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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试阅] 元柔《养妻趁早》(护妻联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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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3-16 09:3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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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8年3月9日
内容简介:
她是九黎族的巫女,来寻他是她今生的使命,
而他的天命是替她平定族里的内乱?!呵,他征战沙场多年,
西北关王这赫赫威名也不是摆着好看的,岂会被她几句话就拐去,
偏偏见她被坏人伤了,他那满肚子的怒火彷佛要将对方碎屍万段才能平息,
还一怒之下当真领兵去帮她平乱,让他确定了自己对她的情意,
好不容易等一切糟心事都搞定了,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他俩的婚事,但是,
她为什麽没有告诉他,身为巫女是不能嫁人的啊啊啊──
第1章
黑夜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四周,火堆旁有不少穿着绣银色花纹的黑色衣裳的男女正在跪拜,女子身上还穿戴着不少厚重的银饰,而在这些人的後方,有不少人吹奏着笛子、拍打着小鼓,接着咚咚咚的大鼓声响加入轻缓诡异的节奏中,其中一名跪拜的女子站了起来,她黑纱覆面,银流苏垂落在黑纱前,身姿轻柔地在火堆前起舞。
她的手一挥,长袖划过夜空,黑色衣裳上的银丝闪闪发亮,脚跟一转,清脆的铃声跟着响起,配合着大鼓的声音,不停地旋转身体,她举起双手快速地转动脚步,猛烈的火势彷佛随之起舞般忽大忽小,在最後一声大鼓声落下时,女子旋身一转,又跪回火堆的前方,所有乐声同时停止。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三下叩首後站起身,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等大部分的人都离开了,负责跳神舞的女子才缓缓地伸手轻轻一挥,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怎麽的,火焰突然窜高了不少,凝滞的空气中有股微风吹拂而来,吹动了她面纱上的流苏。
七十多岁的大祭司阿贺达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到她身边,他身後还跟着两名四十多岁的男子。
「黎真,娘娘是否有降下什麽旨意?」
黎真透过黑纱看着阿贺达,「进屋再说吧。」方跳完剧烈的神舞,她全身都是汗。
四人在黑夜的山中行走,不一会儿走进一个村落,村落里也是一片安静,他们直直地走到最深处的一间竹屋,竹屋四周并不像村落其他的房子紧凑密集的盖在一起,只有望出去才能看到远远地有几间屋子错落。
「阿姊。」竹屋里的黎婷已经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先一步打开大门。
黎真伸手制止她想脱口而出的话,快速带着长老阿贺达几人一起进屋,竹屋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药香,黎真直接走进房间里换衣服,黎婷则负责帮几人倒茶。
三位长老等了一会儿之後,黎真才慢吞吞地从内室的方向走出来,跟方才一样,仍是一套黑衣,黑布上面用银线绣着特殊的花纹,不一样的只有她将脸上的面纱给取下来了。
「黎真,这次祈愿娘娘可有下达旨意?」等了好一会儿,阿贺达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黎真点点头,「大祭司,我该离开了。」
阿贺达先是一愣,接着脸色变得似是有些悲伤又有些气愤,「好、好、好,娘娘总算没有抛弃我们九黎的子民,这几百年的惩罚,也是够了。」想起部落里那些人,他的心情就难掩沉重。
「离开前,我会让他们将严希送来,让黎婷负责治疗他,大祭司,这里一切就交给你了。」黎真一双潋灩生波的眼睛直盯着阿贺达。
阿贺达点点头,想说什麽却又将话给吞了回去,叹了口气後,最後只道:「你自己一切小心。」这是他们九黎等了许久的一线生机,不为别人,就为那些有九黎血脉的孩子搏一把。
气氛有些沉闷,阿贺达等三人也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只能先行离去。
待屋里只剩下黎家两姊妹的时候,黎婷才问道:「姊姊,你一定要离开吗?」她的眼底闪烁着不安。
黎真看着妹妹柔美的脸庞,轻叹口气,「婷婷,这是我的天命,几百年的宿命就应在我身上,为了九黎那些冤死的人,我必定要离开,去做我应该做的事。」
黎婷咬着下唇,「我知道,我只是害怕……」
黎真伸手轻轻抚过妹妹的头,「别想太多了,去睡吧,夜深了。」
将妹妹哄去睡了以後,黎真坐到竹窗前的椅子上,看着天空那一轮高挂的明月,月光照亮了黑暗,她看向远处错落的房子,轻轻地闭上眼睛,脑海中有几个画面快速地闪过,让她一阵晕眩,好一会儿之後她才睁开眼,露出一抹神秘的笑。
她等待的人……终於出现了。
黎真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她常常可以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有时候在睡梦中也可以预见三、四天後或很久以後会发生的事。
最明显的是,她常常可以看见那些飘散在雾气中的人,还有那些已经离去的人,或许可以说……不是人?
那时候她还小,被自己这样特殊的能力吓得半死,总是缩在被子里害怕得直发抖,但她什麽也不敢说,是过了一段时间,阿爹跟阿娘发现她不对劲,在阿娘的细细诱哄之下,她才说出这些事情,然後一切都变了。
她是九黎部落中黎家的子孙之一,自从发现她的能力之後,她就不仅仅是黎家阿真,而是大巫女黎真了,之後在大祭司跟长老的教导下,她了解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九黎到底是什麽样的一个部落。
九黎,传说女娲与蚩尤都是出自这个部落,他们是神族之後,拥有不凡的神力与力量,只不过那也只是传说神话,她并不是很相信。
有那麽一点点相信的原因,当然是来自九黎的大祭司和长老他们的教导,这麽多年下来,她早就弄清了自己身上的力量——?可与鬼神沟通,甚至是预见未来。
她还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自己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很偶然很偶然间,她能驱使那股力量为她做事,这件事她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最亲近的妹妹也不知道。
今天拜月祈愿,其实也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一个让她能离开这里的藉口,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自己会离开九黎去找一个男人。
一个在梦中已经见过千百次的男人。
黎真想起了那个人,掩不住从心底漫出来的笑意,一向端着的面容上,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在今夜拜月的时候,她很明显的感受到了预兆,但那是一种很隐约的感觉,难以言喻,简单来说,就是到了她该离去的时候了,去寻找那个可以解除九黎诅咒的男人。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话形容的是西北大漠的风光,但西北其实并不光是只有一片黄沙,还有许多绿意盎然的绿洲和一大片的草原,虽然相似,但气候与北疆还是有许多差别,物资也比北疆要丰饶许多,一向是商旅喜爱去的地方。
上一任的关王在前些年已经卸下了军职,将西北完全交给现任的关王司徒易掌管。
司徒易雷厉风行,将已有腐败之象的西北军大肆整顿了一番,并顺着当今天子的旨意,大力发展西北的商业之路,让西北更加繁荣,与北疆共同撑起西北、北疆的这一条繁华商路。
也因为来到这里的商队什麽人都有,所以城里街上的人种混杂,可以看到金发碧眼的外族人,也能见到一身黑色皮肤的崑仑奴,还有许许多多不同打扮的人。
在这些人里面,要混进一个来自九黎的黎真并不困难。黎真坐在马车上,伸手轻轻掀开马车的布帘,看着外面的景色,眼波闪动了一下。
「大闺女,你找到落脚的地方没?要不要老婆子帮你找找?」一起坐在马车里的一个老妇人热心地询问。
「找着了,谢谢大娘。」黎真目前的装扮跟她在九黎的时候差了许多,在九黎她因为大巫女的身分,平常穿的不是黑色就是白色长袍,上面都绣着大朵大朵的繁复花纹和图纹,现在的她则穿着一件简单的青色胡袍,前额也被厚厚一层头发给盖住了,只是脸上皮肤白皙得很,怎麽看都是一位娇娇的小娘子。
黎真自小生长在九黎部落,从没有出过远门,但那不代表她是个笨蛋,要远行她当然是跟大祭司打听好了出行该注意的事情,包括了遮去她太过显眼的美貌。
她离开九黎後,直接到了最近的城镇,搭上镇上镳局的马车,有时候镳局押送货物到西北时,会顺道再拉一个空马车,就是让去西北的人顺道搭乘,算是送货顺便拉人赚点小钱。
九黎部落扎根在深山,物资丰厚,只是天然屏障太多,普通人难以进入,但对於九黎的人来说,那座大山就跟他们自己的家一样,想取些什麽都可以,加上那些中原人的心计,九黎後山的药材都卖出了很高的价钱,所以九黎的族民手边都存有着银子。
而且……她明亮的双眸闪烁了一下,看到这位看似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周身环绕着一层浓厚的黑气,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亏心事,这种人怎麽可以相信?
马车辘辘到了镳局在同威的分点,镳局的人催促了一下,马车车厢里的人陆陆续续地下车。
黎真抚平裙摆上的皱摺,正迈开脚步往她的目标走时,那位大娘又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
「姑娘,老婆子瞧你一个人的,要不先跟我到家里去喝杯热水吧?」
一般人看到老妇人苍老的脸庞上挂着温和的笑,只会觉得她是个善良热心的好人,但黎真看到了她的「真相」,此时又感觉到她的手在自己白嫩的手臂上轻轻搓揉,就像在验什麽货物一样,她冷冷地瞥她一眼,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不用了,我要去找人。」还没见到人之前,她不欲惹事。
然而对方却不想放过她。「欸,别跟大娘客气,就去喝杯热水呗。」老妇人不死心地又拽住她的袖子。
好久没碰上这麽好的货色了,要能领了回去,肯定又是一大笔进帐。
黎真回头冷冷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一勾,慢慢贴近妇人的耳旁轻轻地道:「你会不会常常觉得手脚冰冷?那是因为……有很多人日夜扯着你的手脚呢……」
老妇人猛地打了个哆嗦,拽着她袖子的手也跟着一松,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地瞅着她,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样,听完这些话之後,老妇人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头顶,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黎真连多看她一眼都懒,黑气密布,这个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从没有下过山的她一路在街上打听着方向,一双眼睛好奇的左看右看——?足足可以容纳六辆马车经过的乾净街道铺着石板,规划整齐,四周人声鼎沸,街道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子,热闹的说话声不绝於耳。
坐了大半天的车,她又累又饿,闻着从街边摊贩那儿飘来的香味,她摸摸肚子,挑了一家最顺眼的铺子走进去。
铺子里坐了不少人,她顺着小二的指引坐到一张空桌前,热心的店小二瞧她一个姑娘家的,也没给她介绍啥大菜,就是能填饱肚子的两盘菜跟一盘包子。
黎真今年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即便平常表现沉稳,但对於街上的一切怎麽可能不好奇,坐在食铺里听着周围各种不同的语言,她的心情益发雀跃。
吃饱喝足之後,她起身走到柜台去结帐,顺道问道:「掌柜借问一下,你知道关王府怎麽走吗?」
掌柜正要把找的铜板递给她,听她这麽一问,抬起头看她一眼,「关王府在西边,还有一大段路呢,你往城西的方向走,到那儿再问问比较妥当。」他伸手指了个方向。
「好的,谢谢掌柜。」拿回了铜板收妥,抓紧了包袱,黎真往他指的方向而去。
一路边走边看并不容易感到疲累,只是光从食铺走到城西就足足走了快一个时辰,等她又问了人,到了关王府所在的街道,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後的事了。
揉揉发酸的双腿,黎真休息了一下才往那门禁森严的大门走去,快到的时候却犹豫了。
如果她告诉守卫她是来找关王的,守卫会放她进去吗?
在她犹豫的时间里,旁边已经有人凑上去了。
「站住!什麽人?」
一对年轻的女子从黎真身边经过直往大门而去,还没靠近大门就被守卫大声喝斥。
那对女子长得就是北方人的身段,高?健美,皮肤偏向麦色,两人被喝斥也没什麽害怕的神色,反而是娇笑一声。
「这位官爷,我们姊妹俩想求见王爷。」两人之中比较年长的那一位开口说道,她眼尾一挑,语气有些暧昧。
守门的府兵表情都有些不耐烦,为首的那个还皱起了眉头,「你们是何人?有什麽资格求见王爷,快走!别在此地无理取闹。」
自从王爷行冠礼後,每个月总有些姑娘会求上门来要见王爷,不过全都是痴心妄想,以为有美貌就能天下无敌吗?真受不了这些女人。
那对女子愣了下,年长的那位很有自信地挺了下胸脯,「我们姊妹俩仰慕王爷已久,在北地颇有名气,众人称我们为『北方双美』,你们懂意思吗?」
也不知道大美是哪来的自信,说完还很自得地拨了拨头发,跟小美两人脸上都写着「你们男人应该懂意思」的表情。
几个府兵对看一眼,然後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府兵侍卫长笑完抹去眼角的泪,「什麽玩意?北方双美?脸怎麽这麽大?你们以为关王府是什麽随随便便的人都能进来的吗?快走快走!趁我们还好声好气的时候识相点滚远些!」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北方双美被这麽一取笑,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一直不吭声的小美不满地上前一步,「哼,我们是来见王爷的,快去通报!」她懒得跟这些兵痞说话,以後她要是得宠了,一定会给这些人好看!
侍卫长用右手小指掏掏耳朵,「关王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吗?那我们王爷一天到晚得见多少人去了?快走吧。」他也懒得跟这些女人多计较。
只是他想算了,人家可不肯,双美赖在大门口僵持着,就是不肯走。
吵着吵着,这些府兵也烦了,侍卫长脸色一沉,「人话听不懂是不?那就别怪我了,都给我拿下!」
「是!」几个府兵动作迅速地上前,没两下就把北方双美给抓了起来。
「你们想干麽?!救命啊!」大美跟小美这下怕了。
侍卫长邪恶一笑,「怕了?刚才说人话不听,现在不用听了,都给我送去衙门蹲几天,就说扰乱王府。」他大手一挥,手下两个府兵就押着双美走了。
双美一边被拖着走一边求饶,但那些府兵都当做没听见,还嘻嘻哈哈地说两人是这个月以来第三批被送到衙门去的人云云。
在一旁的黎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庆幸地拍拍胸口,还好她没有冲动的直接上前说要见关王,要不然下场就要同那双美一样了。
可是现在她要怎麽办?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想不出什麽好理由,又担心在这儿待得太久会引起那些府兵的注意,只好先到街上晃一晃再说。
凛冽的寒风将军营帐外的旗帜吹得飒飒作响,主帐中,司徒易正在跟军师赵稽与副将苏邦商讨军情。
「王爷,京中发生了爆炸,北疆的鞑子蠢蠢欲动,咱们这儿也是,莫不是鞑子给混进关来了?」苏邦有些不满地看着地图上那些红色的旗帜,全是鞑子驻兵的地方。
「这些年鞑子混进来的还少吗?」赵稽瞥他一眼,摇摇头。
自从两边开了互市,不知道有多少鞑子奸细混进来,只是他们也有不少人混进去,这些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看破不说破而已。
「京城事不如想像中简单,一切等皇上的指示再谈。话说回来,最近城里似乎也不太平稳。」司徒易早收到皇上的密旨,只是不方便说出来。
赵稽摇摇手中的羽扇,「似乎是从小平州开始,好似不知道哪一族的女人被拐子拐走了,正喳喳呼呼地四处找人呢。」
「这些拐子也猖狂了些,那些土人一向把女子看得很重,把人给拐走了,这是打算闹事了吗?」提到拐子,苏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司徒易的表情也沉了下来,「西北一向百族混居,女子在族中的地位并不低於男人,若是再闹下去,只怕又会引起中原与土人的纷争。」
提到这儿,三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想起了十来年前的旧事,当时也是有一批中原人专门拐土人族里的姑娘,後来越来越猖獗,引起了这些部族的愤怒,掀起了民乱,死了不少的中原人,而那些拐子被逮住後更是没一个能落得好死的下场,直到老关王出兵镇压,这事儿才渐渐平息下来。
经历那一场乱事,西北元气大伤,所以此後只要出现拐子拐人等事,当地的县令就会紧张地上呈,就怕旧事重演。
「知道是哪一族的女人吗?」司徒易问。
「好似小平州一带的部族都有人失踪。」赵稽也不是很肯定,现在只是收到消息而已。
司徒易的思绪快速一转,吩咐道:「这些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无踪,在三州的隘口布兵,发出公文让各县追查,凡有可疑人物,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些人拐走少女也是为了销往内陆,西北等地因为人种混居血脉混杂,女子五官大多与中原女子差异颇大,多是身材姣好、容貌明艳,很好认出来。
「是!」赵稽与苏邦同声应道。
「过些日子又到慰灵祭了。」赵稽想起这件事,开口道。
慰灵祭是边疆特有的祭典,那是为了奠祭那些在西北战场上牺牲的士兵,每到此时,各州就会有大批的人潮涌入同威城,就是为了参加慰灵祭。
「人多口杂,距离慰灵祭还有一段时日,趁这之前将那些老鼠都翻出来。」司徒易的语气透出一丝杀意。
「是。」苏邦跟赵稽对看一眼,都想着看来那些老鼠已经忘记了老虎的威猛,这些年王爷没下狠手,就以为老虎没了牙是吗?要知道,老虎就算在打盹儿,牠仍旧是老虎啊!
第2章
黎真在街上晃了两圈,打听到消息,原来关王不在同威城里,他在半个多月前就出城去边关巡防了。
她想了想,决定先到城里找间客栈住下来再说。
「姑娘。」黎真付了住宿的钱,正要跟小二到客房去时,被掌柜喊住了。
她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掌柜,「怎了?」
掌柜打量了一下遮住容貌的她,「姑娘,这些日子咱们西北这里丢了不少黄花闺女,你要是上街就小心点,别一个人到人少的地方。」
一瞬间,黎真脑海中闪过在马车上看到的那位大娘,会是她吗?不过她仍堆起有礼的微笑,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掌柜的。」
掌柜的摆摆手,「不用谢,姑娘慢走。」他眼角一瞟,店小二马上热情地引着黎真往後院的客房去了。
因为掌柜的提醒,黎真虽然对这座城很好奇,她也没多在大街上晃,多半都是在客栈前面的饭堂里坐着听听街道上的消息,耐心地等待着。
终於在第四天的时候,她听到了她想要听的消息——?
「欸,我方才在城外见到王爷他们一行人了,都快一个月了,王爷终於回城了。」饭堂里几个刚从城外回来的大汉闲聊着。
黎真捧着茶杯的手一顿,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王爷可真辛苦,咱们这西北能有现在这景象,真是多亏了王爷。」汉子们提到关王都是一副敬佩的口气。
「说的也是,方才在西门见到王爷入城,现下应该也要到王府了吧?」
黎真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渴望,她放下茶杯,拎起裙摆快速地往关王府的方向而去。
远远的,她就能看到一道冲天的红光,那红光就算是在白日也十分耀眼。
她拎着裙摆的手心微微出了汗,是他吗?是她梦中所见的那个人吗?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加速跳着,双手不由得握紧了些,她按捺不住自己欣喜的脚步,飞快往关王府的大门而去。
从远到近,黎真一边抬头看着,那红光离她越来越近,颜色也越来越深。
也许是她幸运,当她冲到大门口的时候,那抹红光的主人正从马背上落地,挺拔的身姿如大树般矗立着,一身轻甲,四周围绕着许多人。
关王司徒易!
就像一幅黑白山水画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一样,左右都是一片扭曲,那个人恍若破开了层层的迷雾,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麦色的肌肤,雕刻般深邃的五官,眉眼间是一抹冷厉,有棱有角的脸庞,就跟她梦中的一模一样。
司徒易将手中的缰绳递给苏邦,突然间感觉到一股视线,回头望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
「王爷?」苏邦也顺着他的视线瞄去,除了自家的府兵跟家将之外,没有什麽特别的。
「进去吧。」司徒易没有放在心上,迈步离开。
不远处的转角,黎真蹲坐在地上,正拍抚着急剧起伏的胸膛,幸好她方才躲得快,要不然就要被发现了,渐渐的,她的心绪和缓了下来,确认附近没再有什麽声音後,她才站起身,走了出去。
王府的大门已经阖上,司徒易也早就进了府。
她有些怔愣地看着大门好一会儿後才回过神来,捏紧了一双小手,慢慢地在街道上走着。
他真的跟梦中一样,那就表示,他真的是拯救他们九黎的命定之人吗?
不知道有什麽办法可以接触到关王,如果她现在扑上去说她是为了关王而来,关王是可以拯救他们一族的人,这样行吗?
怎麽可能行!
黎真用脚趾想也知道,她要是真这麽说了,大概会被当成疯婆子,上次的双美只是被当成想进府的肤浅女人就被捉去关了,如果她这样说,恐怕情况只会更糟。
听说中原人很信鬼神,还是她要装神弄鬼?可是想到了关王的模样,她便把这主意给扔了,她觉得他不像是会信这些的人,所以她大概又会被当成是疯婆子吧。
她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什麽好主意,不过既然关王已经回来了,她决定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总不好一直住在客栈里,那样容易引人怀疑,再说了,她还要小心族里江长老派出来的人追到这里来。
走出了西街的范围後,街道上的人就多了,黎真随意打听了一下,找到南街附近一个牙人所,她简单的跟牙人说了想要租赁一个小院子,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有牙人领着她去看房子了。
黎真身上有钱,也不愿意委屈自己,退了客栈之後,挑了一个中等价位的小院子,就在南街里头,四周都是像她一样短期租赁的住户,环境虽然杂乱了些,但都是些普通的平头百姓,不像北街是一些混混地痞聚集的地方。
黎真租的小院子就简单的一个主间带一个左厢房,小小的一个院子跟水井,里面什麽家具都有,不用她另外再置办,只是棉被什麽的还是得要她自己去买几套新的。
换了大门的铜锁以後,她又自己上街去买些生活用品,她决定先到布庄买被子跟几件成衣,要不包袱里就两套换洗衣裳太少了。
「大娘,这太破费了,你带我出来就是恩情了,怎麽好意思让大娘再买衣服给我。」刚进布庄的一个小娘子不好意思地对着身边的大娘说道。
「欸,这算不得什麽,要出来做事也得乾净俐落点给人瞧瞧,你这丫头虽然长得好,但是衣裳还是得整齐点才成。」薛大娘拍拍她的手,温柔地安抚道。
小花感动得抓紧薛大娘的手,「大娘,你人真是好,以後我肯定报答你。」
她抓得有点用力,薛大娘的脸皮抽了下,不着痕迹地拉开她的手,随意拿起一件黎真挑起来放在一旁柜上的衣服,塞到她手里。「小花啊,你先去试试衣服成不成,赶紧的,咱们还有不少事要做。」她指着一旁布庄里给人试套衣服的小间。
小花也没注意到她的举动,接过了衣裳,「好,大娘你等会儿。」
布庄的夥计本来也没多注意她们俩,只是负责招待黎真,黎真一进门就挑了五、六件成衣,这些成衣便宜的一件也得五百文,算是大户了,没想到刚进门的一对客人二话不说就把人家的衣服给拽走了,让他傻了眼。
「这……」夥计愣了下,赶忙就要追上去把衣服拿回来。
黎真拉住了他。「算了。」反正她只是随手挑的,这布庄成衣不少,再另外挑一件就是了,而且她方才没注意,现在才看到那个大娘就是跟她一起坐车进城、不怀好意的那一位。
她的目光不由得在她们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又想起几天前客栈掌柜跟她说的事情,也不知道跟这位大娘是不是真的有关,她仅仅能看出这个大娘不是好人,多的,以她现在的身分什麽也做不到,想到这里,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黎真最後挑了两件深蓝色的短袄和两件深红色的曲裾长衣,再加上现成缝好的被褥还有被子这些东西,她一个人也抱不动,幸好这间布庄还能帮忙送货。
小花在黎真付钱时正好出来了,她换上那件淡绿色的短袄裙,但因为皮肤偏黑,穿淡绿色的衣裳有些不搭,但幸好她年轻,长相也算清秀,勉强过得去。
「大娘,我真能穿这麽好的衣裳吗?」小花伸手轻轻在衣服上摸过,那柔顺的布料是她在山上从没见过的,就连她的手摸过时,都害怕衣裳被她掌心上的粗茧子给磨破了。
「这算什麽,以後大娘给你介绍个好去处,银子赚得多,什麽样的衣服穿不上?」薛大娘很满意,帮她理了理衣襟,目光仔细在小花清秀的脸蛋上多滑了两圈,嘴角咧得高高的。
付了钱正要离开的黎真脚步一顿,回头一看,那个小花一看就知道是山村中的姑娘,至於那位大娘,身边的气还是那麽的黑浊,她犹豫了下,指间动了动,还是转头先一步离开。
「姑娘,你放心,待会儿掌柜的回来,你的货我马上送去。」布庄夥计笑咪咪地送黎真到门口。
「麻烦你了。」黎真点点头,离开布庄。
接下来她又买了不少东西後,才提着大包小包回到自己租赁的院子。
她正要把大门关上的时候,好巧不巧,又看到薛大娘领着那个叫小花的姑娘转进这条小巷里,她把门轻轻地阖上後,身子贴着门板不动。
「小花啊,你这手太粗了点,别担心,大娘这些日子帮你养养,到时候给你找个好主家,去当个丫鬟都比在山里刨土好。」薛大娘的声音由远而近传了过来。
「大娘,谢谢你,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以後我要是赚了钱,肯定孝敬您老人家。」小花的声音充满感激。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没一会儿,黎真就听到这条巷子底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後两人的脚步声都消失了。
黎真这才又打开门看了看,巷子底有一间比较大的院子,这麽巧,一天之内就让她碰到了两次,还住在她附近?
抿抿嘴,黎真长叹口气,回头把门给锁好了,走回屋里,一切等她安顿下来再说吧。
一片黑白的景象,却有光芒忽明忽暗闪烁着,一张年轻的脸庞沾满了鲜血,正撕心裂肺的放声哭喊——?
「吓!」黎真满头大汗的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珠子快速地颤动着,久久她才从恐怖的梦境中抽身。
她慢慢地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冰冷的水滑过喉咙,终於安抚了她紊乱的心,想到梦中的那张脸,她不由得怔愣了下。
虽然梦境中一片混乱,但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个满头鲜血的女子好像就是她今天看到的小花。
她已经好久没有作过这麽恐怖的梦了,是预兆吗?
她放下茶杯,坐到椅子上,她看得出来那个薛大娘不是什麽好人,但她能跟小花说吗?说了人家信不信是一回事,她能不能全身而退也是个难题。
她的身分是大巫女,是负责侍奉鬼神之人,对於这些鬼神之事,因为她亲身经历过,所以她一直很相信,而她在同一天碰见了那个小花姑娘两次,梦中又梦到了她,那就代表了两人有缘,她理当为这位小花姑娘避过一劫。
可是要怎麽避?
黎真烦恼地把头发拨过来又抓过去,她到底该怎麽办啊?
赵稽抱着不少卷宗走进书房,正巧看到府兵的护卫长走出来,两人互相点个头後,护卫长就先离开了。
「王爷,这些是那些姑娘失踪案的卷子。」将怀里一叠卷宗放到桌上,甩了甩手,赵稽走到一旁自个儿倒水喝,「司未过来干麽?」司未正是护卫长的名字。
「说前两天有个姑娘想找我。这些卷子你瞧过了吗?觉得如何?」司徒易没将司未说的事情放在心上,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些失踪的人。
「瞧过了,这些失踪的姑娘,在山里或族里多半是容貌出色之人,出事的前後,似乎都有人牙子到过村里。」
「人牙子?」司徒易摇摇头,「这不算什麽。」
西北虽商道繁荣,但那些山谷里的村落,因为路途不便,所以还是很困苦的,常有人牙子到山里去收那些贫苦的孩子,有良心一点的,就推着人签了活契送进富人的府中当个小丫鬟,狠心点的,就卖到那些烟花之地去赚皮肉钱,这情况自古以来就断绝不了,官府也无法可管,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让这些人别太过分而已,简单来说,人牙子出没山村买卖幼童、女子是很频繁也正常的事情。
「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这里,但说也奇怪,虽然这些村子都有人牙子去,但每个人牙子都是不同的。」赵稽本来怀疑人牙子私底下物色了貌美的村姑拐了人,但去的人牙子都不同实在很奇怪。
「都不同……把人牙子找来问问,得快。」他今天出城去巡视,回来时发现城里多了很多罕见部落或山村的人,怕是那些失踪的家属找到这里来了。
这些人的想法也没错,此地是商队汇集之所,繁华与买卖的方式都不是小集市能比的,要销点脏货在这里是最快的。
「是。」赵稽实在很想抓抓头,这些人牙子都没固定的据点,想找人得费功夫了。接着他又说道:「王爷,白苗族的商队今早进城了,据消息说,苗族商队一路行来时,其中一个白苗长老的女儿也失踪了。」赵稽希望那些人拐子别那麽不识相,连苗女也敢随便拐走,那些苗人可不是好惹的。
司徒易一听,眉头就皱得死紧,苗族一向都住在华南一带,他们最出名的就是蛊术,让人防不胜防,万一人拐子真在城里,就怕伤及无辜。
「隘口跟县衙都已经下令严查,再让人最近多注意街上,那些人牙子若真有鬼,不是躲到山窝就是府城,让人贴出告示,若有人得知消息就有赏银,还有,派人仔细盯着那些苗人,有什麽消息立即通报。」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赵稽怀疑那些人牙子有那麽聪明吗?要是真躲在这儿,不就摆明了等人来抓他们吗?
「永远不要小看人心,要当好人并不一定要聪明,但要当坏人,却一定得聪明。」司徒易说道。
赵稽摸摸光滑的下巴,「那苏邦算好人了。」那家伙有时候笨得跟猪似的。
司徒易淡淡一笑,「你还真卯足了劲儿趁他不在时说他坏话。北疆有消息吗?」
「俞将军传来消息,鞑子已有异动,边疆似有人挑起鞑子打草谷的旧习,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马。」俞将军是北疆李王的下属,西北一直与北疆保持着联系,毕竟战线长、疆域广阔,两边战区又有交叠之处,这些一直是赵稽负责的部分。
司徒易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向他,稍有犹疑後问道:「你……有听过严密此人吗?」
赵稽讶异地点点头,「当然听过,严密可是前朝的开国军师,可以说前齐能够这麽顺利平定天下,多亏了他的帮助,就连军中的军师一职,也是因为他而来,只是严密後来也成了逆贼,有人说是前齐开国皇帝是飞鸟尽、良弓藏,又有人说是严密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只是这些都是传闻,又年代太久,谁是谁非也说不清了。
「最近京城颇不安稳,翰林彭大学士献上了前齐皇帝齐磊的起居注和手稿,里面似乎提到了前齐的宝藏。」司徒易嘴角一撇。凡是有乱臣贼子或没落皇族想要起什麽坏主意,第一个就是拿宝藏开刀!
世上哪有这麽多宝藏?可笑。
赵稽眨眨眼,「宝藏?前齐的宝藏?那不是瞎话吗,民间百姓说说也就算了,怎麽可能会有这东西。」
传言,前齐开国皇帝齐磊在入主中原之後,搜刮了一大笔金银财宝藏在某个地方……少开玩笑了,齐磊开国时穷到快被鬼抓走,这不管是野史还是正史上都有记录的。
「严密一脉的後人似乎又开始活络了起来,京城出现了震天手雷。」司徒易说道。
震天手雷是军中特有的武器,都是制式制造的,他这些日子已经密嘱了军需官盘点手雷等库存。
「什麽?但严密一脉不是被逐出中原了吗?」都已经消失了几百年的人,为什麽会挑现在回到中原?
不!不对!有传言说,当初严密被赶出关外,西北与北疆,不就是关外吗!
他想到的事,司徒易当然也早就想到了,甚至他知道的比赵稽多太多,他与李王都能够肯定,关外鞑子的动作,肯定跟严密後人有关,只是这些人藏得太深了,查不出他们到底躲在哪里。
而且他们还得等待皇上的密令,据说已有人可以破解出齐磊手稿上的密文,翻译出来就能知道手稿上到底都写了些什麽,为什麽会引得严密後人非要争夺。
难不成真有宝藏?但司徒易不管怎麽想都觉得不可能,司徒家其实是前齐的旧臣,一直负责镇守西北,他们家也有一些描写齐磊的书籍,上面的的确确写明了前齐开国初期民生有多困苦,根本就不可能有大批的宝藏。
「静心等待,他们都已经出手了,露出尾巴的时候也不远了。」司徒易相信这些人早晚会露出马脚。
「现下还是把心思先放在失踪案上。」边疆长久以来都如此,要打仗也不是这一时半刻的事,先安稳民心才是当务之急。
「是。」
第3章
黎真她所住的小巷只有五间房子,左右各两间小院,再来就是巷子底快两进的院子,都是走商的临时住所,由於她决定要插手小花的事儿,便私底下开始偷偷注意着巷子底那院子的事情。
然而她在小院里已经住了五天,可是根据她这几天的观察,那间院子都没什麽异状,不过最近这两天她上街的时候,看到官府贴出的公告,只要通报可疑人士的消息就能得到赏金,她想着就算给那院子的人一个警告也好,本计划着明天要偷偷去报官,怎料当天夜里就出事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黎真突然听到凄厉的尖叫声,吓得她猛然惊醒,随即又听到惨叫声,她二话不说把被子往旁边一扔,下了床随意抓了件外衣套上就往大门那儿冲,这下子惨叫声更清楚了,是从巷子里那间院子传来的,闹烘烘的,还有火光。
她没有莽撞地出去看,而是拿起一旁的木梯搭在墙上爬上去,藉着夜色小心翼翼地探头观察,巷子底的院子此时门户大开,好几个皮肤黝黑高壮的青年拿着火把站在门口,腰间都系着一把闪亮的长刀,大门口站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全身挂满了银饰,手里持着长鞭正对门里叫骂着些什麽。
这是怎麽回事?难不那些黑心的被识破了,那些姑娘的家人打上门了?
躲躲藏藏地看了好半天,无奈距离太远了,她只能看到火光、听到吵闹声,人家在说什麽根本听不清楚,黎真眨眨眼,见巷子四周的住户也被吵闹声给引了出来,她慢慢地从梯子上爬下来,开门後顺利地混在人群中往巷子底走去。
走得越近,看得越清楚,院子的大门是被人硬生生给撞开的,里面乱成了一团,除了门口站着的六名青壮之外,院子中还有人,而且正在跟人打斗,还有几个姑娘缩在旁边一角,被人拽着的薛大娘也在那儿。
站在门口的少女手一扬,一条黑色的长鞭就啪地打在薛大娘身上,狠狠抽了好几下,打得她是皮开肉绽、不停哀号。
「我警告你!快点把我阿妹给交出来,不然我就让你生不如死!」夸叶宝珠大声斥骂。
「唉啊啊啊,我们这儿哪有你的阿妹啊,姑娘你认错人啦!」薛大娘痛得全身都在发抖,瞧清楚这些人的装扮後,她心里是又惊又惧。
怎麽好好的居然有苗子上门了?她这些日子收的货里可没苗女啊!
不管她怎麽抖,拽着她的大汉一听她这麽说,眉一横,把着她的手一扭。
「啊——?」骨骼的撞击声还有薛大娘凄厉的惨叫声在夜里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
原本三三两两聚在门口看热闹的住户,一瞧这些人手段这麽凶残,都害怕地退开来,有几个胆小的早一步溜回家去了。
那些青壮这时候也把後面两个打手给架住了,就剩下还在惨叫的薛大娘。
「我不知道啊!不知道啊!饶命啊!」薛大娘痛哭流涕,要不是被人抓着,她这时一定痛到满地打滚。
夸叶宝珠冷冷一笑,「你们这些狡猾的中原人。」
接着她手一抬,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要做什麽,就只有黎真心中一紧。
巷子里,马蹄声和许多脚步声纷沓而至,巡逻的士兵终於赶来,「都在干什麽?放肆!还不快快退下!」
收到消息赶来的还有司徒易跟赵稽,看到眼前一幕,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这些苗人真敢在城里闹事,到底有没有将关王放在眼底?!
黎真也没想到可以看到司徒易,本来想溜回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一旁围观的百姓还有士兵都以为关王都出现了,这些人应该会害怕地收手,最起码会看在关王的面子上停手,就连司徒易也是这样想,哪知道那个苗族女子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这是我们苗族的事情,我们自有解决的方法,你们最好别碍事。」夸叶宝珠丝毫不畏,左右两旁的苗族男子同时拔出腰间的长刀。
「放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你是苗族的圣女,也没有资格凌驾於王法之上!」司徒易扬声斥喝。
「夸叶少主,你冷静点,我们并没有想要包庇他们的意思,但你这样视王法於无物,只会让我们难做人。」赵稽出声缓颊,他并不希望两方人马打起来,虽说他们人数多,但苗人的手段可不是简单的。
「那也得你们给我们王法,让他们把我妹妹交出来。」夸叶宝珠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了,她放在妹妹身上那只寻踪蛊已经快死了,那就代表她妹妹也快没命了。
她不想再废话,转头对身边的人说了几句众人都听不懂的话,下一瞬,所有人的鸡皮疙瘩都窜了起来,不光是脚底发毛,连头皮都发麻!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虫子,眨眼间密密麻麻地包围了整个院子,而躺在地上装死的薛大娘首当其冲第一个被万虫扑上去啮咬,那些虫子彷佛有生命一样避过了苗人,直往院子里那些打手身上爬。
「住手!夸叶宝珠!」司徒易翻身下马,手里的长枪一扫,将冲向他们这块地盘的虫子都给挥飞,旁边还有许多无辜的百姓,她这是让杀气染红了眼。
「快跑!」赵稽挥手让士兵护送着百姓离开。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司徒易身边的贴身护卫全随他一起将虫子给挡下,只是这些虫子就像杀不完似的,灭完了一团,又有另一团冒出来。
虫子太多又小,突破了司徒易他们的防线,扑到那些士兵的身上,已经好几个都被咬了,就连司徒易他们几人身上都爬了几只,这些虫子连火都不怕,让司徒易他们陷入苦战。
一直躲在一旁的黎真再也忍不住了,她跑了出来,大喊道:「住手!」
「危险!」司徒易伸手想把她拉到一旁,手伸到一半停住了,脚底下的虫子像碰到了什麽东西,全都往後退回去,聚集在夸叶宝珠身边。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夸叶宝珠,那些虫子受她控制,她没有发出命令就逃回身边是从没有发生过的事。
「住手吧。」黎真挺身站在众人身前,缓缓地抬眸看着夸叶宝珠。
夸叶宝珠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不管她暗中怎麽驱使,那些虫子都不听她的命令,想了想,她手指动了动,那些虫就像流水一般向四处散去,一下子就无影无踪。
看到虫子都不见了,大夥儿这才松了口气,尤其是看到躺在地上的打手还有薛大娘的惨状之後,众人更是庆幸。
薛大娘跟打手全身上下都是虫咬的伤口,那些伤口开始发黑,还隐隐传出一股腥味,不是血的腥味,而是另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可布极了,现下他们连哼都哼不出声音来,所有人都忍不住又退开几步,这下就显得黎真特别显眼。
司徒易还有几个方才挡在前面的护卫全都被咬了几口,伤口又疼又痒,几个士兵忍不住抓了几下。
「别抓。」黎真赶紧喝止,「毒会蔓延开来。」
九黎山上什麽书都有,别看她从未出过门,但天下间该知道的事,她还是知道的,就是苗族的异术她也一清二楚。
「你是何人?这是我白苗的恩怨,别来多管闲事。」夸叶宝珠没那麽多耐心耗,虽然蛊术被挡,但功夫还在。
「夸叶少主,先别动怒,你将这些人杀了也救不回族中少女,还不如将人交给我们审讯。」赵稽看看地上躺的那几个,觉得活着的可能性不大。
「宝珠,先找到宝玉再说。」贺卡提醒道。
夸叶宝珠没再将目光停留在他们这一行人身上,手一扬,一只虫子从她袖口飞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只虫子,虫子在院子里飞飞飞,飞过薛大娘、飞过院子前的水井、飞过屋檐,就是没有一个定点。
夸叶宝珠越看越气、越心急,上前一步狠狠地踹在薛大娘身上,「臭婆子!你把我妹妹带到哪去了!快点给我说!」
薛大娘的嘴就剩喘气了,脸上早就是一片黑,被踹得那麽狠,连惨叫都叫不出来,哪有本事说什麽人在哪儿。
黎真看了下四周,缩在角落的姑娘有四、五个,但是她没见到那天看到的小花,看样子果然有些人被藏起来了,她也真佩服这些拐子,都什麽时候了,还把人藏起来,真不要命了。
虫子飞累了,停在院子的墙上,黎真走上前去手指动了下,那只虫翅膀轻展,慢慢地又飞到她身边绕了两圈,然後停到她的掌心,她定定地看着虫子好一会儿,脸色由红转白,那虫子倏地又飞了起来,在院子里飞快地绕了两、三圈,随即冲向後院。
她的举动都在众人的注视下,虫子一跑,苗族人不说,就连被虫咬伤的司徒易几人也跟着跑,冲过去後,就发现那虫子直往最角落的茅房飞去。苗人也不怕脏,一下就把茅房打开,不过里面除了一个散发臭味的茅坑就什麽都没有,他们不解,又转头看向夸叶宝珠。
本来以为那些拐子就把人藏在茅坑里,哪知道没人,还是司徒易那些当兵的知些门道,上前一步推开那几个苗人,掩着口鼻四处看了下,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哪家的茅房是用石板当隔墙的?
司徒易想也没想,一手举起狠狠一敲,那石板喀啦一声,滑开了一道缝,一推开,里头就一个小小的空间,三个姑娘坐在地上,身上都是被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塞了布。
两个士兵帮忙把人给救出来,三个姑娘许是下过药了,神智都有些不清,怪不得连吱也不会吱一声。
「宝玉!」夸叶宝珠心急地冲上前抱住妹妹,她摸了摸妹妹的身子,好在似乎只有神智不清,剩下都没有问题。
「夸叶少主,人找到了,现在还得请你跟我们回王府一趟了。」司徒易忍着四肢传来的痛痒,脸色难看至极。
「你……」
夸叶宝珠正想说些什麽,但这下换司徒易不耐烦了,後续去叫人的士兵也回来了,手一举,满院子都是亮堂的火光,还有一支支已经架在弦上的火箭,蓄势待发!
「宝珠,先跟他们回去再说。」已经找到人,贺卡几人也不想真跟关王的军队硬碰硬,便上前劝道。
他们不是怕这些中原人,毕竟这些人身上的毒还得他们治呢,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两边人这次的交锋能有个平和的结局,往後倒也省麻烦。
最後一群人在司徒易他们展现武力的「邀请」下,呼啦啦地全往关王府去了,其中当然还包括有些腿软无力的黎真,她实在太特别了,司徒易忘了所有人也不会忘了她。
一群人回到关王府还有事做,司徒易他们身上的毒、被绑的姑娘,还有苗族人的问题全凑在一块。
不过这些都不关黎真的事,她撑着回到关王府就已经受不住地昏睡过去了,因为她苍白的脸色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在大夫诊断需要休息後,司徒易就将她安排到一旁的一个客院里去休息了。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清晨了。
换上了乾净的衣服,将遮在前额的头发全拨到一旁,用深紫色的缎带将自己一头长发给系起来,抚平衣服上的摺痕後,黎真缓缓地抬眸看向那负责伺候她的丫鬟。
「带我去找关王吧。」徐缓的语气,显露出黎真真正的姿态,一身的气势比起那些贵女不遑多让。
丫鬟不自觉地垂下眼眸,恭敬地退到一旁。「是,还请姑娘与奴婢同行。」
黎真跟在她的身後走着,路上绕过了不知道多少回廊园子,穿过了层层的石拱门,走了足足快两刻钟,才来到一座宽阔的院子。
「请姑娘稍待一会儿,奴婢这就去通报。」丫鬟低首道。
黎真点点头,看她走向院子,对里面的小厮说几句话,小厮抬头看了看她,回了丫鬟句话後,转身往里头走去。
趁着人还没来,黎真看了一下院子四周,院门上头挂着一块木匾,上头铁划银勾般地刻着「静斋」,青石铺地、柏树郁郁,近冬的天气,倒也染了一丝沧桑。
她并没有等很久,没一会儿那小厮就回来覆命了,丫鬟转头看她,她才又迈开步伐跟着他们一起往里头走。
远远地,黎真就看到敞开的大厅中或坐或站着好几个人,而且还都很眼熟。
「王爷,黎姑娘到了。」
坐在主位的司徒易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点了下头,厅中的几个丫鬟跟小厮都躬身行礼後退出大厅。
黎真瞧他黝黑的脸庞上带着一抹不自然的红,有些不悦地看向坐在一边的夸叶宝珠姊妹。「你没帮他们解毒?」
「为什麽要帮他们解毒?」夸叶宝珠对昨晚干扰她的黎真也不是很高兴,语气不屑又不满。
昨晚想了一夜,又跟鹤云叔叔谈过後,他们大概推断出黎真是哪一族的人了,没想这一族居然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根据昨晚这些苗人的举动,黎真完全不奢望这些苗人会大方的帮忙解毒,转头问向司徒易,「我的东西你们帮我拿来了吗?」
司徒易从昨晚就压着一股怒火,苗人放肆狂妄,眼前这个神秘的姑娘又深不可测,更别说他底下那几个被虫咬了的护卫、士兵,都还在等这些苗人帮忙解毒,那些蛊毒府医根本就解不了。
看出他眼中的不满,黎真轻叹口气,「关王,我是为你而来的,把东西给我吧。」她相信她租赁的屋子应该已经被他们翻找过了,她的东西应该也被拿来了才是。
司徒易听出她话中的古怪,眸光闪烁了一下,对站在一旁的赵稽点个头。
赵稽进到内厅,不一会儿,拿着一个木箱子出来递给她。
「我想你说的应该是这个。」赵稽他们昨夜就找到了这个木箱,打开来里面都是瓶瓶罐罐的东西,府医看过了,瓶罐里装的都是液状的,不知药性。
黎真接过打开来,从木箱中掏出一个手心大的瓷瓶,打开瓶塞後,一股香味慢慢地蔓延到整个房间。
司徒易他们不觉得这股香味有异,反倒闻起来挺清新的,倒是那些苗人如临大敌般捂着口鼻,一下子就蹦到大厅的角落,好似闻到了什麽恶臭。
黎真没理会他们,看着一旁茶几上的热茶,将瓶中的水倒了一滴进去,再将那盏茶端给司徒易。「喝下去就没事了。」
「果然是九黎的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管什麽闲事?!」夸叶宝珠捂着鼻子骂道。那股药味对他们饲养的蛊虫而言就像毒一样,连带着他们这些饲主闻了都觉得难受。
看着苗人的反应,司徒易不用想也知道这药水是解毒用的,他端过茶盏直接一口饮尽。
黎真吓了一跳,她端的是热茶呢,他一口气喝掉没关系吗?
这点热度对司徒易真没差,茶水一入胃里,一股热气从胃中散向四肢,原本麻痒疼痛的伤口也渐渐舒缓了,他低头一看,手背上一个原本被虫咬伤的黑色伤口,已变回了原本的肤色,肿胀也消退了许多。
「这是解药,你快让你那些士兵服下吧,一人只要一滴就好,不能多。」他脸上的红晕消退後,黎真才把手中的药瓶递过去。
司徒易把药瓶交给赵稽,让他去帮护卫们解毒。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夸叶宝珠见她理也不理自己,气呼呼地抽出腰间的长鞭甩了过去。
黎真不懂武艺,吓得愣在原地,司徒易眼明手快,他倏地起身,抽出一旁悬挂的长剑一挥,把长鞭给斩成两断。
「你再放肆一次试试!」司徒易冷冷地瞪着夸叶宝珠,手中的长剑握得紧紧的。
屋外的府兵一见动武了,一下子全冲进厅里,手持长枪对着那些苗人。
「宝珠!别冲动。」鹤云在後面拉住夸叶宝珠,心底有些不安,他原以为这些中原人都需要他们的解药才敢这麽肆无忌惮,没想到居然会有九黎的人插手,这可让他们失了先机。
两方人马僵在厅里,司徒易随手一甩,把剑扔给一旁的府兵。
「我已派人通知白苗族长昨夜发生的事,同威不欢迎你们,立刻离开我的城,不然就别怪本王不客气。」要算帐就找主人,这一群脑子进水的苗人,司徒易已经懒得跟他们说话,留着他们也只是为了解毒而已,既然有人帮忙了,这些人就不用留了。
被他这麽一赶,夸叶宝珠气得脸都红了,感觉面子丢尽了,只是她身後的鹤云死命扯着她的衣袖,让她不要冲动行事。
「好!走就走,一个破城有什麽了不起的!」夸业宝珠气恼地丢下这句话,就带着众人离开。
等到这群人都呼啦啦地离开後,厅里就只剩下黎真跟司徒易了。
直到此时,司徒易才有机会好好打量眼前这个神秘女子,她的容貌十分美丽,一双眼睛水灵秀气,站着的姿态也十分挺拔,这不是普通百姓家养得出来的女子。
「你是谁?」她为什麽要帮他们?方才那些苗人似乎提到她是九黎的人,九黎这两个字在他的脑海中流转,但他完全没有印象。
「我是来自九黎的大巫女。」黎真退开几步,双手在胸前交叉,微微地俯身行礼,又站挺身子,望着他的目光盈盈,若水波荡漾,「我是为你而来的,关王,司徒易。」她终於还是来到了他的身边。
司徒易迎上她的眸光,「为何?」
她浅浅一笑,「我带来远方的消息,是你的敌人、是我族的仇人、是大丰的毒瘤,也是天子的心疾。」
他沉着脸,不懂她话中的意思。
黎真红唇轻启,「我带来的是前齐开国军师严密的消息。」
心底一震,司徒易的眼瞳缩了一下,有些愕然地望着她。
严密?!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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