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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试阅] 言午午《男神,绰号叫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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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试阅] 言午午《男神,绰号叫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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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5 13:52: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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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6年10月21日
内容简介:
那被众人仰慕的男神,我称他是混蛋,
因他糟蹋了我的喜欢,却不知在他心底,
我才是让他追得好累的小混蛋……
青梅竹马的孙嘉树变成男神歌手凯旋回国了,
可她姜凌波还是当年那个不够体贴温柔的女汉子,
且就算这只臭竹马当年听完她的告白後躲到国外去,她仍一如既往喜欢他,
本来她心想好女不啃回头草,谁知男神的思维不是凡人能想透的,
他一回来就像忘了那场尴尬告白似的老来亲近她,
精湛演出假摔变伤患,强势住进她家,拗她当助理贴身照顾,
害她从此在娱乐圈的八卦路一去不回头!
他好心牵着深度近视的她去眼镜行,隔天却让她登上了娱乐版头条,
偏偏他还拱她上大萤幕合演情侣放闪,这下岂不是更加洗不清了?
更别说他自荐装男友替她赶苍蝇,结果监守自盗地对她一亲再亲,
连她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终於对她也有那麽点意思了,
没想到看见他画的漫画,才发现他心底藏的大秘密更教她震撼……
第一章
#国民男神苏崇礼#
#苏崇礼婚期将近#
#苏崇礼婚纱门事件#
这种乌龙事儿有完没完?姜凌波边走路边浏览着微博热门话题,连下地下道台阶都下得满心愤慨。
走到台阶倒数第二格,她的手机突然震动响铃,萤幕上闪烁起「苏崇礼」三个大字。
看到罪魁祸首的名字,姜凌波咬牙站定。她靠着栏杆,接通电话,语气很不好,「喂,你在哪儿呢?」
「在你身後。」
电话里的声音还没落,姜凌波背後的阳光就被挡住了,她吓了一跳,刚要转身,身後人的手指却已经碰到了她的脖子。
「姜凌波,生日快乐!」
苏崇礼语气里有着形容不出的慵懒,带点平卷舌不分的小习惯,和姜凌波思念的那个人很像很像,只是那个混蛋从来都不肯在她面前好好说话,成天「哦」、「嗯」,懒洋洋的,听得她总想踹他两脚。
姜凌波低头,捏着方才被他戴上的锁骨链瞧。铂金的链子冰凉,中间晃着的坠子是一个黄色钻石镶成的小鸭子,有拇指盖大小,粉色的眼睛亮晶晶,童趣盎然,直直戳中她的心,但她还是伸手摘下链子。
「我不要这麽贵重的礼物,你要是真有心,快点帮我把污名洗掉。你没看微博里,你那些粉丝把我骂成什麽样?我这两天睡觉老作恶梦,估计就是她们扎我小人害的。」
链扣在脖子後面,勾住了她一小撮头发,姜凌波嘴里抱怨着弄了半天,胳膊都举酸了,也没能把项链摘掉。
「行啦,别摘了,」苏崇礼双手插在兜里,潇洒地跳下三级台阶,转身按按虚罩在头顶的棒球帽,咧嘴笑道︰「项链是赞助商送的,我没花钱。」
「苏崇礼,你的口罩和墨镜呢?」那张时常刊登在娱乐版头条的脸,居然就这麽明晃晃露在外面!姜凌波瞪圆了眼,抬起脚就往下冲,结果一脚踩空,眼看就要摔倒。
这时她身後突然伸出一只胳膊,揽住她的腰,扶着她站好。
「谢谢、谢谢!」姜凌波还惦记着苏崇礼那张要命的脸,匆忙点头道谢,连对方都没看清就急急跑下台阶,拉住苏崇礼一路小跑。
跑了几步,她突然顿住脚步,站在原地僵了僵,转过身一瞧,刚才扶她的人已经不见了。
「怎麽了?」苏崇礼听话地戴好口罩,瓮声瓮气地问她。
姜凌波回过神,耸肩摇摇头。怎麽可能是他呢?当年他那样躲着她,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出国了,要是他看见她摔倒,肯定忙着遮住脸跑掉,哪有心情来扶她一把?
这麽想想,他还真是个混蛋。
「姜凌波,我犯了个错误。」
两人走出地下道,遛达着逛进附近的公园,姜凌波刚坐上长椅,苏崇礼就出了声,甩出了这麽一句话。
姜凌波抬眼看他,眼睛里明晃晃写着「我不想听不想听」,但苏崇礼还是硬把手机塞给她。
姜凌波撇着嘴说:「我就是临时扮个助理啊,等婚纱这事……」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看到了苏崇礼微博的置顶消息。她呆滞几秒,接着猛地站起来,险些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给甩掉。
#苏崇礼婚期将近#国民男神苏崇礼携神秘女子现身婚纱店,并试穿多套新郎礼服,期间两人举止亲昵,言语谈及蜜月钻戒等话题。据店员爆料,她曾询问苏崇礼和神秘女子是否婚期将近,苏崇礼并未否认。
这条微博的内容,姜凌波已经熟悉到闭着眼都能背出来,毕竟短短五天,光是标记「苏崇礼婚期将近」这话题的阅读量就达到9.8亿,评论则有103.6万……但幸好,其中除了少部分强烈表示要与男神的未婚妻来场大战外,剩下评论都直言,拒绝相信虚假报导。
可是,姜凌波刚刚看到的这条微博,它的转发人就是国民男神苏崇礼本人!
她当场就气炸了,差点把手机拍到苏崇礼脸上,「这种东西你居然转发!转发就算了,你写句解释的话啊,你发颗红心上去,还设了置顶……苏崇礼你是不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哎呀,有什麽关系嘛。」苏崇礼讨好地笑着,把暴跳如雷的姜凌波按回长椅上,又蹲到她眼前,拉开口罩,露出那张帅得让粉丝神魂颠倒的脸。
「那就真结婚呗,你不是总抱怨说,要是到了社会上定义的晚婚年龄还嫁不出去,就随便到街上捡个男人拖进户政事务所?」他试探着拉住她的手,撒着娇说:「反正我也是在这里被你捡到的,你就跟了我呗,就当是我的报恩,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说得真好听,但光看他这股黏人劲儿,姜凌波就很不想和他说话。她翻着白眼想,跟他结婚,婚後早晚被拖累成老妈子,还是让他靠那张脸去祸害别人吧。
一边想着,她朝周围一打量,还真别说,去年她就是在这儿遇到苏崇礼的。
当时她重感冒,咳嗽得肺都要咳出来,包里总要装着两瓶矿泉水才安心。路过公园时,她忽然看见一个男人,伸着大长胳膊、大长腿,靠坐在树根那儿啃面包。看着看着,她就走过去,在他眼前放了一瓶水。
那会儿苏崇礼满嘴面包渣,抬头看她的眼睛里都放光,开口就喊「观音菩萨」,叫得她心里发虚。
她一直没好意思说,她会放那瓶水,完全是因为他邋遢落魄的样子,像极了孙嘉树。
「我没捡你,是我大堂姊把你捡回去的。你要想报恩,等她生个女儿,你去给她当女婿啊,乖。」姜凌波说着,就想甩开他的手。
苏崇礼脸皮厚,攥住了她就不肯撒开,还嬉皮笑脸道:「锦绣姊会收留我,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姜凌波,你不答应我,不会是心里有别人吧?」
「谁心里有人啊?」姜凌波被这句话戳得心痛,顿时挺直腰杆,眼睛瞪得圆滚滚,「我要是心里有人,就叫我被天打雷劈!」
轰隆—— 青天白日,连点乌云都没有,就突然打起了雷。
要不要这麽灵啊……姜凌波捂住脸站起来,急急地说了句,「可能要下雨了,我去旁边买两把雨伞,你把口罩、帽子戴好,在这里乖乖等我哦。」然後头也不回,撒腿就跑,逃得比兔子都快。
可没想到,她常去的小店没开,只好跑进公园更里面去买。
但她刚走到半道,雨「轰」的一声就落下来,又大又急,雨点砸得脑袋生疼,密得看不清眼前的路。而附近除了树就是树,天上还打着雷,姜凌波愣是没有能躲雨的地方,只好拿手挡着脑袋,在雨里乱跑。谁知猛地就撞进别人怀里,还把眼镜给撞掉了。
她连忙低头找眼镜,可怎麽也找不到。
姜凌波近视五六百度,要是没戴眼镜,就是睁眼瞎,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别说这雨哗哗打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就算在自己家里,眼镜不见了,她也要到处拍啊摸啊地找好半天。
就在这时,被她撞到的人突然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就跑。
她吓了一跳,刚想挣开,男人就停下脚,回头看她。
姜凌波擦着不断往眼睛流的雨水,眯着眼睛打量他,对方戴着口罩和帽子,还有这件她买的兜帽外套……苏崇礼怎麽跑来了?
雨越下越大,狂风暴雨刮得她快要站不住,两人这麽站着可不是办法。
姜凌波忽然想起小时候,她经常和孙嘉树来这个公园溜滑梯,溜滑梯旁边有排空心的小蘑菇屋,可以钻进去玩,她就是在那里第一次亲到孙嘉树的脸,虽然是霸王硬上弓。
当时他们几岁来着?五岁?还是六岁?
反正是孙嘉树还乖得不得了的年纪,成天跟在她屁股後面,她说往东走,他不会朝西看。被她强亲了也不敢吱声,垂着脑袋捂着脸,眼睛里全是泪,却还是怯生生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棒棒糖说「给你吃」。
他们也曾经很要好过呢。
姜凌波有点难过地想着,拉起他朝溜滑梯那里跑,到了小蘑菇屋前,她扯着他想让他先进去,没想到他伸出两只手掐住她的侧腰,直接把她抬得脚离地,然後慢慢塞进了小蘑菇屋里。
这种像爸爸对女儿的感觉……姜凌波很是愣了一下,她转身看看还站在雨里的男人,伸手招呼他进来,可他没动。
「苏崇礼,你进来呀!」姜凌波脑袋探出小蘑菇屋,大声喊他。
他反而朝後退了两步,然後摘掉口罩,好像说了句什麽。
离得那麽远,姜凌波看不清他的脸,下雨的声音又很大,她也听不清他说的话,只好钻出小蘑菇屋,手圈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喊,「你说什麽?」
但她脚还没踏出去,他就猛地冲过来,没等她回神,就一把按住她的眼睛,把她推到角落,亲上了她的嘴唇。
姜凌波浑身滴着水冲进家里,鞋子、袜子湿得一塌糊涂。她摸着发凉的鼻尖,钻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後披着浴巾坐在马桶上发呆。
苏崇礼那家伙亲完她就把外套脱掉,罩住她的脑袋,等她扒下外套,再眯着眼睛去看时,那小流氓早就溜了。
下回见面绝对要把他耳朵给拧下来!姜凌波边擦着头发边愤愤地想着,但方才事情发生得突然,印象模模糊糊的,她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心里又慌又乱,搅成一团。她摸摸额头,好像有点发烫……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姜凌波掐了把发痛的喉咙,趿着拖鞋走到客厅,蹲下来撕开桶装水的塑胶封套,晃悠着抱起水桶,勉强站稳後,「匡当」把水桶砸在饮水机上,结果手指被水桶压到了。
她倒抽着凉气甩甩手指,打开饮水机加热开关,转身到客厅拿出药盒子,翻找感冒退烧药。
她是先天性扁桃腺肿大,外面稍微变个天都能感冒发烧,所以她的药盒里总是塞满了各种药。在孙嘉树那个混蛋还在的时候,她药盒里的药都排得整整齐齐,等他离开以後,别说药盒了,就是她的屋子都变成了猪窝。
还没把感冒热饮剂从盒子里翻出来,家里的座机就响了,姜凌波抱着药盒跑到茶几边,蹲着接电话。
「喂?」拿起听筒,她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看新闻了没?铺天盖地都是『苏崇礼承认恋情』的报导,」周意满很震惊,「前两天你不是还担心嫁不出去,让我给留意着点相亲对象!」
周意满是姜凌波的闺蜜,两人是四年前在咖啡厅里打工时认识的。当时姜凌波一看到周意满,就觉得哎哟这女孩真好看,接着就把她拐进自己「後宫」里,成天腻在一块胡吃海喝、胡作非为。
姜凌波抽抽塞住的鼻子,「别提了,遇着苏崇礼就没好事!我和他丁点关系都没有,你别听媒体胡扯!」
「我看他也挺好的,要不就在一起试试呗,」周意满很真诚地建议,「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你。」
「要试也不能跟他试,那就是一祖宗,还是没断奶的,你得跟在他屁股後面伺候着才行!」姜凌波捏捏乾哑的嗓子,态度很坚决,「我连自己都照顾不来,再添上他,日子就没法过了。」
「那你也不能总一个人吧?」电话那边静了静,周意满才再度开口,她问得有点小心,也很犹豫,「因为你说想相亲,我就给你留意了一下,有几个人我觉得还挺合适的,都是些知根知底的朋友,你要是有时间,就约约看吧?」
姜凌波从盒底抽出感冒热饮剂,用牙撕着包装袋。听到周意满的话,她愣了愣,但随即就把里面的药粉全倒进嘴里嚼着,话说得含糊不清,「行吧,估计苏崇礼转发微博这事我还有得忙,等忙完再说。」
周意满还想说什麽,但身边响起喧闹声。
姜凌波就笑了,「在陪你儿子玩呢?」
周意满的儿子叫李昂,刚刚过完三岁生日。说起他,周意满也头痛,「和他九斤哥哥在玩拼图。九斤拼错了几回,他就想把人撵走。」她叹气,「也不知道这霸道性子哪儿来的。」
姜凌波听到「九斤」就有点不想接话,握着话筒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九斤是孙嘉树姊姊孙嘉卉的儿子,孙嘉树的亲外甥。
当年孙嘉树刚当了舅舅,乐得不行,在九斤的百日宴里喝得醉醺醺,蹲在摇篮边直直盯着孩子,看他吐泡泡。
她在旁边觉得丢脸,翻着白眼去拉他,他却用力把她也拽得蹲下去。
她朝着他後脑杓就是一巴掌,「干麽?」
「你觉不觉得九斤和我长得很像?」
「外甥肖舅呗。唉,这倒楣孩子像谁不好,偏像你。」
他忽然就把她箍进怀里,用他特有轻而慵懒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说:「女儿也像爸爸,你给我生个女儿吧。」
想到那些往事,姜凌波头痛得厉害,连喘出的气都烫人。
明明我们那麽好,你都把我抱在怀里,叫我给你生女儿了!那三年前,在我鼓足勇气跟你告白以後,你到底为什麽要不辞而别、离我而去呢?
她喉咙发涩,随口嗯啊几句挂了电话,撑着地站起来,可一没留神把药盒摔翻了。
药盒倒扣着掉在地上,里面的药洒了满地。姜凌波烦躁地弯腰捡起药盒,刚要捡药,就看见盒底的硬纸板上写满了字,那些字和图案平时都被药盖着,她竟从来没看到。
字是用蓝色圆珠笔写的,连色都没怎麽掉,是孙嘉树那漂亮的小楷字。
他整齐的画了格子,把她常吃的药和注意事项都记在上头,姜凌波一眼就看到她刚吃掉的感冒热饮剂,孙嘉树特意在那个格子里用黑三角标着——
要用热水冲开喝。
PS.大花你要乖乖听话,不准再乾嚼热饮剂哦。
下面还画了个挂着笑脸的小太阳。
姜凌波半阖着眼睛站着,良久後,她把盒子丢进垃圾桶,转身回到卧室,人倒进被子里。
颠三倒四作了整宿的梦,姜凌波睡醒就知道自己发烧了,脚踩在竹地板上跟飘似的,牙龈肿到发胀,看东西时带重影,眼睛里全是生理泪。
她浑身发寒,柜子里挂的却还是些夏天的短袖。姜凌波没精力再去翻箱倒柜找衣服,乾脆把揉成球、塞在柜子角落的那件旧帽T拎出来,胡乱套上。
帽T是孙嘉树的,她穿起来松垮垮,下摆快到膝盖,袖子把手都盖在里面。
当年她就觉得穿这种衣服超帅,硬从孙嘉树身上扒下好多件。那喊着「快脱」还顺便摸把腰的架势,简直是个欺侮秀气书生的女土匪,朝气蓬勃。哪像现在,她面无血色,还顶着两个黑眼圈,帽子勉强遮住乱成鸟窝的头,出门走路还一晃一晃,浑身都散发着幽幽黑气,站在马路边,愣是没辆计程车敢停下来拉她。
就在姜凌波觉得眼前发黑的时候,一辆车慢慢停在她跟前。
下车的人西装革履的,人站得笔直,语气也很温和,「小姐你不舒服吗?要去哪儿?我送你。」
姜凌波眯着模糊的眼,看看车,确定车比自己值钱後,她晃着钻进车後座,「麻烦去中央医院。」
声音嘶哑难听,嗓子跟磨过沙砾似的,偏偏车里还开着空调,吹得她连骨头缝里都发痛。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副驾驶座上的人就伸手把空调关了。
姜凌波看到了他的手,是属於男人的手中最好看的那种,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但她心里却忽地发慌,和昨晚被亲时的感觉很像,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发强烈,又想不明白。
到了医院门口,她道了谢下车,经过车边时,她不自禁地朝微降的车窗里瞟了眼。
里面的男人仰面靠在椅座里,一顶黑色帽子罩在脸上,只露出光洁白皙的下巴。
真是个好看的男人,她忍不住想。
挂号看病时,姜凌波耳朵里嗡嗡作响,眼神先是涣散,後来发直,回答都慢了半拍。
老医生看得直皱眉,「小姑娘,你这样不行啊,就没有什麽亲戚朋友情人能来陪着你吗?」
姜凌波还很认真地掰着指头想了想。亲人的话,爸妈在员工旅游,其他的那些指望不上。朋友那边,周意满要带李昂去水族馆,打扰亲子活动什麽的,会得报应病得更重吧?
至於情人……啊呸,她再也不要情人了!
於是她很坚决地冲着老医生摇头,还顽强地攥起小拳头,「我可以,靠自己!」
靠自己的姜凌波打着点滴就开始抹眼泪,愤怒而心酸。
三年前,她生日那天,孙嘉树在收到她气势磅礡的告白後,连个招呼都没打,悄无声息地出了国。
他在她身边随传随到的那些年,她一点都没发觉出他的重要,可他刚走没几天,姜凌波就深刻体会到,离了他,她连日子都过不好了。就像来医院,以前都是孙嘉树陪同的,只要她病了,不管小感冒还是严重的肺炎,他都会鞍前马後地守在身边,让她安心得不得了,所以,她根本不需要爸妈和朋友的照顾,她只要有孙嘉树就好。
结果,她以为肯定是「她的」的孙嘉树跑掉了,混蛋。
姜凌波难过地看向隔壁病床,一个年轻的妈妈在给吊点滴的女儿削苹果。
她盯着那卷着不断垂下的苹果皮,眼皮慢慢变沉,就连掐了自己两下也没法阻止自己发困,只好拜托那位妈妈帮她看着点滴瓶,就迷糊地睡了过去。
梦里她觉得很冷,冰凉的点滴顺着静脉流,让她的血液温度都变低了。她哼唧着往被子里钻,可还是不自觉的打颤。但很快的,她又温暖起来,一股滚烫却很舒服的热流,从她的手腕慢慢扩散进四肢百骸,然後流进心里,让她很安心。
她半沉浸在睡梦里,微微睁开眼,床边的人背光而坐,脸在刺眼的光下轮廓模糊。
她张嘴,刚想出声,嘴里就被塞进一块荔枝肉。
「睡吧。」他的声音像隔着一层膜,模模糊糊的,飘到姜凌波的耳边。
甜甜的果汁在嘴里溢开,让她感到心满意足,又闭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姜凌波睡得很香,睡醒後神清气爽。
她伸着懒腰睁开眼,挡在她眼前的,是苏崇礼那张龇牙笑的脸。
姜凌波发懵,「刚才是你在这里吗?」随即她清醒过来,皱眉道:「不对,你为什麽会在这儿?今天不是该录电影主题曲吗?」
苏崇礼见她睡醒,殷勤的从桌子上捧了一把桂圆,「你喜欢吃这个吧?我给你买了好多哦!」他又拿出手机得意地摇了摇,「有人拿你手机打电话给我,说你打着点滴睡着了,我是你通话记录里最新的!」
姜凌波被他吵得又开始头痛,忍不住睨了他一眼,问:「电影呢?」
苏崇礼嘟起嘴,声音有点没精神,「说是主题曲换成Metal Masker的主唱来唱,就是在国外红到爆的那个乐队。」
姜凌波失了一下神。
病房外,路人的手机铃声响起,鼓声和贝斯、吉他声混合着她熟悉的嗓音猛地爆发出来,震得她心口发颤。
隔壁病床上被遗落的杂志也被风刮开,大幅彩页里站着四个戴面具的男人,旁边用金铜色的油彩标明着他们的身分—— Metal Masker,金属面具人。
这是个只要提到名字,就会引爆尖叫狂潮的乐队,在国内外各大媒体里被誉为「神」的存在。
而Metal Masker正如其名,乐队里四名成员在现场演奏时全都用金属面具遮着脸,照片里鼓手用面具遮着嘴和下巴,灰白刘海,猛看像是在cosplay动漫人物金木研,他也是个日本人,总闷着不说话。
吉他手遮着额头到鼻梁,金发下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睛,娃娃脸,很爱笑,是一位道地的英国人,据说还是贵族出身。
贝斯手则遮住左半张脸,眉眼细长,後脑紮着马尾,西装领结一丝不苟,是一位完美的义大利绅士,情债也有点多。
而那位主唱,他是不同的。他的面具遮住全脸,就像《航海王》里的狙击王。他只要对着麦克风开口,就能令众人瞬间安静或引起狂野的尖叫。
杂志的後几页还有他们四位拿掉面具後的模样和专访,那四张风情迥异,但同样好看到让人想捧着他们照片睡觉的脸,啪啪打肿了所有嚷嚷着「他们戴面具是因为长得丑」的人的脸。
乐队的主唱更是直接表示,「我们明明可以靠脸混圈子,但我们就靠本事玩band。」
这麽嚣张的话经他说出来,倒成了满街追捧的名句。
「那个主唱是个中国人呢……」苏崇礼开始巴拉巴拉地介绍起来。
姜凌波张张嘴,却说不出话。她黯然地想,我知道他是谁啊,而且比所有人知道得都要清楚。
苏崇礼又说:「这回主题曲的事,是那个主唱主动提出来的,说是他有首新歌嗯……叫什麽My Narcissus,他觉得很适合这部电影,而且锦绣姊也说,有他助阵电影必红,所以就把我打发走了,还要用他新歌的名字来为电影命名。」
My Narcissus。我的水仙。他这是什麽意思?
姜凌波心里闪过一丝期待,但随即她又觉得可笑。
你竟然还自以为他喜欢你吗,姜凌波?就因为水仙有个别称和你的名字有关?被他甩掉一回不够,还要再把心拿出来给他踩?
姜凌波满心悲怆,去浴室洗了把脸,压低帽沿,遮住发青的眼圈,又对着镜子无声喊着Fighting猛拍脸颊,等情绪调整得差不多,重新振奋起来,姜凌波看看时间,决定先带苏崇礼回一趟公司。
苏崇礼是开着车来的。宝蓝色BMW i8停在地下车库,酷炫耀眼的流线型车体,惹眼得让姜凌波想按着他脑袋往墙上撞,「我不是说别再开这辆车了吗?这车牌号码哪个娱乐新闻记者手里没有啊!」
前几天七夕节,他就是开着这辆车带她跑到婚纱店的。
好端端的两只单身狗垂泪瞻仰圣洁婚纱的悲伤事儿,硬是被媒体给曲解成「苏崇礼婚期将近」的大新闻。她连婚纱的衣角都没摸到,就莫名其妙被当成新娘了好吗!
就算有句话是「老牛吃嫩草」,但这熊孩子比她小五岁啊!她要多好的胃口才能张得开嘴吃?
「是你说让我开便宜的车呀,这辆车就是我最便宜的!而且我刚在医院门口看到一辆黑色的蓝宝坚尼爱马仕,所有人都围着那辆车在看,并没有人注意到我哦。」苏崇礼边扬着脸笑出酒窝,边猛打方向盘再急踩煞车,一路把姜凌波颠得眼前直冒金星。
进车库时,他还抽空朝检查车辆资讯的警卫员抛了个媚眼。
姜凌波在车停後仍惊魂未定,抓着车把手的手都是僵的。她发誓,刚刚在拐弯那会儿,整个车都腾空飞起来了!
「啊,是医院前的那辆车。」苏崇礼跳下车,扶着车门张望。
姜凌波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觉得这车挺眼熟的,再看看车牌—— 这不就是她搭去医院时搭的好心人的车吗?
她没兴趣地转身要走,耳边突然传来连续的拍照声,吓得姜凌波的脑袋嗡一声炸起来。最近因为「婚纱门」事件,她对快门声实在是敏感过头,不过好在,拍照的不是娱乐新闻记者。
女演员GiGi的过腰金发烫成繁杂的大鬈,头顶戴着白花绿藤编的花环,穿了身半透明的白色纱裙,仔细看,眼睛里还戴了墨绿色的美瞳放大片,美得简直像希腊神话里走出来的女神—— 要是她没围着那辆黑车,扭腰翘臀,不停自拍的话。
GiGi的助理站在旁边,手里抱着化妆箱,箱上还堆着许多购物袋,累得小腿肚都在打颤。
姜凌波看不下去,走过去替他拎了几袋。
姜凌波和GiGi是高中同班同学,两人还曾有半学期坐隔壁,所以她的助理,姜凌波也认识,是GiGi继父带来的哥哥,姓蒋,她们都叫她蒋哥。
不过和GiGi那种毫不遮掩、眼睛长头顶的高傲态度不同,蒋哥看着很憨厚老实,不仅费劲地单手托住东西、把购物袋全都从姜凌波手里拿回来,还很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啊小姜,但我没什麽本事,就靠干这些杂活吃饭,你就不要来和我抢啦。」
姜凌波也不坚持,笑着和他聊,「蒋哥,GiGi今天有什麽活动吗?打扮得这麽漂亮。」
「听说Metal Masker的主唱来了公司,我们就想来看看,能不能有幸见上一面。」
「哥,你跟她说这些干麽?」自拍完的GiGi听到他们的对话,踩着高跟鞋走近,嘴皮子很利索地嘲讽,「这位可是金牌经纪人姜锦绣的嫡亲堂妹,国民男神苏崇礼的心尖宝贝,什麽消息听不到,还用你来告诉她?」
姜凌波看她两眼,很认真地说:「Hey,崔招弟,你的假睫毛脱胶了。」
原名叫崔招弟的GiGi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在她慌乱地拿着小镜子检查的时候,姜凌波招呼着苏崇礼快走,刚进电梯就听见外面GiGi嘹亮地骂道——
「姜凌波,你放屁!」
苏崇礼看热闹看得正开心,见姜凌波抱臂冷眼看他,马上委屈地告状,「崔招弟在拍宣传照时,总爱拿胸蹭我胳膊!」
他和GiGi分别在电影里饰演男主角和第二女配角,为了宣传,免不了要摆拍些亲密动作,为这事,他几乎每天都要向姜凌波告状求安慰。
姜凌波懒得再理他,等电梯门开了,就径直朝姜锦绣的办公室走。
苏崇礼还抱着装桂圆的袋子,跟在她後面,「你不吃桂圆吗?」
「不吃。」
「你不是最喜欢吃桂圆吗?」
「不喜欢。」
「你果然是生我的气了吧?锦绣姊分明说过你喜欢吃的。」苏崇礼垂着脑袋小声说:「昨天我有去找你啊,但是雨那麽大,那个公园我也不熟,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给你打电话又打不通……」
姜凌波听到「昨天」就想捂他的嘴,但听到後面又觉得不对劲。
她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地转身,盯着他眼睛狐疑问:「你没找到我?」
「对啊。」苏崇礼老实地点头,接着眼睛一亮,朝姜凌波身後挥手,「锦绣姊—— 」
姜锦绣腕间金银镯独具特色的清脆撞击声随即传来。
苏崇礼颠颠地跑过去,「锦绣姊你骗人!你说凌波最爱吃桂圆,结果我买的她都不肯吃!」
姜凌波被他闹得胃都犯疼,刚要转身把他拎回来,就听见一声很轻的哼笑。
那笑真的就只有一声,很轻,很短暂,甚至在离开唇齿的瞬间就随风消失了,却瞬间把她定在原地。
她的脑海里轰地炸开,无数看不清的画面闪过,从手脚开始,寒冷和僵硬迅速窜遍她的全身,心更像是被巨石压住,让她喘不过气。她清晰地知道,她的脚尖刚抬离地面,身体微微向侧面转了一点,定在那里的模样肯定既滑稽又可笑,可她就是动弹不了。
浑身战栗着,她模糊地听到有人轻笑着说——
「她嫌桂圆有股中药味,从来都不肯吃,你不知道吗?」话语里藏着微妙的恶意,像是在对苏崇礼表达敌意。
苏崇礼也察觉到了,他甚至都没看清那人掩在帽沿下的脸,就不满地呛声问:「你是谁啊?」
回答的声音里没有丝毫不愉悦,他仍旧带笑,灼灼的目光盯着姜凌波的侧脸,他懒懒地,甚至带着痞气地笑道:「我是谁?我是—— 孙、嘉、树。」
姜凌波忽然获得了满心勇气,她屏息转身,看向孙嘉树,而孙嘉树在朝她笑,那种笑姜凌波太熟悉了!
上学那会儿,每晚课辅班放学後,他都会闭眼靠在她教室墙边等着,每回看到她慢吞吞走出来,他就会这麽朝她笑,然後边说︰「大花你怎麽现在才出来啊?我都快睡着了。」又一边把她的书包接过去,再把买好的面包宵夜递给她。
那时候,她会嘻嘻笑,跳起来摸摸他的脑袋,把面包掐成两半,拿一半塞进他嘴里,再聊起地理老师的娘娘腔、数学老师的狗爬字,聊得满街都是她的哈哈笑声,还有孙嘉树的「嗯」和「啊」。
而现在,他仍旧这麽对她笑,甚至在看她不动後,还伸出双手,漂亮白皙的手指微蜷着,向她张开他的怀抱。
他居然……在那样混蛋的离别後,还能用这种「你怎麽才来啊」的笑,笑着想要她的拥抱?
姜凌波也笑起来,朝伸出手的他走去,她高昂着头,眼睛里像燃着火苗,亮得惊人。她用欢快的语调,熟稔地和他打着招呼,「孙嘉树,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在国外玩得乐不思蜀,早就把我们这些老朋友给忘了呢。」
没等孙嘉树回话,走近的她突然朝孙嘉树胸口猛地砸去一拳,砸得她自己手骨都发麻。
紧接着,在孙嘉树闷哼出声的瞬间,她麻利地抓住他的胳膊,同时抬脚狠踹他的小腿骨,竟是把比她高出两个头的孙嘉树甩起,以一个过肩摔重重扔在地上,然後……她就跟後面有老虎追着要咬她屁股似的,逃命般的跑掉啦!
跑着跑着,她还在拐弯处撞到了人。
GiGi被她撞到门边,薄纱裙不知勾到哪儿,嘶啦扯开一个大口子。她看了看开口就骂,「姜凌波,你能不能正常点!除了孙嘉树,谁能受得了你!哦,对了,」她满脸遗憾地拖着声音,「连孙嘉树都受不了你,听说当年他就是因为听到你的告白,所以吓得连行李都没收拾,直接逃到国外去了?多亏了你,现在的他可是飞黄腾达,而你,连他衣角都摸不到了呢,呵呵呵。」
姜凌波眼睛里的光亮得晃眼,「Hey,崔招弟,你还记得高二那年,你托我给孙嘉树带的情书吗?我说他收了,其实是骗你的,他看都没看就说要交给老师,还是我拦下来的。啊,当然,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感激我。」
她压住GiGi险些要戳到她鼻孔的手指,很诚恳地问:「我只是想问问,那封情书现在就夹在我的语文课本里,你还需要我转交给他吗?或者我帮你发给媒体,闹点儿绯闻,好让你有机会亲自去向他告个白?」
GiGi再度落败,闷声不吭。
而另一边,孙嘉树被姜凌波过肩摔的瞬间,姜锦绣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
在姜凌波抓住他的胳膊、扯着他要甩到肩後时,孙嘉树分明嘴角带笑,弯腰踮脚,配合得很,後来更是顺势腾空翻个跟头,屈膝落地,姿势很是漂亮。
这哪是被姜凌波给过肩摔?分明就是在哄着姜凌波玩。也就只有姜凌波还以为自己得逞了,头也不回,溜得像脚底抹油。
孙嘉树坐在地上,曲着一条腿,另一条腿舒展着,手朝後撑地,仰面看着天花板,笑得很无奈,「我好像惹大花生气了。」
姜锦绣吐出一个烟圈,笑睨他道:「前儿我说什麽来着?就算我同意让她给你做助理,她也不会答应的。」
孙嘉树看向她,笑得温和又无害,「那如果我的腿被她摔伤了呢?锦绣姊,我的腿真的动不了。」
姜凌波冲出公司,嘴巴抿得很紧,甚至抿得有些发白。她觉得自己像是嚼了满嘴的朝天椒,只要张嘴,就能跟《哈利波特》里那只匈牙利角尾龙一样喷出火焰来,把路人烧得满脸都是炭灰,但她心里乱糟糟的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在气孙嘉树呢,还是在气她自己?
毕竟在过去的三年里,她曾设想过数次他们的重逢。
就算她没能挽着一位比孙嘉树更优秀的男人,向他耀武扬威地说出那句「你看不上我是你眼瞎」,也该在他张开怀抱时,坚定地和他擦肩而过,然後诧异地回头问:「哎,先生你是哪位呀?」
可她居然给了他一个过肩摔!这不就是明晃晃告诉他,她这些年还惦记着他,一看到他就情难自已?脸都丢光了!
但是,他见到她怎麽就能那麽心平气和地笑呢?他可是明目张胆把她甩了,害得她被一堆人笑话了整整三年!
姜凌波在超市里买了一罐可乐,站在超市门口,叉着腰咕噜咕噜灌了满肚子碳酸水,一拍肚皮,里面还咚咚作响。
手机突然震动,她意犹未尽地摸着圆溜溜的小肚子,掏出手机,「姊?」
姜锦绣把事情劈里啪啦地描述了一遍。
姜凌波听完脸都绿了,「左脚骨折要我赔钱?他怎麽不说他脑袋磕破了导致痴呆啊!」
「其实除了左脚骨折,孙先生的颈椎和肋骨都有不同程度损伤。」姜锦绣把检查报告抖得哗啦响。
「我当年开始学柔道就拿他练手,他那会儿还瘦得跟竹竿似的呢,可最严重也就蹭伤个手掌心。」姜凌波很坚定,「姊我跟你讲,他这是典型的假摔敲诈,我们不能……」
姜锦绣继续道︰「他在国外曾经摔下过舞台,左脚脚踝骨裂,因为工作忙,养得也不好,所以後来很容易就崴脚和骨折。」
姜凌波噎住,再没刚刚的理直气壮,她扁扁嘴,「那他想怎麽样?」
「刚刚公司相关部门和孙先生的律师进行了沟通。」
姜凌波竖起耳朵听着。
「孙先生提出,可以免除金钱赔偿,但是要肇事者在他康复前对他进行贴身照顾。」
谁稀罕。姜凌波哼笑出声,「如果我赔钱呢?」
「你赔得起吗?」姜锦绣轻蔑道:「他的一只脚,就比你全身器官加起来都值钱。」
姜凌波刚想反驳,但又憋住了。Metal Masker主唱的脚,搞不好真比她值钱。
她只能先推托,「等明天我回公司再说吧。」
挂断电话,姜凌波突然感觉到手指黏腻,低头看,手里握着的易开罐微倾,里面的可乐全流到她的手上。
她举起易开罐,刚要朝垃圾桶扔就看到罐身上印着的标语—— 「如果爱,请深爱」。
放!屁!易开罐被她徒手攥扁。
姜凌波回家时路过市场,在刘记面店里买了大碗的牛筋面。
开店的中年夫妇跟姜凌波很熟,近十年的老交情,陈醋、辣椒油都加得足,拿筷子拌开了,满碗都红通通,再撒上细细的黄瓜条,就算不闻那酸辣味,光看都勾得胃里馋虫乱叫。
店里不忙,等面的时间里,老板娘就靠在柜台和姜凌波说话。
门边坐着两个小情侣,眉眼青春得很,连蓝白色的中学校服都没脱,肩靠肩,吃着热腾腾的牛肉面。
「是不是和你那时候很像?」老板娘笑着说。
「啊?」
「你上学那会儿不也经常跑来吃?还带着一个特别好看的男孩。」
姜凌波没搭腔。
老板娘又笑,「有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你不吃葱,但有次面里不知怎麽的就给你撒上葱了,你刚吃了两口,就很不耐烦地推开碗,趴在桌子上朝那男孩喊饿,还拿筷子不停戳他。他满脸不情愿,却还是把你的碗拿过去,挑乾净里面的葱,又推回你面前。我开店这麽多年,见到的人和事多得数不清,但那种场景,也就只在你们身上看到过。」
姜凌波垂眸,「有吗?我都不记得了。」
「你当时就顾着吃了。」
老板娘笑话她,「你眼里只有那碗面,可他眼里全是你啊。」
听完老板娘的话,姜凌波连最爱吃的牛筋面外带好了都有点蔫。自己在别人眼里,居然才是「渣」的那个?真是青天霹雳呀……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远远就看见楼下围了一群人。
隔壁大妈看到姜凌波就喊,「小姜你快来看,这里停了一辆高档车!」然後就拉住她咬耳朵,「他们都说这车,是顶楼刘太太的儿子开来的,要好几百万呢。我就不信!刘太太的儿子不就是个小职员嘛,还和小姜你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怎麽可能有那麽有钱?小姜你来说说,这车,真有那麽值钱吗?」
隔壁大妈嘴里的刘太太就是GiGi助理蒋哥的亲妈,和隔壁大妈一向不怎麽合得来,见面就要吵。
姜凌波看了眼车,对隔壁大妈抱歉道:「大妈,对不起啊,我不懂车。不过蒋哥虽然和我在一个公司上班,但听说他还在外面做生意,也可能真赚了不少钱。」
隔壁大妈爽快道:「那行,小姜不急着吃饭吧?那就陪我在这儿等会儿。」她还在摩拳擦掌,「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刘太太家的车!」
姜凌波心里直喊苦,她怎麽不急?好饿啊……
第二章
结果太阳都落山了也没看到车主露面,各家做饭的香味又不断飘出来,姜凌波好不容易摆脱隔壁大妈,拎着她的牛筋面,饿得爬楼梯都腿软。
回到家,她甩开鞋就冲进厨房,把面倒进大碗里,边拌面边往嘴里塞。
她第二口面刚塞到嘴里,筷子忽然被一只男人的手抓住了,同时一个声音从身後传来—— 「是刘记的牛筋面吧?」
姜凌波「噗」的偏头一口把面喷掉,接着开口,「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震动满楼。
姜凌波没把碗扣到身後那人的脑袋上,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的胳膊一时动不了—— 她被他箍在怀里了!
她吓得背後都是汗,孙嘉树还把脑门压在她肩膀上,憋着笑,毫无诚意地道歉,「对不起啊大花,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笑个屁啊混蛋!姜凌波磨着後牙,抬脚就朝孙嘉树右脚小腿骨踹。
她是用足了力气,但孙嘉树却看着像是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轻笑着松了点力道,把姜凌波圈在怀里。看她气势汹汹地扭身瞪他,他还弯着唇角伸手,用拇指抹她嘴角沾的辣椒酱。
看他自在得不得了,姜凌波简直恼羞成怒了,她一侧头,用力把他的拇指咬在嘴里,边咬边盯着孙嘉树的眼睛,可他居然笑得更起劲了!
等她咬得腮帮子都累,他用另一只手捏捏她的脸,语调很是不正经,「行了啊,老用一边脸这麽用力咬,那边的脸会变大,到时候你的脸一边大一边小。」
「……」姜凌波黑着脸松开嘴。
孙嘉树没再逗她,单腿蹦到那碗牛筋面前。
姜凌波这才发现他左脚打着厚厚的石膏,她以前没亲眼见过骨折打石膏这些事,一时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孙嘉树端起碗,也不管姜凌波刚用过的筷子还插在面里,就很熟稔地拿起来。他先往别的碗里拨了一半的面,接着就靠在墙边大口开吃。他吃得很快,姜凌波脑子还一团浆糊,他已经把碗放进洗碗槽里泡好,然後他把分出的另一碗拿起来,蹦到调料盒那边,拿小勺嫺熟地舀了盐和味精,抖着手腕洒进碗里,又倒了点醋,拌好递给姜凌波。
「按你口味调的。」
姜凌波下意识地接过碗,往嘴里送了一口,曾翻来覆去想过无数遍的味道顿时满溢口腔。以前她的嘴很挑,虽然牛筋面很好吃,但孙嘉树总能把面变得更好吃,後来孙嘉树走了,她就再也调不出这个味道了。
有时候她会想,她思念孙嘉树,到底思念的是他这个人呢,还是思念他在她生命里亲手注进的这些简单而刻骨的温柔?
他真是……太狡猾了!姜凌波心里闷得厉害,明明很饿,但怎麽都吃不下。她把碗搁到饭桌上,走到客厅的沙发里窝着。
孙嘉树蹦到沙发边,顺手拽了个方形靠垫,很随意地丢给姜凌波,然後自己也倒进沙发,从旁边的书架上抽了一本杂志看。
姜凌波手空着难受,没事手里总爱抱点什麽。她刚倒进沙发时,就想去拿靠垫,但懒得爬起来,所以就没动。见孙嘉树把靠垫丢过来,她很没骨气地抱住靠垫,舒服地把脸埋了进去。
时钟滴答滴答走,两人就这麽安静地待着,孙嘉树突然噗笑出声。
姜凌波从靠垫後露出眼睛,就看到他交叠着的长腿搭在小几上,整个人没正形地後仰着脖颈、歪倒在沙发里,杂志倒扣在他脸上,只露出精致的下巴,下面是因後仰而显得更修长的脖颈,喉结突出,因吞咽而微微动着,性感得要命。
明明是这麽痞气懒散的姿势,他都能做得像只优雅的白鹭,长得好看的人真讨厌!
姜凌波妒忌地瞪他,却被他看了个正着。
他丁点不在意她的怒视,笑得开怀,晃晃杂志,「大花你这麽想我啊?」
滚蛋。谁想你?姜凌波伸手把书抢过来,然後绿着脸把书塞到屁股底下。
杂志里提到「孙嘉树」三个字很多回,她也不知道那会儿脑子抽什麽筋了,拿笔把每个「孙嘉树」都描了一遍……这种黑历史居然还被孙嘉树当面看到,真是太羞耻啦!
她压抑着羞愤,翻出手机开始打—— 你、该、走、了。打完就举到孙嘉树眼前。
孙嘉树看完,侧头朝她懒懒地笑,「生我的气了?不肯和我说话?」
姜凌波全当没听见,抱着靠垫起身,站在他旁边,冷眼斜睨,明晃晃的送客。
「大花。」孙嘉树喊她。
姜凌波没理。
「有蚊子落在我腿上。」
姜凌波的体质很容易有疤痕,被蚊子轻咬一口就是一块疤,过几年都消不掉,所以每回被问到最讨厌的季节,她回答的都是「夏天」,因为有蚊子!
「啊啊啊你别乱动!」
听到孙嘉树的话,她急忙跑去拿来电蚊拍,按着钮,全神贯注地俯身盯着他的腿,万分警惕。
「蚊子在哪儿?」
孙嘉树冷不防撑起身,低头亲上她刚抬起的侧脸。
姜凌波很困惑地看他,她甚至觉得,他只是弯腰时意外蹭到了她的脸。
孙嘉树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微沉,他用拇指摸了摸自己亲过的地方,随即顺着她的脸滑下,轻捏住她的下巴,微侧着头靠近,眼看嘴唇就要贴上她的。
姜凌波挥手把他猛推开,她站起来,眼睛湿漉漉的。「孙嘉树,你混蛋。」
孙嘉树盯着她的眼睛,没说话。
姜凌波眼睛里的水波晃了下。
孙嘉树看着她,沉声说:「嗯。我混蛋。」
姜凌波直接摔门进了卧室。她高中时没事就爱问孙嘉树「小草,你觉得我和崔招弟谁漂亮啊」。
他一般都懒得理她,但被她闹得烦了,也会用相同的语气说:「嗯,你漂亮。」
完全就是在敷衍啊……混蛋混蛋混蛋!她蹦到床上,抱起快和她一样高的大白抱枕,把脸埋进大白全是棉花的肚子里,生气。
而门外,孙嘉树垂着脑袋,他知道这步走得不对,但实在是—— 他拿靠垫压在腰腹间,把某处的蠢蠢欲动盖住。
哪有女人那麽盯着男人的大腿看啊?一想起她刚刚的眼神,还有贴近她时温热的呼吸,孙嘉树喉结微动,那股火冒得更凶,顶得连靠垫都压不下去。
他哑声失笑,「是挺混蛋的。」
房内,姜凌波抱着大白,在它的棉花肚上滚啊滚。
她偷偷地想,一会儿出去,要先跟孙嘉树讨回家门的钥匙。她当年给他钥匙,那是把他当自己人,现在,她已经不想把他当人了!嗯,然後还要把牛筋面的调料剂量问清楚,接着就可以把他扫地出门啦。
结果她刚出卧室,就看到孙嘉树坐在电视前,拿着游戏手把在玩实况足球。
听到她出来的动静,孙嘉树头也不回,问:「来一局?」
姜凌波看着熟悉的PES游戏介面,游戏瘾犯得手痒。她搓着手,脚控制不住地蹭过去,那些计画啊、安排啊全碎得劈里啪啦。
「来!」
孙嘉树把手柄给她,自己蹦到电视柜前,拉开抽屉,拿出键盘连接,又拖个凳子放在电视前,和姜凌波肩并肩开战,边听着她的大呼小叫,边「嗯嗯」地应着,两人就这麽玩得昏天黑地。
门铃响的时候,姜凌波正歪靠着孙嘉树打游戏,还微偏着头用手肘捅他说︰「孙小草我饿啦,去给我弄点吃的去!」
听到门铃声,姜凌波用了几秒时间才回过神。她僵硬地把头歪回来,都不敢看孙嘉树的脸,慌乱地趿了拖鞋就跑去开门。
透过猫眼,姜凌波看到门口站着个留刺蝟头的小哥,穿着迷彩服外套,斜背着巨大的包,包面上绣着「彗星开锁公司」。
姜凌波想起来了,她之前怕孙嘉树不肯还她钥匙,特意打电话给开锁公司,要他们晚点来换锁。
那时候决心下得……真是往事不可追……
她打开门,正要开口和小哥说话,孙嘉树就手插着口袋蹦到她身後,靠着半开的门,低头问她:「怎麽了?」
姜凌波看到开锁小哥瞬间张大的嘴,猛地想起一件事情—— 他是她认识了二十几年的孙嘉树,但他也是Metal Masker的主唱,是在国际排得上号的超级歌星!
而她开门时,开锁小哥嘴里哼着调子不说,外套口袋里斜插的手机还在放音乐,就是Metal Masker的新歌……
看吧,开锁小哥激动得腿都在抖了。
她倒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她要是哪天改行送报纸,爬完楼满头汗,敲开门却发现屋里站着的是她的女神影后大人纪明歌,而且她当时还穿着印有影后照片的T恤……仔细想想,画面肯定更美妙。
只是孙嘉树和她太熟了,熟到别说他现在是歌星,就算他成了美国总统,她平时在他身边也很难想起「啊,这人是个总统」。
不像对苏崇礼,她随时会注意他的口罩、帽子和眼睛,因为在她心里,苏崇礼名字後面就明晃晃盖着「明星」的戳章。
而孙嘉树的戳章就只是「孙嘉树」,如果硬要再盖个戳章,那也是只能加上个「我的」。
开锁小哥还在抖,他看着孙嘉树,嘴唇也颤得厉害,「请请请请问—— 」他说着向前迈步,几乎要挤进屋里。「是是是孙嘉、嘉树吗?」
「并不是。」
姜凌波微笑着推着开锁小哥出门,又拿出一张百元钞票塞进他手里,「我暂时不想换锁了,抱歉让您白跑了一趟。」
听到她的话,开锁小哥半信半疑。「但是他和孙嘉树真的好像……」
姜凌波偷瞟了一眼孙嘉树,然後悄声对小哥说:「其实吧,他就是照着孙嘉树的脸整的。」
开锁小哥了然,看向孙嘉树的目光顿时复杂起来。
孙嘉树看了眼一本正经说瞎话的姜凌波,哼笑着转身蹦开。
身後开锁小哥还在感慨,「整得可真像啊!」
姜凌波陪着笑,「可不是嘛,呵呵呵。」
孙嘉树单腿蹦进厨房,在里间的储藏室里翻出个高丽菜,摘掉蔫叶,用水冲完放到砧板上。指节分明的手握着刀柄,流畅地刷刷几下就把菜切成两半,然後四块……他又轻巧而熟练地切啊切,最後盛出一盘整齐的小块。
姜凌波送走开锁小哥,偷踮着脚尖进来时,他正在往锅里倒油,在「滋」的热油声里,头也不回地丢出一句,「去把碗洗了。」
「哦。」
刚说完瞎话,姜凌波很心虚,也没呛声,扁扁嘴,撸起袖子就开始洗碗。但她穿的还是孙嘉树的旧帽T,袖口很松,随着她洗碗的动作袖子慢慢下滑。她抬手抖了抖,袖子就朝上臂落去,但当她再垂手拿碗袖子又滑下去。她不耐烦地歪头,用侧脸去蹭衣袖,可蹭了半天,都没能蹭上去。
孙嘉树在一边盯着锅,一边斜倾身子,长胳膊越过她,隔着她拿了个乾净的碗。接着,他熄火,把锅里炸好的调味油倒进碗里,端着碗转身,就看到姜凌波正举着两只沾满洗洁精的手,费力伸着脖子,用牙咬住衣袖往上扯。
他好笑地摇着头,挪到姜凌波背後,低着头环抱她般地伸出手,帮她把滑到手腕的袖子拉好,又细心地给她挽起袖口。
感受他触碰的温度,姜凌波反应过来,抽着胳膊要把他甩开,慌乱间手就堵到水龙头,水花猛地四溅,喷了她满头满脸。而後面的孙嘉树也没能幸免,几股水流直击面部,他抹把脸,腮边的水顺着下巴脖颈,全流进T恤里。
被水淋到的姜凌波瞬间清醒,明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都该怕井绳的,她怎麽能又和孙嘉树亲密到这种地步?还有他,当年伤她伤得那麽重,现在却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用那些她和他曾经最美好的过去来蛊惑她,真是卑劣!
心中警钟响起,姜凌波眉头紧蹙,沉着脸转身推开孙嘉树。她径直走进浴室,摘掉满是水的眼镜,低头汲了把冷水,捂眼洗脸。
孙嘉树也没在意,跟着她进去,到架子勾了块浴巾,抖开,盖住姜凌波的脑袋,并往洗手台边一靠,隔着毛巾给她擦起头发。
镜子里,微黄的灯光下,他微垂着头,微侧着脸,静静地帮她擦着湿发,温柔得一塌糊涂。
姜凌波猛地挥开他的手,孙嘉树微愣,手一松,毛巾落地。
他垂着眼睛,嘴角微绷,但还是轻声笑着,无奈地问:「怎麽啦,又闹什麽别扭?」
姜凌波吸口气,攥住轻颤的手指,抬头看他,「孙嘉树,你为什麽要来找我?我以为,我们两个无论是谁,都不会再想见到对方了。」
「我们刚刚不是还很好吗?」孙嘉树微笑着,问得缓慢。
「嗯,刚刚是我做错了。」姜凌波自嘲地笑出声,言语里有隐晦的讥讽,「我还把眼前的这个人当成是我的那个孙小草呢。我以为,我喜欢他,他就会和我一样喜欢我,倒忘了那不过是我的自作多情罢了。孙嘉树从来就没喜欢过我,不是吗?」
她甚至俏皮地耸肩,「我这个人呢,性格不好,记仇得很。你看,咱俩刚见面,我就把你的脚摔成这样,」她指指他左脚的石膏,「以後要是再看到你,我心里再一难受,没准儿就会往你喝的水里倒点老鼠药、在你开的车里安点小炸弹……所以,为了我们彼此的安全,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她正说得兴起,门铃又响了。
孙嘉树看她两眼,挑眉道:「那你还是去准备老鼠药和炸弹吧。」又摸了把她乱糟糟的头发,单腿蹦去门口开门了。
姜凌波简直不能相信,她说得如此情真意切,伤心不已,心里都泪流成河了,他居然不当一回事?混蛋啊啊啊!
她捡起地上的浴巾,恶狠狠地拧成绳,满心只想勒死那混蛋。结果她刚走出浴室,孙嘉树就打开了防盗门,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混着烟草味窜进她鼻子,随即一个公鸭嗓般的低沉女声也从门外传来。
「哟,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姜凌波大惊失色,「锦绣姊?」
姜锦绣穿着波西米亚风的大长裙,胸前後背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腕间金银镯子叮当轻撞,脸边微晃着垂到肩头的雕花镂空银耳坠。她的妆容也是浓烈而张扬的,红唇微翘,艳丽得风情万种。
「我是来通知嘉树後几天日程安排的。」
姜锦绣说完,就踩着十公分高的细高跟鞋走到客厅坐下,双腿交叠翘着,黑色鞋的系带缠绕着她的脚踝,脚踝边有个黑蛇纹身在系带间若隐若现,媚意纵横。
「等等,锦绣姊,」姜凌波慌张阻止,「你先把他带走再通知行程好吧?在我家里说算什麽事呀?」
姜锦绣翻着日程本,头也不抬,「你现在是嘉树的助理,安排他的住宿起居是你的事。」
没等姜凌波出声,姜锦绣就扭头对孙嘉树说:「你脚不方便,需要出现场的工作我就先给你推了。」
孙嘉树笑道:「谢谢锦绣姊。」
「先别忙着谢,我可不会让你闲着。」姜锦绣拿笔敲敲日程本,「下个月有个公益广告开拍,是宣导保护动物的,我问过了,拍摄团队相当优秀,而且不少当红偶像甚至影帝影后都有参与。」
然後,她说了一个名字,纪明歌。
姜凌波震惊,「她不是都隐退了吗?」
她是影后纪明歌的超级Fans,曾经为了能亲眼看到纪明歌,她硬拖着孙嘉树在片场守了两个通宵,最後获得了纪明歌的签名合影,还被抚摸了一下。
「所以说机会难得啊。」姜锦绣看向孙嘉树,「怎麽样,要去吗?」
孙嘉树看着满脸傻笑的姜凌波,笑里带着点算计,「嗯,我去。」
「那就好。」
姜锦绣阖上日程本,正要起身,又想起一件事,「那边给你安排的合作动物是狗,如果你自己有养的话,也可以优先考虑用自己的。」
姜锦绣话音刚落,姜凌波看向孙嘉树,孙嘉树也看向她,四目相对後,她憋着笑倒进沙发里。
居然是狗……孙嘉树最怕狗啦哈哈哈!
姜锦绣看着笑到喘不过气的姜凌波,挑眉问:「有什麽问题吗?」
孙嘉树勉强笑,「……没有。」他犹豫了下,「我还是自己带狗好了。」
姜凌波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你明明就没有狗!」
孙嘉树微笑,「但姜助理会陪我去买的,对吧?」
「……」姜助理是谁?
姜锦绣点头赞同,然後通知姜凌波,「以後你就全力配合嘉树的行程。」
姜凌波断然拒绝,「那苏崇礼呢?我答应他在婚纱照的事平息前,会一直做他助理帮忙掩饰。」
姜锦绣挑眉,「你竟然打算付赔偿金?」
姜凌波迟疑,但她很快又坚定道:「就算赔得倾家荡产,也不能言而无信!」
姜锦绣丝毫不在意她的坚定,朝孙嘉树笑道:「瞧瞧她这倔脾气,一点儿都没改。小时候我们姊妹几个约好了出门玩,结果当天雪下到膝盖深,谁都没出门,就她一个人冒着雪去等,回去就冻出了高烧。」
「我知道。那次她脚都冻僵了,路都走不了,是我把她背回去的。」他看向姜凌波,勾着嘴角,眼睛微弯着笑,「对吧?」
「……难道你想挟恩威胁吗?就算那次你为了背我回家摔进雪里三回,而且得了肺炎住院一个月,但……我当时也一直待在医院里陪你啊!」
孙嘉树又说:「而且苏先生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见姜凌波愣住了,他继续道︰「苏先生的准姊夫顾深和我是好朋友,前些日子他向苏先生的姊姊进行了求婚,但新娘还是有些犹豫,因此没有立刻答应。」
姜凌波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跟解决她和苏崇礼的绯闻有什麽关系?
「在得知苏先生的困扰後,顾深决定对外宣布,在婚纱店里的女性其实是他的准妻子,而苏先生只是在陪亲姊姊挑选婚纱。」
好精明的算计!既能解决苏崇礼的绯闻,还能让那位新娘无法拒绝求婚,孙嘉树什麽时候变得这麽聪明了?
「看来已经没问题了,那事情就这麽定了,具体的等我再通知。」姜锦绣起身,扫了眼孙嘉树和姜凌波,「还有,嘉树,你待在这里……」
肯定不合适啊!姜凌波期待地看向姜锦绣,眼底彷佛说着︰锦绣姊英明神武,快点把这个混蛋赶走!
「……倒没什麽。你现在腿脚不便,又要养狗,让凌波在身边照顾着也好,但同居归同居,出入的时候要注意点,别被狗仔拍到了。」
谁要和他同居啊!姜凌波当即要翻脸。
姜锦绣像是早有准备,抽出一张合约文件晃到姜凌波眼前,还伸出纤细手指,在某个数字那里点了点。
赔、赔偿金?这种金额……难道她不是摔骨折了孙嘉树的脚,而是有意开车把孙嘉树撞死、还顺便毁屍灭迹了?
孙嘉树还在旁边愉快道:「姜助理,我们明天去买狗,你记得提前把地点和路线选好。」
姜凌波呛声回敬,「孙先生,我怎麽记得你怕狗怕到……连伸出手指摸一下牠们的脑袋都不敢呢?」
「是啊。」孙嘉树承认得无比坦荡,但随即他又微微笑道:「但姜助理还记得,我为什麽怕狗吗?」
「……」
因为我拿火腿肠去逗野狗,送到牠嘴边再收回来,反覆几回把狗惹急了,被牠连追两条街,眼看小腿就要被咬到,这时你冲出来把我护到身後,自己的虎口挨了一口,然後产生了心理阴影……
这种事要怎麽说出口啊!
就算心里有几万个不情愿,面对那一张标着天价金额的赔偿文件,姜凌波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嘉树在她家里横行。
吃完孙嘉树做的宵夜,姜凌波摸着鼓起来的小肚子决定,既然他当年胆敢不告而别,现在又不顾念二十几年的友谊向她要钱,那就别怪她也无情,对孙小草,她是哪怕自己只剩一口,也要分给他一半,至於对这个混蛋孙嘉树,呵呵,她不把他压榨乾净,她就不姓姜!
但没等她开始使唤孙嘉树,他就先出声,「我们去外面散步吧。」
姜凌波无情地拒绝,「会被拍到的。」
「我刚回国,媒体那边还没收到风声呢。」
孙嘉树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姜凌波鼓起来的小肚子,「而且你今晚吃的东西脂肪很高,如果不出门运动的话,肯定会胖。」
这句话一击即中,姜凌波捂住肚子,嘴硬道:「我可以陪你去,但你回来要洗碗!」
孙嘉树无比上道地一点头,「没问题。」
五分钟後,姜凌波换好整套运动服,对着客厅里的全身镜紮马尾。她的头发又细又软,还特别容易掉,披散着倒也看不出,但用发圈紮起来就真的只剩一小把。想起自家老爹那接近全秃的油光头,她觉得前途坎坷。
「我给姜叔带了几瓶洗发乳,」孙嘉树踩着个平衡车从姜凌波身後滑过,顺手帮她把沾到後背上的落发捡下来,随意说道:「对他的头发应该很有帮助,你要不要先替他试试?」
姜凌波微怔,她没想到孙嘉树还记着自家老爸脱发的心病,不过他跟自家老爸也确实挺好的。
她和孙嘉树小时候,她爸在大学做讲师,孙爸孙妈也在学校里做研究,两家都住学校宿舍,是门对门的邻居。孙爸孙妈成天待在实验室里,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他们一回,所以孙嘉树几乎可以说是和他姊姊相依为命长大的,她爸觉得这姊弟俩不容易,没事就把他们领回家里吃顿饭,为这事,她妈没少和她爸吵架。
到後来,她爸和孙嘉树亲密得简直他们才是亲父子,夏天他们一块喝生啤酒,冬天光着膀子在河边冬泳……
姜凌波想起夏天跑腿买啤酒、冬天河边看衣服的自己,觉得童年很是灰暗,她心塞地一回头——
WTF哪来的平衡车!
她吓得蹦出老远,警惕道:「你不会是想踩着这个和我出门散步吧?」
「对啊。」孙嘉树笑得很无辜,「我的脚走路不方便,也不能总靠你扶着我。」说完,他就站在车上,帅气十足地开到门口。
「喂,孙嘉树,这个东西很引人注意,就算没人认出你,就这车也会被人围观的!」
姜凌波握住车的操纵杆,说什麽都不准孙嘉树开出去,但眼睛还是忍不住朝车上偷瞄。毕竟像这种既贵又不实用的东西,她只在商场里见过而已。
孙嘉树提议,「那我们把它带出去,我不开,就在旁边坐着,看你玩?」
「……行吧。」姜凌波答应得既为难又勉强。
等孙嘉树出门,单腿蹦向台阶,她才抱着平衡车偷笑两声,连蹦带跳地跑到孙嘉树身後。
待孙嘉树一回头,她又是满脸的没好气,皱眉瞪着他问:「干麽?是你自己说要出门的,你要走不动,我可不帮你!」
孙嘉树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眉眼顿时弯起来。他暗笑着勾起嘴角,撑着扶手栏杆,潇洒地蹦下台阶。
倒是姜凌波抱着平衡车,在後面跑得跌跌撞撞,等追出楼道,孙嘉树都站到对面的路灯下了。
姜凌波停在对面看他。他以前也算好看,腰高腿长,脸也清秀周正,但他懒得没法说,能躺着就不坐着,宁愿饿死也要睡觉,最爱吃的水果是香蕉,因为不用洗。让他倒杯水吧,要踹他三脚他才肯动,叫他陪她打游戏,要揪着他耳朵才能把他从床上拖下地,而且没雄心没抱负,最大愿望就是「世界和平,让我能永远这麽懒下去」。
可就这麽懒的一个人,会半夜和她溜出家去,只为陪她看一眼她喜欢的明星;会在大雪天感冒时冲出家门,只因为她难过地给他打了个抱怨电话。
所以,以前姜凌波从来不担心孙嘉树会逃出她的手掌心,因为他对她,真的是很好很好,但他突然就消失了,还是在她的告白後。
既然消失,那就彻底滚蛋算啦,再别让她听见孙嘉树这三个字,可他变得更英俊,而且出了名。他站的舞台下萤光棒挥舞,喊声轰鸣,他变成了国际巨星……而她只是个小市民。
於是她开始考虑,这场暗恋果然还是该放弃吧?
但他又回来了,又回到她的生活里,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她真的很想很想讨厌他,可他仍旧知道她喜欢的、讨厌的、她的大缺点小毛病,甚至她心里那些微妙的小情绪,他都只需看看她的表情就能猜得差不离。他用他们二十年来养成的那种融入骨髓的亲密和熟悉感来诱惑她。
这真的是太不公平啦!她满心憋屈,看着孙嘉树蹦走又蹦回来。
他举着刚买的棉花糖,糖丝雪白,蓬蓬的,看起来软棉甜腻。把棉花糖送到姜凌波嘴边,他笑得极其可恶,「要吃吗?」
姜凌波目露凶光,「我不吃,难道你吃吗!」说着一把抢到手里。
孙嘉树扭头轻笑。看她笨拙地站上平衡车,他扶住操纵杆,顺便开口,「要不要我教你?」
当这是你五岁教我骑自行车吗?才不会给你嘲笑我的机会!
「我会开啊!」姜凌波昂首傲娇地道︰「我在苏、崇、礼、家里玩过!」
孙嘉树无所谓地懒懒道:「哦。」
这人真没劲!姜凌波心口像塞了团棉花,闷闷的,连气都喘得更重。她看都不看孙嘉树,握着操纵杆就朝前开。
接着,平衡车就带着她一起歪倒了。
接下来,孙嘉树就陪在她身边,看她颤巍巍地边吃棉花糖边开车,不时伸出手,把要歪倒的她给推回去。
姜凌波不断强调,「这是失误!」
孙嘉树憋着笑,还故意装出诚恳的模样赞同道:「我知道。」
两人走走停停到社区门口,出去的路分成两条,一条是灯火通明的夜市街,热闹得走路都要挤着走,另一条则很冷清,只有零星几家小店还开着门。
顾虑到孙嘉树那张脸,姜凌波没敢带他进夜市,两人就在马路边,一人单手插着口袋、另只手举着被硬塞回来的棉花糖,慢慢蹦着,一人摇摇晃晃踩着平衡车—— 比蹦着的那个前进得更慢。
在第N回歪倒後,姜凌波恼羞成怒,把车摔到孙嘉树脚边,扭头就要走。
孙嘉树用棉花糖拦住她,还很敷衍地安慰道:「比你学自行车那时候强多了。」
摔进泥坑里吃了一脸泥,顺便磕掉了整颗门牙这种事,姜凌波根本不想记起来!她瞪了眼孙嘉树,用力咬着手里的棉花糖,突然前面的黑暗处窜出个黑影,直直向她扑来。
「五花肉?」
没等孙嘉树把姜凌波扯到身後,那只冲过来的拉布拉多犬就听到了她的声音,「呜汪」地欢快应了声,窜到她脚边蹭着她的小腿,温顺地转圈。
姜凌波蹲下,开心地抱住牠的脖子,「五花肉五花肉,我好久都没看见你啦,你怎麽自己在这儿?吴爷爷呢?」
五花肉是姜凌波同楼邻居吴爷爷的狗,是只很聪明的导盲犬,自从吴爷爷眼睛看不见就陪在他身边,已经七八年了。
三年前,姜凌波刚搬过来那会儿,社区的路灯总是坏,她到了晚上又看不清路,每回都走得胆战心惊。跟妈妈闹得没脸再回家,孙嘉树又不告而别,她心里本来就难受,刚到陌生的环境里又碰到这种事,那段日子,她连睡觉都会哭出来。
後来,吴爷爷知道她不敢走夜路,就叫五花肉陪她。每晚从公车下来,她都会看到五花肉蹲在公车站里等她,那画面,是那段灰暗日子里最温暖的回忆。
「小姜?」
五花肉听到这个声音,立刻从姜凌波怀里钻出去。
姜凌波也认出声音的主人,开心地起来问好,「吴爷爷,这麽晚您怎麽出来了?」
「我是来找你的。」吴爷爷拉着五花肉拴在颈环上的绳子,沿着导盲砖慢慢走近。
「找我?」姜凌波跑去扶他。
「是啊,我要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儿女用车送,带着五花肉不方便,就想把牠托付给你帮我照顾一阵子。」
姜凌波无意间朝孙嘉树那边一看,本来站在路灯边的他,现在离路灯至少有五步远,而且还在不断东张西望着向後退!
她脸上浮现出奸诈的笑,当下拍着胸脯表示,「好的吴爷爷,五花肉交给我吧!」我们会一起来收拾孙嘉树的!
吴爷爷家里的车还在路边等,他交代了几句,把钥匙拿给姜凌波後就离开了。
五花肉虽然很不舍,但也没有闹,只是在汽车离开时追了两步,等汽车不见,又没精打采地趴到了地上。
姜凌波很同情五花肉。她蹲下来搂住牠,想给牠一个温暖的抱抱,结果牠猛地站起来,直朝孙嘉树奔去。
被留下的姜凌波就势没停住,双手撑地扑倒,脸差点贴到石板路。她愤愤地爬起来,一抬眼就看到孙嘉树手里拿着几串从路边小贩买的烤肉,五花肉围着烤肉转圈,还站起身「呜呜」示好。
她和五花肉朝夕相处三年的感情,居然被一串烤肉打败了!
烤肉刚烤好,香味四溢,姜凌波吸吸鼻子,觉得又饿了。她摆出「我很生气别惹我」的表情,冷眼走回孙嘉树身边。
孙嘉树靠着电线杆站着,见她过来,把手里的塑胶袋递给她,「给你买的,没加辣。」
「我不饿。」
姜凌波面无表情地拒绝,然後,肚子咕噜一声,把她出卖了。
孙嘉树和五花肉一起转头,四只眼睛盯着她。
「……」
最後那顿肉串还是进了姜凌波的肚子。
五花肉眼巴巴地跟在旁边,撒娇卖萌耍赖,什麽招数都使完了,但姜凌波就是无动於衷,全程都在恶狠狠地嚼肉串。
五花肉渴望地看向孙嘉树,孙嘉树看了牠一眼,接着不动声色地蹦开了。
五花肉似是伤心欲绝地发出「呜嗷」一声。
回家後,姜凌波吃得满面油光,心满意足。
看到明显躲着五花肉的孙嘉树,她不怀好意地提议道:「你要不要给五花肉洗澡啊?」
孙嘉树充耳不闻,继续洗碗。
「你看五花肉多可爱啊,不要害怕啦。」
孙嘉树神色不动,洗完碗,又去拖地。
「喂,你不要装听不见好不好?你过几天还要和狗拍广告呢,要不你先抱抱、摸摸牠也行啊!」说着,姜凌波揽住五花肉,想把牠抱起来,但牠实在太重了,她没抱起来不说,还自己一屁股摔坐进沙发里,一道疼痛从脊椎骨窜到头。
孙嘉树默默回屋抱出垫子、被子,开始往客厅的地板上铺。
姜凌波纳闷,「你在干麽?」
「我房间里没有空调,所以我打算—— 晚上到客厅睡。」
姜凌波简直不敢置信,你要睡哪儿?整个家就只有客厅有空调,我还要在客厅睡呢!她立刻拒绝,「不行,我要在这里睡。」
「那就一起吧。」
孙嘉树笑得坦荡,「反正地方那麽大,足够你抱着枕头打滚了。」
姜凌波拽过抱枕就朝孙嘉树脸上丢,结果抱枕刚被丢开,五花肉就「嗷」的冲过去,跃到半空把抱枕叼下来,还得意地甩着尾巴,跑回姜凌波跟前邀功。
姜凌波拿回抱枕,满心悲怆。
等姜凌波和五花肉都洗完澡,孙嘉树已经在外面把被褥都铺好了,垫子、被子、枕头简直铺得和日式旅馆专业的一样好看!
五花肉一马当先,冲进铺好的被子里打了个滚,舒服地「呜呜」直叫。
姜凌波看孙嘉树进了浴室,也偷偷扑进被子里。
哇,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到的垫子,比她的床垫都要软。姜凌波躺到上面,完全就不想再起来了。她窝在温暖的被子里,很快就被睡意席卷,虽然想着「不能睡、不能睡」,但还是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孙嘉树从浴室湿漉漉出来,走到铺盖边,静静地看了睡着的她一会儿,直到发梢的水珠流到眼睛里,他才回过神,低笑着拿毛巾开始擦头发。
过了一会儿,睡得迷迷糊糊的姜凌波感觉到有东西在碰她。她皱眉把「牠」抱住,嘟囔着说:「五花肉,别闹……」
姜凌波的睡梦里总爱出现些光怪陆离的画面,昨天是枪林弹雨、腥风血雨地打怪兽,明天就是骑着美人鱼在海底捡珊瑚,但在这个临时铺好的地铺上,她竟昏昏沉沉的,在睡梦里看到她和孙嘉树的小时候。
她自小就生得威武雄壮,浑身的肉总是颤巍巍的,拳头也十分有力。
而孙嘉树则秀气得比她还像女孩,那巴掌大的小脸比陶瓷都白,比豆腐都滑,让她摸着摸着就停不下手,还总爱用嘴啃两下,糊得他满脸口水。
但孙嘉树从来不敢反抗她的蹂躏,毕竟他每回被人欺负时,都是靠她压倒性的身躯把坏蛋赶跑的。
虽然她会顺便对孙嘉树揩一把油,但他还是会不断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然後边抽噎,边挂着泪珠对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脸。
她觉得他有点不争气,作为她姜凌波的小跟班,怎麽能总是被人欺负,却不会欺负回去呢?於是她叉腰教育他,「亏你还叫孙嘉树呢?哪里像树了?跟棵快被风刮倒的小草苗似的,哎,我以後就叫你『孙小草』吧?」接着她就嘿嘿笑地抱着他蹭,「孙小草、孙小草」地叫他,完全忘记自己原来是想要教育他像棵树一样自强自立。
孙嘉树颤着睫毛,小声说:「那我就叫你小花。」
「不行!我那麽强壮,怎麽能叫小呢?我要叫大!大花!」
「嗯。好。」
「但为什麽是花啊?」
「因为你的名字是凌波。」
「凌波是仙子,不是花。孙小草,你好笨哦。」她戳着他的脸蛋笑他。
他就很耐心地解释,「凌波仙子,就是一种花。」
「什麽花啊?」
「水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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