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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试阅] 贞子《皇后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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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6-10-5 21:26:02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6年10月7日

内容简介:

年幼时,她执拗地要向他讨个皇后的位置
因为她总以为这个位置是最能接近他的
长大後才知道,当皇后有什麽用?
这些年来她表面风光,实际上并不受宠
但她从来不与後宫一堆女人争宠献媚
只想一直待在他身边,守着年幼时的那个梦……
她以为守着本分最终会得到他的真心垂怜
却忘了人心易变,他找了许多理由怀疑她疏远她
明知她想像个普通妻子一样为心爱的丈夫生几个娃娃
却没想他不要她的爱,连带肚里的孩子也得跟着陪葬
愚昧如她後知後觉原来他跟她那些贪婪的家人一样
都只当她是颗棋子,助他登上帝位巩固权势
活该她没有了利用价值,最後成了弃子──
看着他眼底的淡漠,她知道自己该死心了
过去她留在这座巍峨华丽却没有自由的皇宫里
是因这里有他,她心甘情愿
现在她要走,自然再没有人能拦得住她……







  1-1

  「铮哥哥,将来你当皇上了,我要当你的皇后!」

  「好,将来我一定让云儿当我的皇后。」

  ☆☆☆   ☆☆☆   ☆☆☆

  东楚国皇宫

  祥宁宫外,皇后柳云端坐在椅上,她右手拈着穿过明黄丝线的细针,左手扶着平铺在红桧木架上的软缎,一针一针,细细地将软缎上那只金丝雀描绘得栩栩如生。

  柳云有着绝世美貌,刺绣更是艺冠全国,堪称才貌双全,她的一举手一投足,永远都带着旁人望尘莫及的优雅风采。

  容貌是天生的,气质仪态却多半跟出身脱不了干系。

  贵为皇后的柳云自是出身显赫,不但显赫,她的亲爹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柳道远。

  东楚的老百姓只知道柳道远是宰相,但朝廷之中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宰相的野心与权势早已凌驾龙位上那一人,又因先帝生性软弱,在位三十多年便让柳道远过足了地下皇帝的瘾,外戚柳氏一族可谓权倾一时。

  人都是贪婪的,像柳道远这样的人更是贪。他能让柳氏权倾一时,妄想着权倾一世也不奇怪了,而他貌美如花的女儿柳云便是他最有利的一颗棋子。

  於是,柳云便在五岁之龄早早成了太子妃,而太子便是长她三岁的大皇子竞铮。

  按照柳道远的想法,若不是自己的皇后姊姊生不出儿子,他也不会看上跟柳氏毫无干系的竞铮。全因当时三个皇子之中,唯独竞铮生母黎贵妃出生寒门士族,竞铮自小又以斯文谦和见长,柳道远以为这样的人最好操控,所以他不但允了女儿与竞铮的两小无猜,还推波助澜让他们一个成了未来要当皇帝的太子,一个成了未来要当皇后的太子妃,这一切都是为了柳氏一族的未来铺路。

  虽然後来竞铮的母妃黎贵妃不知趣,对柳氏有二心,以至於柳道远暗中煽动她和她的青梅竹马旧情复燃,天真的两人果真预谋出走,想当然耳,他们的计画失败了。龙颜大怒之下,她与情郎双双成了刀下亡魂,她唯一的儿子竞铮更是因此被送往邻国北疆为质子。

  当时人人都道这太子没戏了,肯定有命去没命回,哪里知道竞铮不但活着回来了,还很会讨先帝欢心,即使柳道远有意操作,一向软弱的先帝却执意让竞铮稳坐太子之位。

  作贼心虚的柳道远原本有些发愁,虽然这竞铮看上去跟过去无异,还是一派善良模样,但能从北疆安然返国的人岂容小觑?说不定他什麽都知道,正等着机会反咬柳氏一口呢!幸好,他及时想到他还有柳云这个女儿。

  自从太子竞铮被送到北疆之後,柳云这太子妃便鲜少在宫中出现,现在竞铮回来了,她立刻回到竞铮身旁,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不得不说柳道远这步棋真是下对了。竞铮如他所料对柳云一往情深,两人再次聚首之後,如胶似漆的身影简直羡煞旁人,竞铮对於他这个准岳父更是百依百顺,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要不了多久柳道远对他的疑虑便完全消除了,在先帝驾崩之後,柳道远毫无异议地让竞铮坐上帝王之位,柳云也顺理成章从太子妃晋升成皇后,柳氏的势力更胜以往的风光。

  这些,彷佛只是昨日刚发生的事,如今──

  柳云身後的大侍女菀玉不知在想什麽,想得眉头深锁,却只能一次次咽下到嘴的叹息,复杂的眼神默默投向整个东楚国中身分地位最是高贵的女子。

  刺绣时的柳云从来都是无暇顾及他人目光的,尽管半个时辰已经过去,她那双美丽的眸子还是紧紧锁在华美的软缎上,眼睫抬也不抬,唯独手里的动作不疾不徐,继续在金丝雀上穿针引线,那张白瓷般无瑕的面容仅仅端着一如既往的柔美平静,似是不知道在祥宁宫外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然而,位居後宫之首的她又岂会麻木至此?哪怕她真不知,相信也会有人不请自来提醒她。

  「皇后姊姊金安──」

  来人不怀好意的细嗓才起了个头,就让菀玉冷冽的声线给挡了下去。

  「几个狗奴才,未经通报就放几只没规矩的虫子飞了进来,该当何罪?」

  到底是皇后的贴身侍女,菀玉不管是心思手腕还是在宫中的地位,几乎是跟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善德平起平坐,就连掌管万千宫奴的内侍院女官都得让她三分。

  若非如此,凭柳云这般连只蚂蚁都捏不死的柔弱模样,这些年哪能在这吃人深宫好端端地当着她的皇后?

  就像现在,菀玉这声不冷不热的喝斥,当下就把祥宁宫里里外外的奴才全都给吓得纷纷屈膝跪下,就连不速之客身边跟着的侍女也一样,她们就算有主子壮胆勉强还能站稳脚步,这会儿也难免惨白着脸,噤若寒蝉了。

  至於不速之客,也就是如今最受圣上宠爱的鸳贵妃,则是铁青着脸,拿涂着艳红蔻丹的手指直指菀玉的鼻尖,尖声道:「一个低贱的婢女恁是大胆,敢将本妃喻作虫子?」

  「贵妃娘娘,奴婢就想您不是头一日入宫了,那就该知道这祥宁宫是什麽地方,岂由得任何人来去自如?如此这般不懂规矩,在这宫中与虫子又有何异。奴婢只是好心提点某些失了规矩的虫子,以免哪天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菀玉的口气比她更森冷。

  在这深宫内院,谁不知道规矩礼数是最基本的保命符,连这道理都不懂,那就等着像虫子般早晚被人捏死。

  听完这番警告,自知理亏的鸳贵妃脸色变了变,愤恨的眼神在菀玉身上扫了几下,最後落在始终不动声色的柳云上。

  一旦鸳贵妃瞧清楚了那张倾城美貌上的淡漠,她对柳云这个皇后的种种嫉恨更是铺天盖地涌上来,直到她想起了今日来此的目的,那抿得僵直的唇线悄悄掀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她的脸色这才恢复正常。

  「姊姊莫要见怪,妹妹不过是来找姊姊聊聊天的,姊姊大人大量就饶了妹妹吧!不说姊姊恐怕不知晓,皇上还跟妹妹夸过姊姊温柔敦厚呢!又说就是喜欢妹妹的调皮,所以姊姊可别真跟妹妹计较什麽礼数规矩呀,不然妹妹以後都不知道该怎麽做才好了。」

  鸳贵妃这会儿竟是冠冕堂皇把皇帝搬出来压制柳云了,言下之意无非是想告诉柳云,缠绵龙榻的是她,柳云就算占着皇后的位置也争不过她这个宠妃。

  1-2

  这番明嘲暗讽谁都听得出来,然而被人看轻的皇后本人面上却仍是一片平静,不见一丝该有的恼怒,就连捏着针线的手都没打颤过一下。

  只有柳云自己听到了心底无声的叹息。

  温柔敦厚吗?原来自己值的就是这一句夸奖。

  这些年来她表面风光,实际上并不受宠,但她从来不争宠。她只念及他拥有後宫三千佳丽,却独独把皇后位置留给了她,不正说明他一样珍惜年少时那份爱恋?哪怕现在只有她一人爱得真切,她也满足了。

  她只想一直待在他身边,守着好不容易归来的他,守着年幼时的那个梦。

  她图的,仅此而已。

  「妹妹要说的,本宫已知晓──」

  「哦?真的吗?姊姊好厉害呀!」鸳贵妃先是无礼地打断柳云,随後又装出一脸假意的崇拜。

  「那姊姊肯定知道今日高挂在皇城东门墙上的那两颗人头是谁的罗?」这句问话的背後是露骨的恶意。

  「放肆!」菀玉一步上前,却让柳云一挥手挡了下来。

  鸳贵妃噙着笑又再上前一步,距离柳云仅有三步之遥。

  「看来姊姊还真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麽事。没想到姊姊定力这麽好,明知道全族人死得一个也不剩了,父兄死状凄惨,头颅还高挂城墙上,这会儿居然还能淡定地坐在这儿绣花绣鸟,妹妹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鸳贵妃这番话不但挑明了柳氏灭族一事,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怎麽看怎麽得意忘形,可谁也不知道鸳贵妃其实正因柳云的反应感到莫名心惊。

  皇帝对付柳氏一族的手段狠辣,举证历历抄家灭族不说,为首的柳道远更是被施以凌迟之刑,听说当他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的时候,人还是活着的,最後除了那颗头之外,骨头都烧成灰烬,真可说是屍骨无存了。

  这种事就连她这看好戏的听了都心里发凉,怎麽柳云身为柳道远的亲生女儿,听到这些还能面不改色?

  「朝廷之事但凭皇上做主,本宫无心干预。本宫谢过妹妹特来提点的心意,只可惜本宫近日身体不适,却没少忙碌着这些针线活儿,眼下还真有些乏了,妹妹的心意本宫心领了,不如择日本宫在御花园摆宴,多约几位妹妹的时候,再与妹妹好好叙上一叙吧。」柳云第一次将注意力从刺绣上移开,目光淡淡地落在鸳贵妃身上,让人看清楚了那双翦翦水瞳底下是一片透彻平常。

  如果鸳贵妃以为她会被这消息撩拨起来,那肯定得失望了。

  在很多年以前,在柳氏一族中,她认定的亲人就只剩下年前病逝的生母,她那些如狼般贪婪的亲戚,包括她的父兄嫡亲,她一个都不想认。

  父兄的下场全是他们咎由自取,她除了有些惆怅以外,却是一点也不悲愤伤心,她甚至感到一丝庆幸,庆幸她深爱的那个人没有像先帝一样成为柳氏的傀儡。

  她是这麽的爱他,爱到可以冷眼旁观全族被灭的地步!所以哪怕她今天从后位上被人扯下来了,丢进了冷宫,但只要他还近在咫尺,她便甘愿继续在这深宫做个安静的影子,仰望着她生命中仅剩的光。

  於是,一如往常般,高贵的皇后娘娘对嫔妃的挑衅欺侮毫不在意,真真坐实了温柔敦厚这句赞美。

  然而,柳云浑然不知今日鸳贵妃可是铁了心要拆了她与世无争的面具。

  「是妹妹疏忽了,忘记姊姊日前才痛失龙子,肯定需要好好歇息的。」鸳贵妃故意在「痛失龙子」四字上加重语气,果真就见到柳云的表情有了松动的迹象,面色更是白上好几分,她心里才觉得有几分舒坦。

  当初柳云怀孕,还是怀上男胎,加上正宫娘娘的身分,要说她有多风光就有多风光,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不过就是半个月前的事而已,这个怀着东楚国第一个皇子的女子,居然一个不察就被一碗甜汤给落了胎。肚子六个月大才落胎可不得了,不但伤心更伤身,御医甚至断言她将会终生不孕,就在御医这一说之後,皇宫里外许多人都心思各异,但全都清楚一个道理──

  不能生又不受宠的皇后娘娘,又有何惧?

  「鸳贵妃,你说够了没有?」菀玉又一次站上前怒斥鸳贵妃,愤怒的目光在落回柳云身上後立刻化成了担忧。

  都说到了这份上,鸳贵妃索性把矫情的态度都丢了,只见她噙着冷笑,一把推开挡在眼前的菀玉,三两步就站到柳云面前。

  菀玉毕竟还只是一个侍女,对於鸳贵妃这般得寸进尺,只要她没对皇后做出更出格的举动,旁观的菀玉就算再愤怒也只能忍了。

  「看来比起姊姊失去的孩子,其他人的死活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呢,那妹妹今儿个可真是来对了,妹妹要说的事儿,姊姊肯定有兴趣。」

  鸳贵妃这番话无疑是告诉柳云,接下来她要说的事情跟她胎死腹中有关。

  柳云闻言果真一愣,没来得及阻止鸳贵妃下一句歹毒的问题。

  「妹妹今日赖在这里不走,其实就是想亲口问姊姊一句──天山上的息子草,嚐起来是什麽味道?」

  美目圆睁,柳云不敢置信地瞪着鸳贵妃狡诈的笑脸。

  息子草不正是将她害得失了孩子还再也不能生育的神秘药草?!

  她还记得御医说过,那息子草与一般拿来落胎的药材不同,非但无色无味,最重要的是这株药草的存在一直鲜为人知,就连御医也是再三审视她吃了的甜汤,又查了几遍药书史料才敢断言。就连当初自首的孟贵人也对自己下的药一知半解,可是今天鸳贵妃却是不假思索就说出息子草这东西,连来历也如此清楚,不令人多做联想也难。

  她才是害惨了她的真凶!

  思及来不及出世的孩子,柳云勉强维持的冷静终於瓦解,拈着细针的指头更是泛着青白,可见得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得住心头翻腾的情绪。

  「原来是你──」她就是把她害得如此凄惨的人!

  面对柳云的指控,鸳贵妃轻轻笑了,笑得十足满意。

  「是,也不是。没错,是我找来息子草,也是我让孟贵人在那碗甜汤里动手脚,还让她当了替死鬼。呵,谁叫她家世不如人,帮我做这点事儿也是应该嘛!不过话说回来,姊姊你今时今日的悲惨,可不能全数归咎到妹妹我的头上来呀,那样妹妹我可就冤枉大了。」

  难道幕後黑手另有其人?

  1-3

  「姊姊难道就不曾想,为何那落胎药能下得这麽及时,千挑万选,就选在柳氏败落的前夕?」

  鸳贵妃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却已经成功让眼前人的脸上一片惨澹。

  不孕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更像是被判了死刑一样,柳云也不会是个例外,更何况她还贵为皇后,却注定无能为皇帝添个一子半女。倘若柳氏一族的势力还在,柳云就算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她皇后的位置肯定还是坐得稳当当的,连贵为天子的皇帝也得忍了。

  没想到,就在她调养身体的这半个月中,皇帝跟他几个亲信竟是一举拔了柳氏的根本,柳氏宗亲里几个当家作主的人,一夕之间全都给牢牢扣上诛连九族的重罪,短短不过数日,过去权倾一时的柳氏居然被铲除得一个苗子也不剩,就算还有个柳云在又怎麽样?现在她只是个没後台没用处的皇后,还用得着忌惮吗?当然是不用了。

  也难怪自从自首的孟贵人死了以後,毒害皇后皇子这件事就被压了下来,没人再提出追究,说明了大变的情势。她这皇后被人从位置上拉下来也是迟早的事。

  鸳贵妃的这番暗示言简意赅,听上去就是要柳云担心丢后位掉脑袋,不过鸳贵妃想得极周全,相信柳云听完这些话,就算真对身分地位毫无眷恋,那麽深爱皇帝的她也绝对接受不了皇帝谋害他们母子的这个可能。

  「不!不可能的!那也是他的孩子!」如鸳贵妃所料,柳云大受打击。

  他怎麽可能不要她的孩子?那也是他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啊!害她跟孩子的人不会也不能是他──

  彷佛知道柳云在想什麽,鸳贵妃嗤笑一声,早就懒得掩饰对柳云的不屑。

  刚刚菀玉还嘲笑她是只不知死活的虫子,那像柳云这种拿真心对帝王的女人又是什麽?

  「看姊姊这样,妹妹都不忍心了。实在是没想到姊姊会这般天真哪!居然不知道在这後宫之中谁都能替皇上生下龙子龙女,唯独姊姊你──不可以。」鸳贵妃字字轻缓,却掷地有声,在柳云颤抖的心头砸下一块又一块的大石。

  「为什麽就我不可以?就因为我是柳氏族人?」柳云柔软的声线此刻显得格外破碎不稳,就连身子也在瑟瑟发抖,手上的细针还因此扎进了幼嫩的指尖,滴下的血珠染红了绣在软缎角落的一抹云,可她却像不觉得痛一样,连眉心都没皱一下。

  「听起来姊姊觉得自己和其他柳氏族人不一样?可姊姊知道吗?在皇上心底,你跟你那个父亲没什麽两样,搞不好你更令皇上厌恶也不一定呢!」接收到柳云不信的眼神,鸳贵妃也不卖关子,直言不讳道:「先不说你父亲暗中搞的那些手段,单单就当年还是太子的皇上前脚一走,你後脚就跟二皇子亲近的事情,你以为瞒得住皇上吗?」

  当年,黎贵妃一死,竞铮被送往北疆为质子,柳道远随即看上年幼懵懂的二皇子,有意煽动先帝改立太子,柳云作为他最有利的棋子自然逃不过被摆布的命运,虽然柳云和二皇子的亲近不过维持了短短数日,柳云便没再出现在皇宫,但有关他俩的流言蜚语依旧维持了一段时日。

  谁都想不到,当时远在北疆的竞铮也耳闻了这件事。

  「那件事根本是子虚乌有!娘娘她──」就算面前的不是皇帝本人,菀玉也急着要解释主子的清白。

  「菀玉!别说了!」柳云此刻浑身抖得像秋风落叶。

  「那些,都跟我的孩子有何干系?」柳云想问的只有这个。

  那个人不管用多少理由来怀疑她疏远她,她都可以接受,因为她太爱他了,爱到只须在这宫中有一个角落窥见他便已满足的地步。她甚至曾经告诉过他,若真要说她还有什麽心愿,那便是像个普通妻子一样为心爱的丈夫生几个娃娃。

  他明明都知道的!如今这个心愿是再也无法实现了,没想到始作俑者竟然是他,要她怎麽能接受?

  那孩子也是他的骨血啊!

  「对呀,跟那孩子有何干系?妹妹也想过,假如皇上心里没有那块疙瘩,兴许还真会念在旧情上让姊姊顺利产下有着自己一半血缘的孩子吧,只可惜呀,当年黎贵妃的那桩丑事,让皇上恨极了一种人,姊姊知道是什麽样的人吗?」

  鸳贵妃巧笑倩兮,然後在柳云的耳边低语。

  「就是下贱的女人。这些年来,皇上就是这麽看你的。」

  「我不信!你胡说!」原来坐着的柳云倏地站起来,她扔下针线,难得凌厉的神色将鸳贵妃逼得後退数步。

  鸳贵妃强装镇定,继续火上加油,道:「我说的都是实话!皇上就是利用你上位罢了,你真以为皇上对你有半点情意?在皇上心里,你那个孩子说不定就是个父不详的贱种,你说,皇上会安心帮别人养孩子吗?」

  啪!

  柳云一个巴掌将鸳贵妃打得偏过头去,鸳贵妃的脸上迅速浮现淡红的五指印,可见得那一巴掌打得多狠,可鸳贵妃的脸上却还是挂着令柳云浑身发冷的嘲笑。

  「是他要你对我下药的?」

  「不是。」鸳贵妃的否认勉强挽救了柳云快要崩溃的心神,可她接下来说的话,却是将柳云狠狠打入地狱。

  「不过皇上肯定没有阻止我的意思,不然这件事怎麽会进行得那麽顺利,是不是?我都不禁要想,皇上到底有多恨你,才让你坐着皇后的位置,眼睁睁看着他日夜宠幸别的女人,现在又毫不迟疑让你生下龙子的希望落空?後来我想通了,因为我发现有件事情比得不到更难受数百倍,你知道是什麽吗?就是──只差一步就得到了。所以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子,你柳云这辈子都不必再痴心妄想!」

  「你胡说!你胡说!不是他!不会是他!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不会这样对我跟孩子的!」柳云掐着鸳贵妃的肩膀使劲摇晃,这样的举措对向来娇弱文静的皇后来说已是惊人之举,但她脸上的疯狂才是最吓人的。

  那就像是发现自己已然失去一切的崩溃。

  旁观的奴婢们个个心惊胆颤,虽然担心鸳贵妃有个闪失,可是碍於柳云的身分,鸳贵妃带来的侍女以及候在祥宁宫里外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唯有菀玉从後面一把抱住柳云的腰,奋力要将她跟鸳贵妃分开。

  「娘娘!娘娘请息怒!您现在的身子禁不起这般折腾啊!」菀玉的脸上满是泪水。

  现在会心疼柳云的人,恐怕只剩她们这几个不中用的侍女了。

  「菀玉,她说谎!我们要逼她讲出实话!讲实话!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不会的!」柳云扣在鸳贵妃肩上的双手毫不松懈,仍是疯狂地摇晃着,彷佛这样就能将鸳贵妃刚刚说的话摇得无影无踪。

  她不信!她不信她倾尽所有去爱的人会这般对待她!

  1-4

  「这是怎麽回事?」

  低沉的询问横空出现,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就连失控的柳云也立刻放下了双手,看向出声的人。

  正是好些时日没到过祥宁宫的皇帝竞铮。

  竞铮一身明黄龙袍,俨然是刚下朝,身旁跟着大太监善德,还有几名侍卫。

  「皇上万岁万万岁。」祥宁宫里外所有的奴才婢女全都跪下。

  「臣妾给皇上请安。」鸳贵妃行了个礼,故意侧着脸庞让皇帝看清楚了柳云的杰作。

  至於皇后柳云,她竟是抛去了应有的规矩礼数,只用她那一双盛着伤痛的泪眼直勾勾地看着皇帝,甚至一步步走向前,直到伸出手轻攥住明黄色的袖子。

  「皇后娘娘──」善德正想纠正她的踰矩,却被竞铮拂袖挡下了。

  「皇后这是怎麽了?」竞铮俯视着柳云,如玉般温润斯文的脸上没有让人看出一丝端倪,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麽。

  看着这样的他,柳云的心渐渐凉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变得如此善於隐藏自己的情绪,变得高深莫测,她竟然还一心惦记着年幼的那个他,多可悲呀!

  也就这一次,柳云终於正视他眼底的淡漠,然後一种椎心刺骨的痛排山倒海而来,让她几乎要无法呼吸。

  她真的太傻了吗?

  「如果……你会让我诞下龙子吗?」她真的不相信,他连她这点卑微的愿望都要剥夺。

  「皇后调养身体为要,以後就别再想这件事了。」竞铮脸色一沉,回答不置可否,可在柳云听来就像是默认了。

  他亲口承认他真的不要她生下的孩子了!

  「呵呵呵呵呵呵……」

  柳云放开手里的袖子,倒退数步,苍白的小嘴忽地笑出声,那笑听起来零散破碎,就像她彻底被踩碎的心。

  在旁人看来,柳云这样的举动就跟疯子无异,显然是受到极大的刺激,才把向来温婉的她逼到如此境地。

  「娘娘!」菀玉悲痛地哭喊。

  「你这是在干什麽?」竞铮这时候才皱起眉,上前一步想抓住摇摆不稳的柳云,却被她躲开。

  「你还要我调养身体?你应该很想要我死才对呀?居然还要我调养身体?哈哈哈……」

  「朕何时说过要你死?」竞铮拧着眉心反驳道,可柳云半点也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迳自自言自语。

  「对,你不要我死,你是要我生不如死,对吗?呵呵,我不会如你所愿的,我会离开这里,离得你远远的,让你看不见。对!这样你就不会这麽恨我了,也不会害死我们的孩子!对,那时候就应该要这样做才对!」

  柳云这番话像是在对皇帝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可不管怎样,所有人都听清楚她说了些什麽。

  她要离开?

  「没朕的允许,你想走去哪里?」竞铮这声大喝,竟是将柳云缥缈的神智唤了回来。

  柳云一下子收敛起脸上的癫狂,对着竞铮露出一抹笑。

  那笑容看起来苍凉又绝望。

  「过去我留在这里,是因为你,我心甘情愿。我现在要走,自然再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朕说了不准!」竞铮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郁。

  「那就杀了我吧!」柳云说得不以为意。

  整个祥宁宫的气氛凝滞得让人呼吸困难,几乎所有人都当柳云死定了,她现在没了父兄当靠山,又如此冲撞皇帝,这不正是自找死路吗?

  「死也一样,朕没准许你死,你就得活得好好的。」竞铮冷冷地说道,末了,补了一句:「在这祥宁宫里。」

  言下之意便是,柳云仍是皇后。

  倘若是在今天之前,柳云定会继续宽慰自己他的确是还念在过去的情分。可到了现在,她彻底觉悟了。

  一如鸳贵妃所说,他就是要她坐在皇后的位置上,眼睁睁看着他妻妾成群,子嗣满堂,让她一辈子品嚐得不到的痛苦。

  她不会再对这个人有所留恋了。

  柳云面色灰败地跌坐在地上,菀玉立刻扑了过去将她抱个满怀。

  见她不再闹,竞铮状似满意地点点头,下令摆驾回寝宫。临走之前,他不忘吩咐加强祥宁宫里外的戒备,不能让皇后有任何闪失,俨然是要把柳云软禁在此。

  他一走,鸳贵妃和她带来的人也跟着走了。除了守在门外的侍卫,祥宁宫里头就只剩下柳云和一干伺候她多年的侍女。

  「菀玉,以後要连累你们受苦了。」柳云这时还瘫软在菀玉怀里,美眸轻眨,流下了串串泪珠。

  菀玉闻言立即痛哭失声:「娘娘,奴婢没关系的,娘娘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她们主仆这番对话,听见的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在这宫中,奴才的命运是跟着主子的。主子好,他们就好;主子失势,他们吃的苦头也不会少。

  皇帝今天算是把皇后有名无实的事情给挑明了,就算她还是皇后,继续霸占这座祥宁宫又怎麽样?这里以後就跟冷宫无异了吧?

  柳云发红的水眸环伺了下自己住了多年的寝宫,然後居然再一次笑了起来。

  她还记得年幼时,她是怎麽执拗地要向他讨个皇后的位置,因为她总以为这个位置是最能接近他的。长大才知道,当皇后有什麽用?笑不能恣意,怒不敢张扬,自以为守着本分最终会得那人垂怜,却没想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都得跟着陪葬。

  愚昧如她後知後觉原来他跟她那些家人一样,都只当她是颗棋子,活该她最後成了弃子。

  柳云想得越深,笑得越狂,眼睛里的泪水随着笑声狂涌而出,这又哭又笑的模样,哪里还找得到正常的影子?

  这一日,祥宁宫里就这麽不断回荡着柳云癫狂的笑声。

  隔一日,也是如此。

  再一日,依旧。

  日复一日,祥宁宫里时不时传出柳云的疯狂之举,那个以温柔婉约闻名於世的美人皇后已然成了过去泡影。

  从此,东楚国里人人都知道他们的皇后疯了,据说疯得连皇帝都认不出,就算她是柳氏最後一人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权倾一时的柳氏一族,到了这时候才真正是败落得彻彻底底,往後鲜少再被人提起。

  2-1

  五年後

  一弯明月高挂夜空,竞铮背着手独自站在寝宫的别院中,皎洁月光照亮他跟前的一草一木,却让他的面色越发显得晦暗不明。

  「慕容飞,原来你去明月山庄学的就是梁上君子的功夫?」

  话落,一个青衣男子便从屋檐上轻跃而下,让月光照亮那一脸的满不在乎,也照清楚了他那张脸。

  「哎呀,别装得这番生疏嘛!再说,你要是没先吩咐过那票神射手,我这梁上君子早成了箭靶子了不是?」慕容飞摆摆手,对皇帝的黑脸丝毫不以为意。

  整个东楚国都知道,他们皇帝面瘫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几年他那张俊容没有不阴沉,只有更阴沉。

  至於个中缘由,能在皇帝寝宫来去自如的慕容飞自是再了解不过,思及此,他的嘻皮笑脸有了收敛。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是该早点来你这别院看看的,原来……弄得挺漂亮。」慕容飞慢悠悠地环顾四周,一副逛自家花园的架势。

  「朕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竞铮木然的眼神此时漫过淡淡的不解。

  他想起跟这个人上一次的见面是在五年前,就在柳云「疯了」之後。也因为那一次的交谈,让他终於发现自己惦记着多年的疙瘩,原来只是误会一场,让挚友慕容飞与他翻脸,更让他这五年来饱受懊悔的煎熬。

  「没事我干嘛来,来了自然是有事罗!」

  慕容飞对竞铮的态度相当随意。他们现在一个是东楚国的皇帝,一个是东楚国第一巨贾,有所往来也不稀奇,只不过他们早在十多年前就认识了,这事情很多人都不晓得。

  那时候,竞铮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趁着元宵带着他的太子妃柳云溜出宫看花灯,结果就跟同样去看花灯的慕容飞打起来了,具体原因他们都忘了,只记得当晚他俩不打不相识,日後还常相约出游,一来二往,慕容飞这人对竞铮来说是比两个皇弟还要亲的兄弟。

  後来竞铮去了北疆,慕容飞也被父亲送去武林盟主那儿,也就是明月山庄拜师学艺,没想到过不了多久,居然就在那里碰上柳云。

  这才知道,柳云那会儿正日夜思念着竞铮,哪里愿意对二皇子投怀送抱?一切都是柳道远的诡计。但他万万想不到看似柔弱的女儿会宁死不屈,闹了回自杀,若不是被菀玉及时发现,柳云早就不在世上了。

  可柳云这样的不配合终於把柳道远惹毛了,扬言断绝关系要赶她出去,她娘连夜将她送到故友家寄养,而那地方便是明月山庄。

  兴许是没了柳云这枚棋子,柳道远不敢贸然让其他皇子顶替竞铮上位,所以就这麽等到竞铮平安回国,他见有利可图,便赶紧去明月山庄把女儿接回来。柳云深知父亲用意,可是她实在太爱竞铮,不顾一切还是想回到他身边。

  她想不到,这个看似跟过去一样温柔深情的人早就变了。

  竞铮因为母妃被送去北疆,又在北疆耳闻柳云见异思迁,他始终不知道柳云为他差点把命赔上的事情,於是他的心智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扭曲了,变得多疑冷酷。

  竞铮当时只觉得,母妃跟柳云都能背叛他,还有谁不会?

  可谁也不知道竞铮的转变,就连当他是莫逆之交的慕容飞也不知道,他见柳云欢喜地要回到竞铮身边还替他俩高兴,以为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再後来,皇宫里发生了什麽事,长年待在明月山庄修练的他自然不会清楚,一直到柳氏覆灭的消息传出来,他才赶去皇宫,却还是晚了一步。

  虽然当时他觉得柳云发疯的事有蹊跷,可是他实在太生气了,所以匆匆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之後就离开了皇宫,要不是近日意外发现一个东西,他也不会像着了魔一样冲动地跑来找竞铮。

  有些事情他得先弄清楚再说。

  「那个,柳云怎麽样了?」他向竞铮问起柳云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相较柳云,他跟竞铮的交情更深。可是他真心心疼柳云那痴情女子,不然也不会气得这五年都跟竞铮不相往来了。

  「见不着我就不闹,挺好。」如此说着的竞铮竟是勾起笑意,只是那笑让人看得有些心酸。

  祥宁宫里的柳云可以说是疯得谁都不认得,只认得竞铮,一见着他靠近就闹自残,已经是满心愧疚的竞铮自然是不敢再去刺激她,就怕她真的了结自己。

  现在只要她平安,他便好。

  「都是傻子!」慕容飞低低骂了句,目光又一次在偌大的院子里兜兜转转,就跟他这会儿的心情一样,复杂得很。

  「你个闷葫芦!活该被人当作连亲生骨肉都下得了手的混球!连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何况是她!」待慕容飞的视线放回竞铮身上,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想起柳云受的委屈,想起那个无缘出世的孩子。

  慕容飞的愤怒,竞铮无比了解。

  「那件事非我所愿,可我难辞其咎。」这句话是他唯一能给出的辩驳。

  他从来没有不要她的孩子,真是那样,他一开始就不会让她怀上龙种。没有人知道,他跟她一样期盼那个孩子的到来。她跟孩子出事真的是个意外,但他的确脱不了干系。

  谁叫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就算知道她的委屈隐忍也当作看不见,任凭那些嫔妃对她张牙舞爪。他的冷落漠视间接给了鸳贵妃等人精心布局,不但抓准时机害死孩子,甚至一举将柳云逼到崩溃。

  在真相大白之後,他自是严惩鸳贵妃,但就算他把鸳贵妃拔了舌,又拿她九族的命来赔又如何?换得回他死去的儿子吗?换得回那个爱他爱到疯狂的女子吗?

  他最该惩罚的人是他自己,如今活在悔恨之中是他应得的报应。

  竞铮阴沉的神色掺上一丝痛苦,慕容飞看他这样就没急着开口,复杂的目光又默默朝竞铮扫了一眼,然後又垂下眼皮,继续犹豫。

  好半晌,面对面的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四周静得只剩下寥寥数声蝉鸣。

  竞铮也不急,他认为五年之後慕容飞会悔了自己的话又一次找上他,肯定是有事想找他说,现在没说也肯定是还没考虑清楚该不该说。

  果真,这回慕容飞再开口,脸上便完全没了迟疑。

  「是不是你做的,你对着我说上千百回也没用,要说也该是去对她说。」她,指的自然是柳云。

  「她现在那样哪里听得进去?」想起那个生生被逼疯的人儿,竞铮的黑眸又黯了几分。

  慕容飞见状,眼色闪过一丝满意,末了又堆出一脸似笑非笑。

  「我说竞铮啊,你不会真相信一个人能这麽容易就发疯吧?」

  「这话是什麽意思?」黑亮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

  「别管我什麽意思。我来就是想问你,倘若今日柳云没疯,你打算怎麽做?」慕容飞敛起一脸嘻笑,认真地与竞铮四目相对。

  竞铮张口欲言,正巧一阵风袭来,吹散了他的答案。

  除了慕容飞,没人知道他究竟说了什麽,更不知道今夜皇帝寝宫有过这些意思含糊的对话。宫里的人只知道当天夜里,皇帝破天荒摆驾前去祥宁宫,待在里面异常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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