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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试阅] 今昭《就爱你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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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7 11:2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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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7年2月10日
内容简介:
去年夏天她得了一种怪病,可以清楚闻到每个人的体味,
唯独对他的气味深深迷恋,於是她极尽所能的倒追他,
可是随着夏天过去,病好了,在一起三天她就把他给甩了,
但是她现在知道错了,决心要改过,把他重新追回来,
怎料他堂堂游戏公司老板,心眼却这麽小,心理阴影又这麽深,
不愿相信她的真心,不时刺她个几句,还大剌剌和其他女人相亲,
不过她倒是发现他有些行为「不太对劲」——
像是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讨厌停车场的味道,
也记得她被蚊子叮会肿大红包,只有擦某种药有用,
她开的民宿附近发生命案,他没有明说,却每晚都来陪她,
这应该可以解读为他仍对她念念不忘吧?
她本想着他的态度有所动摇,两人复合有望,
怎料他开出来的复合条件这麽严苛——女友不缺,要嘛结婚……
第一章 旧病复发
许荏苒坐在芳疗馆的贵宾室里,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百无聊赖的转台。
有人轻轻叩门,她回了声「请进」,可是进来的却不是她等的人,而是芳疗馆的老板张月。
「替你送一杯现榨的果汁。」张月举着手中的高脚玻璃杯,笑容可掬,带着几分讨好。
「谢谢,刚才她们已经替我泡了茶。」许荏苒笑着指了指身边茶几上的一壶碧螺春。
张月当然知道早就有芳疗师替她准备了茶,只不过是想藉着送果汁来和她套套交情。企业家许一山的女儿,电视台主持人,是她需要长期搞好关系的重要客户。
两人寒暄时,电视正好在重播昨晚「你听我说」的节目。
目前两个节目非常红,一个是情感节目「你听我说」,一个是美食节目「舌尖上的S市」。
情感节目挺多的,「你听我说」的不同之处在於主持人和嘉宾都戴着面具,也因为看不清真面目,大家格外放得开,都很敢说,经常会有一些不可理喻的极品嘉宾爆出匪夷所思的奇葩事蹟,比那些狗血肥皂剧还精彩,所以收视率一直不错。
现在镜头带到的男嘉宾正在讲述他周旋於老婆和小三之间的「苦衷」,满嘴歪理,让人听了真想把他揪起来暴打一顿,主持人飞鱼虽然妙语如珠不断反驳他的观点,可惜却一直刺不中要害。
许荏苒看得心头火起,皱着眉头换了台。
张月很会察言观色,马上吐槽道:「飞鱼太温柔了,还是以前那个主持人好,说话犀利直接,听了就痛快。」
许荏苒赞同的点点头。
张月又道:「我记得她的身材超好,就不知道长得怎麽样。」
许荏苒很认真的回道:「长得比我漂亮。」
张月望着许荏苒美若天仙的脸,有点不大相信。
「舌尖上的S市」之所以红,观众不光是看美食,也是看美女,主持人许荏苒长着一张高清电视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丽面孔,是啃猪蹄都能仪态万方地啃出仙女味道的大美人。
张月正想多打听那位主持人,却听到敲门声传来。
许荏苒转头一看,正是她等了许久的琥珀,嫣然一笑,从沙发上起身。
「不好意思,路上塞车。」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等声音的主人走进来,张月不禁呆了一下,刚刚她还不相信有人能比许荏苒更漂亮,但她马上就看见了一个。
琥珀对张月点头微笑,「你好。」
张月回过神来,忙道:「两位请稍等,我去叫芳疗师过来。」
许荏苒关上门,笑吟吟的道:「刚才她还提到你呢,看来你的毒舌风格很讨喜啊,辞职这麽久还有人记得。」琥珀不愧是姓虎,发起威来可是让人招架不住呢!
「那个节目可真是负面垃圾桶,差点让我对爱情绝望。」琥珀揉着胸口,做了个鬼脸,「再不辞职,我肯定要被气得乳腺增生。」
「你去医院,医生怎麽说?」
琥珀郁闷的耸耸肩,「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我就说你一切正常,你非要说你有病。」
「我真的有病啊!」琥珀一副恨不得掏心掏肺以证清白的表情。
许荏苒翻了个白眼,还是不信。
「真的,我最近容易口渴、燥热,睡眠品质也很差。」
许荏苒调侃道:「这不是病,是更年期的症状。」
「胡说,我才二十五。」琥珀撩起衣服,露出腰肢,「你看,我的肚脐变粉色了,去年也是这样,一变颜色我就开始对男人的气味变得敏感,基本上,我从距离一公尺远的地方就可以分辨出不同人的体味。」
许荏苒嫉妒地看着她的肚皮,白得晃瞎人眼,细得好似能一把握住,而且肚脐没有色素沉淀,是淡粉色,这叫有病?呵呵,这是要气死别人的病。
她没好气的道:「切,肚脐眼变粉色也算有病?我听说男人的那里也有粉色的,不知道是不是也要去看医生?」
琥珀放下衣服,噗哧一声笑了,「请你注意你的青春玉女形象,好吗?」
许荏苒白了她一眼,「你不要再为你去年夏天的渣行为洗白了,就算有病,也是始乱终弃的病。」
琥珀无奈苦笑,百口莫辩。
去年夏天,她的确也有一段时间感到燥热口渴、睡得不好,她当时并未太在意,只当作是工作太累、压力太大的缘故,但诡异的是,不久後她发现自己竟然能分辨出不同男性的体味,她因此疯狂迷恋上某个男人的味道,继而对他展开了丧心病狂的追求。
不可思议的是,夏天一过,她所有的奇葩症状竟然全部消失,唯一没有消失的是……那个被她疯狂追求的男人。如果不是这个人千真万确的存在,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作了一场荒诞的春梦。
本来以为这只是去年夏天的一个例外,谁知今年一入夏,她那个奇葩的病症又有卷土重来的徵兆,肚脐变粉、口渴、燥热,大老远都能嗅出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吓得她开的民宿都不敢收男房客。
这件事说出去没人相信,就连许荏苒这个她相交十年的好友都不信,她揉着眉心,实在不知道该怎麽解释才好。
这时,两位芳疗师敲门走了进来。
许荏苒说:「你不是睡不好吗?让芳疗师替你做个精油保养按摩。」
琥珀摇摇头,「我不习惯裸着身体被人揉来揉去,像在搓面条还是腌腊肉似的。」
许荏苒笑得直不起腰,「那你带点精油回去好了,放到薰香灯里效果也不错。」
「好啊,我要舒缓情绪、有助於睡眠的精油。」
芳疗师替琥珀拿来三瓶精油,分别是薰衣草、洋甘菊和玫瑰。
许荏苒留下来继续做芳疗,琥珀则带着薰香灯和精油先离开了,到路边拦计程车。
七月的骄阳火辣辣的烤着地面,大街上到处都是衣着单薄的男性,空气中弥漫着不同味道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不同的人走过她身边时,各种体味她分辨得清清楚楚,可惜没人相信。
「旧病复发」已经够让她郁闷的了,偏偏回到了民宿,又遇到雪上加霜的事情。
负责客房清洁的明姊要辞职,说老公在工地摔断了腿,必须回去照顾他,琥珀也不好强人所难,替她结算了薪水,送她离开,随即她立刻上楼,准备上网刊登徵人启事。
民宿一共有三层楼,除了一楼、二楼各有一间房作为员工宿舍,其余的都是客房,至於三楼东侧的房间,是民宿最好的一间套房,她自己住,三楼西侧的露台则是用来晾衣服床单。
民宿虽然不大,庭院小巧精致,从房间推窗了望,湖光山色尽收眼底,由於位置绝佳,乾净漂亮,她去年一看到转让的资讯,便毫不犹豫的接手。
上了三楼,琥珀打开房门,把精油摆放在浴室的柜子里,标签朝外,并列一排,中间留下少许且一致的空隙。
浴室里横杆上的毛巾也是整整齐齐、方方正正,中间留的空隙也是一般大小。客厅就不必说了,所有东西都要摆放得整整齐齐、规规整整,连卫生纸盒里的卫生纸都保持一个很顺服的姿势,绝对不会张牙舞爪的站着。
强迫症就是这样,追求完美。
琥珀打开电脑,在徵才网站上刊登招聘启事,条件相当优渥,薪资水准高於平均值,刊登完後,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为了挂知名老中医看她的「奇葩病症」,她五点钟就起床去排队,折腾了一上午,花了不少钱,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她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琥珀觉得很困,先去洗了个澡,然後拧开薰衣草精油的瓶子,按照芳疗师说的方法滴了几滴在薰香灯里,淡淡的香气氤氲在整个房间,也不知是太累,还是精油的效果,反正这一个午觉睡得香甜无比,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窗外落日熔金,晚霞映得半壁天空好似一幅油画,房间里的风景也不遑多让,穿衣镜里映着一个娇艳若花、肌肤胜雪的美丽少女,看上去只有十八岁,皮肤好到连毛孔都看不见,眉黛唇嫣,完全不用任何化妆品,身材更是凹凸有致,堪称完美。
拥有这样的面孔和身材本该高兴才是,可是琥珀盯着自己的小腹,却是一脸郁闷。
她天生皮肤白,腹部很少晒到太阳,更是净白如雪,导致肚脐的颜色看起来非常明显的和周围肤色不同,不是她出现幻觉,也不是眼睛出了问题,的的确确是粉色,而且她非常肯定今天的颜色又比前几天略微加深了。
无从解释的怪毛病,既然去医院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期待像去年那样自己好了。
琥珀换了衣服下楼,问负责接待客人的小米有没有人投履历。
小米撇撇嘴回道:「只有三个人投履历,我打电话跟他们联络,可是他们一听是民宿就挂电话了。」
怎麽现在要请个人这麽困难?琥珀心一急,就开始脸红燥热、心跳加快,这症状还真有点像更年期。
她从小米的桌上拿了把扇子,又找来纸笔打算写个徵人启事贴在门外。
她右手摇着扇子,呼呼啦啦搧得浏海跟着风起云涌,左手拿着一枝签字笔,在一张A4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字。
小米觉得老板这造型十分孙二娘,不过孙二娘绝对没她好看,而且孙二娘绝对不会左手也能写字,字还写得那麽漂亮。
包吃包住几个大字充满一股浓浓的包养气息,好不霸气。
民宿门口挂有一块黑板,随时更新民宿的住房资讯,一般都会写剩余客房几间、房价多少,便於路过的游客了解民宿的情况。
琥珀把徵人启事贴到黑板上後,扭头对小米说:「小米,我晚上不回来住,有事打手机给我。」
小米的心都碎了,生意冷清,员工辞职,老板您居然还有心情出去玩耍,这间民宿您还在乎吗?
S城是个山明水秀的旅游城市,城郊的烟云山风光如画,还有个滑雪场,即便是冬天,也是游人如织。每到夏天,山脚下的珍珠湖万顷碧波,十里红莲,景色美不胜收。所以,湖边的酒店和民宿几乎家家爆满,唯一不满的,大概只有他们这一间「水边的阿狄丽娜」,因为琥珀前几天突然告诉小米,民宿只接女游客,不收男客。
旅游旺季放着好端端的生意不做,突然放出这麽奇怪的规定是个什麽鬼?小米实在忍不住,斗胆问道:「老板,咱们民宿干麽不收男游客啊?」
这句话真是问到了琥珀的痛处,她总不能说夏天到了她的毛病又犯了,嗅觉像缉毒犬一样灵敏,万一今年要是迷恋上来住宿的某位男游客怎麽办?
她默然片刻,摸着下巴假装淡定的道:「我想过一下有钱任性的日子。」
小米当下只能无言以对。
琥珀离开民宿後,先到街角的花店去买花。
老板和她很熟,一听是送人的,立刻精心替她包装好,还用金粉色缎带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谢谢老板,钱给你。」琥珀笑吟吟的接过,目光落到那个蝴蝶结上,心里像是被小猫爪挠了一下,蝴蝶结一边大一边小,两根带子还一长一短。
她抱着玫瑰花束在门口拦了辆计程车,坐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缎带解开重新系,保持蝴蝶结两边一样大小,两条缎带一样长。
没多久,计程车停在金玉山庄门口,她付了钱後下了车。
这里是她姑父傅谨言和姑姑虎湘的居处。
十四岁那年,她父母车祸离世,她被姑姑带到傅家抚养,在金玉山庄住了十年,直到去年才搬到「水边的阿狄丽娜」。
华灯初上,大门口进进出出不少人。
长发飘飘,裙裾飞扬的美丽少女,怀里抱着三十朵火辣辣的红玫瑰,人美花娇,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几乎看直了眼。
走到傅家门外,琥珀闻见一股油香,以为是姑姑已经下班回来在做饭,等她拿出钥匙开门,见到的却是难得在家吃晚饭的姑父。
「姑父,您今天怎麽这麽早就回来了?」
傅谨言两手面粉,眉梢上挂着一抹白,正色说:「今天是跟你姑姑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不早点回来献殷勤还不是等着找死!」
琥珀笑问:「那你买花了没有?」
去年姑父忙起来忘了买花给姑姑,姑姑整整抱怨了两个月,琥珀特地帮他准备了一束带过来,万一他真的忘了,就把这束让他拿去借花献佛。
「今年我可不敢忘,一大早就让花店送了一束百合到你姑姑的办公室。」傅谨言说了几句,赶紧又回到厨房继续忙。
琥珀找了个花瓶,把玫瑰花插好之後,也去厨房帮忙。
锅里热油翻滚,傅谨言把炸好的肉丸捞起来,沥了沥油,放到盘子里,十几个圆滚滚的大肉丸呈现诱人的金黄色,不过有三个炸的颜色有点黑,因为刚才和琥珀说话,耽误了一小会儿,起锅有点晚。
琥珀看着那三个颜色不同的丸子,有些纠结,最後还是忍不住拿筷子夹了出来,另外放到一个小碗里。
见状,傅谨言笑了。
琥珀当然知道姑父在笑什麽,脸蛋一红,不好意思的也跟着笑。没办法,强迫症就是这样。
没多久虎湘抱着一大束香水百合回来了。
琥珀接过她手里的花,撒娇道:「好浪漫啊,单身狗羡慕死了。」
虎湘笑着捏她的脸,「那你还不赶紧找个男朋友。」
琥珀做了个鬼脸,「没人追。」
虎湘才不相信,「少骗我。从小到大,傅炤不知道替你打跑多少桃花。」说起儿子,她又啐道:「没心没肺的家伙,一天到晚不在家。我给你买辆车,你还是搬回来住吧,白天去民宿看看就成了,何必住在那儿。」
琥珀吃惊又感动,连忙婉拒,「不用了,我自己买就好了。」
姑姑资助她上学、抚养她成年,她已经很感激了,怎麽还好意思让姑姑花钱买车给她。
「你的积蓄都拿去开民宿了,哪还有钱?」
「表哥教我投资股票,今年行情不错,再存一存就够了。」
虎湘惊道:「你也真大胆,居然相信他,你就不怕他把你的钱都赔光吗?」
琥珀笑了,「姑姑,你也太小看你儿子了,他可是S大金融系高材生,当年系里办了个模拟炒股大赛,他是第一名,不知道多少女生都把他当男神,崇拜得要死。」
虎湘哼道:「既然如此,他怎麽到现在连个女朋友也没有?」
琥珀笑道:「他有个喜欢的人,正在努力追。」
虎湘马上就问是谁。
傅炤暗恋乔安琪这件事,只有几个人知道,他反覆提醒过琥珀多次一定要替他保密,因为虎湘认识乔安琪,琥珀只好模棱两可的回道:「那个女生又漂亮又能干,人品也好。」
虎湘一脸狐疑,「真的?那个女生有你这麽好吗?」
琥珀认真的说:「比我还好,至少没有强迫症啊。」
虎湘被她逗笑了。
吃过晚饭,夫妻俩恩爱的下楼去散步,琥珀不想当电灯泡,回到楼上休息。
她住的房间原来是傅炤的,她来了之後,虎湘便让傅炤把二楼最好的房间让给她。
初到傅家时,傅谨言和虎湘对她关心备至,只有傅炤总是故意欺负她,她一开始觉得委屈,後来想想便释然了,毕竟站在傅炤的立场,家里突然多个人,占据了他的房间,用了他的东西,还分去他父母一部分的宠爱关怀,换作是谁都不会开心。做人要知恩图报,她不仅感激姑姑、姑父,对傅炤也是。
不过,傅炤在家里虽然对她呼来喝去的,在学校却十分照顾她。好处是学校里没有人敢欺负她,但坏处是没什麽人敢追她,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有一个凶巴巴的表哥。
说也奇怪,别的女孩子十几岁都会情窦初开,偏偏琥珀从来没有对谁动过心,即便十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顾珣惊为天人,但也没有因此对他一见锺情。众人都想着她这样的大美人情史不知道会有多丰富多彩,其实大错特错,她的恋爱经验是零,直到去年夏天才算真正添上第一笔。初恋开始得这麽晚,说出去鬼都不信,更加不幸的是,还失败了。
事後检讨原因,她认为是自己的奇葩病症惹的祸,但许荏苒坚决不认可这个说法,认为她是在为自己的渣行为洗白。她真心觉得冤枉,却也无法解释为何去年夏天只和顾珣在一起三天就分手。
搬离傅家之後,琥珀基本上每周会回来住一晚,所以房间的摆设仍旧保持原样,不过她把书和电脑都带走了,没什麽消遣。
她玩了一会儿手机,觉得无聊,便到傅炤的房间想拿几本书来看。
傅炤房间里东西很少,大体来说乾净又整齐,唯一凌乱的地方就是他的书柜,里头塞满了各种书籍杂志。
琥珀看到这样混搭风格的书柜,简直要崩溃了,她无法控制的开始动手整理,杂志放一起,书放一起,而且书本要按从小到大的次序,从左到右依次摆放好。傅炤可没有这种习惯,书看完了,总是随手一插。
她整理好傅炤的书柜之後,抽出几本杂志拿到自己房间里看,翻着翻着,她忽然一怔,目光牢牢定在一篇人物专访上。
没想到顾珣一向为人低调,竟然肯接受采访,更没想到的是还放了一张照片,这可真是石破天惊头一回!
琥珀把杂志拿近一些,仔细端详他的照片,可惜是张远距离的侧面照,只能看出他的身形颀长挺拔,至於容貌嘛,是个谜。
正因为如此,这张照片显得格外有味道,充满神秘的气息,更让人觉得意犹未尽,恨不得走进那张照片里,绕到他的面前看看他的相貌。放一张这样的照片,还不如不放,真是吊足了读者的胃口!
琥珀盯着这个侧影足足三分钟,咽了口口水,这才移开目光,看向文章内容—
顾珣,顶着一流大学建筑系的头衔,毕业後进入知名建筑师事务所,两年後转行成为一家游戏公司的设计师,随後参加获得DW大赛一战成名,半年之後,成立星迹文化。公司发展迅速,业绩惊人……
内容提到的这些事她早就知道了,但她还是很认真的把文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到最後,她不由得又是一怔。他居然提到了择偶标准!这也是石破天惊的头一回。
琥珀的心扑通扑通的,好奇又激动,竟然莫名其妙生出一种想看又怕看的为难情绪,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看了,他的择偶标准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不在意外貌,关键是性格要好。最好不要是处女座。
琥珀注视着这一行简单得几乎不叫标准的择偶标准,缓缓做了几个深呼吸。
果然还是不看的好。
她放下杂志,拿着手机上了顶楼。
傅炤离开公司时,时间还算早,夜空有月有星,空气清爽。
开往东郊的路,宽阔空旷,汽车一路奔驰,平素四十分钟的路程,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一看二楼最东侧的房间亮着灯,他便知道琥珀回来了。
他轻步上楼,走到东侧房间门前停下脚步,米白色门板虚掩着,留了巴掌宽的一条缝,刚好露出门边一盏月牙形的暖黄色壁灯。他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房内悄无声息,他将门推开一看,房间里并没有人。
他略一思忖,轻手轻脚上了顶楼。
顶楼原本只是用来晾衣服的地方,七年前,琥珀突然迷上种花,母亲便找人把顶楼改建成一间玻璃花房。
踏上最後几级阶梯时,一股防蚊液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他不自觉微微勾起唇,她的皮肤敏感到只要被蚊子叮一下就会肿大大的包。
顶楼没有开灯,从透明的玻璃屋顶,透下来微弱的月色和星光,照着高低错落的十几盆植物,郁郁葱葱,一道人影小猫似的侧卧在竹椅上,手里的手机萤幕发着亮光。
琥珀正在看许荏苒在脸书上传给她的讯息,内容是胡兰成写给张爱玲的情书—
……不知道你经常仰望天空的那个窗台,如今是何模样,如今是谁倚在窗边唱歌。
许荏苒又说—
你看这情书写得多美,就像一碗清爽的阳春面……
自从主持了「舌尖上的S市」之後,许荏苒的形容总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们整夜整夜地说话,才握着手,天就快亮了。
正看到这一句,啪的一声,头顶上的灯突然亮了,还挺应景的。
傅炤好整以暇的等着琥珀吓得尖叫,或是从躺椅上滚下来,没想到她连头都没回,气定神闲的说:「傅炤,你这个吓人的把戏玩了十年了,还不腻啊?」
他泄气的回道:「你怎麽知道是我?」
「不用看,闻一下就知道了。」最近对男性气息特别敏感,熟人她一闻气味就知道是谁。
「你是狗啊?」
「呸,你才是狗。」琥珀转过脸,从躺椅上坐起来。
傅炤站在一棵凤尾竹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你在这儿喂蚊子?」
她指了指身旁的一个花盆,说:「我等着看昙花。」
他的目光落到竹椅旁的六角紫砂盆上,一枝细长的花蕾从枝叶间伸出来,弯弯的翘起头。记得没错的话,这是她养的第七盆昙花,前六棵都已经香消玉殒。难得,这第七棵昙花是个属小强的,长到约一公尺高,枝叶丰盈,更难得的是,竟然还长了花苞。
傅炤不以为然的拨弄了一下花苞,「这样子今天能开?」
「今晚一定会开。」琥珀兴奋的眨了眨眼,「我们打个赌吧?」
他一巴掌拍到她脑门上,凶巴巴的道:「赌你个头!」
从小到大和她打赌就没有赢过一次,记得她六岁那年春节来家里做客,父亲煮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她说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是什麽,他哪里肯相信,和她打赌,结果那年的压岁钱全数输光。当然,往後数年和她打赌也是一次没赢过。
傅炤往竹椅上一坐,解开领口的扣子,「明天一开盘就把你的股票都卖了。」
「为什麽?」琥珀不解,最近行情一片大好,她的股票涨得好好的,为什麽要卖掉?
「直觉吧。涨了这麽久,也该调整了,即便是牛市也不会这麽疯。」他一边说一边胡乱扯了几下领带。
她直勾勾盯着他的领带,最後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将歪歪扭扭斜到一边的领带扯回来,规规矩矩的放到衬衫的正中央,这才露出一个很满足的表情。
傅炤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瞪着她,「将来也不知道什麽样的男人能够忍受你的强迫症。」
琥珀拨拉了一下浏海,做了个鬼脸。
他又道:「明天一早我要去北京出差,你帮我办件事。」
「什麽事?」
傅炤从口袋里拿出皮夹,抽出一张提款卡递给她,「後天墨香社会举行一场拍卖会,有一把画扇你帮我标下来,到时候许峥嵘会来接你一起去,提款卡的密码是我的手机後八码。」
琥珀很好奇的问道:「你什麽时候开始对这些感兴趣了?」
「送人的。记住一定要标到,价钱高一点没关系。」说完,他站起身,跟安抚一只小狗似的,拍拍她的脑门,还胡乱揉了两下。
她略一推论便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故意调笑道:「好痴情喔!」
傅炤的脚步停下来,转身望着她。
琥珀嫣然一笑,「画扇是送给顾老先生的,对不对?」
他没有否认,斜睨了她一眼,「哦,原来你没有我以为的那麽笨。」
「哼,我本来就很聪明。」她没好气的撇撇嘴,「你把暗恋的心思藏得那麽深,乔安琪会发现才有鬼!我要是你就直接告白,这样遮遮掩掩的多麻烦。」
「你不懂。」傅炤一副不想和小孩子多说的表情,挥挥手道:「万一被拒绝了,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琥珀促狭一笑,「可是不说出来,就永远只能做朋友。」
他摸摸下颔,「你还记不记得李苏航?」
「你记性真好,还记得他的名字。」她皱了皱眉头,一点都不想听见这个名字,简直是美好青春里最不美好的回忆。
傅炤哼道:「那是我第一次打人打进派出所,当然记得。」
李苏航是琥珀的同学,对她死缠烂打,傅炤劝说无效,一时气盛出手没有轻重,「不小心」把李苏航打得前臂骨折。
「有个哥哥真好。」琥珀赶拍马屁,笑得甜滋滋的,像一个入口即化的泡芙。
「你看,李苏航向你表白过几百次了,结果呢?你被他烦得要死,表白这种事,还是得先确定对方喜欢自己才行,否则结果更糟,不如不说。」傅炤说完,人便下了楼。
琥珀摸着下巴,後知後觉的想到一个问题。去年她势如猛虎的追求和告白,不知道有没有造成顾珣的困扰?不过他後来接受了她的追求,应该表示他并不感到困扰吧?
这个问题尚未想明白,一股异香扑来,她等待的那朵昙花开了!
花房建好之後,她先後从花市买了好几批花来种,蝴蝶兰、海棠、牡丹……可是它们陆陆续续的香消玉殒後,她便放弃了辣手摧花的行为,只养最好养活的吊兰、绿萝之类的。不过,唯一锲而不舍始终没有放弃的就是昙花。
努力了几年,终於亲手养开了一朵昙花,喜悦之情自然难以言喻,她小心翼翼的托起盛开的昙花,不知不觉,脑海中浮起了另一只托着昙花的手,修长白皙而不失文弱,男人中少有的好看。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许荏苒打来的,她一接起,许荏苒便劈头问道:「胡兰成的情书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
许荏苒莫名其妙的笑了,「是不是比你写的情书好上一万倍?」
琥珀反驳道:「你又没有看过我写的情书。」
「就是因为看过,所以才让你看看人家的,以後学着点。」许荏苒在手机那头笑得花枝乱颤的,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顾晓珺发现了她哥脸书的另一个帐号,传给我看,你不知道,对着你的情书我可是笑了整整一天,不行,你得赔我一百张面膜,我皱纹都笑出来了。」
琥珀吓出了一头汗,心急的问道:「帐号是什麽?」
「别急别急,我等一下就把帐号传给你,先这样吧。」
结束通话,等了一会儿,琥珀收到了许荏苒传来的讯息,她急忙点开来看。
脸书帐号是Seek,琥珀顿时心里发毛,Seek是寻找寻觅的意思,寻和珣同音。而她用这个帐号搜寻,大头贴居然就是她刚才在杂志上看到的那张照片,再一看个人简介,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身寄虎吻。
她撑着额头,天哪,真有可能是他的帐号,而且她姓虎,他又用身寄虎吻这词,他真觉得和她谈恋爱这麽凶险吗?
他的脸书荒凉得都要长草了,一年没有更新,只有寥寥的两个动态,第一个是「第一封情书」。
文字下面是一张照片,拍的是一张信笺,白色信纸上写了几行字—
今天的天气很好,湖边的广场上有很多人在放风筝。我也放了一只,而且还在上面写了你的名字。顾珣,我喜欢你,风知道,云知道,你知不知道?
的确是她写给他的第一封情书,时隔一年再看到,她羞耻得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写得果然烂透了,和人家胡兰成能比吗?
琥珀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
第二个动态的标题是「第二封情书」,文字下面依旧是照片,不过这一次有五张。
她心里马上生出一个疑问,为什麽是五张而不是六张?六张整整齐齐的两排多好看,五张缺一个角不觉得很丑?很不顺眼吗?
第一张照片是一本小字典和一张小纸条的合影,字典很普通,纸条也是普通的白纸,上面用粉红色的笔,写了四个数字,522、532、199、362。
第二张照片是翻开的字典,第五百二十二页,「我」这个字用铅笔圈了起来。
第三张照片是翻开的字典,第五百三十二页,「喜」这个字用铅笔圈了起来。
第四张照片是翻开的字典,第一百九十九页,「欢」这个字用铅笔圈了起来
第五张照片是翻开的字典,第三百六十二页,「你」这个字用铅笔圈了起来。
所以,这第二封情书,也就是写了四个数字的小破纸条,翻译出来的意思就是:我喜欢你。
琥珀把手机扔到一旁,羞窘得把脸埋在曲起的双膝。
这麽幼稚羞耻的主意到底是怎麽想出来的啊?!有没有洗脑的地方,能把去年夏天的记忆洗掉啊?!
此时此刻,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去年夏天她只写了两封匿名情书过去,就被顾珣发现了,至於他是怎麽知道是她写的,一直是个谜。
那天,顾珣把一张纸放她面前,叫她写他的名字看看。她当时还很得意自己聪明绝顶,是用左手写的情书,便假装淡定的用右手写了几个字给顾珣看。
顾珣看了看,说道:「用左手再写一次。」
她当时就懵了,他怎麽知道她会用左手写字?她本来打算死不承认的,可是他彷佛料到她会如此,气定神闲的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也会用左手写字。」
她事後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他,的确是在他面前写过字,但当时用的是左手还是右手,她早就没印象了,没想到他时隔七年竟然还记得。
第一次见到顾珣时,她十七岁,正为了准备大学入学考试焦头烂额。她成绩不差,但是很担心自己考不好,怕对不起姑姑、姑父。
顾远山七十大寿那一天,傅谨言带着妻儿去贺寿,把琥珀也一同带去了,让她出去玩玩,放松放松。
顾老先生原是美术系的教授,和傅谨言的父亲是同事也是最好的朋友,年轻时两家同住在学校提供的宿舍,就在斜对面,还互相认了对方的儿子为乾儿子。後来顾远山的画越卖越贵,名气越来越大,从宿舍搬出去,换了间大豪宅,不过和傅家的关系一直保持着。
顾远山是七十整寿,除了儿子女儿和他们的家人,还有侄子和两位得意弟子全家也来了,很是热闹。琥珀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又是在陌生人家里,难免有些拘谨,她挽着姑姑的手臂,寸步不离。大人聚在一起,聊的话题不是经济和全球局势,便是艺术品投资,虎湘怕琥珀无聊,便让她去西厅找傅炤。
顾家富足阔气,厅堂宽敞,一面长长的红木雕花间壁,将厅堂分为东厅、西厅。图案精美绮丽的间壁後方,是一组金丝楠木沙发。傅炤和几个年轻人正坐在那里,谈笑风生。
琥珀飞快扫了一眼,除了傅炤她谁也不认识,而且很明显他们都比她大了几岁,都已升上大学,而她还在高中里挣扎,中间隔着鸿沟一般。
她没有凑过去,坐到旁边的米白色真皮沙发上,沙发对面还坐着两个小女生,十一、二岁年纪,两颗小脑袋挤到一起窃窃私语,跟两只小老鼠似的,一会儿嘻嘻嘻,一会儿叽叽叽,小声争论到底是顾珣好看还是傅炤好看。
琥珀心想,现在的小女生也太早熟了吧,才几岁就懂得看帅哥,不像她,十七岁了也没对谁动过心,对任何男生都不感兴趣,而且也非常不理解恋爱是什麽感觉,但最让她困惑的是,竟然有那麽多人喜欢傅炤。
那个早上顶着鸡窝头吃早饭,打完球的袜子可以臭死两只鸡的男人,竟然有人喜欢?!竟然有女生托她送情书给傅炤,甚至还有女生送她礼物,只为了拿到他的脸书帐号和手机号码,就连眼前这两个小女生也在花痴他,简直不可思议。
两个小女生嘻嘻嘻的说着,两双眼睛放着光,琥珀为了和两个小女生套套交情,便问了句谁是顾珣?傅炤她当然认识了,不用问。
紮辫子的小女生一点也不怕生,指了指对面沙发上的一位青年,然後问道:「姊姊,你觉得呢?」
这个小女生长得漂亮,嘴巴也甜,很讨人喜欢。
琥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她十年之内都不会忘记这样的一张脸。一群人之中,他并不是最年长的,却莫名有种雍华沉稳的气度,玉山般皎然出众。可惜,就算他让她惊为天人,她也没有体会到传说中怦然心动、一见锺情的感觉。她认真的看完之後,很淡定的移开目光看向傅炤,又是惊讶到不行。
傅炤斯斯文文的坐在那儿,和一个女孩子说话,笑得温柔俊美、和蔼可亲,完全没有平时在家对她凶神恶煞、大呼小叫的样子,简直是换了个人。
呵呵,就装吧。
琥珀扭过脸,笑咪咪的对小女生说:「当然是顾珣好看。」
紮辫子的小女生兴奋的一拍手,「我赢了!」然後跳起来就跑去顾珣身边,指着琥珀说:「哥,那位姊姊说你长得比傅哥哥好看!」
琥珀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这个小不点竟然是顾珣的妹妹。事後她才知道,这个小女生叫顾晓珺,和她坐在一起的叫唐贝贝,唐爸爸是顾远山的得意门生,开了一家画廊。而让傅炤笑颜相对,从土匪变绅士的那个漂亮女生叫乔安琪,是顾珣姑姑的女儿。
围坐在一起的年轻人听了顾晓珺的话,都忍不住笑了,傅炤也笑了,可是双眼却冒着绿光。
顾珣是唯一没笑的,他只是泰然看了她一眼,目光澄澈得带有一股微寒的气息。
作为一个从小学开始就被称为校花的人,琥珀早已习惯各种打量的目光,尤其是男生,所以对於各种惊艳爱慕欲言又止、跃跃欲试的目光,她完全无感,而且毫不在意,但是顾珣的这一眼,让她有些异样之感。
顾晓珺跑回来和唐贝贝继续聊着小女生的秘密。
琥珀看着茶几上的果盘,其中一盘是苹果,几个红嘟嘟的苹果都是脸朝上放着,有一个却是屁股朝上,她实在没忍住,悄悄的把那个苹果翻了个身。
一个小动作做完,她感觉到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转,她凭直觉认为一定是顾珣,她抬头看去,果然和他视线相对,这让她第一次有了一丝丝的羞窘。
可是没办法,强迫症犯了,实在忍不住……
她佯装淡定,转头问顾晓珺,「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顾晓珺热情的替她指了方向。
琥珀起身走到洗手间,果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绯红。
这太诡异了,她居然会对一个男生脸红?!
她打开水龙头,掬起冷水泼了泼脸颊,磨蹭了十几分钟才出去。自然,她不会再回到西厅。
她坐回虎湘身边,听她和几位女士聊香水,的确是无聊,听着听着,她忽然想起父亲虎铭曾说她嗅觉灵敏,将来要送她去法国学调香,做最有名气的香水师。
言犹在耳,人却早已不在,她的心情忽而变得有点低沉,她又缓缓走到外面的走廊透透气。
顾家的别墅富丽堂皇又充满书香气息,走廊的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都是顾远山的作品,最後一幅油画的风格和前几幅明显不同,画的是一架恣意生长的紫藤,两只雀鸟凌空而起,星星点点的紫色花瓣纷纷扬扬的飘在风里。虽然是静止的画面,却透着非常灵动的气息,彷佛可以看见雀鸟的振翅和花瓣的飘飞。
她看了下落款,竟然是顾珣,心里惊讶他居然画得这麽好。
这时,隐隐一股异香飘过来,她嗅了嗅鼻子,寻觅香气的来源。走廊外是一个椭圆形的大露台,靠近玻璃门的地方摆放着一人多高的发财树、巴西木、凤尾竹和滴水观音,密疏相间的枝叶挡住了里面的景致。
她循着那股香气走了过去,忽地一怔,就见顾珣背身而立,站在一个松木花架前,脚边的花盆里种着一株绿色植物,开着雪白如碗口大的花,那股异香就是由此而来。
顾珣的右手虚虚的托着那朵花,那花瓣色如白缎,荧如月华,舒张的姿态既妩媚又清丽,美得让人无法描述。她先是被那朵花惊艳,而後是被顾珣的手。一个男人的手,很少见到能长得如此好看,而他卷起的白色衬衫衣袖,袖口乾净如雪。
眼前一幕,彷佛一幅精美的画,琥珀本想趁着他没发现自己时悄悄退开,可是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她的脚步定住了。
昙花旁的花架上摆放了两盆盆景,一盆小榕树和一盆蟹爪兰,米白色五角瓷盆小巧精致,上面提着字,分别是「一花一世界」和「三藐三菩提」,可是写着「三藐三菩提」的那个花盆却放在「一花一世界」前面,这顺序不对吧?
琥珀盯着那个白瓷花盆,心里像是有一只小猫的爪子在挠,不过一个迟疑,顾珣正巧回过身来,第二次和她视线相碰。
见到是她,他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异样,好看的眉毛挑了一下,而後唇角微微一弯。在他年轻而清傲的面孔上,露出那一抹轻浅笑意,如冰雪初融,春光乍现。
然而琥珀却浑然无视,视线直勾勾被花盆勾住了。
顾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问道:「怎麽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他气质清冷,声音却极为温暖。
「这两个花盆的顺序不对,应该一花一世界在前,三藐三菩提在後。」说完,她想他应该会认为她是个神经病。
可是他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居然顺手把两个小花盆换了个位置,问道:「这样?」
看着两个花盆的顺序摆对了,琥珀顿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对着他轻轻一笑。她的眼睛又大又亮,无波无澜的望着人,有一种不动声色的灵气,若是笑起来,眼睛一弯,却是又软又萌。
顾珣望着她,问道:「你是傅炤的表妹?」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顿了一下,又问:「你叫什麽名字?」
「我姓虎,大名叫虎珀,小名也叫琥珀。」靠近花架的地方放着一张欧式的圆桌,琥珀怕他听不懂,顺手伸出食指在桌子上写了个虎字,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用的是左手。
她并不是左撇子,也从来没刻意练过左手写字,她只是从小就两只手一样灵活,右手能做的事情,左手一样便利。
顾珣负手而立,低眸看着她的手。
字写得行云流水,是很秀气的行书,手指细细长长,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粉色的指甲旁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露台的玻璃似乎隔断了两个世界,窗内是热热闹闹,热气腾腾的世界,露台是静到极致的一方天地,昙花的香气充满了这个空间,夜色就在露台之外,一望而不知尽头。
琥珀写完了,一抬头,发现顾珣就站在自己身边。他的个子和傅炤差不多高,身材清瘦笔挺,她方才在沙发上曾经仔细的看过他的五官,远看的时候,眼睛很亮,清冷如星,近在眼前时,却忽然换了一种感觉,那团清冷中像是有着一簇跳跃的火焰。
「你念几年级?」
「开学之後就升高三了。」
顾珣「喔」了一声,那应该是十七岁。
琥珀因为长得太过漂亮,一直备受男生瞩目,有些男生会因为她多和他们多说了一句话,或是多看一眼,就自作多情的以为她对自己有好感,想要追求她,弄得她烦不胜烦,所以自国中开始,她就一直很注意不要和男生打交道,只和女生交朋友。
由於顾珣是主人,她才很客气礼貌的和他交谈了几句,不过心里已经开始打算离开,脚跟不知不觉转了个方向,她正要和他说再见,手臂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痒,她低头一看,吓了一跳。
她从小就特别怕蚊子,皮肤被蚊子叮一下就会肿红色大包,所以夏天从来不敢穿短裤短裙,今天也是穿了长裤,但是上身穿的是一件短袖衬衫,露台上的花花草草最招蚊子,她不过站在这儿短短一会儿,手臂已经起了五、六个大红包。
肌肤太白,红色大包也就异常醒目,顾珣也发现了,连忙说道:「我去拿药给你。」
「附近有没有药局?一般的药我擦了没用,只有丹皮酚才有用。」
顾珣说有,琥珀便问在哪儿。
「我陪你去,这里你不熟。」
顾珣带着琥珀直接从露台离开。
还好顾家的别墅不是位在半山腰,附近药店、商场和小型医院都有。
琥珀进了药局,药剂师拿了一条丹皮酚给她,她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带钱。
顾珣见状,马上替她付了钱。
她很不好意思的道:「谢谢,等一下我就把钱还给你。」
他低头望着她笑了笑,「不用还了,你有空请我喝杯……」可惜,一条药膏也没多少钱,连买便利商店的咖啡都不够,於是他话锋一转,「奶茶。」
琥珀点头笑了笑。
药剂师从来没见过这麽漂亮的女生,肌肤白得透亮生光,玉雕一般玲珑动人,笑起来让人怦然心动,即便她是个女人,也忍不住看呆了。
离开药局,琥珀迫不及待的打开药膏抹到肿包上,总算稍微止痒了。很奇怪,每次被蚊子咬,就只有擦丹皮酚有用。
回到顾家,顾珣不敢再带她经过露台,从正门进去,刚好傅炤正到处找她,见到她从外面回来,吓了一跳。
「你去哪里了?我妈还以为你不见了呢!」
「我去买药了。你有钱吗?」琥珀向傅炤要了钱,去还给顾珣,还说请喝奶茶太麻烦了,还钱比较快。
顾珣没有接过,说了句不用,便转身离开了,他莫名觉得有点生气。
琥珀只好把钱给了顾晓珺,请她转交给顾珣。
时隔多年,她没有忘记两人初相遇的情景,顾珣的眼神、语气和动作,甚至卷起的袖子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那朵昙花。
她原先只是在书本上见过昙花一现这个词,那天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昙花开的样子,她迷上种花,也就是在那一刹。
回家的路上,傅谨言一边开车,一边问她玩得高兴吗?
琥珀并不觉得有什麽好玩的,一直在听大人们聊天,可是姑姑、姑父一片好心带她出门放松,她总不能扫兴,便笑着点头说很高兴。
傅炤用鼻子哼了一声,「当然高兴,认识个帅哥。」
琥珀没想到他突然冒出来这麽一句,吓了一跳,生怕姑父和姑姑误会,还好车里放着轻音乐,两人坐在前座说话,并没有听清傅炤的低语。
回到傅家,时间已经很晚了,虎湘叮嘱琥珀早些休息,但是考试的压力摆在那里,琥珀进到房里还是很自觉地拿出课本,打算看一会儿书再睡。
说来奇怪,她自认记忆力不差,但对五岁之前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印象,而且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她学得特别吃力,在班上排名都是倒数的;到了国中、高中,课程难度增加无数倍,她的成绩反而越来越好,尤其是英文,是她的强项。
才刚摊开书本,傅炤便大剌剌的走进来,腿一抬就坐到她的书桌上。他比她年长三岁,早已是成年人的身高,每次来她房间都放着椅子沙发不坐,习惯性的坐到她的桌上,一双腿摆在那里,又长又直的让人羡慕。
琥珀每次看见,都懊恼自己个子长得慢,发育得也慢,胸前还是很不争气的只有A,最令人不安的是,有些女生小学六年级就来了初经,她却迟迟没有动静,姑姑带她去医院检查了好几次,一切都正常,可是她却直到十七岁才来了初潮。
傅炤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琥珀抬头看看他,「傅先生有何指示?」
他凶巴巴的道:「顾珣比我好看?」
真是小心眼,居然一个晚上都揪着这件事不放。她好笑又无奈,垂下眼帘,不想理会。她说顾珣比他好看,一来确实如此,二来是赌气,气傅炤在乔安琪面前那麽斯文礼貌,在家里却对她颐指气使的,像个土匪。
人的好看分很多种,顾珣和傅炤都属於好看的男人,只不过气质不同,傅炤似海,而顾珣如雪;再者,便是如花美人,也挡不住日日相见,顾珣乃是第一次见,自然令人惊艳,压过了已经看了十几年的傅炤,不过,她心里这麽想,却懒得说出来,把课本竖起来挡住脸。
傅炤啪一下把她的书本按下去,气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也不想想,你体育成绩这麽好,还不是我每天早上陪着你去跑步?」
琥珀不满的哼道:「是你非要拉着我陪你跑步,好吗?!」她最讨厌早起,尤其是冬天,被傅炤从热烘烘的被窝里扯出去跑步,真是生平最恨。
「那好,每次考试前是谁天天指导你功课?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居然说顾珣比我好看!胳膊肘朝外拐!」他恶声恶气地数落着,手指头也没闲着,说一句便往她脑壳上点一下。
她被他点得脑袋一歪一歪,像个不倒翁。
傅炤越说越气,一个没控制好,手劲大了些,把她从凳子上给推了下去。
琥珀本来没生气的,可是这麽一摔,她倏地一火,她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气呼呼的道:「他就是比你好看!」
他不悦的皱起浓眉,「嘿,你这是造反了啊!」
琥珀不客气的呛回去,「你就是貌若天仙,我天天看也看腻了!」
傅炤马上消了气,摸摸下巴,喜孜孜的问:「你觉得我貌若天仙?」
她白他一眼,拒绝回答。
他望着她,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顾珣?」
琥珀一时赌气,想都没想便一口承认,「对啊,我就是喜欢他。」
傅炤当即眼睛一瞪,「不行!」
她被激起了叛逆心理,马上反问:「为什麽?」
「老子喜欢乔安琪,顾珣是她表哥,你这是打算要我以後叫你嫂子吗?」
琥珀听见这句话,先是吃了一惊,而後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在乔安琪面前那麽文雅含蓄、彬彬有礼、谦谦如玉,她贼笑着拍了拍手,「咦,这主意不错,等我考上大学就去追他。你以後就乖乖等着叫我嫂子吧,看你以後还敢不敢欺负我!」
傅炤一副快要炸了的表情,气哼哼的走了。
她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她虽然很惊艳顾珣的容颜和气度,但当时她的的确并未对他一见锺情,上了大学也压根没去追他。不过,因为两家的关系比较特殊,往後几年两人也时常见面,算不上朋友,但也算有一定程度的认识。
乔安琪大学毕业那年要去山区小学义务教课,顾珣和好友陈阳开车送她,傅炤想献殷勤又怕太明显,藉口琥珀想去山里玩,厚颜无耻的硬逼着琥珀一起跟着去,谁知竟在雨後的山路上翻了车,琥珀受伤不重却很奇怪的血流不止,山区医疗资源不足,最後是顾珣输血给她才化险为夷。
乔安琪还开她玩笑,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琥珀对顾珣确实非常感谢,但依旧没有生出爱慕之意,直到二十三岁,她没有爱上任何男人的念头,而且一旦有人追她,她就很烦恼,恨不得彼此再不见面。
於是,傅炤有一次很认真的问她是不是喜欢许荏苒……
琥珀好笑又好气,不过无语之际,心里也有点毛毛的。许荏苒平均半年就暗恋一个男人,她的青春年华都快要结束了,为什麽没有暗恋过半个人?若是她没有碰见优秀的男人也就算了,可即便如顾珣这样优秀到无可挑剔的男人,也没让她动心,这实在不正常,难怪傅炤会胡思乱想。
有一次和许荏苒一起吃饭,她突然想起傅炤的话,心里悄悄想像了一下和许荏苒拥抱接吻的情形,当即一阵乾呕。
许荏苒问她怎麽了,她只好咬着筷子,咳了咳,「筷子戳到喉咙了。」
「你可真厉害。」许荏苒翻了个白眼。
琥珀偷偷瞄向隔壁座位的一个帅哥,长得甚合眼缘,她再次想像了一下和此人Kiss的情形,又是一阵乾呕。
许荏苒没好气的问:「又戳到了?」
琥珀含泪点头。完了,男的女的都不行啊!
万幸的是,去年夏天她终於确定了「方向」,这一点她必须感谢顾珣。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疯狂迷恋一个男人,神魂颠倒,失去理智,做了很多「丧心病狂」的行为,当时不觉得有什麽,时隔一年再回想,实在是耻力无下限,就像这两封幼稚又羞耻的情书。
琥珀忍不住打了电话给许荏苒,问有没有什麽办法让顾珣把那两则贴文给删了。
许荏苒笑道:「你直接打给他跟他说,不就好了?」
琥珀无言看向天花板。她不敢打,也没脸打,说不定他早就把她列为拒绝往来的黑名单。
「要不然你可以盗他的帐号。」
琥珀呵呵一笑,没那水准。
许荏苒很没朋友爱的调侃道:「那就留做纪念吧,谁没有几坨黑历史呢!」
「好吧。」
也只能这麽安慰自己了,但让琥珀无法理解的是,顾珣把那两封情书上传到脸书是什麽意思?
虽然她认识他的时间不短,却依然摸不透他的心思,他不像傅炤虽然凶巴巴的,可是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很容易接近。想当初她把买药钱交给顾晓珺,让她转交给顾珣,怎料开学後顾珣竟然开车来到她的学校找她零钱,不过多少钱啊,他有必要特地跑一趟吗?那些钱光是付从他家到她学校的油钱都不够。
直到後来,她才明白他的用意。
第二章 盛夏果实
琥珀收起手机下了楼,回到房间洗了澡,她特意凑近镜子细看,肚脐的的确确是粉色的,不是民宿的镜子出了问题,姑姑家的镜子也是一样。
躺到床上,她用手机登入民宿的脸书,Po了一则招聘启事,最近因为民宿不收男客人,有些客房是空置的,所以她接着又Po了抽奖资讯—
只要加入民宿脸书好友并分享的粉丝,会抽出三名幸运儿,送千元现金,房价打七折。
其实她当初会开民宿也和顾珣有关。
这几年S城旅游业发达,城市的重心也就慢慢由西城往东城倾斜,顾珣的公司就位在东城新区的锦城大厦,去年夏天她来东城和他「偶遇」,机缘巧合之下发现有家民宿要转让,便接手过来。
不过开民宿绝不是为了偶遇,而是为了赚钱。和其他同学不同,高中一毕业,她就开始琢磨着怎麽赚钱,并非她天生具有商业头脑,而是因为她不想欠姑姑太多。尽管傅家负担她的大学费用和生活费毫无问题,但毕竟虎湘不是她的新生母亲,她已经成人了,怎麽好意思继续白吃白住白拿钱。
她从小就很有语言天分,父亲原本打算送她去法国学调香,所以在她小学的时候就让她去学法文,她轻轻松松就学得很好,英文就更不必说了,所以到了大学她一直兼职当翻译,大三那年,用积蓄在校门口开了一家小小的奶茶店,没想到赚了不少钱,毕业後她将奶茶店转让出去,跟着傅炤投资股市,手里的钱不停翻倍。在电视台待了两年,她辞掉了工作,把所有积蓄投入民宿,不过兼职翻译的工作并没有中断,而且收入越来越多,所以她才有底气民宿不收男客,两、三个月生意冷清一点也没什麽关系。
她要关机睡觉前,又点了一下Seek的脸书,他竟然发了一个新动态,她的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瞬间睡意全无,而动态上只有一个英文单字—Again。
这是什麽意思?
不,她当然知道这个单字是什麽意思,她不懂的是,顾珣时隔一年突然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
琥珀盯着手机萤幕,百思不得其解,脑子快要想出一个洞。
翌日一早,傅炤要赶飞机,起得很早,吃早饭时发现琥珀顶着两个黑眼圈,问道:「没睡好?」
琥珀点头,「操心。」
「你操什麽心啊?」
她撑着脸,懒懒的回道:「操心赚钱啊,还要买房子、娶老公,压力好大。」
傅炤嘴里的牛奶喷了出来。
琥珀白他一眼,「笑什麽?」
他咳了几声才顺过气来,「等一下许峥嵘会送我去机场,要不然你和我一起走,顺便让他送你回去。」
她点点头,随便吃了几口便去收拾东西。
两人在金玉山庄门口等了几分钟,许峥嵘的车子到了。他和傅炤从小就是好朋友,琥珀也和他很熟,又顺势认识了他妹妹许荏苒,成为死党。
一下车,许峥嵘就对着琥珀夸张的喊道:「哇,几天不见,琥珀变得更漂亮了!」
琥珀也有样学样的回道:「哇,几天不见,许哥也更帅了呢!」
傅炤搓了搓手臂,没好气的道:「喂!你们两个够了,大清早的,恶心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三人开了几句玩笑,便坐上车直奔机场,傅炤坐在副驾驶座,琥珀坐在驾驶座後方。
许峥嵘留学几年回来,平头变成了长发,还紮了个小辫子,琥珀看着那个时髦的小辫子,心里痒痒的,好想揪一下。
送走傅炤,许峥嵘送琥珀回民宿。
徵人启事还乖乖的贴在黑板的正中间,但是黑板却挂得左右不一样高,右边略低,她调整了一下,这才走进院子。
小米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笑容比平时甜十倍,声音比平时温柔二十倍。
那个男人坐在长条木椅上,背对着她,无法看见长相,不过从他的背影看来,啊不,是从小米的表情,这一定是非常非常好看的男人。
可惜啊,民宿不收男游客,长得再帅也没有用。
琥珀清了清嗓子。
小米终於看见她了,马上兴奋的指着背对她而坐的男子,「老板,他来应徵呢!」
男人站起来转过身,微微一笑。
从玻璃反射下来的阳光刚好映在他肩头,细碎的跳跃着,竟让琥珀有种他是个发光体的错觉,而且她猜的一点都没错,他的确长得非常非常好看,鼻梁上架着一副款式很简单的细黑框眼镜。
很多戴眼镜的人,因为近视的缘故,眼睛都不够亮,他却不是,用眸光璀璨来形容都不为过,不可否认,他绝对是她见过戴眼镜最帅的男人,难怪小米头顶上都是粉红色泡泡。
琥珀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最後落在他的运动鞋上,顿时有一种寻觅到知音的感觉,鞋带系得整整齐齐的,竟然一样长短,简直完美!
她瞬间好感爆棚,笑咪咪的伸出手,「你好,我是民宿的老板。」
「你好,我叫陆玄。我是在脸书上看到招聘资讯,所以过来应徵。」他轻轻和琥珀握了握手,力道和时间都掌握得刚刚好,礼貌得体。
琥珀留意了一下,他的指甲剪得乾乾净净,和她一样,好感再加一倍。
「我毕业於T科大,有驾照,会三种外语,会烹饪、唱歌、水电。」陆玄虽然很年轻,却有着醇厚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鼻音,十分性感。
琥珀一怔,一个会三种外语、多才多艺的大学生要来她的小民宿打工?为什麽?「你知道我民宿里的工作要做些什麽吗?」
「知道,主要是负责打扫客房。」陆玄笑容加深,有种春光明媚到灿烂刺眼的感觉。「我最喜欢整理,只要看见脏乱或不整齐,就一定要收拾乾净。」
和她一样,有整理癖,而且他还会水电,对动不动就被头发堵住水管的民宿来说,简直诱惑力巨大。
可是琥珀还是违心的拒绝了,「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份更好的工作,你在这里太委屈了。」
「不,我觉得工作不分贵贱,做得好都能体现价值。我曾经做过饭店服务生、酒吧歌手,还做过水电工。」
琥珀有些惊讶。
陆玄谦逊的笑道:「我家里是做生意的,条件不错,算是别人口中的富二代吧,并没有生活压力,我想趁着年轻多从事一些不同的工作,父亲也支持我这麽做,能够增加经历,体验生活。」
琥珀暗忖,他该不会是什麽大富豪的儿子,出来打工玩玩的吧?如此有钱任性的人生,还真是让人肃然起妒呢!
小米附耳小声道:「老板,你就让他留下来吧,现在找人不容易,今天虽然有好几个打电话来询问,可是他是唯一一个上门的。」
琥珀哼道:「你是看他长得帅吧。」
小米的脸蛋马上就红了。
「能看看你的身分证吗?」
陆玄从口袋掏出身分证和学历证明,非常有礼貌的用双手递过去。
琥珀看了看他的身分证,啧,连证件照都能照得这麽好看,讨厌。
长得太好看了,简直无法拒绝,怎麽办?
咦,离他这麽近,竟然没有闻见他的味道?!她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奇怪,还是没有闻到他的味道,这是什麽情况?
陆玄望着琥珀,问道:「可以让我在这里工作吗?」
真诚恳求的眼神简直无法拒绝,而且关键是实在没有第二人选,琥珀略一犹豫就答应了,把他的身分证和学历证明用手机拍了照,然後将东西递给小米,吩咐道:「你去把他的身分证影印一下,然後带他去参观他的房间,顺便让他熟悉一下工作内容。」
「好!」小米高兴得要晕过去了。
嗯,看来,小米肯定是不会辞职了。
因为傅炤叮嘱她开盘就要卖股票,所以琥珀交代完就匆匆上楼。
打开笔电,她进入股票交易系统,开盘没几分钟,她持有的两支股票都是开高走低,留了个长上影,眼看就要跌破开盘价,她毫不犹豫的卖出。
处理完股票,她想到陆玄刚才说他会来应徵这份工作,是为了增加阅历,这样的员工肯定做不久,可是一时间她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於是她想了想,还是不改决定,反正民宿来去自由,等他想辞职的时候再找新的,她登入民宿的脸书,删除了招聘资讯。
接着她又忍不住去看Seek的动态有没有更新。
他居然又更新了!
这次不是英文单字,而是中文—相亲。
琥珀终於明白昨天晚上的Again是什麽意思了。
再一看,个人简介都改了呢,不是「身寄虎吻」,是「盛夏的果实」。
这是要在今年夏天开花结果?她突然觉得心里异常难受,像是被人挖了一块肉,再塞进去一团酸菜。她站起来喝了一杯水,可是那团酸菜没冲下去,反而还泡发了。
她马上打了电话给许荏苒,期期艾艾的说顾珣要去相亲了,本来是寻求安慰的,可是许荏苒给她撒了好大一盆盐。
「他去相亲很正常啊,就算一次相五个,你这个前女友也没资格过问。」
「美女主持人私下也满毒舌的嘛。」前女友的心遭受重击,她挂了电话,又喝了一杯水,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然後跑到外面了望了一下珍珠湖的荷花和烟云山的远景,坐立难安的来回折腾了半个小时。
心里一直酸溜溜的究竟是为什麽?
十二点半,琥珀下楼吃饭。
民宿不负责提供餐点,几个员工平时都是由小米负责一日三餐,琥珀也不挑食,以前明姊在,小米做三个菜,现在来了陆玄,小米做了四菜一汤,琥珀本来担心不够吃,毕竟一个身高超过一八○的大男生,饭量肯定不小,然而事实却是陆玄吃的比她们两个都少。
小米心塞的问:「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
陆玄笑道:「挺好吃的。」
小米又问:「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吃啊?」
陆玄回答:「不是,我每餐只吃七分饱,有时候还会断食。」
这麽年轻就这麽注意养生的男人,真是不多见,琥珀开玩笑的问:「你修仙?」
陆玄正色道:「就算不修仙,只要注意保养,活到一百二十岁没问题。」
琥珀一时语塞,还真是个志向远大的富二代。
小米兴奋的说:「陆玄还会看手相,算得超准的,老板你要试试吗?」
「好啊!」琥珀对看相算命这类东西从来不信,只是怕扫了两人的兴,所以很爽快的伸出手。
陆玄低着头,很认真的看着她的掌心。
从琥珀的角度,刚好看见他长而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不可否认,长相很俊美,而且是无公害无污染的那种,她不知不觉在心里拿他和顾珣相比,顾珣的好看带着些距离感,如冰似雪不易靠近;而陆玄身上却有一种奇怪的气场,会让人想要靠近,尤其是镜片後的一双眼睛,会让人情不自禁的被吸引。
陆玄抬起头,说道:「你的左右手一样灵活,左手也会写字。」
琥珀本来还以为他说什麽生命线事业线之类的,听见他这麽说,有些惊讶,不过她左手会写字小米也知道,极有可能他是从小米那里打听到的,所以她笑笑的又问:「还有呢?」
「你以前在电视台工作。」
琥珀心里一惊,这件事可是连小米都不知道,她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还能看出什麽?」
陆玄指了指她的脖子,「你的这块琥珀戴了很多年,是你父亲送给你的礼物。」
琥珀心里的惊讶瞬间放大了一千倍。的确,她从有记忆起就一直戴着这条项链,父亲特意交代过不能送人,不能弄丢,这件事除了姑姑一家,就只有顾珣知道。
陆玄望着她愕然的表情,问道:「准吗?」
琥珀本来是全然不信的,此刻仍旧不信,但也不得不点头,「很准。」
小米得意道:「你看,我就说他很厉害吧,他替我算的也很准。」
琥珀偏头一笑,「那他有没有算出来你喜欢谁?」
小米的脸一下子红了。
琥珀好奇的问陆玄,「你是怎麽算出来的?」
陆玄神情认真的道:「商业机密,不能透露。」
琥珀撑着脸问:「对老板也不能透露吗?」
陆玄摇摇头,「不能,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琥珀有些无言。
陆玄起身说道:「我要去做事了,204的客人退了房,短短一个晚上她就能把房间弄得像是海啸之後的沙滩,真是让人肃然起敬。」
琥珀目送着陆玄上楼,低声问小米,「他替你算的真的那麽准吗?」
「是啊,身高体重包括血型都算出来了,简直活神仙。」小米一脸崇拜和爱慕。
琥珀摸着下颔沉吟,身高体重或许可以目测猜出来,可是血型却不好猜啊。他到底是怎麽算出来的?
强迫症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也是要命,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有想通,起身上楼。
二楼除了员工房,共有六个房间,其中三间还空着,204房的客人十一点退了房,此刻房门开着,应该是陆玄在收拾,琥珀好奇地走过去看,陆玄背对着她,戴着一副手套正在换床单。
让人惊讶的是,他顶多比她早上楼十五分钟,房间居然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虽然有点怪,不过这种干一行爱一行的态度还真是讨人喜欢。
琥珀上了三楼,休息一会儿开始工作,翻译资料的时候有点心神不定,总是想到顾珣要去相亲的事,中午他肯定没时间,必然是今天晚上,不知道他的相亲对象是什麽样的女人?会不会成功?
忙到傍晚,琥珀有点饿了,刚好闻到一股爆米花的香味,下了楼,果然看见小米在吃爆米花。这个小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吃零食和看韩剧。
琥珀笑着戳了戳小米的手臂,「给我吃一点。」
小米受宠若惊,连忙和老板一起分享她的爆米花。
琥珀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拿出手机点开股票APP,看了一眼行情走向,傅炤的直觉好厉害,大盘果然变动得非常厉害,她卖掉的股票跌了百分之七,幸亏早上跑得快,不然亏掉了一个车轮子也是满心疼的。
这时,陆玄抱着一堆乾净的枕头套下楼,琥珀一见到他,蛰伏了一下午的好奇心马上热血沸腾,她招招手,「陆玄,再帮我看看手相。」
她是无神论者兼唯物主义者,不信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因为不信,所以她更想证明他算得不准,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麽算出来的,除非他调查过她,不过她这种平民百姓有什麽值得调查的,用专业术语来说,完全没有新闻价值啊。
琥珀伸出手掌等着。
陆玄却微笑摇摇头,「不好意思,第一次免费,第二次要收费。」
老板还收费?看来他真的不打算长做,不过她还是问了价格。
陆玄将枕头套往旁边的椅子一放,伸出五只手指。
琥珀开玩笑的问:「五块?」
「五百。」
「好贵!」
陆玄正色道:「不贵,而且不准退钱。」眼镜後面的眼睛很亮,却很认真。
琥珀实在是好奇心快要爆棚,捅捅小米,「借我五百块,我下楼没带钱,等一下还你。」
小米还以为陆玄说要收钱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她将五百块递过去,他真的收下了,还很快的放进口袋里,这才很认真的看着琥珀的手掌。
「你以前住在T城,十四岁的时候来到S市。」
琥珀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一个人的掌纹怎麽可能会暴露出那麽多讯息?!这不可能!
反正不管她信不信,小米早就完全信服,看着陆玄的目光除了倾慕之外,还有浓浓的敬佩、敬佩、敬佩……
琥珀上下打量着陆玄,「如果我在民宿门口挂上一个牌子,内有神算帅哥一枚,会不会马上爆满?」
陆玄扶扶眼镜,认真回道:「我觉得会。」
琥珀笑容一收,立刻从美少女化身孙二娘,凶巴巴的道:「会你个头!我才不信!快说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陆玄摊开手掌,「五百块,解密。」
敲诈啊!琥珀好想打他,可是实在是挡不住揭开谜底的诱惑,又向小米借了五百块。他家里不愧是做生意的,好懂得趁机赚钱。
小米眼睁睁看着钞票又进了陆玄的口袋。
陆玄摇摇头,「这麽简单就赚了一千块,地球人的钱真好赚。」
说得他是个高能外星人似的,琥珀好想揍他,「快说!」
陆玄扶扶眼镜,「其实这一切简单得就像是一加一。」
他的言下之意是指她智商低?琥珀深吸了口气,这样的员工也就只有她这样胸怀宽广的老板忍得了啊!
「我是从民宿脸书上看到徵人启事的,当时随意看了看其他相关资讯,民宿脸书的好友只有十六个人,其中有一个是『舌尖上的S市』的主持人许荏苒,另一个名叫大王。」陆玄冲着琥珀笑了笑。
琥珀马上就懂了,大王是她的个人脸书昵称。
小米困惑的问:「什麽意思啊?」
琥珀摸摸她的头,「小孩子不要多问,我上楼去拿钱还你。」
竟然被一个小夥子给骗了一千块,她这个当老板的脸要往哪里放?呸呸呸,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琥珀拿了一千块下楼还给小米,看陆玄不在,忍不住提醒道:「小米啊,你还年轻,千万不要被美色迷惑了眼睛,要找一个合适又值得依靠的男友,那种古怪的男人,就算长得像一朵花儿,我们也不要采摘,远远的欣赏就好了。」
小米连连点头,心里却不认可,好看的男人干麽要远远的欣赏,放自己屋里欣赏才安心嘛,不然就被别人摘走了。
琥珀苦口婆心的规劝完毕,便去院子要替花草浇水。
墙边种了许多月季,奼紫嫣红,靠近一点就可以闻到幽幽的香气,琥珀拿着浇水壶,鬼使神差的又想起顾珣。现在他差不多要下班了,等一下应该就要去相亲了,想到他那朵鲜花就要被别人摘走了,她心塞到花都浇不下去。
她坐到秋千上,拿起手机下意识的点开Seek的脸书。很遗憾,他没有更新,不过相亲那则Po文下方有人留言,名字一看就是顾晓珺。
小小君子:在哪儿啊?
Seek:芙蓉阁。
小小君子:祝你成功!
芙蓉阁!不是珍珠湖边的那间饭店吗?从民宿走过去顶多十分钟。她眼也不眨的盯着手机,没发觉陆玄来到她身边。
「我晚上不在民宿吃饭可以吗?」
她回过神,连忙回道:「当然可以啊!」
陆玄扶扶眼镜,若有所思的道:「一千块可以吃一顿不错的。」
琥珀心念一动,站起来拍拍屁股说:「这一千块是我付的,你得带我一起去。」
他似乎不大乐意,正色道:「一千块不够两个人吃。」
「怎麽可能?要不然我们少吃一点。」她笑咪咪的又道:「附近有间饭店很不错喔,叫芙蓉阁。」
没想到陆玄一口拒绝,「我不想去芙蓉阁,一千块肯定不够吃。」
琥珀哼道:「一定要去芙蓉阁,不然你晚上在民宿吃稀饭。」
他只好让步,「那多的钱你要出。」
她咬了咬牙,只能答应了,这个富二代也太会过日子了,这一千块本来就是她的钱,好吗?!
两人走出民宿,步行到湖滨路上,陆玄停步要拦计程车。
琥珀马上阻止,「很近,走路只要十分钟。」
他扶了扶眼镜,自言自语道:「看来要买辆车,以後出去比较方便。」
拜托给老板留点面子好吗?老板还没买车呢!
琥珀问道:「既然你这麽有钱,为什麽一定要在民宿打工?」
陆玄笑了,「就是因为有钱才可以在民宿打工啊,没钱的话,那就要认真找一份工作,努力赚钱、规划未来,你说是不是?」
她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又问:「既然你有钱,干麽老是想坑我的钱?」
「那是乐趣,小丫头你懂什麽?」
琥珀瞪大了眼睛,敢情他这是造反了,居然叫老板小丫头?!她板着小脸说:「不想叫老板就叫我姊,我可是比你大。」
陆玄瞥她一眼,「我比你大。」
「你不是才二十四吗?」她可没忘记他身分证上的出生年月日。
他一本正经的说:「我心理年龄比你大。」
琥珀撇撇嘴,「别再跟我耍嘴皮子了,你老老实实叫我一声姊就是了,谁跟你讲心理年龄,大家都凭身分证论大小的,好吗?」
陆玄扶扶眼镜,「反正比你大就对了。」
她懒得再跟他争论,正好这时两人也走到了芙蓉阁。
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饭店,此刻夕阳西下,飞檐上还挑着霞光,里头灯火通明。这是珍珠湖边最有名的饭店,类似於西湖边的楼外楼,很多外地游客慕名而来,平素饭店门口车水马龙,极是热闹。
琥珀虽然在离这里不远的民宿住了一年,却因为这里人太多,从来没来光顾过,她实在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相比起来,她更喜欢鼎城大楼顶楼的高档餐厅朱顶。
朱顶也是走雕梁画栋的中式风格,但每天只接受固定人数的客人,还要提前预约,所以绝不会出现芙蓉阁这样吵闹的情景。
她和顾珣的第一次约会,便是在朱顶。
料理美味自不必说,价格也是贵得离谱,不过去朱顶吃的并不是菜,而是情调和品味,朱顶的宣传标语就是—以月色勾芡,以星光佐味。
因为今天她和陆玄来得比较早,芙蓉阁门口的车位还挺多的,她扫了一眼,没有看到顾珣的车,看来他还没到,如此正好。
服务生将他们请进去,进门的地方设了一个曲水流觞的迷你景观,一池清水中漂着睡莲,环境很优雅。
既然是相亲,必定是要在楼上包厢,不会是在一楼的大厅,所以琥珀便在一楼靠近楼梯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她刻意坐在背对着大门的方向,面朝厅内。
陆玄指指里面靠窗的座位说:「坐那里比较好,可以看见水景和荷花。」
她微笑道:「你在民宿还没看够啊?我们那里的房间不都可以看见水景和荷花?」
他没再说话,坐到她对面。
桌上的青瓷盆里种着纤巧的碗莲,瓶中插的也是珍珠湖里采来的红莲,暗香浮动。芙蓉阁的环境和风景已经算好的了,不过还是没有朱顶好,琥珀心里很感安慰,至少顾珣第一次和她约会,去的是市区最好的饭店。
陆玄拿起菜单,毫不客气的开始点菜,鱼丸、鱼片、鱼羹、鱼头,点了四道菜,全是鱼。
服务生离开後,琥珀好笑的问道:「你属猫的?」
他看看她,意有所指的道:「吃鱼聪明,你多吃点。」
三番两次质疑老板的智商,是可忍孰不可忍,琥珀不满的哼道:「有本事你算出明天的乐透大奖号码给我。」
陆玄笑道:「就算算出来也不能告诉你。」
算得出来才怪!她当然不信,只当他是嘴硬好面子。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将手机递给陆玄。她手机里存了不少顾珣的照片,背影最多,侧面其次,正面最少,因为都是去年暗恋的时候偷拍的。
「你帮我个忙,等一下如果看到这个人,拜托偷偷拍张照片,拍他身边的女人。」
陆玄接过她的手机,看了看,「你男朋友?你来捉奸?」
琥珀忙说不是,「朋友的哥哥,他今天来相亲,我想看看他的相亲对象。」
「你暗恋他?」
她板着脸警告道:「不要打探老板的隐私。」
他微微一笑,端起一杯茶,很用心的看着她身後经过的人。
他们坐的位子距离楼梯口有三张桌子,楼梯口又和电梯紧紧相邻,不论是坐电梯还是走楼梯都能看见。
过了大约半小时,客人变多了,陆玄点的菜也陆陆续续上齐。
琥珀正在擦筷子,突然听见身後传来的对话声—
「先生这边请,请问有预定吗?」
「有,姓顾。」
琥珀的心猛地一哆嗦,筷子差点掉了。
顾珣的声音她永远都不会听错,时隔一年,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紧张得嘴唇发白,她急忙在桌子下踢了一下陆玄。
陆玄左手拿着手机按了一下相机,右手拿起桌上的一瓶辣椒粉倒入琥珀面前的鱼羹里。
她立即打了个大喷嚏,随即又连续打了四、五个,声音不是一般的清脆。她对辣椒粉过敏,只要闻到一点点就会打喷嚏。
陆玄抽了张纸巾递给她,「你没事吧,琥珀。」
本来她是想偷偷摸摸的窥探一下,结果弄出这麽大的动静,而且该死的陆玄竟然还大声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顾珣要是没看见她才有鬼!
琥珀窘到只想钻到地缝里,她怀疑陆玄是故意的!他在民宿里对她都客客气气的,出来了竟然直呼老板大名,而且往她鱼羹里撒辣椒粉是怎样,她什麽时候说过她要喝辣味的鱼羹了?
她不敢回头,用纸巾捂住脸,假装根本不知道顾珣就站在她身後不远处,心里暗暗期盼他赶紧上楼。
丢脸死了!
「琥珀!这麽巧,你也来这里吃饭?」
一个身材高?的女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桌边,笑吟吟的和琥珀打招呼。
琥珀羞窘得只想推窗跳进珍珠湖里。还能更巧吗?顾珣相亲的对象她竟然认识,是顾远山得意门生董大为的女儿董琪,曾在顾远山的寿宴上见过两面。
还好今天是和陆玄一起来的,琥珀连忙起身,指着陆玄说:「民宿新来了一个员工,我请他吃饭。」
如此关键时刻,陆玄偏偏反驳道:「是我请你。」
琥珀马上瞪他一眼,他偏要在这时候开口吗?
董琪对陆玄点头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接着又看向琥珀说道:「我和顾珣订了楼上包厢的位子,要不要一起上去吃?」
董琪都这麽说了,琥珀实在没有办法再假装,只好鼓起勇气往後看,该怎麽和他打招呼才好呢?是说「好久不见」,还是说一句「你好」就算了?紧张的心提到了喉咙,还是只说个「你好」吧,字多了可能会咬到舌头。
不过她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当她顶着一张可以煎熟鸡蛋的红脸回过头,才发现顾珣压根就没过来,高大挺拔的身影矗立在电梯前,背对着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态度完全将她视若路人,不,陌生人,或者说是仇人才对。
分手了继续做朋友这种事显然不是顾先生的风格,琥珀本来提着的心,瞬间掉落,啪叽一下摔得稀巴烂。
她尴尬的对董琪笑笑,「不了,谢谢。」
董琪友好的回以微笑,也不再坚持,转身去找顾珣。
琥珀的目光不由自主跟了过去。
顾珣的穿衣风格素来简单,但他的气度和身材会将最简单的衣服穿出气宇轩昂的味道来,单看背影都会觉得帅得过分,分手这一年,她偶尔会想像和他再次相见的场景,唯独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种,一个冷冰冰又倨傲的背影。
琥珀对着一桌子菜,什麽胃口都没有了,莫名其妙的还很伤心。说起来他们好歹也是认识七、八年的朋友,怎麽这样不理人呢?说句「你好」又不会掉颗牙,他这样的态度……太绝情了。
陆玄扶了扶眼镜,评价道:「两人挺般配的,很有夫妻相。」
琥珀勉强勾起唇角,不想让他看出来她此刻正心塞得半死不活。
他却还继续往她心口上撒盐,「你暗恋他吧?」
她憋不住了,索性直说:「他是我的前男友。」
陆玄的目光马上变得很同情,「可是人家显然已经开始了第二春,你怎麽还沉睡在去年春天?」
琥珀绝不承认这一点,「我只是好奇来看看他相亲的对象而已,没有别的想法。」
他开始进行评比,「她个子比你高,头发比你长,嘴唇比你丰厚,身材也比你……丰满。」
她对於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员工只想暴扁一顿。
陆玄笑了笑,「不过没你漂亮。」
闻言,琥珀稍感安慰,这还差不多。
然而他又狠心补刀,「但是漂亮也没有什麽用,智商更重要。」
她又想暴打他了!
「还有,气味很关键,你应该知道有个词叫臭味相投。」
琥珀微微一惊,最近让她苦恼的最大问题就是男性的气味,而她当初会迷恋上顾珣,也是因为他的气味。
反正不管怎麽说,她现在就是心情很不好,吃不下东西,可是看到陆玄把四道菜都吃得乾乾净净,她困惑了,「你不是说你每顿饭都吃七分饱?」
「有好吃的就多吃点,不好吃的就少吃点。」
琥珀决定短时间内不要再跟他说话了。
结帐的金额不用想当然超过一千块,剩下的钱全是她出。
离开芙蓉阁,琥珀朝停车场扫视一眼,顾珣的车还在,显然相亲还挺顺利的,不然也不会在一起待这麽长时间,毕竟董琪不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两人有很多话题可以聊,不至於冷场尴尬。
看来,这一次成功的机率非常高啊。
琥珀怅然若失的看着在灯光照射下的水面,波光粼粼,莲花的香气徐徐飘来。
陆玄忽然出声问道:「你会游泳吧?」
「当然会,我小时候住在靠海的城市。」
「那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琥珀想了想,笑道:「特别的地方就是,我爸教了我十分钟我就学会游泳了,好像天生就会一样,而且仰式蛙式自由式我都会。」
他顿了顿,又问:「那在水里憋气呢?」
「当然。」
「你下一次可以试试看不憋气。」
琥珀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是什麽建议,让她呛死吗?
陆玄很认真的说:「试试吧,或许你有特异功能,只是一直没发现。」
她从没听说过有这种特异功能的人,只当他是在唬她,不再理会。
回到民宿,琥珀回到三楼房间,打开电脑,依照惯例处理一些民宿的私讯和留言,接着继续翻译稿子。
八点半,她关了电脑,换衣服要出门跑步,下楼时,刚好看见陆玄正在院子里扫地。不得不说,美男干活的样子也是满赏心悦目的,就算是扫地的姿势都风度翩翩。
琥珀打了声招呼,从他身边走过。
陆玄抬头望着她,扶了扶眼镜,即便是夜晚,那双镜片後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十分璀璨。
「你的眉心有一片红云飘过,要不要算一卦?」
大晚上的红云飘过,呵呵,骗鬼呢!
琥珀上了一次当,当然不会再信,哼了声,「不要!」
当她走出大门,听到身後传来情真意切的一声召唤—
「免费的啊,老板。」
免费的?那就听他罗唆两句,琥珀马上停住脚步回过头瞅着他,同时又忍不住暗骂自己好奇心太强的坏毛病。
陆玄用扫把拄着地,一本正经的说:「你等一下会遇见一个熟人。」
「谁啊?」
他施施然伸出手,「一百块。」
琥珀怒了,「你不是说免费吗?」把人家的好奇心勾起来却不解开谜底,这是要害死强迫症还是要坑死强迫症啊?
「这是两个问题啊,一是碰见熟人,二是熟人是谁,我说的是第一个问题免费。」
她狠瞪他一眼,走出了民宿,不理这个神棍。
夏天是珍珠湖一年之中最美的时刻,灯光洒在湖面上,好似万千星光,凉风习习拂过,荷叶摇曳恍如群舞。湖滨路上除了散步的游客,也有不少夜跑的人。
以前还住在傅家的时候,每天早上被傅炤拎起来晨跑,莫名其妙养成了习惯,後来搬到民宿,她便由晨跑改为夜跑,因为痛恨早起。
琥珀戴着耳机边听音乐边绕着湖跑,跑到芳菲城社区附近时,发现社区围墙东侧新开了一家烤鱼店,正在推吃一百送五十的活动,她扭头多看了几眼,这时,身後忽然传来几声狗叫声,她忍不住回头看去,原来身後有段距离的地方有个人牵着一只狗,她本来只是无意看看,谁知道那人转身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她心里一愣,那道背影怎麽这麽像顾珣?她转念一想又不对,他今晚和董琪相亲,现在说不定还在一起,就算相亲已经结束,顾家在西城,他也不可能会在这里出现,而且没听说他有养宠物。
她自嘲的笑了笑,果然是夏天来了又开始犯病,居然见到一个类似的背影都会想到他,她又继续跑,突然想起陆玄说她会遇见一个熟人,心里又是一动,莫非真的是顾珣?背影真的很像。
她心里开始嘀咕,要不要乾脆给那个神棍钱,问清楚究竟是谁?
回到民宿,陆玄正在和小米说话,见到琥珀进来,他笑吟吟的问道:「我说的没错吧,是不是碰见熟人了?」
琥珀心里痒得要死,想知道是谁,但是她决定战胜自己,於是她潇洒的挥挥手上楼,坚决不给神棍骗钱的机会。
打开房门的密码锁,她进了房间,去浴室洗澡,洗好澡後,她拿起桌上的琥珀项链正要戴上,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条项链除了运动时,她几乎从不离身,方才出门前换衣服的时候拿下来,她记得很清楚琥珀坠子在上面,链子在下面,怎麽现在反过来了?如果是别人,大约会记错或是放错,但是对於她这种强迫症患者来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所有的东西都放得整整齐齐,从不打破设定的规则,比如书架一定是矮的书在左边,高的书在右边;喝水的杯子,一定是把手在右边,不会是左边;就连鞋子也一定要整整齐齐排好队,全部鞋尖朝里,绝对不会有一只鞋尖朝外。
琥珀扫视房间一圈,所有东西都安然无恙,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她房间是密码锁,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密码,而且民宿每一层的走廊里都有装设监视器,她打开电脑察看监控纪录,画面中除了她,没有人经过她的门前,自然也不会有人进来。难道是偶尔失手一次,放错了?
最後,她决定不再拘泥这个问题,一定是因为今晚在饭店遇到了顾珣,让她有些心神不宁,她戴上项链,忍不住又去看了顾珣的脸书,他只Po了「OK」。
这代表什麽意思?相亲很满意,大功告成?
琥珀做了几个深呼吸,推开窗户,眺望远处。
民宿紧邻着珍珠湖,夜晚特别凉爽,她住的这间套房,是位置和通风最好的,晚上根本不用开冷气,晚风穿堂而过,吹着纱帘轻轻扬起,珍珠湖在夜色中一片黑茫茫,湖堤上的灯光微弱的闪动着忽悠忽悠的光点。
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她觉得是时间该睡了,偏偏她再次为了一个单字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想起来在芳疗馆里拿回来的精油,於是从床上爬起来在薰香灯里滴了几滴薰衣草精油。
没想到精油对她非常有效,很快入眠,而且还作了奇怪的梦。
梦里的场景彷佛是个水底世界,房屋建筑都在水中,透明的街道,脚下清晰可见游来游去的鱼和随着水流摆荡的水草,而她被一个年轻女人抱在怀里,梦里的她,一直喊那个女人妈妈……
翌日醒来,琥珀并没有马上起身,躺在床上回想着梦境。
她十四岁之前和父母住在T城,的确是个海滨城市,也有海洋公园,但是绝不是梦里的那个样子,而且那个女人也绝不是她去世的母亲苏惠,她会作这样的梦,难道是潜意识里太过思念母亲?
待回过神来,她拿起手机一看,竟然已经上午十点了,她吓了一跳,赶紧起床工作。
吃过午饭,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下起大雨,琥珀换好衣服,等着许峥嵘来接她去拍卖会。
傅炤最没有耐心等人,所以他的朋友也都自动自发地养成了守时的好习惯,不过从今天的天气来看,许峥嵘不大可能准时。果然,两分钟後,许峥嵘打电话来,说路上严重塞车,他晚一点才会到。
琥珀要他别急,慢慢开,安全第一。
可是许峥嵘一个大男人急得声音都带着哭腔,「要是没赶上拍卖会,傅炤一定会揍死我的。」傅炤在他那群朋友中是老大,积威难犯。
她忍不住笑道:「怎麽会呢?他人在北京,又没有隔空打人的本事。」
「回来後还不是要秋後算帐?」许峥嵘重重叹了几声,结束了通话。
琥珀想他没这麽快,便在露台上泡了一壶茶,对着一帘雨,耐心等待。
今年的雨水格外充沛,这已经是入夏之後的第三场雨。珍珠湖烟雾氤氲,雾蒙蒙如水墨画就,纵然雨丝绵密,湖边长堤上依旧有不少撑伞漫步的游人。
斜风细雨飘进露台,淋湿了半张茶桌,鼻端弥漫着茶香,还有房间花瓶中一朵半开百合的香气……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宅在屋里,无论是喝茶、看书,还是睡一场美美的午觉,都是一种享受,无奈等一下还要出去替傅炤跑腿。虽然不想去,可是她和许峥嵘一样,被傅炤从小到大使唤惯了,完全失去了拒绝的能力。
眼看时间差不多,许峥嵘也该到了,琥珀拿着手机下楼,恰好这时,吱的一声,许峥嵘的车急煞停在大门口。
几步路远,琥珀懒得撑伞,跑出去飞快拉开车门。
被塞车折磨了一路的许峥嵘无精打采的趴在方向盘上,脑後时髦的小辫子翘得老高,透着一股莫名的喜感,她恶趣味的揪了一下。
许峥嵘对自己的小辫子向来宝贝得要死要活,要是平时,一定气得跳脚,可是今天时间紧急,他没空和她计较,急切的催促道:「快快快,要是没买到那把扇子,傅炤非把我烤了吃!」
琥珀调笑道:「你这种身材烤来吃太柴了,还是用炖的比较好。」
他没空和她斗嘴,呸了一声,急吼吼启动车子。
两人赶到永安大酒店,幸好时间刚好,不算迟到。墨香社在这里举办了一场小型的书画扇画拍卖会,由於拍卖的没有什麽名家大作,来人并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男人。
琥珀落坐之後,随意扫了一眼全场,视线瞟到右前方时,刚好有个人在此刻回头,和她的目光好巧不巧地撞上,让她的心跳骤停。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顾珣,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在这里碰到他真是太正常不过。
她忙不迭地垂下目光,等再次抬起头,顾珣早已转回头,她後悔自己下意识的躲避行为,她应该大大方方的对他微笑才对,不过看他的样子,显然也不想理她……唉。
她心塞地翻开手中的拍卖画册,傅炤要的画扇,扇面画着一丛牡丹,一只小猫隐在花丛中,作势要去扑花上的蝴蝶,构图生动活泼,透着一股憨态可掬的意趣。
都说男人花心,但也有专一如傅炤者,八年如一日的暗恋乔安琪。乔安琪优秀漂亮,追求者甚众,傅炤虽然条件不错,但没有必胜的把握一直不敢贸然行动,这些年来从未正面发动攻势,始终采取曲折迂回路线,比如,顾远山的寿辰,他很用心的准备贺礼,不光是因为顾远山是他的乾爷爷,更是乔安琪的外公,而顾珣来此,肯定也是为了祖父的生日礼物做准备,顾老先生很喜欢收藏画扇,大家都知道。
拍卖进行到最後,才轮到那把小猫扑蝶的画扇,因为画家名气不大,许峥嵘觉得这是囊中之物,但越是有把握的事情,越容易出现意外。
画扇的起拍价不高,许峥嵘发现场上只有一个人和他竞价,便好奇地伸着脖子去看,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人的侧面,五官不详,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袖子很随意的卷起来,看样子应该是个年轻人。
竞买者只有一个,许峥嵘越发觉得胜券在握。谁知对方一副财大气粗的架势,每次加价都以万计,不像许峥嵘成千的往上加,这种财大气粗以势压人的做派,气得许峥嵘恨不得扑过去把对方给揍一顿。
许峥嵘顿觉不妙,扭头看向琥珀,却发现她在低头传讯息,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到前排大叔的脑壳上。这功夫你还有空玩手机,分分钟都是钱啊,大姊!
傅炤誓在必得,许峥嵘当然不能轻易放弃,只好继续往上加价。
眼看拍卖价格和起拍价越拉越远,要不要继续是个难题,许峥嵘急得一头汗,用手肘顶了顶琥珀,「加不加?」
琥珀也急,刚才她传讯息给傅炤请示,可是关键时刻他竟然关机!这可真是急死人了!她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傅炤交代的原话,「一定要买到!价钱高一点没关系」,确认自己绝对没有一个字记错,便点点头,「加。」
最终,这把画扇被许峥嵘拿下,但是价钱比傅炤的预算高了一倍,虽然钱不是许峥嵘出,可也还是肉疼得不行,兄弟的钱也是钱啊!
竞买者站起身的同时,脸终於转了过来,是一张极其出色的年轻面孔,目光从许峥嵘这边一掠而过,丝毫未作停留。
琥珀提了半个小时的心,此刻终於缓缓缓缓的放了下去,转瞬间却又堵得厉害。他竟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算分手了不能做朋友,做个路人也可以顺路看一眼嘛,转身的时候视线顺便扫一下不行吗,为什麽非要这麽无视,不屑一顾视为空气,这算什麽?!
许峥嵘平素颜控得厉害,但此刻心脏剧痛,导致审美观扭曲,看着此人异常的不顺眼,仗着距离远,对方听不见,他咬牙切齿,恶声恶气的撂下狠话,「老子想抽死他!」
琥珀吸了吸鼻子哼道:「你要是敢抽他,一定会死得更难看。」
许峥嵘狰狞着表情问道:「为什麽?」
「因为傅炤拍下这把扇子就是为了送给乔安琪的外祖父做寿礼。」
他撸着袖子又问:「那又如何?」
「乔安琪的外祖父,就是那个人的祖父。」
许峥嵘一脸茫然,「什麽意思?」
琥珀很无语的看了一眼许峥嵘,解释道:「他是乔安琪的表哥顾珣。」
他悻悻地哼了一声,才後知後觉的问:「你认识他?」
许峥嵘高中毕业就被父亲送出国念书,年初才回来,很多事情都不知情,许荏苒对好友很护短,严格保密琥珀去年夏天的渣行为,连自家亲哥都没有提及。
她点点头,「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几年我替傅炤搜集了乔安琪的所有情报,七大姑八大姨、外公祖母、闺蜜死党,当然,表哥也不会漏掉。」
许峥嵘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啧啧,看看人家这妹妹,对哥哥多麽的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哪像许荏苒,对他的终身大事压根屁都不管。
他十分不解,「既然你们认识,他怎麽还和你抢?」
好歹琥珀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此人应该有绅士风范让着她才对。
琥珀苦笑道:「他虽然认识我,却不会让着我。」
「为什麽?」
她不大想说,「这个……说来有点话长。」
无奈许峥嵘向来是个直肠子,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在国外待了几年,性格更加直爽,他睁大眼睛等待下文,「没关系,反正我时间多,你就说吧。」
琥珀真想翻白眼,但又有点不好意思,吞吞吐吐的说:「我曾经……追过他。」
他立刻瞪圆了眼睛,气哼哼的道:「我怎麽不知道?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我既是你哥的好朋友,又是你好朋友的哥,你居然瞒着我?!」
她马上喊冤,「去年你还在美国,难道我要打越洋电话向你报告我的感情问题?」
许峥嵘想了想,她这麽说也是,便不再追究她的隐瞒之罪,追问道:「然後呢?」
「然後……就在一起了。」
他迫不及待的又问:「再然後呢?」
「在一起三天就分手了。」
许峥嵘以为自己听错了,「三天?」
琥珀点点头,「嗯,三天。」
他被这样的神转折给弄懵了。「为什麽?」
她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好像突然没了感觉。」
许峥嵘错愕的张着嘴,「你这是在耍人吗?」
「你说我是不是有病?」琥珀望着他,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波光潋灩,那眼神是实打实的很苦恼。
的确是有病,简直就是神、经、病!许峥嵘差点脱口而出,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别看傅炤把她呼来喝去当小丫头使唤,但素来是只许自己欺负,绝不许别人欺负,对这个表妹比亲妹还要护短,再说,她还是许荏苒的好朋友,在傅炤和许荏苒的双重淫威之下,他哪敢对琥珀大放厥词,只好昧着良心吐槽顾珣,「他不就是被你甩了一次吗,有必要这麽小心眼吗?老子都被杜若涵拒绝了七、八十次了,也没像他这麽小气!」
琥珀倒不认为顾珣是小心眼,存心和她斗气,他应该是诚心想买画扇送给祖父当寿礼,倒是他们有横刀夺爱的嫌疑,不过幸好这把画扇过几天还是会送到老先生手里。
办完手续付了余款,许峥嵘一副割了肉的表情,一路上唠唠叨叨,「反正不管是顾珣买还是傅炤买了这把画扇,都是送给顾老先生的,抬得价钱这麽高,这不是白白便宜卖家吗?」
「这你就不明白了,一掷千金为红颜。傅炤花得越多,越证明对乔安琪是真爱。」
他翻了个大白眼,「多花了一倍的价钱,你不疼啊?」
「花的是傅炤的钱,我当然不疼啊!」其实她疼死了,都够买一辆车呢。
许峥嵘瞪着眼睛,「喂!你到底是不是傅炤的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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