出一些羡慕。

  东尼是道地的美国人,本打算申请哈佛法研,却因在一年前认识海莉,两人陷入热恋,没多久东尼改变志愿,转而申请牛津的研究所。

  与东尼、海莉再一次拥抱、互道再见後,舒笑雨一个人在宿舍打包整理她与海莉的东西时,幽幽地想—

  爱,无畏国籍、无畏天涯海角……只要一方愿意,就能厮守相随。

  明天是舒笑雨的生日,也是她来波士顿第三天,都安顿得差不多了。

  她昨天拨电话给阿姨,想告诉她这件事,但管家告知阿姨在英国,两个月後才回来。

  天色晚了,她正犹豫要叫外卖或者简单下厨,手机铃声响起。

  「哈罗?」她接起电话,另一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海莉。

  「艾薇……」海莉的声音明显哽咽。

  「你还好吗?」她问。

  「还好,我妈妈昨天走了。」

  她握住手机,不知该说些什麽,「我很遗憾」或者「我很抱歉」,听起来像空泛的安慰,她晓得失去亲人的痛苦,任何言语都无法安慰,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幸而,海莉是个性开朗正向的女孩,她很快振作起来。

  「我没事,东尼一直陪着我。艾薇,谢谢你,我真的很感谢你……我不敢想像,要是你没叫我早点回来,最後这段时间我不能陪着我妈妈,有多可怕……

  「明天是你生日,我先跟你说生日快乐,可惜接下来我有很多事要忙,今年没办法帮你准备生日礼物,明年一定补给你。」

  「你的心意我收下,礼物就别麻烦了。」她微笑着说,心里有些酸涩,海莉的母亲刚过世,她却还惦记着自己的生日,这样的友谊实在难能可贵。

  「虽然不能送你礼物,不过我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惊喜,你说过你的Mr. Right在波士顿,既然他还没出现,说不定我要介绍给你的这位帅哥,就是你梦见的Mr. Right……」

  「海莉……」她开口试图阻止海莉,但海莉比她强势,直接打断她。

  「听我说,艾薇,默特跟你一样不喜欢盲目约会,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他跟你见面,你不知道在英国多少名媛淑女想抓住他这个贵族单身汉。他风趣幽默、体贴温柔,人长得帅不说,光是身家百亿就让许多女人趋之若鹜,且他热爱户外活动,这点跟你很像—」海莉滔滔不绝的说。

  「既然他这麽完美,你怎麽不留着自己用?」她打趣反问。

  「我可是有东尼了,何况我跟他不来电,除了这两个理由也没有其他的了。我们一起长大,在我眼里他像无所不能的超人哥哥,加上他的女人缘太好,我知道我的魅力没有大到能够让他拒绝所有诱惑……」

  「我的魅力也不够大,你别白费心思……」

  「你太小看自己了,你完全就是他喜欢的型。我还没告诉你,他是中英混血儿,喜欢东方女孩胜过西方女孩。我花很长时间想说服他,他都不为所动,但你知道吗?我将你的照片传给他之後,他立刻答应跟你见面。

  「艾薇,你相信我,默特人真的很好,你刚到波士顿,一个人应该也没什麽事,跟他见见面有什麽损失?他正在跟教授合作一项实验研究,还需要半年时间,他也在波士顿大学研究所,我等一下把酒吧的地址传给你……」

  「海莉!」她为难地喊了一声,实在很不愿意答应这个盲目约会。

  「别这样嘛,答应我你会去,明天晚上七点。如果不是百里挑一的好对象,我不会贸然介绍你们认识,他条件这麽好,你不认识一下太可惜了……」

  「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一个研究所没毕业的研究生,哪来的身家百亿?」

  「一半继承家业,一半当然是他奋斗来的,他到波士顿读研之前,在家族企业工作了三年,沃森医药生技有现在的规模,一半要归功於他。」

  「沃森医药生技?」舒笑雨扬眉。

  「你不是英国人大概不知道……」

  「我知道。」很不巧,她真的知道。

  阿姨这两个月跟男友去英国,就是打算跟沃森谈一项合作,她记得两年前,有一次阿姨跟她提过沃森的年轻副执行长很不错……

  世界还真是小。

  「你知道?」海莉有些讶异,「既然你知道,我就不用再花时间告诉你他有多富有,答应我,明天晚上你一定会去!我得去忙了,一会儿把地址传到你手机,一定要去喔。东尼在叫我了,先挂了,拜。」海莉没等她回答就挂了电话。

  她握住已经断线的手机,没几秒,一则简讯传进来,是酒吧的名称与地址。

  舒笑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跟对方取消约会,旋即又想到,海莉根本没告诉她对方的联络方式,大概是不想她主动取消约会。

  浅浅吐了口气,她放下手机,决定在宿舍简单下厨打发一餐,明天还要出门,想想真的有点懒。

  对於认识新对象这件事,她实在提不起多少兴致。

  第二章

  爱情其实是场马拉松,倘若在某一段路用力过度,到了末段就会失去冲刺的力气,他想,这次他是跑了一场失败的马拉松。

  对清清,他尽了全心全力,以至於现在他失去所有力气,终点却还如此遥远。

  从西岸到东岸的距离,一年多时间过去,他心上的痛,似乎没因为时间空间而减少太多。

  他爱了苏清清几年?

  清清十六岁时,他们初次见面,一见锺情的戏码在他身上发生,他始料未及。

  初见清清後,他用尽方法守护在她身边,直到清清二十八岁,可最後清清选择的,依旧是唐旭初……

  爱,不是努力多少,就能收获多少。

  到波士顿这麽久,他依旧想她,尽管清清最後选择的不是他,他却难以停止想念……

  有人说,一段感情最彻底的结束,需要另外一段感情的开始,他不是没想过再找个新对象,只不过,每当这念头出现,放眼望去身边的女孩,竟没有一个能让他产生一丝想交往的冲动……

  他喝完第三杯龙舌兰,这时酒吧门被推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朝他靠过来,他没抬头,一阵娇软的女音随即在他的耳边轻响—

  「一个人?介意我坐你旁边的位子吗?」

  他不喜欢太浓烈的人工香气,对方带着挑逗意味的轻语,也勾不起他丝毫兴趣。他听见她的话,却不想回应,他对着酒保比一,不多时,与他熟识的酒保又倒一杯龙舌兰过来。

  「我们不提供酒给未满十八岁的青少年。」

  他闻言抬头,看见酒保皱起的眉头。

  一道清脆嗓音,在他另一侧空位响起—

  「我满十八岁很多年了。」

  舒笑雨刚推门进来的刹那,便觉得这家酒吧她彷佛来过,说完第一句话,她下意识皱起眉头回想,她好像在梦里说过同一句话……

  她默默拿出证件,挥开似乎十分熟悉的记忆。

  看着酒保检查证件时露出的惊讶脸孔,她无奈耸肩,有一张娃娃脸又不是她的错,碰上正义感十足的西方人,实在让她很困扰。海莉说过,碰上这种时候,只要故事编得够精彩就能博取同情。

  之前她跟海莉去过酒吧,也遇过几次类似的情况,正义感十足的西方人不想卖酒给她,海莉就会编出博人同情的故事。

  她毫不犹豫仿效,随口面不改色编着故事—

  「我被男朋友抛弃,他拿走我大部分存款……三万!那些是我努力工作存下来的留学基金,我从台湾来波士顿才半年,而那个长得一表人才的王八蛋,骗我他是投资经理人。他说上个月他有一笔投资操作错误,急需金钱周转,等这个月结算了,就可以把钱还我。我好心借他钱,可没两天他就不见了,手机门号也停用了,去他住的地方房东还说他搬走了,甚至他根本不叫彼得,而是叫菲力普……」

  她不常喝烈酒,为了一口喝光酒保倒来的烈酒,旋即呛到。

  她呛咳好几声,咳出了眼泪,活脱脱就是一副被男人欺骗金钱又欺骗感情的可怜模样。

  而她旁边的东方男子,这时已望向她,用中文问道—

  「你从台湾来的?」

  那道低醇好听的声音让她怔愣了一瞬,她究竟在哪里听过同样好听的声音?

  她望向男人好看的脸、深邃的眼……莫名的熟悉感奔涌上心头,她却怎麽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我来自台湾。你也是台湾人吗?」她用中文回答。

  「嗯,我也算是台湾人,我母亲、父亲都来自台湾,但我在美国出生,只去过台湾几次。」他语气平淡,没带多少私人感情。

  「你中文说得真好,我猜你在家都跟父母讲中文吧?」

  「我母亲在我出生那天过世,我没跟父亲同住,中文是我自学的。」

  「自学的?你真厉害,可以把中文说得这麽好。」她惊叹道。

  他唇边微微拉开一道轻浅弧度,似笑非笑的侧脸看起来有些落寞与伤感。

  她伸出手,情不自禁碰触他手背,突然一股巨大深沉的哀伤朝她席卷而来,那并非她的感受,而是来自於他,她看见他的心、看见过去的他,死气沉沉地充满了阴郁黑暗,绝望得没有一丝光……

  「你不要哭……」她脱口而出,全然没意识到这句话多唐突。

  「我没有哭。」他愕然道。

  「你的心在哭泣。」

  两人沉默相对了一会儿,他抽出被握紧的手,淡淡说:「我的心不会哭。」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靠近他,贴在他耳朵边低声说了一段话—

  「我猜你是失恋了吧?如果要彻底结束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新的恋情开始。」

  他神情再度愕然,早先闪过的念头被她说出口,感觉像被她不经意触碰到心底最柔软的一块……

  他没来得及说什麽,她又在他耳边低声说—

  「我想我没办法给你一段新恋情,但我听说做爱能暂缓痛苦,你要不要跟我试试看?刚好,我很痛苦,你很痛苦,能碰在一起也算是缘分吧。」

  两个身在异乡的同乡有缘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梦中的画面闪过脑海,她想,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很柔软,她身上有股自然纯粹的淡香,她说的话,不经意就触动他柔软心弦。

  他不是个冲动的人,对这个来自台湾的年轻女孩,却罕见地产生了冲动。

  他仰头喝光最後一杯酒,从皮夹抽出两张百元美钞,放在吧台上,然後凝视她,眼神是深思、探究与打量。

  一会儿他问:「这附近有家很好的饭店,你确定要去?」

  「如果你愿意付房费,我们就去那家饭店。」她的语气有些调皮。

  在这个英语为主的国家,他们两个不算认识的东方人,用多数西方人听不懂的中文交谈,像在一个透明气泡里,两个人自成一个旁人无法介入的世界。

  他起身,二话不说,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舒笑雨完全忘记她来这家酒吧是为了赴海莉为她安排的盲目约会,她彻底忘记她的约会对象了。

  在眼前男人牵起她的那一刹那,她的世界就只剩眼前这个男人,无论是感性的理性的,她只看得到他,说不出为什麽,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或许,她的梦境将在今日成真……

  舒笑雨依稀记得十八岁作的梦、记得这家酒吧,却想不起梦里的细节、说过的话、发生过的所有事,但她知道他们会做爱,在今天晚上。

  这是她不想抗拒的命中注定,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对男人动心。

  她无法对任何人说她的「看见」,在旁人看来,她随意跟一个男人走、随意决定与他发生关系,是件疯狂的事。

  只有她的心明白这决定有多正确,因为她看见了他的心,看见他已伤痕累累,却仍带着无比勇气与坚毅,努力活着。

  她的心瞬间被他触动,有时候爱的起始与萌芽,不过是一个短暂瞬间。

  他们朝他说的那家饭店奔去,他要了一间行政套房,入住手续完成後,他拿了房卡,牵紧她的手,两人沉默相视片刻,搭电梯走到房门外。

  他将房门打开,她走了进去,他随後进来,反手关上门。

  他灼热的唇旋即向她压来,真实世界中不曾经历过的汹涌慾望,将她彻底吞没,理智完全停顿,失去功用,他的每一个碰触都让她如同被火轻吻,灼热熨烫在每个舒展开的毛孔。

  理智最後一次回到她的脑子里时,是他覆在她身上,进入她的那一刻,他睁大了眼睛无法置信的望着她—

  「你是第一次?!你不是说你被男人骗了?」

  「我是被男人骗了,但他骗的是我的钱,又不是我的人……」她嘟囔回嘴。

  她可爱的语气让他酒醒了几分,他轻轻退出她的身体,却招惹来她的抗议。

  「嘿!请别告诉我你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跟处女做是不道德的,你刚刚已经把我从处女变成非处女,既然开了头,就要有始有终。这时候只有神经病跟柳下惠,才会做一半就停下来……」

  说话当下,十八岁那场梦境里发生的事、说过的话,忽然如潮水向她席卷而来,她说了在梦里说过的话,而他的回覆也完全如她所梦—

  他叫汤书毅……

  在该说的话都说完後,他温柔地爱了她的身体。

  他亲吻她的脸颊、唇瓣、颈项……他半是轻吻,半是轻吮,在她雪白细致的肩上游移,他用温热唇舌品嚐她胸前的柔软,她的蓓蕾因慾望而坚挺,微微胀疼,更多感觉是酥麻。

  她发出连自己都不熟悉的低吟,那饱含慾望的紧绷声音,真是她的吗?

  身体深处不自禁泌出了暖湿,他的唇舌爱过她胸前的柔软,接着轻吻未曾让人碰触过的私密之地。

  他温热的舌尖轻柔的抚触她最敏感柔软的细蕊,她的身体为他敞开、为他颤抖……近乎高潮那一刻,他再度进入她、占有她、填满她因慾望煎熬而胀疼空虚的身体。

  她因他的占有,圆满了。

  她跟随他的节奏,抵达从不曾经历过的激情巅峰,她的身体因极致的欢爱而疲累。

  她不知道,落入睡眠後,汤书毅起身翻找她的身分证明文件,知道她是美国公民,名字并不是Reena……

  他能理解她自我保护的心态,他迅速记下她的社会安全码,拿了她的手机拨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接着将拨号记录删除。

  他不能给她什麽,但至少能为她「找回」三万块美金,这大概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将近天亮时分,舒笑雨忽然醒过来,发现她一丝不挂地被他抱着,她眨了眨眼睛,想起昨晚他们的身体如此契合,他们之间的性爱……

  尽管她未曾经历性爱,也知道那样水乳交融的欢爱并不多见。

  她喜欢他,更正确地说,是远远超过了喜欢,也许接近爱的程度。

  只是当你不了解一个人时,谈爱是种奢侈。

  「清清……」

  她听见他的梦呓,听见一个女人的名字,她眼前又出现了景象—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东方女子,身上穿了件手术服,她出了手术室,笔直朝汤书毅走去,然後缓缓拉开笑容,那抹笑点亮原本就十分美丽的脸庞,那样灿亮的笑容让周遭一切相形失色。

  「手术非常成功。」她声音如黄莺般悦耳。

  「辛苦你了。」汤书毅望着女子,眼底写满深情。

  舒笑雨像个旁观者,看见这清晰的一幕从眼前闪过。

  命运,很爱跟她开玩笑,让她看得这麽清楚……

  她几不可闻的叹口气,然後轻轻从他怀里抽身。

  他睡得很沉,并没有因为她抽身而醒过来。

  她蹑手蹑脚将散落的衣服一件件穿回身上,深深再看一眼沉睡的他,有些不舍,但仍转身拿了属於自己的东西,不再犹豫,离开了套房。

  离开饭店後,理智全回来了,她记起昨晚的盲目约会,拿出手机检查,果然好几通未接来电,以及留言讯息

  她听取留言,手机那头是海莉焦急的声音—

  「艾薇,你还好吗?怎麽不接电话?默特昨天要等实验数据,到酒吧已经将近八点了。他要我跟你说他很抱歉,他不是故意放你鸽子,因为我没给他电话,一时之间他也联络不上你。

  「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把他的电话留给你,并把你的电话留给他,但我怕你会跟他取消约会。你听到留言回我电话吧,不管什麽时候,打给我都可以。不要生我的气……」

  她接着听了第二通留言,有些意外,对方的声音饱含磁性,十分好听—

  「艾薇,你好,我是海莉的朋友默特,本来今晚应该跟你见面,很抱歉实验室出了一点问题,数据跑得过慢,我到酒吧时你已经不在那里。

  「真的非常抱歉,如果可以,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弥补,就当是普通朋友见个面,让我请你吃顿饭,海莉跟我说过,你和我一样不喜欢盲目约会。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没事,可以的话请回我电话。」

  她回拨电话,才一接通就立即被接起,海莉焦急的声音传过来—

  「艾薇吗?」

  「是……」她才说了一个是,想说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截断了。

  「艾薇,听我说,默特不是故意的,昨天晚上的实验对默特来说很重要,他没想到会出错,我昨天说过他了,你不知道我多着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如果你肯让我把话说完,就会知道我没有生气。」舒笑雨有些无奈地说:「我昨天去酒吧,遇到他了……」

  「遇到他?谁?默特吗?可是他说……」

  「不是默特,是我跟你说过的Mr. Right。」

  「真假?」海莉在那头惊呼。

  「我为何要骗你?假若骗你可以让我赢得一百万的话,我也许会考虑。」她笑笑的说。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遇到命定的Mr. Right,还没有心情开玩笑,那不是很糟糕吗?」她打趣。

  「你确定你是遇到了Mr. Right?而不是生我的气,或生默特的气,随便找一个理由搪塞我?」

  「我没那麽无聊,我真的遇到他了。昨天晚上我跟他一起离开酒吧,因为遇到他,我根本忘记跟我约的是默特。」

  「老天啊,怎麽会有这麽巧的事!」海莉惊叹。

  「是啊,如果不是跟默特有约,我不会去那家酒吧。」如果不去那家酒吧,就不会遇见他……她有些失落的想。才刚离开他几分钟,她几乎不敢相信,她会这麽舍不得离开他的温暖怀抱。

  「所以是我跟默特让你遇见你的Mr. Right?」停顿一瞬,海莉不太开心的说:「但我希望你认识的人是默特!」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看你只能接受了。」她笑说。

  然而,与其说这句话是她对海莉说的,不如说是她的自我期许,她的Mr. Right心里已经住着别人了,她也只能接受。

  「好吧,你是对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默特要是知道昨天为了实验数据错过你,他一定会後悔。告诉我,你的Mr. Right是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我不会形容,我跟他也才刚认识不久,不过他应该算是很好的人吧。」她偏着头,回想昨天晚上,撇开那些火热刺激的画面,汤书毅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人,好到嫌弃她是处女。

  「算是很好的人?这是什麽答案!艾薇,当作我拜托你,再给默特一次机会,他真的很好,各方面条件都很好,我相信你们若能在一起,一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为什麽?」

  「因为我了解默特,也了解你,你们真的很适合彼此。」海莉说。

  「可是,我的Mr. Right已经出现了,我想我最好不要三心二意。」

  「说不定你只是梦见过他,又不代表你一定会跟他结婚,你梦见了你们结婚吗?」

  「没有……」

  「那就对了,你梦见他是你的Mr. Right,但你并没有梦见你们结婚……」

  「既然是我的Mr. Right,我有没有梦见我们结婚,应该不重要。」她打断海莉的话。

  「当然重要,你只是梦见他,这不表示他真是你的Mr. Right,难道在你梦里,他身上有贴标签写『我是艾薇的Mr. Right』吗?」海莉质问。

  而她被海莉的问题逗笑了。

  确实,在梦里汤书毅身上并没有任何标签,写他是舒笑雨的Mr. Right。

  或许真的就像海莉说的,她只是梦到了他们之间会发生的事情,事情过去後,不代表她在汤书毅心里或生命里会占据任何重要位置。

  当初她对海莉说她的Mr. Right在波士顿,其实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只是在遇见汤书毅後,她竟有几分希望那句无心的玩笑话是真的。

  「……没有。」几秒的沉默後,她回答海莉的问题,「没有什麽标签,只是我梦到他,梦里的感觉很好,我就这麽以为了。」

  「所以他也可能不是你的Mr. Right……」

  「可是我们上床了。」她直接了当的说。

  「你……」海莉吐出一个「你」字,好半晌没有下文,尽管她与艾薇只认识一年,当了一年的室友,但她们彼此交换了许多秘密,包括什麽时候发生初吻,什麽时候给出第一次。

  就她所知,艾薇还是个处女……

  海莉曾觉得,超过二十岁还保有初夜,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当时艾薇的说法是东方人看待性的方式严肃而慎重,很难单纯为了欢愉或好奇而性。

  她不是很能理解艾薇的想法,但她很清楚,艾薇对性这件事有多谨慎保守,所以更能明白当艾薇说出她跟一个人上床了那代表她有多喜欢对方。

  「你们才刚认识就上床了?」海莉终於挤出声音。

  「严格来说,我跟他认识不到一小时,就上床了。」现在想想,好像有点荒谬与疯狂。

  「他真的这麽好?」海莉完全不敢相信,认识不到一小时……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这麽好,我只确定我愿意把自己给他,也庆幸我的第一次是跟他,无论他是不是我的Mr. Right,我都不後悔。」

  海莉在手机另一头,沉默一瞬,依旧不死心,说:「聪明人在做买卖前,会充分比价试用,所以你做任何重大决定之前,先给默特一个机会,试用看看。既然你已经有经验,很容易可以分出好坏……」

  海莉说得大言不惭,艾薇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反驳道:「人又不是物品,怎麽能随意试用?」

  「我想默特一定不会介意让你试用看看!」

  「好吧,看你如此推荐他的分上,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会打电话给他,找时间约他出来吃饭,这样你满意了吧?」说完,舒笑雨在心里叹口气,要是不承诺会再约默特见面,海莉大概不会放过她。

  「你不会後悔的。」海莉振奋的说:「你一定要打电话给他,别食言。」

  「好,我保证过两天一定打电话给他。」

  她们又随意聊了一会儿,海莉才心甘情愿地挂电话。

  舒笑雨将手机收进包里,走过两个街区後,她驻足回头望向饭店,尽管命运沉默无声,她却始终相信,时间会为一切写下最好的答案。

  如果他是她的Mr. Right,他们一定有机会再相遇,若能再相遇,那麽她愿意放手一搏,努力进驻他的心……

  毕竟此时此刻,她下不了非要他不可的决心。

  她看见在他心上的那个女孩,拥有难以撼动的地位,她自认赢不了。

  第三章

  舒笑雨盯萤幕看了半晌,每个月一号,是她父亲汇钱进户头的日子,她也总会在这天连上网银,查看户头增加的数字。

  她眨了几次眼睛,一再确认帐户上确实有两笔转入金额—一笔是父亲每个月固定汇入的三千美金,另一笔是陌生帐户转入的三万美金……

  谁会汇三万美金给她?是有人汇错帐号吗?

  她瞪着那笔三万美金数字,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究竟是谁汇这麽多钱给她。

  要报警吗?她犹豫着。

  每个月一号,看习惯只有一笔三千美金入帐,下意识用那串数字证明父亲对她还有微薄的爱,或许有些可悲,可她不知从何时起,已对这样的可悲感觉麻痹且习惯了。

  这个月帐上平白无故多一笔三万美金,让她几近平稳无波的心脏小小激动了一番。

  到底是谁汇的?这问题着实困惑她好一阵子,思索片刻後依旧没有答案,她索性关掉笔电。若是有人汇错款项,银行应该会通知她吧?

  明天学校开学,一小时後指导教授约她Meeting,狄克森教授在生物医学工程上享有盛名。

  听说一年多前他才答应波士顿大学邀请,从西岸到东岸来授课,收到学校的录取通知後,她便积极寻找指导教授,狄克森教授是她的首选。她没想到她用Email寄出自身学经历资料询问狄克森教授是否愿意指导她後,短短三天就收到同意的回覆。

  一般来说,暑假期间通常会先Meeting,不过狄克森教授坚持开学前一天再Meeting,讨论研究方向与主题。

  其实在两人来往的Email里,她大致说明过自己的专业以及未来想进行的研究方向,下午的Meeting只是进一步确定主题方向,应该不需要太多时间。

  昨天她已先整理好资料,将资料列印出来後收进透明资料夹,再次确认所有东西都带齐,她背起深黑色帆布包出门了。

  波士顿大学的校园沿查尔斯河而立,建筑物散布在市区,与街道融合,整个学校像个大型社区。凭心而论,她十分喜欢这个拥有一百七十多年历史,充满古典英伦气息的老学校。

  她信步沿市街行走,经过一栋栋坐落於大街上的校园建筑,微风徐徐吹来,难得的感受到一丝惬意。来到所属学区,她顺利找到狄克森教授的办公室,才准备要敲门,未料办公室大门在同一时间被打开。

  她与开门的高大男子视线相交,对方明显一愣,而她在这短短刹那间,预视到一幕不可思议的画面—

  眼前的年轻男子身穿黑色燕尾服,而她则是一袭白色婚纱,两人双手交握一把蛋糕刀,三层的结婚蛋糕上有对糖制新郎新娘,新郎左手执了片心型白巧克力,上头用黑巧克力写着「Mort Yang」,新娘则是右手执了片白巧克力底黑巧克力字相同的心型巧克力,字写着「Ivy Shu」。

  对她来说,这闪过的画面太过惊悚,她一时无法移动,脑海接着响起海莉说过的话—

  「你梦见他是你的Mr. Right,但你并没有梦见你们结婚。」

  「难道在你梦里,他身上有贴标签写『我是艾薇的Mr. Right』吗?」

  在她梦里,汤书毅身上确实没贴「我是艾薇的Mr. Right」标签,此刻她却预视了一场婚礼,结婚蛋糕上的新郎新娘各执了名字,新娘的名字是她。

  如此清晰,想否认都没办法的「特殊标签」。

  太过震惊的她,更没想到下一秒对方就准确无误的喊出她名字—

  「艾薇?!」

  「我们认识吗?」她有些呆傻地反问,看着明显有西方人深邃五官、白皙皮肤的年轻男子,清俊脸庞上一双东方人才有的如墨眼瞳与深黑发色,她非常确定不认识对方,不曾见过他。

  「我看过你的照片,海莉传的,我是默特。」他开口,眼底闪着迷人笑意。

  「喔!默特……」真的很巧,巧得不能再巧了……

  「那天真的很抱歉,海莉说你会打电话给我,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这几天比较忙,要准备跟狄克森教授讨论的资料,本来想今天跟教授讨论完再打电话给你,很抱歉让你等这麽久。」虽然嘴巴上这麽说,其实她根本忘了要打电话给他,且她百思不解,怎麽默特会是新郎,而她是新娘?

  「是吗?你确定今天会打电话给我?」默特挑了挑眉,神情带了点促狭,完全看穿她根本忘记打电话这回事,「我怎麽觉得你根本将我抛到九霄云外?」

  「对不起……」她尴尬地笑着道歉,接着坦率承认,「我确实忘了该打电话。」

  「我接受你的道歉,反正我是罪有应得。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那天晚上真的非常抱歉,我赶过去时已经七点五十了,没有一个女孩应该等一个男孩这麽久,是我的错。你是狄克森教授的学生?」

  听着他的话语,她真的觉得默特是个道地的英国绅士,然後……没有然後了。

  她朝默特点点头,不知接下来该说什麽。

  默特似乎看出她的尴尬,侧了身,准备将她让进办公室,他继续带着那朵大概超过百万伏特的迷人笑容,用充满磁性的嗓音说—

  「教授刚接了一通电话,我想应该差不多结束了。你快进去吧,晚一点我打电话给你,我保证我不会忘记打电话这件事。」他对舒笑雨眨了眨眼,潇洒离开。

  望着默特离开的背影,她不得不承认海莉说的没错,光是帅气阳光的外表,默特足以拿下九十九的高分,若再加上他迷人风趣的谈吐、不凡的家世背景,确实是个让女人们趋之若鹜的钻石级单身汉。

  收起这些思绪,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入狄克森教授的办公室。

  教授的专用办公室十分宽敞,沙发区与办公桌间隔了一座中国山水画屏风,让进入办公室的人无法一眼看见办公桌区,办公室的摆设很有东方风情,若她查阅的资料无误,狄克森教授有东方血统。

  隔着屏风,她听见讲电话的狄克森教授跟对方道再见结束通话,正想着怎麽这声音听来有些耳熟,原本坐着的男人站起来,离开办公桌区,绕过屏风走出来。

  面对面的那一秒,两个人都震惊了—

  汤书毅!

  舒笑雨完全无法移动。

  那个东方女孩!

  汤书毅有些震惊。

  对了,Ivy Shu……他今年新收的研究生……

  他们几次Email往来,他看的全是她传的书面资料,只觉这个学生仔细确实。

  他曾打电话跟在柏克莱任教的蒲教授询问她的学习成绩、研究态度,蒲教授大力推荐她,於是他没有疑虑的回覆了她,同意担任她的指导教授。

  可他压根没想到……总之,他根本没将前几天偶遇的Ivy跟他新收的研究生Ivy联想在一起!

  震惊过去後,他开口打破两人不知僵持了多久的沉默。

  「Ivy Shu?」

  连他都意外,他的声音竟有些控制不住的低哑,脑袋瞬间跑过许多事—

  那晚她告诉他的名字是假的、读的科系也是假的,那麽很可能她被骗三万美金的事也是假的吧?!

  「狄克森教授?」到底这世界有多小?一连两个巧合,打得她措手不及。

  汤书毅点头。

  命运一次给了两个莫名其妙的答案,舒笑雨简直不知该哭还是笑!

  新郎默特……

  狄克森教授是汤书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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