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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试阅] 田芝蔓《恩客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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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6-11-5 13:57:45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6年11月4日

内容简介:

世人都说,他继位天庄家主後,浮躁冲动的性子没了不说,
如今沉稳内敛,运筹帷幄处理天庄之事更叫人刮目相看,
殊不知,他的改变是为了更强大,替冤死的蕙兰昭雪……
本该是这样的,但谁来告诉他,那在云仙楼卖艺的又是谁?!
她虽自称香君,可他一眼就认出她是蕙兰,他此生的挚爱!
原想问出她假死真相,哪知她却失忆了,甚至忘了他是谁,
他只好包下她的时间,几乎以青楼为家,杜绝寻芳客觊觎她,
简直像只看门狗……家主都不家主了!哪知防了色狼却漏了贼,
近来有个专杀第一红牌的青楼杀手,不知怎地竟掳走了蕙兰,
他循线追去救人,居然意外发现她有个身怀怪病的儿子,
为赚取庞大医药费,她只好沦落青楼,他心疼,想扛起这重担,
可她却信誓旦旦说那不是他的种,不要他介入……怪哉,
一个失忆的人怎能如此笃定?看来当年的秘辛,远比想像的复杂……





  楔 子

  郊外大雨滂沱,策马狂奔的人无视雨势,发泄他不甘的情绪。

  今天,祖父终究还是宣布让三哥雷之亦接掌天庄,雷倾天不明白,难道他的能力就不如三哥吗?为什麽祖父最终还是选择了三哥?

  雷倾天进入一处林子,他平日心情郁闷就会来此抒发情绪,下了马,对着漆黑的林子仰天长啸。

  撑着伞,冉蕙兰踩着泥泞走在郊道上,今天她得知消息,天庄老家主雷鸿翰决定让雷之亦接掌家主的位置,她知道雷倾天也想争取家主,此时的他定然心有不甘。

  要抒发心情的雷倾天只会出现在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只有她知道,於是她找了藉口告假,独自前往。

  老太爷共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分别为他生下七名孙儿,雷倾天排行老七,是三老爷的儿子,比起那些不是懦弱无能,就是整日只知拈花惹草、风花雪月的孙子来说,七公子虽然性格急躁了些,但绝对是最好的人选。

  她不明白,为什麽老太爷就是喜欢大老爷家的三公子?

  八年前只要是京里人,没人不知道雷三公子的能力,那时的他初被老太爷带在身边协助处理天庄事务,十八岁的他初露锋芒就令人印象深刻,文武双全、才德兼具,的确是一个好的继任人选,但一次意外让他性格彻底变了,虽然天庄的事业依然处理得当,但如今的他不过是个性格暴虐、花心风流的公子哥,真的能比七公子更能胜任家主之位?

  「七公子……」

  连雷倾天的马儿都因为这熟悉的声音回头,发出一声嘶鸣,雷倾天却还看着前方,没有一丝反应。

  她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再唤他一声,「七公子,蕙兰在这里陪你。」

  「我以为……这些年我的努力祖父看见了,眼见三哥的改变,所有人都跟我说最後接掌天庄的会是我,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不管我做再多还是比不过三哥,如果他是祖父眼中最耀眼的存在,我就是那无论如何努力都被忽视的阴影。」

  雷倾天握拳重重地一拳又一拳的落在身旁树干上,看得冉蕙兰心疼不已。

  见不得他如此失落,她丢了伞走到他眼前,握住他的手阻止他自戕,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她不禁为他流泪,「不!才不是这样!七公子只是少了机会,老太爷终究会发现你的好的。」

  「我的好?恐怕再好也好不过三哥。」

  「七公子,还下着大雨,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雨,等你冷静下来,一定会想到与三公子一较高下的方法,天庄家主的继任人选绝对不能只凭老太爷的喜好就定论,能力才是一切。」冉蕙兰仍苦苦劝道,大雨湿透了她的衣裳,林子里的风吹得她频频颤抖,但她不在意,她只在意雷倾天,他若继续淋雨,病了怎麽办?

  她的颤抖经由冰冷的手掌传达到他的手上,雷倾天这才发现他自虐地淋着雨,陪着他吃苦的还有冉蕙兰,他感受到她对他的担心、感受到她对他的情意,更感动她不顾一切的陪伴着他,心中满溢的情感再也不能抑止,他一把攫住冉蕙兰,将她揉入怀中深吻她。

  这是冉蕙兰的第一个吻,她从不知道吻是这种感觉,会让人双腿发软、全身酥麻,让人忘了寒冷、身躯犹如炽火燃烧的感觉,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她猛地推开雷倾天,她虽心仪七公子,也知道他待她不同,可他们是两情相悦的吗?她只是与天庄为世交的于府里的侍女,而他是天庄七公子,她配得上七公子吗?

  「蕙兰……」

  「蕙兰不能与七公子……」

  「连你……也不要我。」雷倾天自嘲,转身扯住马缰绳,缓缓走开,「回去吧,天还下着雨,别病了。」

  只是没走太远,冉蕙兰便由他身後扑抱住他,话中带着哭音,「不、不是的!蕙兰喜欢七公子,蕙兰要七公子,但……蕙兰要得起吗?」

  雷倾天将双手覆在她抱住他腰间的手上,从没想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对她诉说爱意,更不想让她变成像是他失去家主地位後聊胜於无的奖赏,但此时的他太脆弱,她给他的安慰太及时,让他再也抑制不住要她的心情。

  他缓缓转过身,低头给了她一个绵长的吻,灵舌长驱直入,温柔缠绵,许久後才拉开了些微距离,他看见不远处一间猎户暂时休息用的小竹居,连日豪雨无人打猎,里头自然是没有人的。

  他声音难掩慾望的问道:「把你给我,可否?」

  他要求的……是要她的人吗?她一直在意的身分问题,可以放下吗?他因为自弃而对她索爱,她该接受吗?可她心疼他,如果她现在拒绝、转身离去了,他会不会觉得这天底下的人没一个要他?他会不会伤得更深?

  最後,她毅然阖起眼眸。「蕙兰愿意给七公子。」

  雷倾天再也顾不得其他,只记得冉蕙兰应允了他,他横抱起她走进小竹居,不顾一切的对她索吻,急切的除去他们身上的一切遮蔽,用彼此的体温温暖他们被雨淋湿的身子。

  冉蕙兰不记得雷倾天吻了她多久,不记得他在她身上烙印下多少欢爱的痕迹,只知道自己被无止境的爱慾炽火燃烧得几近化为虚无,直到……结合的痛楚将她由苍茫的虚空中用力扯回,她睁开眼,看着身上那头美丽的野兽尽情驰骋着,她忍下痛吟,不想他停止,也不想制止他的发泄。

  「蕙兰,我爱你,非常、非常的爱你。」

  冉蕙兰知道这只是激情下的爱语,不是真心,但她还是敞开了自己接受他,只要他能忘了伤痛,她无悔,且愿意为他献出一切。

  还有,包容他在慾望之巅时迸发而出的一切,那像灼热的熔岩冲进了她的身体里,她知道或许这会带来严重的後果,但如今的她早已无法思考,因为与他共赴云雨之巅的激情让人几乎疯狂。

  一个绮情的夜晚,一对交缠的恋人。

  天光把小竹居染上了一片金光,穿过了窗子,映上那对交缠的身躯,冉蕙兰背靠在雷倾天的怀抱中,除了疲惫之外,脸上只有笑意。

  雷倾天则温柔的轻吻着她的发顶,「蕙兰,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人了。」

  「蕙兰配得上七公子吗?」她不想自贬,但她知道自己的身分,轻轻抚着雷倾天搂住她的手臂,未来茫茫,她不知自己决定把身子给他是对或不对。

  他将她翻了个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才接着说:「你不配还有谁配?你知道我从什麽时候开始决定要跟三哥竞争家主的位置吗?」

  冉蕙兰摇了摇头,她真的不知道。

  「五年前,父亲带着我去拜访一位长辈,一向受不了繁文缛节的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偷溜去花园玩耍,由书房大开的窗户,看见那位长辈的孙儿正在跟着夫子读书,我笑他,大好的午後竟用来念书,可这时候却出现一个小丫头,问我是谁、怎麽可以笑她家公子,我很自豪的说我是天庄七公子,没想到那个小丫头居然说:『难怪人家说天庄三公子乃人中龙凤,他日必可接掌天庄,如果天庄公子们都像你这样,天庄家主的位置让三公子接掌,他当之无愧。』」

  冉蕙兰一听,不禁露出笑容,雷倾天说的正是她与他初识的故事,可这和他想争家主有什麽关系?

  「那时我初来乍到,听到的都是三公子以前的事蹟,哪知道他後来变了。」

  「不,他可能没有变,只是不知道为什麽掩藏住他的光芒。」

  「掩藏住他的光芒……这是什麽意思?」

  雷倾天乏力地伏在冉蕙兰身上,他一生得当三哥的影子就罢了,难道和心爱的女子躺在床上,还得让他介入他们之间吗?他把话题带离雷之亦,回到他们之间。

  「总之从那一天起,我就决定要让你看看我雷倾天是怎样的人,我绝对不输给三哥。」

  冉蕙兰不明白为什麽雷倾天说的每个字她都知道,但凑成句子她就听不懂,要不是她很有自知之明,都要以为雷倾天想当家主是因为她了。

  「蕙兰知道七公子定然不会输给三公子的。」

  雷倾天知道她根本没听懂他的话,他笑着轻咬她的鼻尖,「傻丫头,你没听懂。」

  「什麽?」她揉了揉鼻尖,轻声抗议着。

  「我不服输,我要让你收回我不如三哥的那句话,所以对家主的位置有了企图心。之後,看见你一日日的改变,当你开始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时,我很得意。」

  冉蕙兰因为这句话而羞怯,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这麽明显吗?

  「我一直以为我只是不服输,直到我决定当上家主的那一天要娶你时,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爱上你,早就不是在赌一口气了。」

  冉蕙兰眨了眨眼,浑沌的脑袋瓜还在分析这段话的意思,「七公子的意思是……」

  「我说,我爱你、想娶你,对不住我没在得到家主的位置之後才对你说,如今,你愿意嫁给我这个什麽都没有的天庄七公子吗?」

  冉蕙兰的眼眶蓄满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原来昨夜激情中他说的不是一时的爱语,而是真实的心情吗?

  她揽住他的颈项,开心的泪水再也抑忍不住。

  雷倾天感觉到她颊边滑下的湿意,笑道:「蕙兰,你光哭我怎麽知道你的意思,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蕙兰愿意嫁给七公子。」

  「喊我名字。」

  「蕙兰不能……」

  「小傻瓜,我们成亲了有什麽不能?」

  冉蕙兰娇羞不已,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就算成亲了,也该喊夫君……」

  「夫君」两个字她喊来特别甜美,如此含羞带怯的冉蕙兰,勾动了雷倾天暂熄的慾望,「那……至少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喊我的名字。」

  见他微拉开身子,用那双带着电流般的眼神看着她,眼眸如深潭般墨不见底,却能将她的心神给引入深潭之中,而她甘之如饴,「倾天……」

  雷倾天再次覆上她的身子,这一回他要让她知道—她是他的爱。

  第1章

  冉蕙兰回到于府已好一会儿,仍呆坐在房里傻笑着。

  她可以放开怀去接受这份幸福吗?她至今仍觉得这一切好像在梦中。

  五年前,十一岁的她及十六岁的哥哥冉皓谦因为家乡遭了灾,不但成了孤儿还流离失所,後来让于府收留,哥哥自幼习武,所以成了于少爷于允昊的近身护卫,而她则成了侍女,直到两年前于夫人看她伶俐,提拔她成了贴身侍女,才在奴仆之中有了较高的地位。

  于家在京城是富户,与天庄雷家是世交,冉蕙兰若不是因为侍女身分,一辈子都不可能遇上像雷倾天这样的人,可也因为这个身分,她不禁质疑自己真能待在他的身边?

  老太爷肯吗?三老爷肯吗?就算他们肯,会不会认为她的身分配不上当正妻,要她安分的当一个侍妾?

  想到这,她失去了笑容。不!她绝不愿与别的女人分享夫君的爱。

  冉蕙兰是地位较高的侍女,拥有自己的小房间,如今她的窗外站着一个脸色阴郁的男人。

  听说她病了,怕把病传给于夫人,所以告假在房里休息,担心她情况的于允昊本要来探望她,没想到刚走到後院就看见偷偷由後门溜进来的冉蕙兰。

  她还来不及关上後门,门外的人长手一伸便把她勾进怀里,吻住了她。

  两人不但离情依依,冉蕙兰回到房里竟还不知想着什麽一直傻笑,躲在窗外暗处的于允昊看着,气得手握成拳头。什麽时候她与雷倾天竟发展成了这样的关系?

  他不允许!

  于允昊愤然离开,他们之间不知何时燃起的爱恋之火,他会亲手浇熄。

  刚经历了与三叔的一场攻防战,雷之亦才刚回到房里准备休息,便听见有人大力搥打他的房门。

  敢这麽敲他房门的人没几个,只可能是他的兄弟们,於是他认命的去应门,一开门便看见满身酒气的雷倾天。

  雷之亦皱起眉头,七弟并不是没有与他竞争家主的可能,只是太过急躁,年轻心性不定,但此刻这模样若让祖父看见了,就更不可能认可他。

  「倾天,你喝成这样有让其他人看见吗?」

  雷倾天是醉了,但神智还很清醒,他没回答,只是指着雷之亦叫嚣着,「三哥,你看着,我不会输的,我一定会得到家主的位置。」

  雷之亦将他拉进房里关上房门,推着他到桌边坐下,「你真这麽想做家主?」

  雷倾天托着腮,双肘撑在桌上,似是要抵抗醉意,「三哥,当了家主是不是就能随心所欲了?」

  雷之亦不满意他这种说法,喝斥他,「如果你是这麽想,那你不配当家主!」

  「我本来是有抱负的,认为我能将天庄管理得很好,甚至更甚过去的家主,可是你们一个个都不认同我,祖父只认可你成为继任者,大伯也瞧不起我,其他兄长们都认为我是个孩子,连我父亲……我甚至没办法选择能与我共度一生的伴侣……」

  「你的确还年轻,但你别管兄长们怎麽看你,你比他们都有资格当家主。」

  见雷倾天难得跟自己说这麽多话,雷之亦笑着揉揉他的发顶。

  此举惹得雷倾天不快,挥开了他的手,「三哥,你也认为我还是个孩子。」

  「你说话这麽不经大脑,不像个孩子吗?瞧瞧你说的话,好像当上家主只是为了娶自己想要的女子做妻子一般,天庄家主不只是一个位置,更是一份责任。」

  「我不是这麽想的,但三哥你不能否认如果我是家主,没人能管我要娶谁为妻吧!」

  雷之亦这才明白雷倾天会喝醉,并不只是因为失去家主的位置而已,更令他为之心闷的,是三叔不同意他与冉蕙兰的婚事。

  他对那姑娘的心思,昭然若揭。

  过去的雷之亦并不会如此多愁善感,感情事於他来说并不重要,得到家主是他唯一的追求,可这回脑伤复发再醒过来後他变了,当不当家主,他不在乎了,反而很羡慕雷倾天可以有这麽深爱的女子。

  所以,他帮了他一把。

  「倾天,我跟你打个赌,如果我可以在七天之内帮你在祖父面前立下一个天大的功劳,你就得承认我是家主的继任者。」

  「我承不承认对你来说很重要吗?」雷倾天虽然因酒意而醉眼迷蒙,但却语气认真的询问着。

  「当然,承认我是家主继任者,你才会乖乖的在我身边学习,如此一来你才能更快成为称职的家主,我也才能把家主之位传给你。」

  这下雷倾天完全清醒了,他不解的看着雷之亦。刚刚三哥说……要把家主之位传给他?

  「倾天,我的心已不在天庄了,我向往更平凡的生活,可如今的你心性不定,我还不能把天庄交给你,但以你的能力,如果你认真学习,或许两年後就能独当一面了。」雷之亦说着眼神变得悠远。

  )雷倾天一时答不上话,虽然他还没能让父亲同意他娶冉蕙兰,但至少他还知道冉蕙兰在何处,看得见她。

  三哥是个可怜人,他虽然忘了阮无心,但阮无心在他心中并不是一丝痕迹也不存在。

  「三哥……两年後你打算去哪里?」

  「我和大哥约定好了,两年後跟着他到天市院去定居。」

  果然是天市院啊!记忆可以抹去,但却难以忘得完全。雷倾天不禁唏嘘。

  「好!我跟你赌了,若真如你所说的让我七天内立下大功,我就认可你是能让我学习的对象。」

  雷之亦拍了拍雷倾天的肩,告诉他另一个好消息,「我不是白白让你等,还给你好处。」

  雷倾天执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醒醒酒,才道:「什麽好处?」

  「你知道我刚刚去了哪里?」

  雷倾天摇了摇头,他又没在三哥身边安排眼线,怎麽知道他的行踪。

  「我刚刚去找三叔谈你的婚事,我已经说服三叔,他同意让你娶冉姑娘。」

  雷倾天拿着杯子的手停顿在半空中,愣怔看着雷之亦,似乎在理解是不是自己醉了、听错了,「你是说,我可以娶蕙兰了?」

  「没错,我说只要三叔答应,我会在几年内把家主的位置给你,虽然他觉得冉姑娘没有足以匹配你的家世,但为了你的前途,他两相权衡之後答应了你的婚事。」

  「三哥……」

  看他一脸感动的模样,雷之亦取笑他,「怎麽?现在不用等到立功,你已经信服我了?」

  雷倾天收回感激涕零的表情,别扭地别开脸,嘴硬的说:「才不是!我还没认可你,你真让我立功再说。」

  雷之亦笑他的孩子气,就这样子还想当天庄家主,差得远了。「既然七弟非得要我表现一下,那三哥自然不能让你失望喽!」

  如果七天前,雷倾天对雷之亦的能力仍存着怀疑,如今的他是完全信服雷之亦了。

  天庄的狩猎季,发生篡谋家主之位的大事,雷之亦早有盘算,安排了一连串的计谋等着主使者现出原形,果真让雷倾天立了功。

  与雷倾天一同在茶楼饮茶的于允昊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笑他怎麽像个孩子似的,开心的情绪全显现在脸上,藏都藏不住。「天庄的事我听说了,你立了大功,老太爷很满意吧!」

  祖父当然不会同意三哥要把家主之位在两年内传给他的这个决定,所以三哥与父亲的协议是密约,如今,他立功了,同意在三哥身边学习,父亲知道了三哥是真的有心将家主之位传给他,也就遵守承诺,同意他与蕙兰的婚事了。

  「我开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于允昊放下茶杯,好奇地问:「喔,什麽事说出来大家一起开心啊!」

  「我要成亲了。」

  「成亲」两个字让于允昊收起笑容,他没忘记那日在後院看见的,如今雷倾天说他要成亲,要娶的人是冉蕙兰吗?

  雷倾天太欣喜了,没有注意到于允昊的异状。

  「成亲?是谁偷走了我们雷七公子的心啊?」

  雷倾天没有卖关子,事实上今天找于允昊一同上茶楼为的就是这件事,纵然天庄势力庞大,也不能不说一声就强抢人家府里的侍女。

  「是你府里的蕙兰。」

  「蕙兰?」于允昊失笑,一副当他在说笑的表情,「我知道蕙兰是个美人,但人虽美却冷,你知道有多少人求娶於她,她看都不看一眼?别以为你是天庄七公子就有所不同,蕙兰也不是贪慕荣华富贵的女人。」

  「我知道有不少贵人求娶於她,但他们只想纳她为妾,并不是真心,我不同,我给的是真心真情、是正妻的位置。」

  正妻,那是于允昊无法给冉蕙兰的地位,他明白纵使自己尚未娶亲,母亲也不可能让他娶奴仆为妻,相较於雷倾天,与他同样生来矜贵,甚至有远比于府更显赫的家世,却能得到长辈同意娶冉蕙兰,令于允昊嫉恨不已。

  「堂堂天庄七公子,真能娶一名奴仆?」他多想听到否定的回答,那他便有机会从中作梗,没想到这问题一点也没有困扰雷倾天。

  「我父亲已经答应了,至於我祖父……」说到雷鸿翰,雷倾天表情才有了些许落寞,但从祖父宣布要将家主之位传给三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即使自己做得再多都得不到祖父的青睐,「他的眼中只有我三哥。」

  于允昊拍了拍雷倾天的肩似是为他打气,但对於雷倾天失去机会,他并不为他惋惜。曾经,他是真心将雷倾天当作朋友,但雷倾天千不该万不该爱上他得不到的女人。「你三哥正式拿下家主之位後,是不是就要分家了?」

  「祖父不喜欢一个好好的家四分五裂,说了只要他在世就不能分家。」

  「你甘愿一辈子待在你三哥的阴影之下?」

  于允昊言谈有些怪异,雷倾天心里产生疑问,但仍不动声色,「允昊,要不是我太信任你,几乎要以为你在挑拨我跟我三哥的感情了。」

  于允昊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心头一惊,但未显现於外,他改变了话题,「你信任我?你最信任的明明是紫微院家主雷朔夜吧。」

  提到他,雷倾天露出笑容,如果他遇上生死搏斗,朔夜是他唯一放心把背後交给他,与他并肩应敌的人。「朔夜不一样,对我来说他是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这件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我小时候他救过我一命,说来有趣,朔夜生得俊美,我半昏迷时误以为他是女孩,当下就对他一见锺情,知道他是男子,我有多失望啊!」

  于允昊曾见过雷倾天与雷朔夜相处的模样,若不是知道雷倾天爱开雷朔夜玩笑,他都要怀疑雷倾天有断袖之癖了。

  但如今他知道雷倾天不是,因为他正打算跟他抢夺同一名女子。

  雷倾天发现自己扯远了,切回主题,「允昊,我什麽时候方便让人去于府提亲?」

  于允昊笑得勉强,虽然冉蕙兰做事伶俐,但对母亲来说要换个侍女并不难,尤其知道想求娶冉蕙兰的人是雷倾天後,更不会强留她。

  他得多点时间来安排,最先要说服会反对这婚事的人,就是冉皓谦,冉蕙兰十分服从兄长的命令,只要冉皓谦拒绝,这婚事几乎就无望了。

  「你真的攻下了蕙兰那个冰山美人?」

  「你还不信?」雷倾天不明白今天好友怎麽这麽看不起他,他由怀中取出他贴身收着的宝贝,一只冉蕙兰亲手绣的香囊,香囊上还打着一只同心缨络,那是她给他的定情信物,「这是蕙兰亲手做的,送予我当定情信物。」

  「给我。」

  「为何?」雷倾天立刻收手,让于允昊扑了个空。

  于允昊故作愠怒,「怎麽,这香囊的真实性禁不起考验吗?蕙兰可是我母亲最喜欢的贴身侍女,你要把人带走,总得有让我母亲能信服的东西吧,不然如何证明你与蕙兰已经私订终身?」

  雷倾天迟疑,要确定他们是不是私订终身,于夫人大可直接把蕙兰叫到跟前询问便可,哪里还需要什麽信物?

  「放心,好友一场,我会帮你说服我母亲答应这件婚事的,只是你要给我点时间,在府里找个跟她一样伶俐的侍女来服侍我母亲,还有,过些日子我得去一趟外地收租,等我回来才有时间好好跟我母亲提这件事,你再等等。」

  雷倾天虽然犹豫,但还是让于允昊拿走了冉蕙兰给他的定情信物,如今于府当家作主的还是于夫人,或许于允昊真有拿走信物的必要也不一定。

  这麽想之後,他对于允昊的行为释疑了,举起茶杯,「那我就以茶代酒谢你,我们成亲後,不会忘了你的媒人礼的。」

  「我可是很贪心的,或许会要你一块地还是一栋宅子当谢礼喔!」于允昊也举起了茶杯。

  「只要能娶蕙兰,我名下的资产只要你要,我就送你。」雷倾天说得毫不心疼,先乾为敬。

  于允昊也喝下茶,眼神中的算计隐藏在杯後,没让雷倾天看见。

  血,为什麽四周尽是血?冉蕙兰行走在陌生的郊道上,不明白自己怎麽走到了这里,不明白为什麽地上尽是怵目惊心的血迹。

  直到她看见不远处躺着一个人,她缓缓走近,他的身上也染着血,莫非,血迹是这人留下的?

  冉蕙兰走得越近,疑惑便越深,为什麽这个身影看来这麽熟悉?

  来到那人身边後,冉蕙兰俯身一看,竟是大哥冉皓谦,他睁着不甘心的眼眸,张着的嘴似是来不及发出呼救声就断了气,她伸出手指确认他的鼻息,却未在他鼻间探得一丝热气。

  「不!大哥—」冉蕙兰大喊出声,猛地由床上坐了起来。

  一名被留下来照顾她的小侍女见她醒了,立刻坐到床边,「兰姊姊,你还好吧,作恶梦了吗?」

  还好是恶梦!冉蕙兰急喘着气,她怎麽会梦见这麽不吉利的梦?

  「没事……只是梦见了我大哥……」

  小侍女闻言,冉蕙兰还未掉下眼泪,她先哭了,「兰姊姊你要节哀啊,否则冉大哥会无法安心的去啊!」

  安心的去?她在说什麽?冉蕙兰皱起眉头,怒而推开小侍女,「你在说什麽,我大哥还好好的,你说这是什麽不吉利的话。」

  「兰姊姊……你忘了吗?忘了今天午後发生的事?」

  「午後?发生了什麽事……」冉蕙兰话未完,就想起了午後的事。

  于夫人喜欢听人唱曲,隔三差五就会找歌伶在午後休憩时唱曲给她听,这时冉蕙兰就会侍立在于夫人身边,陪着她听曲。

  不过今天她的心思全不在曲子上。

  一个多月前,于允昊带着随身护卫冉皓谦前往外地收租,雷倾天说等于允昊回来,他就会正式到于家提亲,冉蕙兰虽然听得害羞,但内心十分欣喜,她就快要嫁给心仪的男子了,怎麽不欣喜?

  越接近于允昊回来的日子,她越雀跃,连夫人都发现她的异状,冉蕙兰当然不好意思自己提起这件事,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只是今天曲子还没唱完就有人急急来通报,说于允昊在收租的路上遇上了盗贼。

  「少爷他……遇到了盗贼……」冉蕙兰喃喃重复着今天午後的事,她记得有人通报少爷回来了,不过是遇上盗贼勉强逃了回来。

  「是啊,少爷遇到了盗贼,冉大哥为了救他留下断後,结果……没能逃过一劫。」

  「不!你别胡说,不可能。」

  「兰姊姊,是少爷带回的消息还有假吗?兰姊姊听见恶耗後便晕倒了,你忘了吗?」

  冉蕙兰因着小侍女的话,感觉到头部钝痛,隐约也记得她听见恶耗而晕倒,头还撞上了什麽……

  不!那是梦!那不可能是真的!冉蕙兰不想再听小侍女诅咒她大哥,遂对着她怒吼,「别说了!我大哥没事,你别诅咒他,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听你说、不想再看到你!」

  「兰姊姊……」

  「出去啊!滚出去!」

  小侍女见她激动,连忙安抚她,「兰姊姊别生气、别动怒,身体要紧,你现在的身体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了。」

  「你在说什麽?快滚!」冉蕙兰指着房门怒斥着要小侍女离开,却见到于夫人领着人到她房里来,身边还跟着于允昊。

  于允昊历劫归来,在对冉蕙兰说出恶耗後,她便晕倒了,于夫人命人找来大夫却诊断出她有了身孕,因为怀孕体虚又听闻恶耗才会一时失去意识。

  一看到于允昊,冉蕙兰立刻下床奔至他身前,扣住他的手着急地问:「少爷,我大哥呢?他没事吧!这一切都是我在作恶梦是不是?我大哥什麽事也没有,他陪着少爷回来了是不是?」

  于允昊反手握住她的手,表情哀痛,「蕙兰……你大哥她……没能回来……」

  她摀住双耳不想听,这都不是真的!她的幸福就在眼前了,只要少爷收租回来,七公子就要来于府提亲,她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大哥不会有事的,他会看着她出嫁,亲手把她交到七公子手中,他一定会好好的。

  「不……我不相信……我大哥没事的、没事的。」冉蕙兰喃喃自语,又跑回床上瑟缩着,「你们都是骗我的,大哥怎麽可能会有事……」

  于夫人可没同情她的遭遇,语气不善的问了一个问题,「蕙兰,你肚子里怀的孩子是谁的?」

  肚里的孩子?瑟缩着的冉蕙兰突然得知另一个消息,错愕地望着于夫人,看见夫人脸上的愤怒,再转而望向于允昊,却在他脸上看见了不甘心。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伸出手覆上。孩子……她有了七公子的孩子了?

  于夫人见冉蕙兰一句话也不说,眼神示意旁人,就看见一名侍女手捧着托盘,托盘上放了一碗又浓又黑的汤药,「给她喝下。」

  冉蕙兰看见那碗汤药,不明白为什麽要让她喝,「这是什麽?」

  「这是滑胎药。」

  冉蕙兰吓得挥开那碗药,那名侍女没料到她会这麽做,手一个没拿稳就让碗飞出去砸碎在墙边,药洒了一地。

  「为什麽要让我喝滑胎药?我不喝!」

  于夫人肃起脸色,她待冉蕙兰不薄,也知道儿子一直妄想将她娶进门当妾,但她一直以为冉蕙兰会有分寸,没想到她竟然勾搭上了允昊,还有了孩子!

  她不过是一个奴仆,即使给允昊当妾都不配,她绝不允许她过门!「你未婚有孕,犯了淫乱的大罪,不该喝滑胎药吗?」

  冉蕙兰无话可说,她的确未婚有孕,但七公子马上就要来提亲了啊!更何况天庄是什麽样的地方,怎会容许夫人打掉雷家的骨血。「不行!夫人,您不能打掉我腹中的孩子。」

  「我不行?你是我于府的奴人,我要怎麽做还得经过你同意吗?喝了滑胎药後,你也不能留在于府,府里容不下你这样淫乱的贱婢,我要把你卖到青楼去。」

  「不!夫人!求求你不要!」冉蕙兰扑跪至于夫人跟前,扯着她的衣袖哀求着。

  「娘,您怎能逼良为娼?」于允昊想为冉蕙兰求情,却被于夫人大声喝斥,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你还敢为这个贱婢求情?我早就知道你看上了这个贱婢,我一再提醒你该有分寸,我们于家即使是妾室,都不能让一个奴人过门,你忘了吗?」

  「娘,我没忘。」

  「你没忘?你没忘这个贱婢怎麽会有孕?」于夫人脚一踢,把冉蕙兰给踢开。

  「蕙兰腹中的孩子不是我的。」

  原来夫人误会了,冉蕙兰看见生机,连忙又爬回于夫人跟前求情,「夫人,这孩子不是少爷的!」

  于夫人细眯起眼,愤怒冉蕙兰到这个地步了还敢骗她。「不是允昊的难不成你还能自己有了孩子吗?你不要跟我说是府里奴人的,我知道那些奴人你从没看上眼。」

  「夫人,蕙兰腹中的孩子是七公子的,不是少爷的,请不要让蕙兰喝滑胎药,求求您了,夫人。」

  「七公子?天庄的雷七公子?」于夫人怀疑,有可能吗?堂堂天庄七公子会看上一个奴仆?

  以天庄的家世,就算她腹中的孩子真是雷倾天的,雷倾天会承认这个孩子吗?

  「是真的,这是七公子的孩子,七公子说他会到于府来提亲,一等少爷由外地收租回来就会来提亲,请夫人相信蕙兰。」

  于夫人略一沉吟,兹事体大,若这孩子真是雷倾天的,而雷倾天真想娶冉蕙兰,那她现在打掉胎儿,等於是开罪了天庄。

  「允昊,你去找雷七公子确认此事真假,若是真的,我要看见雷七公子上门提亲,否则孩子不能留,这个贱婢也留不得!」

  「是!」于允昊当然不愿意让雷倾天来于府提亲,可若不来提亲,冉蕙兰将会被卖至青楼,他得想个办法解决。

  「在确认之前,把这个贱婢给我牢牢地锁在房里,谁让她逃了,于府也不用待了!」

  于夫人身旁的奴仆立刻躬身应是。

  冉蕙兰松了口气,双手像是护卫般的护着腹部,她和孩子都会没事的,她相信只要少爷去询问七公子,一定会得到肯定的答覆。

  冉蕙兰多想现在就飞奔到雷倾天身边,泣诉大哥不幸遇劫的消息,她多想此时雷倾天就在她身边,温柔的抱着她、安慰她,平抚她失去至亲的伤痛。

  可谁也想不到,眼看就要成就的好事,最终还是出事了。

  雷之亦独自前往雷倾天心情郁闷时会去的那处林子,果然看见他在林子里借酒浇愁。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明明七弟与冉姑娘的好事将近,就等于允昊由外地收租回来就前往于府提亲,没想到还是发生了变故。

  雷倾天先是得知于允昊遭劫,冉皓谦没能逃过一劫,客死异乡,知道冉蕙兰一定承受不了这个消息,马上准备前往于府,就算暂时不谈婚事,也想先把她接来天庄,没想到接着又收到她上吊轻生的消息。

  她是雷倾天的挚爱,当他得知死讯,立刻直奔于府确认,于允昊却告诉他,上吊身亡的她冤气太重,于夫人已经命人将她扛至乱葬岗草草埋了。

  雷倾天领着人在乱葬岗找了许久,就是没能找到冉蕙兰,那儿的屍身都是草草埋了,又有狼群出没,冉蕙兰的屍身怕是早已被野狼拆吃入腹了。

  因为如此,雷倾天崩溃了,他离开乱葬岗後没回天庄,彻底消失,此举惹怒了他的父亲雷道明,铁了心的放话他不回来就不用去找他了。

  看着雷倾天颓废的样子,雷之亦想着幸好祖父在上回篡谋事件後就云游四海去了,否则见到七弟如今这个样子,只怕会更加失望。

  雷倾天仰头喝完最後一口酒,放下酒坛,这坛酒味道是苦涩的,是因为他的心境,还是因为他的眼泪?

  听见脚步声,见雷之亦来到他身旁,雷倾天别过脸抹去眼泪,「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倾天,要当天庄家主,除了要有人脉更要有眼线,接掌了天庄还不够,还要确保雷氏旁支紫微、太微、天市三院对天庄的忠心。至於家主之位坐不坐得稳,得要确认兄弟们是不是对这个位置死了心,经历过上回篡谋事件,我被养了我二十多年的父亲谋害後,我学会了这一点。」

  雷倾天冷笑,兄弟情一旦摆到权势地位之前也荡然无存,「你是在跟我说,你这新任的天庄家主,在自己兄弟身边安排了眼线?」

  「没错,是不够光明磊落,但我问心无愧,我安排眼线不是为了害人,是为了防人,你不害我,我自然就不会害你。」

  「我一向说到做到,上回打赌我输了,说会在你身边好好学习就会做到。」

  雷之亦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看了看酒坛,是空的,七弟酒量惊人,即便喝了一整坛的酒,应该还神智清醒吧。

  「学习?你还想当这个家主吗?」

  「失去了蕙兰,我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当家主做什麽?」

  雷之亦敛容,本来带着安慰的轻柔嗓音也低沉了不少,「如果你真这麽想,那麽你真的不配当天庄家主,甚至连在这里为冉姑娘哀悼都不配。」

  雷之亦的话惹怒不了雷倾天,他的心已经碎了,再怎麽激也起不了反应。「除了蕙兰,我已经什麽都不在乎了。」

  「你连把冉姑娘的名字放在嘴边都不配。」

  「三哥,你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不好?这下你可以完全放心了,再也没有人有资格跟你竞争家主了。」

  雷之亦端着一张雷倾天已无可救药的冷脸看着他,很想狠狠地赏他的後脑一巴掌。「倾天,你知道天庄势力多庞大吗?你要查什麽事,几乎没有查不出来的。」

  雷倾天没有回答,他不明白自己都想在这里发霉腐烂算了,为什麽三哥就是不走,还硬要留在他身边跟他说话。

  难怪雷之亦说雷倾天还年轻,接掌不了天庄,他认同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追求的人生,就像他已对家主的地位失去了兴趣,但在确保天庄能顺利传承下去之前,他不会像雷倾天这样轻言离开。

  「冉姑娘死得不明不白,死後还被草草下葬、屍骨不存,你不怀疑?你说于允昊知道你与冉姑娘的关系,冉姑娘遭遇不幸,他竟未留着她的屍身让你带回去,而是任由于府连丧礼也未办就下葬?」

  雷倾天是伤心,但这个疑点他不是没想过。「我质问过他,但他说他尚未与于夫人说明我与蕙兰的事,蕙兰自缢後,他还来不及找我商量,蕙兰就被于夫人下令埋了,他知道时为时已晚,只来得及告知我这个消息,我也立刻上山去找,但已经找不着蕙兰了。」

  雷之亦旁观者清,自然能理出更多疑点。「先不论身後事怎麽处理,你就没想过冉姑娘明明即将与你成亲,就算她兄长意外逝世,她也该来找你泣诉,寻求你的安慰,可她却选择了轻生,这不也可疑?」

  雷倾天沉思了起来,三哥点出这疑点,他之前悲伤过度,的确没想到。

  看七弟似被自己的话吸引了注意,他接着说:「还有冉公子,他和于少爷的交情并非只是主子与下属那麽简单,但冉公子却客死异乡,连屍首都未能寻回,如此不合理,你亦不怀疑?」

  「三哥的意思是……他们兄妹的死因并不单纯?」雷倾天不想怀疑好友,可三哥综合了所有的疑点,让他不怀疑于允昊都不行。

  「有天庄这麽庞大的势力不用,任凭冉氏兄妹沉冤难雪,所以我说,你连喊冉姑娘的名字都不配。」

  「我能用天庄的势力帮蕙兰查出真相?」

  雷之亦站起身,抖了抖衣摆挥去尘土,「要做家主,就要懂得使用天庄的势力,你要先振作起来,我才能教你下一步该怎麽做,要怎麽在不惊动于府的情况下私下调查。」

  雷倾天彷佛又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他跟着站起身,却因为酒意而踉跄了下,雷之亦及时扶住他。

  「瞧瞧你这狼狈的模样,在你身上的酒气未退之前、在你还睁着这哭红的双眼的情况下,不准回来,等你收拾好自己再回天庄找我。」

  「三哥……」

  「我懂你失去挚爱的痛,即便芳魂已杳,死因不能不查。」

  「我会回去。」

  雷之亦相信雷倾天。七弟是他唯一认可的继任者,失去挚爱是最深沉的悲痛,但不会让他从此一蹶不振,他只是需要有人点醒他。

  「我在天庄等你。」

  看着雷之亦离去的背影,雷倾天想起了冉蕙兰,又让泪水模糊了视线。

  蕙兰是他此生挚爱,在他查明她真正的死因之前,绝不会罢休。

  「蕙兰,你等我,我会为你查明一切,我不相信你舍得弃我远去,你的冤,我会为你昭雪。」

  第2章

  四年後。

  雷之亦说到做到,将雷倾天带在身边学习两年後,将天庄家主的位子传给了雷倾天,便到天市院去定居了。

  此时的雷倾天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夥子,当年与雷之亦在林子里短暂的谈话後,他果然重新振作起来,一边学习如何掌管天庄,一边也私下调查冉蕙兰的死因,以及冉皓谦莫名遇劫的疑点。

  或许是因为失去挚爱的关系,他的个性也开始起了变化。

  雷倾天变得冷静自持,不再像过去毛毛躁躁,也少了孩子气,更是从此封闭了自己的感情。

  失去了冉蕙兰,他再也找不到能让他动心的女子了。

  当年雷倾天被雷之亦的光芒掩盖,少有人知道他与冉蕙兰的故事,唯有他的父亲雷道明知道他至今未娶的原因。

  雷道明看着来请安的儿子,虽然他已是天庄的家主,但依然每日午後到他的院落来请安,从未间断。

  雷道明轻啜一口茶,看了儿子一眼,「倾天,你没有娘亲,所以这事才轮到我来烦恼,我听说你拒绝了刘府的邀宴?」

  雷倾天知道父亲的用意,他想要自己前往刘府的宴会,为的是刘府千金。「父亲,那样盛大的宴会不符合我的兴趣。」

  「兴趣?你每回前往紫微院,让我看见的可跟你说的不同。」

  说到紫微院,雷倾天心头一紧,因为他不久前才由紫微院回来,失去了他此生最好的朋友雷朔夜。

  「因为朔夜与我的交情,我玩得开心,但刘府的宴会是想帮刘府千金找乘龙快婿。」

  「那又如何,以你的条件还怕比不上别人?」

  「我自然不怕比不上别人,而是刘家小姐入不了我的眼。」

  雷道明放下手中瓷杯,轻轻一声碰撞完全没有显示出他心中的愤怒,但他的眼神可是明摆着不赞同,「莫说冉蕙兰已经死了,若她还活着也配不上你,当初我答应婚事是老三用家主之位与我谈条件,如果家主已经是你,自然无法再用这个条件迫使我答应了。」

  雷倾天脸上淡漠,再开口已不是儿子对父亲的回禀,而是以家主身分的宣告,「父亲,如今既然当家掌权的是我,我要娶谁不娶谁,自然不是父亲能左右的。」

  雷道明可没有儿子沉着,他立刻拍桌而起,勃然大怒,「你祖父还在,我还在,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

  「祖父既然能接受三哥及阮无心……喔!不,祖父都让她换回本名阮丹荷了,那麽自然也知道不该再随意左右孙儿们的婚姻。父亲,容我提醒您,三哥当年是因为有脑伤在身,不得已才由你们安排,对我来说可没这个问题,小小一个紫微院都敢对抗皇帝指婚了,您想想我身为天庄之主,有什麽身不由己的?」

  「你!」

  「父亲,您还是好好养老,别管太多事,我说了,刘府千金我看不上眼,或许有一天会出现一个胜过蕙兰的女子也不无可能,只是到时她是不是父亲能接受的,我想,父亲都要学着接受了。」

  看着儿子转身离去,雷道明知道他们父子的隔阂在四年前就已经存在了,儿子既怨他拖了太久才答应他们的婚事,让他从此与冉蕙兰天人永隔,更怨四年前他阻止他深查冉氏兄妹的命案,让他们兄妹死得不明不白,但雷道明不後悔,因为依儿子的条件,值得跟更好的女人在一起。

  雷倾天刚走出父亲的院落,就有人来向他禀告轩毓侯来访,正在大厅等候。

  雷倾天顿了顿,才遣退奴人,今早他已经收到线报,雷朔夜带着他的未婚妻洛棂罂,在郡主的引见下晋见了皇帝,如今雷朔夜会来天庄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已经跟皇帝摊牌了。

  这个结果没有出乎自己的意料,但他意外的是雷朔夜竟然马不停蹄的到天庄来见他。

  崇德皇朝传帝三百余年,盛世不再,虽无战乱,但皇朝之势已大不如前,在崇德皇朝之中,共有三氏举足轻重的豪强,尤以雷氏为最。

  雷氏的产业几乎可左右整个皇朝的兴衰,连朝廷也不敢得罪,为雷氏产业赐名为「天庄」。

  雷氏本家掌天庄,旁系尚有三支,各为紫微院、太微院及天市院,三院各有所长,太微院司文,在诗、画的领域出过不少当代名家,天市院则经商有成,虽依附本家天庄生存,但对天庄来说亦是不可缺少的旁支。

  紫微院司武,非但紫微院主武功卓绝,紫微院更专为天庄旗下各部培训护卫、死士,对朝廷来说,雷氏有了紫微、太微、天市三院,已是令朝廷忌惮的存在,尤其是紫微院的现任家主雷朔夜,可说是皇帝心中又爱又恨的存在。

  雷朔夜及他父亲两代在朝为武将,尤其雷朔夜还因边境战乱领皇命出征,平定边境战乱有功,受封轩毓侯,皇帝不可能不想办法拉拢雷朔夜。

  皇帝想得很简单,就是为雷朔夜赐婚,将他最疼爱的侄女,郡主虞雪罄指给他,能让他脱离天庄成为皇帝的亲信是最好,若不成,也要让虞雪罄成为眼线,监视及牵制雷朔夜。

  但雷朔夜不肯,因为他爱的女人不是郡主,而是洛棂罂,为此他几乎与皇帝反目。

  雷朔夜是雷倾天最好的朋友,更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会容许雷朔夜将自己置身於危境,所以他施了小计谋,以断了两人情谊的代价,换取雷朔夜的平安。

  但很显然的,雷朔夜没有选择他为他安排好的路。

  雷倾天一进大厅,果然看见雷朔夜、洛棂罂及她的师兄洛琌玥。

  雷倾天在主座坐定,看着侍女送上上等茗茶,他招呼他们喝茶,自己却没喝,也没有多说一句,甚至连问他们的来意也没有。

  一般人见到天庄的气派,应该都是局促的,但在御医监学习的洛琌玥,又常出入九皇子的宫殿,他可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一派轻松样。

  至於洛棂罂,虽然知道雷倾天当初并不是真的要毒害她,但她防备他的是另一件事。

  雷倾天看着两人,他们心里想着什麽,脸上都显现出来,唯有雷朔夜,那表情复杂难辨。「朔夜……我以为你已经与我割袍断义了。」

  雷朔夜见他还要装傻,也不急着明言,「家主见到棂罂还活着,一点也不惊讶?」

  雷倾天走下主座来到雷朔夜的面前,抬起手指要托起他的脸,这是他的一贯动作。

  没想到这一回洛棂罂拦身在前,还挥开了他的手,「家主请自重。」

  雷倾天没有动怒,只是负手於後,走了开去,「朔夜,我说了私下喊我名字就好,喊我家主,听了生疏。」

  雷朔夜很想肃着脸容,但看洛棂罂那浑身带刺护卫着他的模样,他还是忍俊不住,「家主,朔夜的未婚妻不满意朔夜老是不知轻重,居然敢直呼家主名讳,所以严格禁止我再这麽做。」

  雷倾天转过身,微倾身子直视着倨傲的洛棂罂,她若不是这麽有胆识,还真配不上雷朔夜。「洛棂罂,你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活回来了,居然还敢惹怒我,你让我的朔夜跟我这麽疏离,该当何罪?」

  就是这样,什麽叫「我的朔夜」,洛棂罂娥眉泛怒,她鲜少得见这位伟大的天庄家主,但每次见到他,他似乎都在跟她宣告侯爷不属於任何女人,只属於他,这让她非常不悦,堂堂天庄家主,什麽样的女人要不到,非得来动侯爷的歪脑筋?

  「请家主别再开玩笑了。」

  「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洛棂罂,你可知道朔夜是我的初恋,在他救了我的那刻起,我就爱上他了。」

  「棂罂问清楚了,家主,侯爷他说了他不是当年救了家主的人,棂罂替侯爷谢谢家主的错爱,但侯爷他不是您的朔夜。」

  「谁救了我我自己知道,更何况朔夜只要是紫微院的人,他就是我的朔夜,本来我们之间的情义是他亲手斩断,如今要接起来的人是他,可不是我。」

  雷朔夜知道雷倾天是不会主动开口了,那就让他来说明一切,「倾天……」

  「你瞧,这回可是他自己改口了。」雷倾天对洛棂罂示威。

  「倾天,你是想转移话题吧,我们相识太久,这一招没有效了。」

  「话题都是你们提起的,怎麽说转移话题的是我?」

  雷朔夜走上前,要不是他生得俊美,那番气势肯定让雷倾天不自觉退避三舍,但也因为他没有退避,下一刻,他就眼睁睁看见雷朔夜拥住了他。

  「朔夜,你这麽热情我都不习惯了,这种事这麽堂而皇之的做不好,你若有兴趣,晚上来我房里,我保准给你一个欲仙欲死的夜晚……」

  「家主请自重!」洛棂罂这回的语气,是压抑着怒气的。

  雷朔夜抬起手制止她,洛棂罂才悻悻然的退了开。

  「我知道你平常非得讲那些混话讲到我想拆了你的骨头才肯罢休,但今天我没时间跟你玩这把戏,我只是不知道该打你一顿还是该好好抱抱你。」

  「我选第二个。」

  「要我抱你,你是不是该说实话?」

  雷倾天推开雷朔夜回到主座坐下,轻啜杯里的茗茶,看不出来是否在闪躲问题,反而一脸适意,好像真不知道雷朔夜所言何事一般。

  「倾天,你为了让我能和棂罂在一起,想了个可以让我拒绝皇帝的指婚,又可保住性命的方法,是不是?」

  「我记得我是唯一反对你娶洛棂罂的人不是吗?」他还不松口,是因为他想知道雷朔夜知道了多少,不过看洛琌玥也跟在一旁,他想,雷朔夜应该知道全部实情了。

  「你是故意这麽做的,你为了让皇帝不再忌惮紫微院,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天庄与紫微院反目成仇,可我们是知交,突然反目皇帝不但不会相信,还会认定我们合谋,所以你必须制造一个足以让我们反目的理由,这才毒害了棂罂。」

  「你这段话唯一可信的,只有我毒害了洛棂罂这一句,因为她的确是我毒死的,没想到她命真大,居然可以活跳跳的在我面前来个河东狮吼。」

  「倾天,洛御医他全说了。」

  见雷倾天望向自己,洛琌玥无奈的双手一摊,「我一向看不得有人受委屈。」

  洛琌玥说的没错,倾天是受了委屈,他牺牲自己为他做了一切,而不知道的他没有深思倾天怎麽可能对棂罂痛下毒手,还无情地断了他们之间的情义。「你让棂罂吃的毒药是假,但我们绝交是真,若不是洛御医说明一切,我只会以为棂罂大难不死,被洛御医救了回来,对於你,我会只存恨意,这样你也无妨?」

  雷倾天黯然自嘲一笑,但很快所有的情绪又被他隐藏了起来。情绪是隐藏了,可出口的话已不再隐瞒,「朔夜,你真傻,我辛苦安排了一切,就是知道紫微院不脱离天庄,皇帝永远不会相信紫微院,所以我宁可切断与紫微院的关系,你这麽做不是又让皇帝猜疑我们了吗?」

  「那又如何,我跟皇帝说了,他要派几十个、几百个眼线来轩毓城我都不怕,因为我并无反心,只要那个眼线不要是一个妻子就好。你说我傻,你自己才傻,天庄与紫微、太微、天市三院密不可分,就是因为这个关系及势力,朝廷才动不了雷氏,你可知少了紫微院,雷氏内部可能分崩离析,朝廷要动天庄就再也不是难事?」

  「你小小一个紫微院都肯为了洛棂罂对抗皇帝,我堂堂天庄,为了紫微院,又怎会怕朝廷的威胁?」

  这话怎能不让雷朔夜感动,也因为雷倾天这份真情意,紫微院只要在他手上一天就会永远效忠天庄,这才会逼得雷倾天让洛棂罂诈死,雷朔夜才肯亲手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倾天,别再做这种傻事了,我们的交情有什麽不能一同面对的,不准你再做这种自以为对我好的事了。」

  雷倾天一叹,知道经过这件事,下回不管天庄与紫微院再因为什麽事而反目,都无法取信皇帝了。「我明白了,希望皇帝这回能懂我们的决心,别再针对雷氏了。」

  「郡主也答应帮忙,皇帝看来是暂时相信我们了。」

  事情解决,雷倾天那口无遮拦的习性又恢复了。「还好皇帝老了,他属意的储君九皇子看起来会是个明君,只要皇帝他老人家去了,我们大概就安保一生了。」

  「倾天……」雷朔夜扶额,就雷倾天这不羁的模样,他要担心的事可多了,毕竟伴君如伴虎啊!

  「别说那麽多了,现在咱们的误会解开了,你是不是该说到做到,抱抱我?」雷倾天站起身,张开双手等待雷朔夜的拥抱。

  洛棂罂又横眉竖目地拦在雷朔夜身前,「家主,棂罂在京城也住了好些年,听人说天庄家主作风沉稳,为人冷静自持,遇事更是睿智机警,可棂罂不知为何,一直未曾见到这些。」

  雷倾天收起双手仰天大笑,彷佛她说了什麽笑话一般。「洛棂罂,那些都是谬传,这种谣言你也信?」

  雷朔夜知道那不是谬传,要接任家主,雷倾天肯定付出了一些代价,传言中的他、在自己面前的他或是过去所认识的他,雷朔夜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雷倾天,或许这些都不是他,也都是他,但如今的雷倾天扑朔难捉摸,雷朔夜知道即使是自己,都不是能让他完全敞开心怀的人了。

  他心中肯定有一个重要的人,只有在那个人面前,他才是真正的雷倾天,现在他让人看见的,只是他想让人看见的那一面罢了。

  「倾天,我带棂罂回轩毓城後就会开始准备婚事,到时我会派人送帖子来,你一定要来轩毓城作客,参加我们的婚宴。」

  看着雷朔夜揽住洛棂罂的腰,一脸的幸福,雷倾天也为他开心,幸福,从来得之不易,他的失去了,就看不得别人也失去,所以他愿为了好友牺牲。

  如今事情演变至此,雷倾天不得不说这个结果出乎他意料的好,所以这个喜宴,他当然得去参加。

  「一定,上回去轩毓城住没几天就被你赶回来了,没能好好玩一玩,这回再去,非得住到我高兴为止。」

  雷朔夜白了雷倾天一眼,都说误会解开了,他非得拿那件事数落他吗?

  「是,是我的错,这回你到轩毓城,我一定会好好尽地主之谊,招待到你烦了腻了,想自己逃回来为止,就怕你天庄事务繁多,放不下。」

  「放心,我会把事情处理好,让自己可以放下天庄,好好的玩一阵子再说。」

  云仙楼,轩毓城里最负盛名的青楼,楼主钱老板亦是烟花女子出身,几年前从良跟了一位贵人,可惜夫妻情没有维持太久,夫君就因病过世了,钱老板做回老本行,开了这间青楼,由於早年的经历,她认识不少达官贵人,加之她的手腕、身段,成就了她在烟花界不坠的地位。

  云仙楼虽是青楼,但亦有四名不卖身的艺伎,号称四大金钗,四大金钗之中有两名舞伎、一名歌伎,以及一名乐伎,各拥有自己的厅室,会定时轮流在云仙楼表演,四大金钗的表演皆有其口碑,是云仙楼的重点表演。

  她们虽不卖身,但挥金如土只望博得美人一笑的寻芳客还是大有人在,今天是乐伎香君在她的听风轩弹奏瑶琴。

  钱老板接待过很多达官贵人,但从未接待过轩毓城里最有势力的男人。

  看轩毓侯等三人刻意低调的打扮,就明白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来此,只是这轩毓侯不久前才成亲,如今应当新婚燕尔,怎麽上她这来了?

  不过,在看到轩毓侯身边带着一名生得俊美、身材娇小的美男子後,钱老板立刻猜出了大概。

  谁人不知轩毓侯弹得一手天籁琴音,他刚过门的妻子亦是名家,她不难猜出这美公子就是侯爷夫人所扮,而他们选了香君表演的日子来,也是为了香君的名气吧!

  「这位老板怎麽称呼?」既然侯爷想低调,她便配合,他们选的厢房可以阻挡其他客席的视线,却不影响观看舞台表演,也唯有从舞台上才能看得见厢房里的客人,通常是不想曝露身分的人才会选这儿。

  「我们兄弟姓田,专程来欣赏香君姑娘的表演。」雷朔夜知道钱老板肯定认出他了,以「老板」来称呼他,是想表示她会对他的身分保密。

  钱老板用丝绢掩口,轻轻笑了,「四大金钗之中,不管是哪一位都不会让老板们失望的。田老板,我们云仙楼里还有观云轩及览月轩的舞伎表演,以及聆雨轩的歌伎表演,如果今日香君的表演能让各位满意,请别忘了也择日来欣赏其他金钗的表演,保证不虚此行。」

  钱老板招呼一阵後就离开了厢房,厢房之中除了雷朔夜及洛棂罂,第三个人就是雷倾天。

  雷朔夜及洛棂罂的婚宴,雷倾天的确来参加了,也如他所说的在紫微院住了几日,听闻轩毓城有一名乐伎名为香君,在轩毓城相当有名气,他此生听过最美的琴声就是雷朔夜所弹奏的,在他心中,连声名远播的洛棂罂也比不上,因此倒想看看一名在青楼表演的乐伎有何能耐,所以对雷朔夜说想上一趟云仙楼,还要雷朔夜陪他一同前往。

  雷朔夜听了觉得无奈,他才新婚,这损友就要拉他上青楼?

  雷倾天本欲消遣洛棂罂,说若真相信彼此的感情,就要相信他们只是上青楼去听曲,并不是去寻欢,没想到她大感兴趣,也想去听听那位乐伎琴弹得有多好,她可以女扮男装前去。

  这就是雷朔夜带着雷倾天以及女扮男装的洛棂罂前来云仙楼的原因。

  「让我带着我新婚妻子一同上青楼,这下你可满意了?」

  雷倾天不置可否,「满不满意,要等我看了香君姑娘的表演之後再说,如果她的表演不如你们两位,我就拆了这云仙楼的招牌。」

  「拆?你真能拆了云仙楼的招牌,也不一定走得出云仙楼。」

  「就算我天庄在轩毓城作不了主,你可是轩毓侯,我不过拆块招牌,你会让我走不出云仙楼吗?」

  雷朔夜知道雷倾天不是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而是他尚不知钱老板的背景,所以他向雷倾天解释,「轩毓城是我的封地没错,但维持一座城的富庶繁荣,光靠紫微院雷家是不够的,钱老板的相好是轩毓城中仅次於雷氏的富户,他在城中的势力也仅次於紫微院,我们之间互不侵犯,各守分际。」

  雷倾天听完,捧着心指责雷朔夜,「你这句话刺中了我的心,好痛啊!你现在是告诉我我比不过这轩毓城的百姓,为了不开罪云仙楼背後的势力,你会弃我於不顾?」

  雷朔夜说得毫不心虚,而且斩钉截铁,「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喔!你又伤了我一次。」雷倾天做出又受了一击的动作和伤心表情。

  「家主,香君姑娘上台了,你看是不看,是个大美人喔!」

  雷倾天拿起桌上酒壶斟了一杯酒,虽然嘴上说不看,但身体还是转向了舞台,「既然是来听琴的,就不需要管香君姑娘美不美,琴音够美就……」

  雷倾天的话没说完就止住,惹得雷朔夜及洛棂罂皆回头看他,没想到一回头会看见既愤怒又惊喜,还夹带不敢置信及各种情绪的脸。

  「倾天,怎麽了?」雷朔夜见他异常,开口询问,下一刻就看见雷倾天起身就要往舞台冲去。

  「蕙兰……」

  「蕙兰?」洛棂罂不解,舞台上的应该是香君姑娘,因为她一出现就有客人捧酒对她敬酒,钱老板复述了四大金钗的规矩,四大金钗只卖艺,不卖笑、不卖身、不陪酒、不入客厢。

  既然舞台上的是香君姑娘,为何雷倾天会唤她「蕙兰」?

  舞台上是唯一能将所有客席看得一清二楚的地方,所以这处厢房的动静立刻吸引钱老板的注意,以雷朔夜的身分,他能带来的人想必亦是贵客,但不管他带来的人是谁,除了天皇老子外,谁都不能在她云仙楼作乱。

  钱老板接着看雷朔夜拉住了好似要冲上舞台的雷倾天後,知道雷朔夜还知分寸就转移了视线。

  只是钱老板一移开视线,却看见香君手一抖,几乎碰落了桌上的瑶琴,她皱起眉头看着香君怪异的举止,又看了看雷朔夜厢房里的那个男人……

  莫非是旧识?

  香君一向神秘,钱老板也不想多问,会来这里的,不管是卖艺还是卖身,背後多少都有故事。

  她因为自己的出身,所以提供这些可怜女子一个栖身之处,她们想说的,她聆听,她们不想说的,她亦不勉强。

  雷倾天被迫坐了下来,舞台上的香君亦开始扬琴,洛棂罂这才知道香君何以名声如此响亮,她的琴艺的确上乘,但真正吸引人的是她弹琴之姿,纤纤玉指在琴弦上拨动,犹如凤舞翔飞之姿,像是佐以琴韵的舞姿。

  「人美、琴韵美、操琴之手更美。」她忍不住赞叹。

  香君操琴的双手似在瑶琴之上如凤蝶飞舞,不像是在风月场所的烟花女子该弹的琴韵,雷朔夜心存怀疑,雷倾天看来应是认识这位香君姑娘,可凭她的出身,又似乎不该识得他,但她突然弹起这样的曲子,是为了掩饰见到雷倾天的激动情绪,又或只是巧合?

  雷倾天呆愣的看着舞台,蕙兰芳魂已杳,这舞台上酷似蕙兰的人真的是她吗?若她是蕙兰,她还活着为何不来寻他?又为何会沦落到轩毓城的风月场所?

  一曲弹毕,香君照惯例依台下客人的喜好弹奏曲子,看着珠宝首饰、金银元宝伴着曲单被送上台,雷倾天握紧拳头,不明白若这女子真是冉蕙兰,她为何宁愿过这种日子也不愿回到他的身边。

  「倾天,你口中的蕙兰是何人?」雷朔夜趁着台上琴音暂歇,问了雷倾天。

  「蕙兰是我未过门就香消玉殒的未婚妻。」

  原来家主爱的还是女子啊!洛棂罂这麽想着,但她知分寸,知道这个情境不该多言,但知道他爱的是女子,她还是松了口气,瞧他对侯爷那样子,她都要担心雷家主对侯爷有断袖之情。

  「那你为何对香君姑娘喊蕙兰姑娘的名字?」

  雷倾天凝视着舞台上的香君,她却不曾将视线转向他看他一眼,「因为香君姑娘的容貌与蕙兰生得一模一样,像到让我认为她就是蕙兰。」

  「既然蕙兰姑娘已逝,那家主怎会认为台上的是蕙兰姑娘?」虽然洛棂罂未见过不相干的两人能生得一个模样,但世间事无奇不有,会不会香君姑娘真的只是与蕙兰姑娘相像而已?

  「蕙兰虽已逝,但我从不曾找到她的屍身。」

  「既然未见屍身,你又怎知蕙兰姑娘已逝?」

  雷倾天再回想起四年前的事,仍觉得心痛,「蕙兰原是天庄世交于府里的一名侍女,我与她自幼相识,而後私订终身,本已说定到于府去提亲,不料却逢蕙兰的兄长遇劫丧生,我心知她与兄长感情甚笃,要前往于府安慰她,将她接回天庄,没想到于府却说她因为兄长之死悲痛欲绝,自缢了。」

  这事听来各有解读,洛棂罂觉得不胜唏嘘,雷朔夜却觉得其中有异。

  「蕙兰姑娘既然已与你私订终身,却没有找你寻求安慰,而是自缢?」

  「四年前事情发生当下我悲伤过度没有发现异状,直到三哥提点才想到其中异样,四年来对蕙兰的死因依然调查未果,我不想怀疑于府,毕竟我们两家是世交,但我无法否认于府毕竟还是有其势力,要掩盖这事不难。」

  「你怀疑于府?」

  「不管我先前怎麽想,如今蕙兰尚在,当年的事想必与于府脱不了干系。」

  「那你现在打算怎麽做?」他有不好的预感,感觉倾天要大闹云仙楼了。

  「现在,我要先见蕙……香君姑娘,好好与她一谈。」

  方才见侯爷厢房里的贵客那模样,钱老板就知道她得再来走一遭了,果然在香君表演完毕後,她就被请到侯爷的厢房里。

  「钱老板,在下想一见香君姑娘。」

  果然。钱老板扶额,是因为她真的头痛,以她云仙楼的势力,轩毓城里的任何人她都可以不怕,但这位贵客可是轩毓侯带来的。

  「田老板,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方才就介绍过了,我云仙楼里的四大金钗不见客、不陪酒、不卖身、不卖笑……」

  「好了,我不想听到拒绝,我相信你也知道我不姓田。」

  既然他说白了,钱老板也不故作无知了,「我知道您是侯爷的贵客,但请您不要为难我。」

  「我并不是要让香君姑娘卖身,我只想见她一面与她谈谈,请告诉她,我是京里来的故人,我来自天庄,姓雷。这是劳烦钱老板的谢礼,至於给香君姑娘的,更非凡品。」雷倾天边说,边由怀中取出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

  天庄,姓雷?加上以侯爷的身分竟还对此人如此恭敬,钱老板想到眼前人应该就是天庄家主,雷倾天。

  开门营业,她自然不会把贵客往外推,但云仙楼规矩一破,未来就会有更多人不遵守规矩,对她来说是一大麻烦,毕竟凭四大金钗的声名,很多人觊觎着。

  雷朔夜知道钱老板的为难,毕竟这样的声色场所,若不是立着这些规矩,那四名金钗如何能保得住清白?

  「钱老板,请你转告香君姑娘,如果她不愿意见雷家主,我们就走,不加以为难,若她肯见,我们亦会配合保密,不破坏了云仙楼的规矩。」雷朔夜不卑不亢,是因为知道此时强求必反。

  钱老板倒不是真因雷倾天或雷朔夜的身分答应帮忙,而是那句「故人」让她迟疑,她是唯一知道香君成为艺伎原因的人,而那个原因……会不会与这位天庄家主有关?

  最後,她有了决定,「今日不行,香君表演结束後就会休息,如今怕也是已歇下无法见客了,我会代为转告,可否请雷家主明日再来?」

  她弹完琴就歇下了吗?如果她真睡了,他亦舍不得吵醒她。最後雷倾天只好暂时放弃,「好,我明日再来,请你务必帮忙告知香君姑娘。」

  「一定,让我送三位贵客吧。」

  将三位贵客送走後,钱老板重重叹了口气,她看雷倾天那模样,如果明天香君真拒绝了,他又真的会罢休吗?

  只怕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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