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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ffany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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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28 12: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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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tiffanytsai 于 2017-7-28 12:34 编辑
出版日期:2017年7月21日
内容简介:
五月吉日
先说好,她接近安乐侯只是因为刚好他们俩都被退亲,
又在茶摊上共同教训那些长舌的茶客,
她又因为当绣娘的职业病犯了,见不得他穿著被勾破的衣裳,
才把他推进小巷子补衣服……绝不是见他风度翩翩想要认识!
某月吉日
被她供养才考中探花郎的前未婚夫成亲了,她还惨惨的被羞辱,
结果安乐侯又出现了,不只带她离开是非之地,还温柔安慰她,
甚至说他们一个瘸了一个毁容配成对刚刚好……
等等!这是求亲吗?他这麽好,还有个皇后姊姊,她怎配得上?
某月凶日
天啊,据说她喝醉酒不只答应了成亲还偷亲了他……
她淮他反悔啊!他干麽不反悔还把她打包回家成亲?!
等一下……看到这满篇赤字的帐本她终于明白啦,
他是认为她一能捞钱二会管家三能补衣,用途多多才娶她吧?
安乐侯:我怎麽会是那种人呢?其实我是对你一见锺情啊!(认真脸)
而且我也不是真的混那麽差,偷偷告诉你,我立了大功,正等著封王呢……
楔 子
古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要是在更早之前,或许也就是一句劝人的话罢了,可如今却是人人都知道,这句话并不是虚言。
打从前朝开始,就有了「状元楼」的传言,据说是一群隐士高人建立的,他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挑得起锄头,捏得起针线,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能。
有人说这些人不过是譁众取宠,可是却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些人敢称自己是某行当的状元,并非虚言。
随著许多人的挑战和故事传了出来,状元楼的名头也越来越响亮,甚至某天,状元楼自个儿弄出状元楼金榜,就挂在皇城牆上,上头挂上了各个已知且还在外行走的「状元」名号。
但近十年来,状元楼金榜几乎都没有更新过了,直到某日,朝阳刚露了面,最靠著皇城边上的一家铺子,一个伙计打著呵欠开了店门,习惯性的往状元楼金榜一瞄,陡然瞪大了眼。
「一二三四五……今日怎麽就到九了?」伙计知道这状元榜可不是谁都能来乱写的,上一个敢这样乱搞的,隔日就被扒光了衣裳吊在城牆上吹风呢!
「掌柜的、掌柜的!出大事了—」
状元楼金榜再提名是何等大事,这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传遍了京城,各方人马都恨不得马上查清楚那新入榜的人到底是何方人士。
只是状元楼就是以神祕出名的,这些状元除非自己愿意露面,否则哪裡能够寻来。
不提众人的好奇与盘算,状元楼在沉潜了十年后又重新回到众人的视野裡,瞬间成了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第1章
五月初七,是个适合嫁娶的好日子,随意走在京城裡都能够听见从不同方位传出来的锣鼓声,混杂著炮竹声,似乎整座城裡都充满了喜庆的味道。
可是在这儿,感觉不到喜庆,反而带著一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一个用薄纱遮著半张脸的女子站在一间小屋子外头,隔著一道门槛,屋子裡头站著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脸戒备地盯著她。
莫湘蕾对于小姑娘明显戒备的态度倒是不怎麽放在心上,淡淡地望著她道:「云儿,我找凡哥儿有话要说。」
左书云轻抬著下巴,眼神中带著点不屑,「找我哥哥做什麽?他如今可是探花郎了,可不是什麽阿猫阿狗都能够见的。」
莫湘蕾对于左书云用阿猫阿狗来形容她,心中虽然没有什麽受伤的感觉,可是还是忍不住轻叹。这些年,她供著这对兄妹吃穿不愁,却只换来这四个字,想想……倒是觉得有些不值了。
只是就算觉得不快,后续的事情她还是要说完的,起码当初那份承诺,她也该确定是否算完成了才是。
「我找凡哥儿自然是有事的。」莫湘蕾脸色依然平静。
可她的平静却似乎更激怒了左书云,她轻呸了声,「我知道你想说什麽,还不就是想让我哥哥看在这些年你的确是给过一些银子的分上,放弃大好的前途和亲事,回来跟你这老女人成亲!
「你那点心思我早就看透了,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当年你跟著我娘回来,我娘给你吃喝不算,还让你学了手艺,就是这些年你的确有什麽付出,那也不过是还我娘当初对你的恩而已,你可别以为自己就能挟恩相报,要我和哥哥任你予取予求!」
左书云自以为自己说得大义凛然,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摆出像莫湘蕾般淡然的模样,可却不知道学得了神情却学不了神韵,就像是东施效颦一般,不过是徒惹人笑话。
从她嘴裡听见予取予求四个字让莫湘蕾觉得有些好笑,因为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应该是她才对。左书云是哪裡来的自信,可以这样理直气壮的说这句话呢?
莫湘蕾一个恍神,却让左书云以为是自己的话震慑住了她,心中有些洋洋得意了起来。
莫湘蕾站在门前,已经感觉到左邻右舍张望的目光,有的是同情怜悯,有的是看笑话,怎麽说都不太舒服,她身子动了动,遮掩住大多数的打探目光,然后她看见了屋子裡头一闪而过的衣角,不禁淡淡的笑了。
原来,凡哥儿不是不在,只是怕见到她,所以才让一个小姑娘挡在门外啊!
这麽些年了,还以为他读了这麽多书,总该有点长进了,却没想到……还是一个遇到事情只敢躲在女人背后的懦弱男子。
她原来还以为左书云拦在门口是自己的意思,可是现在想来,恐怕是那个最应该自己站出来和她说明白的男人指使的,要藉著一个小姑娘的嘴说出他不敢说出的话。
她当绣娘,每个月赚那点辛苦银子供著他念书,还顺带把左书云养大,可没想到一等到他功名到手,她甚至还没主动提起两人当年立下的婚约,就先得来「不会任她予取予求」这句话。
这些年……她果然是想得太天真了吧!
还真的以为自个儿遵照了师傅的遗愿去做了,同样在师傅跟前许下诺言的人也会老实履约。
罢了!既然人家瞧不起她,这些年……就当作自己还了师傅的恩情吧!只是原来还想著赠给他们兄妹最后的一项大礼,却也不必给了。
既然想明白了,也看透了对方的人格,莫湘蕾也就不纠结于这个婚约—她向来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也不是会主动跳进火坑裡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罢了,不过要解除婚约也不是说一句话就行的,当初师傅让我们交换的那对鸳鸯珮的一半,得还给我才成,要不我拿著婚书闹了出去,可不是你几句话就能够辩解清楚的。」她从怀裡拿出一张有些泛黄的帖子,淡淡的说著。
其他的她都可以不要,这些年填给他们的银两就当作是喂了狗,可只有那一对鸳鸯珮她是绝对要拿回来的。
左书云看著莫湘蕾手上的婚约书,恨不得一把火将那张纸烧了个乾淨。
那鸳鸯珮她早就注意好久了,可以说整个左家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对鸳鸯玉珮了,她还早就盘算著把这不要脸的老女人给赶了出去后,就跟哥哥讨要那对鸳鸯珮,不说自己戴著,就是日后自己出嫁当嫁妆也是体面的很。
可没想到莫湘蕾这老女人居然还敢要胁她!
莫湘蕾也不想想当初她除了身上穿的衣裳,就只拿著一个破烂包袱跟著娘来到她家,鸳鸯珮那样的好东西岂可能是她的?
肯定也是她娘给的,哪裡算是她的东西了!
这麽一想,左书云瞬间就觉得自己不还东西的念头更有道理,才正想开口让她乖乖的把婚书还了,东西就别想要时,莫湘蕾却像是早已经预料到她要说的话,提前截断了她的妄想。
「一手信物一手婚书,要是想抢的话,咱们这婚书就送到衙门去让大人断个明白,只是到了那时候,不知道是否会妨碍了令兄迎娶新妇了。」她的声音温柔恬淡,可是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完全不给她有任何的反驳机会。
左书云是什麽样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家境不好,却是比旁人高傲,只有几分小聪明,又小家子气,会觊觎鸳鸯珮是太自然的事情。
如果是其他的东西,给了也就给了,能和左家两兄妹不再有牵扯就值得。可是鸳鸯珮对她有不同的意义,所以就算左书云闹著要,她也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左书云被点破了心裡那一点算计,脸色一僵,眼裡闪过一丝恼色,「不过就是块破玉珮,还当宝贝似的,拿就拿,在这儿等著。」
看著她回屋去的背影消失,莫湘蕾不语,而屋内过没多久传出一阵阵男女争执声,隐约还能够听见她的名字,证实了屋子裡躲著她要找的男子。
虽说早就猜到了,可自己的猜测真被证实,还是莫名的有点惆怅……
在她沉浸于自己的思绪时,强行取得玉珮的左书云回来了,她微抬著下巴,无礼的将那块绿中带黄的玉珮扔到莫湘蕾的怀裡,然后从她手裡抽过那一张薄薄的婚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次又一次,确定无误后,得意的笑著,当著她的面直接就把那张纸撕得粉碎。
「行了!以后咱们可没半点关系了,以后可别再打著我左家的名义招摇撞骗的。」左书云一脸嘲讽地说著。
莫湘蕾看著那些纸的确碎得不能再碎了,掩在薄纱后的唇微微勾起一笑,眼裡有著说不出的释然。
这些年来或许是因为师傅的託付,也或许是那个身著青衫的少年腼腆站在那裡的画面让她有些心动,她是有过履行婚约也很不错的念头。
可大约是她心动的程度还不够,在知道了他被座师给招了婿,甚至避而不见,连个脸都不敢露的时候,她并不感到悲伤,顶多有点怅然。
甚至庆幸至少不是成亲后才发现他是这种人,有种放下担子的轻鬆感。
要知道养著这两个人,尤其其中一人还是准备科考的读书人,所需的花销可不是简单几两银子就能解决的。
想起这几年来自己几乎没有什麽长进的小金库,莫湘蕾就觉得心一揪,比起刚丢了一份婚约还要让人来得心痛。
左书云看著发愣的她,讥讽道:「怎麽还不走?后悔也来不及了,你……」
莫湘蕾在她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彻底的反应过来自己是真的自由了,然后她立刻转过身走出巷子,比来时更急切。
她不是怕人家指指点点,而是怕那兄妹俩后悔了。
虽然在许多人眼裡她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不想再被绑进一个钱坑裡。
她融入了街上的人群,纤薄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无踪,自然也看不见在她离开不过几个瞬息后,屋子裡衝出一个穿著青衫的男子,对著空荡荡的门外面露怅然和失落。
这日是个好日子,从左家兄妹住的巷子裡走出来后,莫湘蕾遇上了两拨迎亲嫁娶的队伍,她不喜在路上挤来挤去和人凑热闹,索性找了一个路边的茶水摊子,打算叫壶茶和一笼小笼包,在外头把晚饭一併解决了再走。
也许是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茶水摊本来就不多的座位只空了一张小桌子,她和一个男人前后脚的抢了位置落了座,又几乎同时出声叫了相同的东西。
「一笼小笼包和一壶热茶。」
一男一女同时一字不差的喊了出来,不只是两个人都愣了,就连茶水摊的摊主也愣了。
摊主看了自个儿灶台上最后一笼小笼包,又看了看那分明不是一块来的男女,脸上露出些许为难,「这可真是对不住啦!今日生意不错,就只剩下最后一笼包子了,两位客官瞧著……这谁先谁后……」
莫湘蕾皱著眉,正想著要不乾脆省了麻烦直接让给对面的男人,对面的男人就抢先她一步开口。
「给这位姑娘吧,我一壶茶水即可。」男人声音没什麽情绪,可略微低哑的嗓音莫名让人感觉到温柔。
摊主看两个人没争执起来,鬆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马上来!马上来!」
莫湘蕾一脸疑惑的看著对面的男子,看他衣裳的布料,绝对不是一般人家出身,这样的人在路边的茶水摊子上吃东西本身就很奇怪了,怎麽还这麽好心把最后一笼小笼包让给她呢?
夏侯彧注意到她不解的眼神,坦荡的回望了过去,「刚刚不巧经过探花郎府前。」他含蓄的点了一下。
他是闪避一支迎亲队伍才会避入那一条巷子内,却没想到会撞见了那场争执。
若是在平日他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对人心生同情,只是今日他心有戚戚焉,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似乎比他更可怜,刚巧碰上,就想对她温柔点。
起码,他身后还有颇有权势的长姊可依,可眼前这姑娘,显然是无人可求助。
莫湘蕾知道眼前这男子大约是误会了什麽,但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说不定这次相遇就是一生唯一的一回,实在没有必要多解释些什麽,于是她没说话,自在地坐在那儿等著摊主把包子送来,拿起筷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夏侯彧也没想过自己的礼让能够得到些什麽,看著眼前女子表情平静的很,似乎没有多少哀色,他淡淡一笑,心裡多了几分讚赏。
一时之间,小桌子前的两人气氛无比的融洽,即使两个人都不曾多说一句话,可却让人觉得无声胜有声。
只是他们不说话了,边上的人却忍不住小声地长舌起来,不时还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夏侯彧的方向。
「听说皇后之前定下的弟媳妇儿今日出嫁了?」
「可不是呢!那样子就算没有十里红妆,也差不多了,一早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走了好几条街,生怕人家不明白他们家的姑娘悔婚过似的。」
「但也是情有可原啊,好好一个大姑娘守了那麽多年,结果却守回来一个瘸子不说,还没领官职,就领著安乐侯的俸禄,疼惜自家姑娘的人家都不会把姑娘嫁给那样的人的。」
谁都知道安乐侯虽是皇后的亲弟,却没办法考取功名,如今又当众推了皇帝说要赐下的官职,只凭那一个安乐侯的名头,谁看得起?
更别提安乐侯当初是跟著大军出征蹭点功绩,结果功绩没瞧见,反而把自己给搞瘸了一条腿,这下子让原本打算嫁个如意佳婿的姑娘如何忍受的了,也难怪就算扛著皇后娘娘的怒气,也得坚决退婚了。
夏侯彧缓缓地轻啜著茶水,就像不知道那些人是在说他一般,对于那些或同情或嘲弄的眼神,心情没有半点起伏。
反倒是莫湘蕾觉得有趣,没想到在这样的好日子裡,会听说一件跟她的遭遇差不多的事。
她缓缓把包子吃完,啜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嘴中的油腻,放下杯子时,她突然重重的把杯子砸出了好大的声响,让那些閒话声突然都消失了。
莫湘蕾目光冷冷扫过那些人,又看向一脸不在意的夏侯彧。
虽然不确定这男子是不是安乐侯,且自己出头说不定会让人觉得自己多事,但是谁叫她也憋著一股气呢?不趁机出口气就不是她了。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嫁个姑娘都还得计较对方能够给姑娘挣来多大的虚名,要是不合自己的心意,说悔婚就悔婚,不知信义却还说得满口好道理,把被毁婚的人批评得一文不值。」
她边说边放下了茶钱,一个个慢慢看著刚刚那些有说过话的人的脸,直到那些人难堪的低下头去为止。
「也不知道那悔婚的女方是有多厚的脸皮,踩著安乐侯的脸替自己扬了名声,也不知道今日出嫁时可有几分心虚?」
最后几句话她像是喃喃自语地反问,可却也让周遭那些人一个字不落的全都听见了。
哼!本来婚约解除一开始是挺高兴的,可是后来想想这些年砸进去的金银,就越想越心痛。
她刚刚一边吃包子的时候,一边暗骂自己真是傻透了,居然只把鸳鸯珮给换回来,没有顺便讨点利息。
就算收个一两二两也好啊!刚刚她可透过门缝瞧见了,满满当当的嫁妆摆了大半个院子,虽说左家的院子不大,可那满地的东西总不是假的。
只不过现在让她再回去她也不愿意,只能吃了闷亏,又听见这些人说的閒话惹恼了她,她就没必要忍了。
夏侯彧听到她说的话微微动容,但又觉得她这样未免太张扬,他自然是可以不在乎的,可她一个小姑娘就算不考虑名声,也该考虑这些话一旦传到胡侍郎家耳裡,对方会私下找麻烦的危险。
然而虽然这麽担忧,他仍没有阻止她。
或许是感受到她不只是在替他说话,也是在替她自己出一口气吧!
罢了,事情既然因他而起,他也就顺手替她处理乾淨,以免她今日好心替他抱不平,日后却惹来无妄之灾。
他放下了杯子,清俊的脸庞沉下,淡淡扫了那些本来就被噎得无话可说的人一眼,「本侯不知道原来自己如此的不知长进,莫怪胡侍郎家得悔婚在先,免得让自家闺女以后挣不出一个好前程了,看来,我还得进宫一趟,问问皇后娘娘,胡侍郎的女婿究竟是多麽的有出息,连我一个侯爷也被压上一头?」
这话一出,那些在背后说閒话的人更是连喘气都似乎放轻了气息。
他们不过就是瞧著一个瘸子来这儿喝茶,就联想到最近挺有名的安乐侯,也就碎嘴了两句而已,谁会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个侯爷居然也在路边的茶水摊子喝茶?
要是他们早就知道本尊在旁,打死他们也不敢多嘴多舌啊!
众人心裡忐忑不已,恨不得赏刚刚大放厥词的自己几个巴掌。
人家再怎麽不争气也是一个侯爷,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哪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能够随意指摘的。
莫湘蕾挑了挑眉,看了看那个一脸云淡风轻的男人。倒是想不到,在传言裡大概要气愤欲死的男人居然这麽从容。
茶水摊的摊主没想过自己的摊子能够迎来这样的贵人,手足无措的几乎要哭了,对于其他说閒话的人他恨得半死,就怕贵人一个不悦,他这小生意就别做了。
夏侯彧其实没想过拿这些人真的如何,看那些人只差没抖得跟鹌鹑似的,他也就放下了银钱,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离开。
莫湘蕾看著那个人挥走了一个小厮的搀扶,心裡头有点骚动,就像是学了一种新针法那样。
他明明可以当作什麽都不知道的走人,可却还是站了出来,说了刚刚那些话……莫湘蕾不笨,知道他这麽做是为了她。
如果他真的想找皇后娘娘去问罪那个悔婚的胡家的话,早就去了,哪裡还会等到现在,像是耀武扬威似的在路边说这等话?
他是怕她刚刚一时衝动说的那些话,会替她惹来祸事,所以乾脆站了出来,就算有人要追究今日的事,有他这个当事人在场,谁还会记得她这个小女子?
那个连脸都不敢露的左书凡跟安乐侯一比,真是高下立判。
她如此一想,心裡头忍不住叹气,人果然是不能比较的。她不禁在心裡下了个结论。
看著那人慢慢地走出自己的视线,莫湘蕾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就这样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边走著她边想,是要就这样分开,维持萍水相逢的缘分,还是乾脆主动上前去说些话呢?
要说话题也是有的,他们不都刚被人悔婚了吗?或许他们可以交流被毁婚的感受?
她胡思乱想著,直到鼻子硬生生地撞上了一堵肉牆,才终于反应过来,自个儿的跟踪行为被正主抓个正著。
「姑娘还有事?」他都要一路走出城去了,她还像是失了魂一样跟著他走,让他不得不停下来问问她到底要做什麽。
「没事。」莫湘蕾摸了摸自己的面纱,确定还稳稳地挂在自己的脸上后,佯装平静的回著。
「那……」
当夏侯彧还准备耐心地问她是不是没有地方落脚,莫湘蕾低头看著他的衣襟,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的衣裳勾破了。」
夏侯彧低头一瞧,衣襟处不知道什麽时候被勾花了丝,一个指甲大的洞隐藏在暗纹之中,若不是特意去找还真的找不到。
他失笑,难道就因为这一个小洞,就让她跟著他跟了这一段路?
「不过就是个小地方,等我回家之后再处理就是。」他不以为意的答著。
莫湘蕾却抬起头认真地望著他,「不,我帮你补补吧!不过就一个小地方而已,我一会儿功夫就能补好的。」
夏侯彧还想拒绝,可一低头,就发现不知道什麽时候她手上已经拈了针,一恍神的功夫,她已经从荷包裡头摸出了细线,手脚俐落地穿好了针,一脸认真地盯著他瞧。
他蓦然失笑,觉得这姑娘有点奇怪,不过虽说现在行人已经渐少,可毕竟还是在路上,让她拿了他的衣裳去补,怎麽也是不妥的……如此一想,他就说:「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我也不好当众宽衣。」
「不用你脱了衣裳的。」莫湘蕾认真说著,装作听不懂他的拒绝。
也不管这样是不是会惹人厌了,可是她既然开口说要替他补衣裳就是认真的,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小巷,然后说:「不需要宽衣的,我站在巷子裡头,你站在外头,你也不用脱了衣裳,我直接补就行了。」
夏侯彧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就被她推进了巷子裡,动作太快他的脚承受不住还差一点要摔倒。
可当他站稳了身子,他马上就明白了莫湘蕾的自信是从哪裡来的。
两个人面对面站著,她大约矮了他一个头,拈针的手在他的胸前飞舞著,细细的针线在他怔愣时便已经穿透了布料又穿了出来。
她的眼神十分专注,他也看著她的动作出了神,直到她突地往前又踏了一步,整个人近得几乎像是要埋进他的胸怀,她髮丝上的淡淡香气直扑而来,她轻侧著头,银牙轻轻咬断了手中的丝线,快速地打了个结,随即又退开。
他的心似乎快速闪过一抹悸动,但是那一点异样消失得太快,让他来不及深思。
低下头,他发现刚刚衣襟破损处居然已经被补好了,甚至如果不是他记住了破损的位置,根本无法发现修补的痕迹。
即使他不懂女红,也知道她这一手功夫的确是很了不得的。
「好了。」莫湘蕾满意的看了看自己刚刚修补过的地方,确定和原来的几无二致,点了点头后收起了针线。
「姑娘的针线功夫不比宫裡的绣娘逊色。」
莫湘蕾对于自己的针线功夫如何很清楚,对于这句夸讚也就不谦虚的受了。
两人相对无言,都想著还能够说些什麽。
莫湘蕾一时衝动找上夏侯彧,有点不知道怎麽收场而僵在原地,夏侯彧则是觉得,也许是同病相怜,加上在茶摊的那一齣,他并不想就这样离去。
可在巷子外头等著夏侯彧的小厮并不知道主子的心思,只急得团团转。
本来被主子吩咐只能远远的跟著,他就已经够心焦了,结果一眨眼就看到主子被个姑娘推进小巷子,主子没叫人,他不敢过去,偏偏又看不见表情、听不见话语,不过片刻,他就体会到了什麽叫做度日如年。
眼看不远处的城门即将要关了,小厮也顾不得夏侯彧的吩咐,飞快地走到自家主子身后,提醒道:「侯爷,这城门要关了,咱们再不出城就来不及了。」
小厮的话打破了僵凝的气氛,也让莫湘蕾轻舒了口气,这个小厮算是替刚刚衝动的自己解围了。
她闪出了小巷子,往来时路走了回去,夏侯彧则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转角处,才略微不捨地转身。
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的缘分罢了,又何必多想呢?
夏侯彧开解自己,淡淡一笑,但手指轻抚著刚刚她缝补过的地方,却又像闻见了那抹香气。
清淡,却在心上悄悄的烙上一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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