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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试阅] 风光《娘子纯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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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29 09: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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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6年5月13日
内容简介:
身为第一大粮行的当家少爷,很多时候他都不能随心所欲,
他唯一为自己争取过的,就是娶南净雪这个小娇妻,
她天真单纯的笑颜是他忙碌工作後最好的纾压良药,
看她被严苛的家规压得喘不过气,他带她去游山玩水谈生意,
没了家规的束缚,她欢天喜地的拿出美酒请他品尝,
他这才得知她有一手酿酒绝技,对她感到骄傲不已,
谁知这次生意谈崩了──那浑蛋老板知道她的身分还调戏她,
这种人品差的人不合作也罢,只要他的妻子没事就好,
可姨娘却以妻子没有能力掌中馈为由,非得逼他娶表妹为平妻,
为免妻子遭姨娘刁难,他假意答应邀表妹进府游玩,实为敷衍,
他周旋於两方之间,努力为雪儿撑起一片安稳的天,
可他没想过姨娘会趁他出外工作时休掉她,等他找到她时,
她已经服下神秘丹药,从此痴傻如孩童,记忆全无……
楔子
一大早,宣家大院的门庭就洒扫得格外清洁,朱红大门一早就大大敞开,门上的喜字犹是红艳,奴仆各个是新衣笔挺,阵仗浩大地站在正厅外,而厅里站满了宣家的一些亲族,主位上坐着宣府家主宣威以及姨娘姬冰,众人正等待着昨日才进门的宣府少奶奶来向诸位长辈敬茶。
这等於是新人入门重要的第一课,在敬茶的同时,除了认识长辈、表达敬意之外,也代表长辈正式认可了这位新媳妇。
待时辰一到,昨日成亲的新郎官宣青尘,已领着他的新婚妻子南净雪出现在花园之中,正要步向正厅。
不必转头看她,宣青尘也能想像南净雪娇颜含羞带怯的模样,昨夜洞房花烛夜的缠绵,到此时仍旧令他回味不已。
回想认识南净雪的第一天,他就为她那楚楚可怜的清纯气质着迷,而後两人进一步熟识,他便认定这个心地善良、个性温柔的小女人就是他未来的伴侣,於是他不顾长辈及旁人的阻止,执意娶了她。
所以即便今日屋内的亲族们是来贺喜的,表情却都有那麽一丝丝古怪,身为高堂的宣威及姬冰也面无表情,但宣青尘脸上那淡定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
话说宣家粮行是京城第一大粮商,由祖辈从小米店开始经营,到宣威的爷爷那一代发扬光大,而宣青尘更是青出於蓝,让宣家粮行开遍天下,几乎占了南方所有市场。虽说他尚未继承家业,但事实上宣家粮行的主事者已然是他,他更在三年前抢下了皇室特许粮商的位置,风光无限。
宣青尘本人除了年轻有为,外表更是丰神俊朗、气度高华,因为宣府严格的家法门规,他也律己甚严,从不出入烟花场所,如此的富户模范,自然成了众多未出嫁闺女心目中乘龙快婿的人选。
令人意外的是,他最後却没有选择任何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千金小姐,而是娶了一个没有背景的孤女南净雪。
南净雪十岁时父母双亡,寄住在伯父家,南家祖传酿酒事业,也就南净雪跟着父亲学了手艺,其余南家的亲人根本不把祖业当一回事。他们收容南净雪,也是因为她能酿些好酒卖钱,对家计多少有贡献,否则早赶她出去了。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在卖酒的时候遇到宣青尘,结下两人的缘分。
门不当户不对,南净雪自然成了宣青尘众家亲戚攻击的重点,尤其是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们,更是尖酸刻薄到了极点,若非顾及着宣威的面子,他们说不定还会朝南净雪吐口口水呢!
此时,新婚的两人到了正厅前,南净雪敏锐地感受到了屋里的不善,本能地止住脚步。
宣青尘却握住了她的小手安抚道:「有我在。」
南净雪原本心头惴惴,想不到丈夫却给了她最需要的温暖支持,让她不由展颜一笑,又有勇气面对接下来的难关了。
她知道,他是为了让她免於伯父的迫害才娶她,他的情义她十分感激,孤女出身的她,算是高攀了宣青尘,所以她一定要做好宣家媳妇的角色,多帮衬帮衬宣青尘,绝不能让他丢脸。
「你们瞧瞧,这新妇果然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就这麽让男人牵着,一点礼数都不懂……」
「她或许是以为抓住了宣少爷就等於抱住了摇钱树吧!」
「为了嫁进宣府,不知她耍了多少手段……」
南净雪被宣青尘握住的小手,起初微微的发抖,最後却坚定的反握住他。那些议论的声音虽小,仍是清清楚楚地进入了她的耳中,但这些人又不是她,为何能够把她的真心真意揣测得如此卑劣?没有人知道她有多麽爱宣青尘,她虽然什麽都做不了,却也拚命的忍住眼泪,为了他而勇敢。
当初她下定决心站在他身边时,就注定要承受这些风言风语。
宣青尘很满意她的表现,大大方方牵着她走入正厅。
那些议论纷纷的声音暂时压下了,不过今日敬茶担任司仪的老总管,却为难地看着脸色凝重的宣威,迟迟不敢继续接下来的仪式,因为他无法确定这位大老爷的反应究竟是要行礼,还是要翻桌。
全场一片鸦雀无声,气氛冷到了极点。
宣青尘看着这一切,只是冷冷一笑,他知道父亲不喜欢南净雪,最主要还是受姨娘姬冰的影响。姬冰对於宣家未来可能要换女主人的事非常反感,不知对宣威吹了多少枕头风,有心要给入门後的南净雪难看。
这个姬冰是宣青尘亲生母亲的胞妹,曾许给富商刘家,生了一个儿子,後来刘家逢难没落,其夫亡故,姬冰不适应贫穷的生活,便前来宣家投靠姊姊,进而与宣威产生情愫,在姊姊病故後被宣威纳做二房。
对宣青尘来说,这是亲上加亲的关系,只不过他始终无法奉这位姨娘为至亲,觉得她功利心太重,但这种家族里的矛盾,又不能宣之於外,他只能想办法将之淡化。
「父亲、姨娘,孩儿青尘带着媳妇净雪,向诸位长辈敬茶。」宣青尘主动开口,老总管也松了口气,让下人连忙把沏好的茶递过去。
两人先向宣威敬茶,宣威再怎麽不喜南净雪,也不至於砸了自己的场子,於是他哼一声,轻啜了口茶,算是给儿子面子。
接下来宣青尘转向姬冰,就在南净雪将茶举得高高的要奉上时,姬冰却没有接下,只是冷冷地道:「我也不是老爷的正室,如何喝得了这杯茶?」
故意把自己贬低,却又坐在主位上,姬冰显然是在找碴,不过宣威却不管这种事,他认为府里的事自然有那些女人去处理,这个新媳妇待得住就待,待不住就滚,他一点也不在意姬冰为难南净雪。
南净雪才刚进门,性子又单纯,这种弯弯绕绕她怎麽会知道,不由求助地望向宣青尘。
宣青尘只是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淡定地看向了姬冰问道:「姨娘,不知我是否是未来宣府家业的继承人?」
「自然是。」宣青尘是独子,姬冰无法否认。
「既然我是继承人,那麽我的正妻自然就是未来的当家主母。依宣府的家规,府中的内务是由当家主母全权管理。」他好整以暇地盯着姬冰,「现在职权由姨娘暂代,姨娘若不以代理主母的身分接下这杯茶,是否代表着我们宣家现在没有主母?未来当家主母的权力恐怕就要让净雪独当一面,届时希望姨娘别介意。」
姬冰顿时哑口无言,她若接了茶,代表她必须接纳南净雪这个儿媳妇;她若不接茶,恐怕她当家主母的权力就会被剥夺,由南净雪接掌。宣府一直以来就以家规森严闻名,可没有丝毫模糊地带,她这下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为了日後的权威,姬冰只好忍住气接下南净雪的奉茶,不过她不善的眼神明白地在告诉南净雪,这件事还没完!
有了宣青尘的强势,其余原本还想为难一下新妇的长辈们,也都安分地接下了奉茶,南净雪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一关。
「谢谢你,相公!」出了正厅之後,南净雪终於松了口气,吐吐香舌,恢复她娇憨的一面。
「放心,只要有我在,宣府没有人敢欺负你。」宣青尘自信地道。
「相公,府里的家规好像很严格啊!」想起方才的大阵仗,还有今日出房间前那一大堆规矩,南净雪有些担忧。
「若无规矩如何成方圆?你只要乖乖听话,那些家规影响不到你。」他知道府里的家规严格到几近不通情理,可是他对她的乖巧很是放心,不怕她会触犯。
「那相公你要保护我喔!」她如秋水般的明眸中,闪着依恋的光芒。
对於她如临大敌的态度,他不以为然地一笑。「相公绝对会保护你,如果我办不到,就罚我变成一个穷人好了!」
瞧她对他毫不掩饰的崇拜,宣青尘望着她出水芙蓉似的娇容,突然心神一动,由怀里拿出一支玉簪,插在她头上。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宣家名正言顺的媳妇了,这是我娘的遗物,要传给未来宣家的女主人,你可要好好保管。」他语带深意地道。
南净雪一阵感动,举手摸了摸头上的玉簪,正色回道:「好!那我也会努力做好宣家的媳妇,不会拖相公後腿的。如果我办不到,就罚我变成一个笨蛋好了!」
夫妻两人依偎着走向了宣府深处,也走向了彼此的未来,却不知道今日的一句戏言,之後却成为一场改变两人一生的风暴……
第1章
一年後,宣家大院。
南净雪觉得她始终无法习惯这府里严肃凝重的气息,宣家的所有家规,条条框框的把她困在了这一方天地,她时常觉得透不过气,只有在看见宣青尘的时候才会感到放松。
如她今日想把辛辛苦苦酿了一整年的青梅酒献给丈夫喝,她小心翼翼的取了一小坛,交给丈夫的侍卫请其转交,想不到那名侍卫丝毫不给面子,直言少爷吃的所有食物都必须由宣府的厨房处理,专人试过味道後,才能献给主人。
南净雪很是无奈,只得又把酒拎到厨房,想循家规让自家的相公喝到酒。想不到那厨娘接到酒後一脸鄙夷,几乎都要让她怀疑,她所献给相公的并不是酒,而是脏水了。
「自己酿的?里头加了什麽?真能喝吗?」厨娘皱眉,虽收下了酒,嘴里却嘟嘟囔囔,「简直是找麻烦!到时少爷若喝了这来路不明的酒,害了病,难道我们厨房还得担这责任?身为少奶奶,连一点少奶奶的作派都没有,只会来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说着说着,厨娘便回到厨房,也不再理会前来献酒的南净雪。
她无奈地离开了厨房,都还没转出内院,她的丫鬟杏儿已急急忙忙跟了上来,脸上气愤地道:「少奶奶,你走得太早了呀!你知道吗,那厨娘居然把你酿的酒给倒了!那可是用数十种珍贵草药以及春日最初的一批青梅,酿了整整一年的美酒啊!」
南净雪听了相当无奈,但仔细一想,她竟连一点制衡那厨娘的方法都没有,毕竟厨娘也是遵守着宣府的家规,反倒是她这个少奶奶想图个方便,若把这事揭开来,届时受罚的人必定是她。
「杏儿,没关系的,那酒也不只一坛,我等见到相公,直接拿给他就是了。」她轻叹了口气,安慰着小婢女。
杏儿并不是自小就在宣府帮佣,而是在南净雪成亲後,宣青尘由外头聘来照顾她的人。杏儿出身不好,母亲是青楼女子,所以她从小就被人瞧不起,前来宣家大院当婢女也是走投无路,因为青楼的嬷嬷想将她推入火坑。原本南净雪管不到选奴的事,但无意间看到了瘦弱可怜的杏儿,便向宣青尘央求要了她,因此杏儿才能进到宣家大院,有了庇护。
杏儿的个性,相对於南净雪而言,算是强势多了,对於宣府不合理的规定也相当嗤之以鼻,可也只敢在私下喳呼。「少奶奶,你人太好了,有时也要强硬一点,否则这府里的下人每个都骑到你头上了!」
杏儿说的是事实,然而她对此也只能苦笑以对。「你觉得我还能做什麽呢?宣府的奴仆都是按家规办事,我说的话能对谁有效?」
杏儿一时哑然,她有心相劝,但若南净雪真照着去做,恐怕也不会有人理她,毕竟现在府里掌权的是姬冰,姬冰可是视南净雪为眼中钉。
主仆两人无能为力地转回房中,经过书房前的小广场时,却见到方才拒绝替南净雪送酒的那名侍卫,裸着上身跪在地上,而冷面的老总管则领着两名壮丁,正拿着鞭子狠狠地在他身上抽着。
瞧那一身的血痕及侍卫因痛苦而显得狰狞的脸,这残酷的场面令南净雪倒抽了口气,连忙上前阻止。「总管,发生什麽事了?为什麽要鞭打他呢?」
老总管面无表情地回道:「他刚才替少奶奶传递了要送酒给少爷的消息,府里的规定是少爷在公忙时,不准有私事打扰,否则鞭罚五十。」
她难以置信地摇头。「这罚得太重了!他不过替我转达了一句话,相公最後也没有喝到我的酒啊!」
「只要犯错就得受罚。」老总管相当坚持。
「这不变成是我害了他吗!」南净雪忍不住站到侍卫及老总管之间。「不行,我不能看你们因为我的关系而责罚他,何况这一点都不合理……」
「少奶奶,注意你的言辞,你是我们宣家的人,难道还敢质疑宣家的家规?」老总管盛气凌人,锐目直勾勾地瞪着南净雪。
她突然想起方才杏儿劝她的话,便鼓起勇气说道:「我身为宣府少奶奶,连要保一个下人都不可以吗?」
「阻挠家规执行者,鞭罚一百,少奶奶难道也想吃鞭子吗?」老总管仍是阴沉着一张脸,丝毫不为所动。在这府里,管事的可不是南净雪,而是姬冰!
居然连她都受了威胁,南净雪难过地发现,自己在府里根本一点地位也没有,顿时为难地想走也不愿、想留也不能。
杏儿却在此时跳了出来,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少奶奶,要救这个人,等晚上见到少爷时再……」
老总管突然轻哼一声。「施以阴谋诡计欲逃避责罚,再加鞭罚一百!这下共一百五十鞭了,来啊!行刑。」
说完,狠狠的一鞭又突然落下,那名受罚的侍卫闷哼一声,咬牙不敢叫出,因为若是哀嚎一声,那可是又要多罚一鞭子。
他蓦然看向了南净雪,目光中没有感激,只有厌恶与愤怒。「少奶奶,属下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难道你想看属下被打死吗?」
啪!啪!啪!又是十数鞭,打得那名侍卫皮开肉绽。
南净雪摀着嘴不让自己叫出,那一道道的鞭笞虽然没有打在她的身上,却在她心中留下了痕迹。
她知道府里律下甚严,却因为被宣青尘保护得好好的,以为下人犯错顶多喝斥几句。她不知道事实竟是如此的残酷,这样轻贱一个人的尊严及肉体,简直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不行,我一定要告诉相公,这种残忍的家规一定要修正,否则偌大的宣府,未免太没人性。」南净雪下定了决心,她不想再看到这般可怕的事一再的在她眼前发生。
杏儿眼睁睁地看着南净雪就要冲进书房里,连忙硬生生将其拉走。虽然她心里也赞成少奶奶说的话,但形势比人强,她相信南净雪若是硬来,那冷面老总管肯定敢不讲情面的施以鞭罚。
届时宣青尘会不会站在南净雪这边,支持南净雪的想法,杏儿回想了一下那个商场上同样面冷心狠的少爷,不由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
因为,她居然不能肯定这个答案……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宣青尘一脸疲惫地推开房门,慢慢往床边踱去。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回房睡过了。这阵子正在进皇粮,从全国各地收来的粮食还需经过筛选分类,最佳的那一批要送进皇宫,而这一送就要先送一季,直到下一季粮食产出,宣家粮行又会陷入新一轮的忙碌之中。
宣青尘其实仍没有忙完,他却抛下了工作,回到房间里。直到他来到床边,看到床上那娇小的人影,眉间的深壑终是平缓了一点。
虽然碍於宣府的家规,他与妻子无法时时刻刻腻在一起,但这并不阻碍他对南净雪的想念。她那甜美的笑容,缠绕在他的脑海;她依恋的眼光,满足了他的自尊;她香馥馥的柔软身子,更是刺激着他的感官。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对自家小妻子的迷恋,因为他面对外人时,无论对谁始终都是一副严肃冷漠的模样。这几天忍耐了这麽久,他还是忍不住来看看她。
轻轻的在床沿坐下,大手抚上她秀美的脸庞,床上的南净雪像猫儿似的在他的手掌心蹭了蹭,最後迷迷糊糊地睁开了水眸。
「相公!」南净雪甜笑着搂住他的脖子,似乎认为自己作着美梦呢!
宣青尘抿唇一笑,顺势弯身下去给了她一个吻,接着大手便开始不老实起来,探入她薄薄的衣裳之中,探索她最敏感的地带,惹得她娇躯轻颤。
「我不是在作梦吗?」南净雪终於清醒了些,确定她的亲亲相公真的出现在眼前,正不害臊地吃着她的豆腐呢!她等了好久才有这个机会和他见面,能够说上几句话,才不想这麽快就被他征服。
「相公你听我说……」南净雪努力想把话说清楚,但身体上传来的快感,让她很快沉沦其中,配合起宣青尘的需索。
「净雪,这时候话不要这麽多……」他剥下了她的衣服,在她玉体上印下了激情的痕迹。
她嘤咛着,在他的爱抚之中不可自拔,顺着他的吻、他的手,她觉得自己飘上了云端,与他的肌肤之亲如同一道魔咒,引诱着她什麽都别管,只要与他一同共赴云雨。
但是,难得他有空陪她,她有重要的事要先和他说,否则错过了这次,下次见面时,又不知道是什麽时候。
於是她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将他推开一些,接着抓起棉被把自己一卷,喘息犹未停歇,脸色红艳艳地横飞了宣青尘一记媚眼,才不依地道:「相公,我要说的事情很重要,你先听我说嘛……」
宣青尘难得见她如此坚持,居然拂了他的意愿,便硬是压抑着自己的慾望,停了下来,只不过脸色自然不太好。「说。」
她看他好像不太高兴,心忖自己似乎做了傻事,但憋着不说的话,她心里又难过,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相公,我觉得宣府的家规似乎有些太过严格了……」
「你在这个时候跟我说宣府的家规?」他尽量不表现出心中的不悦。以现在的情况来说,他倒是觉得宣府的家规太松了,少奶奶居然可以让少爷忍到快要爆炸!
「对,那个,你的侍卫前些日子被老总管鞭刑——?」她想替那位侍卫说情,却被他打断。
「那件事我知道,总管的处罚没有不对。」宣青尘似乎知道她想说什麽了,迳自独断地道:「那名侍卫的受罚与你有关,或许你心存愧疚,不过家规就是家规,若是随意纵容或放宽,以後如何服众?」
「但太过不通情理,就成了严刑峻罚,不是更容易引起反弹?」
「我自小就是在这样的规范里长大,不也活得堂堂正正?你只是不习惯府里的生活,久了你就习惯了。」宣青尘摇了摇头,认为她就是没事找事,或许她觉得自己在他心中有些地位,就想胡乱提要求,却没想过这些要求适不适合。
这个理解让他不太高兴,他心目中的她应该是纯真无邪的,恃宠而骄这种事不该发生在她身上。
「相公,罚到一个人重伤,比衙门的刑罚还重,这样真的好吗?」
「你无须再说了。」听她一再於此事上纠缠,宣青尘原本高涨的慾望突然熄灭了许多,索性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相公,你生气了吗?」南净雪吓得也跟着坐直身子,被子滑下一角,春光乍泄,但她顾不了这些,只是急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替那些犯错的人求情,是因为只犯一点点小错就动辄施以重刑,太残酷了……」
她这副姿态彷佛刻意在引诱他似的,更像是想仗着自己的优势说服他,因为他确实喜欢她的身体。如果她要求的只是一些小事,他肯定会答应她,然後顺势享受自己身为丈夫的权利,但她提起的可是会动摇整个宣家的事,这可容不得她任性。
因为有了成见,宣青尘冷眼看着她极富诱惑力的香肩玉肌,表情却越发沉凝,最後淡淡说道:「这些事你不用管,府里的事,自有姨娘处理。」
说完,他便迈出了房门,决定回到书房度过这个漫漫长夜。
被丢下的南净雪只能静静地看着他离开房间,突然觉得一阵冷风袭来,才发现自己几近赤裸的被他留在了晚风中,而他离开时那冷淡的反应,却比身体上的冰冷,更令她胆寒。
他真的很生气,气到不想理她了吗?
南净雪不安地等了几天,宣青尘却没有再回房,碍於宣府的家规,她不能主动打扰忙碌的少爷,所以她只能等……等到自己再也受不了。
这还算夫妻吗?见面的时间少得可怜,宣家粮行的客人见宣青尘的次数都还比她多,且她在府里的地位甚至连下人都不如,连开口想阻止总管教训一个下人都办不到。
她悲哀的发现,她无能为力改变什麽,连想多说一句话都会遭到丈夫冷落。
只是性格温顺良善的南净雪并不因此多抱怨什麽,既然宣青尘不喜欢她过问府里的事,那她不过问就是了。可她这般深刻的反省,也总该传递给他让他知道,否则他一直生她的气怎麽行?
「杏儿,相公好像恼我了,怎麽办呢?」南净雪可爱的脸庞都皱了起来,看起来无辜至极。
杏儿原就鬼主意一堆,那机灵的眼儿一转,突然一亮。「啊!既然走正规的方法不成,那我们偷偷来不就行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是好主意,杏儿连忙献计。「今天下午少爷应该会在书房,我知道花园的树丛里有小路可以通到书房的窗边,少奶奶你只要偷偷潜过去见到少爷就好,少爷应该会帮少奶奶掩饰,不会让少奶奶受到责罚的!」
南净雪听得连连点头,还小心翼翼地由柜子里取出一小瓶她藏了很久的好酒。「我还可以偷偷把酒拿去给相公品嚐,让他消消气。」
主仆两人傻乎乎地自以为想了个好主意,於是觑准了时间,由杏儿去缠住书房外的侍卫,南净雪则是拿着一瓶酒,悄悄地由花园的树丛里钻进去。
不久後,她灰头土脸地由树丛里冒出头来,赫然发现自己恰好就在书房的窗边,而窗旁就是宣青尘的书案,心里一喜,就要冒出头来和自家相公打招呼,想不到她才刚站直身子,就发现他的书案前站着另一个人,急忙又弯下身来,摀住自己的嘴。
好险啊!差点被发现了!南净雪睁大了眼,心仍扑通扑通直跳着。方才除了书案前的宣青尘,她居然看到姨娘姬冰也站在那儿,正说着些什麽,如果不是她动作快,说不定就被发现了。
她偷偷跑来找相公,是相信他会替她掩盖一二,帮她躲过家规的责罚,但如果是被姬冰逮个正着,那她恐怕不死也剩半条命。
南净雪犹豫着是不是要打退堂鼓,却不巧听到里头姬冰的声音传出——?
「……青尘,你也成亲一年了,那南氏的肚子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对我们宣府是很不利的消息,说不定会成为他人议论的话题。」姬冰的声音十分尖锐,透着几许咄咄逼人的味道。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何须与外人交代?」宣青尘知道,虽然他与南净雪成亲已一年,但事实上同房的时间并不多,很多时候两人都被家规隔开得老远,不得相会,所以她要怀上孩子并不容易。
若就这样把宣家无後的罪怪在她身上,确实对她不太公平,所以他淡淡的一句话顶了回去,把问题内化成夫妻之间的私密,不足与外人道。
南净雪在外头听到姬冰的话,心里一沉,小脸透出了几丝难过。在宣府里,有很多事是她无能为力的,尤其是生孩子这种事,她除了要突破宣府的重重家规,还要看老天爷的心情啊!
她已经尽力乖巧的做好一个少奶奶,如今看来依旧得不到认同啊……
可是姬冰的目的可不只是来嚼舌根,只听到她慢条斯理地驳道:「宣府无後是很严重的事,会影响外头的人对我们宣府家业的信心,也会让府里人心惶惶,相信你也希望咱们宣家粮行能够代代传承下去吧?
「所以关於这件事,姨娘有个解决的好办法。」姬冰终於说出了她的目的。「我的侄女姬秀月,年方二八,生得是年轻貌美,又有才名。我想让她来府里住几天,和你联络联络感情,之後我们就可以准备迎娶平妻的事……」
「等一下。」宣青尘冷然看着姬冰,「姨娘,这是我的婚姻大事,爹都不能替我做主,你便要越俎代庖了吗?」
南净雪听得一手握紧拳头,在心里直嚷叫着,对,相公,千万不能妥协!
姬冰却不松口,反而很有信心地道:「南家那丫头出身贫寒、教养低下,她的条件让我们宣府蒙羞,相信你出去谈生意时,南净雪的背景根本拿不上台面来说嘴,也对你没有任何帮助,对吧?」
宣青尘无语,因为姬冰说的的确是事实,而他沉默的反应,让窗外的南净雪表情一黯,心头微微痛了起来。
瞧他似乎默认了,姬冰又道:「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宣府想。南净雪无後,没有以七出之名休了她已经是我们宣府的恩德了,秀月若是过门,我们姬家可是名门望族,秀月又识大体,对宣家的事业绝对是如虎添翼,所以我打算下个月就安排秀月住进府里。」
宣青尘冷冷地看着姬冰,他知道姬冰不是来找他商量,而是来「通知」他她的决定。姬冰硬要往府里塞一个人进来,内务的权柄在她手里,她想塞谁就塞谁,不过要不要接受,就是他的自由了,这可不是她几句话就能左右的。所以他不置可否,随便姬冰去摆弄,但他仍不忘警告似地交代,「那姬秀月是姨娘的亲人,便由姨娘安排,只是今日的对话,以及姬秀月来的目的,切莫传出去,我不想在府里听到任何风言风语。」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希望谣言影响到南净雪,在这件事情上,她是无辜的,反正他也不准备接受姬秀月,就让姬冰白忙一场,到时她自会知难而退。
可是外头的南净雪却不是这麽想的。她听到宣青尘没有拒绝姬冰的提议,心中一紧,一个不小心,手中的酒瓶居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发出响亮的声音。
书房里的人顿时住口,来到窗口朝外一看,恰好与眼神慌乱的南净雪目光相对。
先不论南净雪有没有听到什麽,姬冰看这是个好机会,便先声夺人道:「南净雪,这里是书房重地,你躲在这里做什麽?是否要窃听宣府的机密?你有什麽企图?哼!来人啊……」
「住口!」宣青尘怒喝一声打断了姬冰,幸好还没惊动外头的侍卫。对於这女人险恶的用心,他目光冰冷地瞪了她一眼。「净雪的事我来处理。」
「可是她在这里鬼鬼祟祟,便是犯了家规……」姬冰看南净雪就是不顺眼,兼之为了自家侄女长远的未来,她当然要好好找南净雪的麻烦。
「姨娘,你要知道,我随时可以用府中存有粮行的机密为由,拒绝任何外来人入府。」宣青尘话中也隐藏着威胁。
若是这样,姬秀月要入府的事可就落空了,姬冰没有那麽笨,断了自己的路,於是她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对着窗外的南净雪说道:「今日之事既有青尘作保,我便当作没看到,不过你最好不要有下一次!」说完,姬冰转头便离开了书房,至於身後那对小夫妻会产生什麽样的龃龉,她可不在乎。
「你……」宣青尘凝视着南净雪,欲言又止。
南净雪在他开口斥责前,急忙解释道:「我、我只是想拿酒给相公嚐嚐,我酿了很多,但府里不让我给相公喝……我以为相公生我的气,我不想相公一直气我……我、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没有听到什麽重要的秘密……就算有,我也可以全部忘记,真的……」
宣青尘瞧她解释得面红耳赤,语无伦次,眼眶都泛红了,小嘴儿紧咬着,足见她心中有多麽紧张,多怕他会因此对她心生嫌隙。
她瞧他一直不说话,越发害怕,可越怕,脑子里的东西就越挤成一团,更不知道要怎麽说,最後,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怯懦的、可怜的话,「其实,其实就是……我想相公了,才会偷偷来找你……」
他再怎麽坚硬的心,听到这句话都为之柔软了一半,更不用说南净雪对他的影响力原本就大。
在他的保护下,他的小娇妻根本不需要烦恼任何事情,只要乖乖的等他回房就好。可今日与姬冰的对话被南净雪听到,如果她真的对姬冰的指控感到内疚或不安,也只能算是她的一场无妄之灾,毕竟他压根不把姬冰的话语与安排当成一回事,只是懒得管那麽多才放任她去摆弄。
这麽一想,宣青尘原本对南净雪生的气,倒是消了大半,他的小妻子仍然这麽惹人心怜,先前冷落了她这麽久,也够她受的了。
南净雪低着头,惶惶不安的等着宣青尘的责罚,想不到他只是把大手伸出窗口,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语气温和地道:「你呀!我几次破坏府里的规矩,都是为了你这小顽皮!」
确实,除了今日强逼姬冰妥协,让南净雪能混过偷听的责罚之外,他也为她掩饰过不少她初入府时无知所犯的错,甚至为她做过最大的反抗,便是向宣威争取要娶她为妻那次。
那一回,父子两人在大厅内吵得几乎要把桌子给掀了,是後来宣威发现事情再吵下去会无法收拾,才关上门来隔绝一切探听。最後,还是宣青尘以宣威也纳了妻妹姬冰,同样不合家规为由,要求父亲若不让他娶南净雪,那麽宣威就得休了姬冰,最後宣威才妥协让南净雪进门。
这般协议自然不会为外人所知,不过身为宣威妾室的姬冰却略知一二,才会对南净雪如此反弹,处处针对她。要不是宣青尘一再保护,他自己也恪守家规做得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把柄,南净雪早就被打得要死不活丢出宣府了。
不过宣青尘从来不让南净雪知道这些,在他心中,他的小妻子只要活在她自己单纯的世界里,过得开心就好。看着她那无辜的神情,想想她毫无所觉的被自己保护着,他一阵手痒,揉完她的小脑袋後又捏了下她的脸蛋。「今日的事你忘了吧,为夫会处理,以後别再偷偷摸摸的,我可保不了你太多次。」
南净雪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泪水模糊了她的眼,最後终是忍不住澎湃涌出的情潮,朝他扑了过去,双手欲抱上他的脖子,差点整个人撞上窗口。
宣青尘急忙抵住她的肩,怕她撞疼了,不过看到她一脸被拒绝後的受伤表情,他再也顾不得森严的家规,探出了上半身,将她整个人抱进来。
她低呼一声,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她抬起头一看,赫然看到他向她挑了挑眉,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
这种偷情似的刺激感,令她心花都开了,她在他的唇上吻了一记,轻笑一声,将螓首埋入了他的怀里。
「最近真是冷落你了,这麽大胆的动作你居然做得出来。」他带着笑摇了摇头。「明日我要出一趟远门,你入门後似乎还没有出过府,这趟就带你去吧!」
她喜悦地点了点头,望着他的眼波流转,宣青尘心头一动,顺势用肩头将窗户关上,取下了她头顶的玉簪,让她一头长发柔顺地披泄而下,抱着她往书房旁的小寝室行去。
这时候去他的家规!去他的责罚!接下来夫妻之间的亲密,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第2章
奇山县位於京城北方,搭马车约需两天路程,县内便如其名,奇山环绕,景色特出。这县内的山之所以被称为奇,是因每座山都各有姿态,有的高耸入云,有的低矮似斗,也有的山棱圆圆的像颗馒头,或是山头尖锐得如同枪矛。这些山将整个县城包围,只要站在县城中央转那麽一圈,入目的各式奇山便足以令人眼花撩乱,叹为观止。
所以当鲜少出门的南净雪来到这个地方,便立刻被这里的美景迷住了,尤其她望着最高的那座山,山峰接云处还覆盖着白雪,好像替大山戴了顶帽子一样,让她几乎要惊叫起来。
「相公、相公,那是雪吗?」她指着远方山顶,水眸亮晶晶的,另一手轻扯着宣青尘的袖子,像是恨不得把她看到美景的感想,一股脑的全告诉他。
生活在南方的她没有见过雪,在她心中,宣青尘行商在外,自然博学多闻,所以什麽事问她相公就没错!
她这般依恋崇拜的态度,很是满足了他的男性自尊,於是他淡然一笑,娓娓解释道:「没错,那就是雪。山上不比平地,要冷得多,所以顶峰下雪是常有的事,尤其奇山县的这座山,是南方十六州县里最高的一座,更是常年积雪。」
「那相公你可以带我去看雪吗?」南净雪期盼地望着他,双手更是搂住他的手臂,像只黏人的猫儿。「我的名字里有个雪,却从来没有看过雪,我连在梦里都想看看,真正的雪是不是如同书里形容的那麽洁白无垢、冰冻彻骨。」
他享受着娇妻的撒娇,难怪古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相信南净雪的城府还没有深到对他施美人计,但就是这种天然的娇憨,让他拒绝不了她的要求。於是他不假思索地回道:「没问题!待我有空,便带你到北方的高原上赏雪,那可是白皑皑的一片,美不胜收,一定会让你留连忘返。」
「谢谢相公,你对我真好!」她娇笑着把脸蛋贴在他的手臂上,几乎要和他黏在一起了。难得有机会与相公如此亲近,她好喜欢这种亲密的感觉,在她心中,这样才像夫妻嘛!
然而好景不常,鸳鸯再恩爱,总有支棒子会从中作梗。赶路前往奇山县的这两天,同车的还有宣青尘的护卫古风,他是姬冰派来保护少爷的,属於坚定的古板派,死守着宣府那些不合理的家规,所以一下马车,他见南净雪紧贴着宣青尘,怎麽看怎麽不顺眼,便清咳了两声,死板地对着夫妻俩说道:「夫人,注重你的仪态,我们宣家的女主人在外必须端庄娴雅,你这样贴着少爷,成何体统?」
南净雪缩着脖子吐了吐香舌,不舍地放开了宣青尘的手。
宣青尘也希望娇妻继续这麽腻着他,但不想她去挑战宣府的家规,免得古风回府向姬冰如实禀报,她可是要受罚的。
於是夫妻俩相敬如宾地分了开来,宣青尘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左後方是古风,南净雪则带着杏儿跟在他右後方,彼此中间还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一行四人就这样好像陌生人一般的前进。
这回来奇山县,是特地来买酒的。奇山县因为高山多,水质清甜,酿出来的酒远近驰名。宣青尘因为接下来还要继续往西北方去拜访满来客栈的东家王霸天,听说王霸天嗜酒如命,这奇山县的酒,便是宣青尘特地选的上门礼。
话说王霸天的满来客栈近来势头火红,在京城及附近几个大县都开了分店,宣青尘看到了有利可图,遂向王家投了拜帖,如果谈得好,满来客栈能用宣家粮行的食材,那可是一笔大生意,所以上门的礼物可不能含糊。
四人来到黄池酒铺门前,酒铺的生意不错,来客络绎不绝,大多是拎着酒壶前来打酒,隔壁恰好是满来客栈的一家分号,时常可以看到酒铺的人送酒进去,两家店相映成趣。
宣青尘虽然一看就知是外来客,但其相貌堂堂、衣着不凡,酒铺里的掌柜眼尖地看到了他们,很快便主动走出来招呼。
「客官买酒吗?咱们家的黄池酒是方圆百里内最有名的,客官可要品嚐看看?」
宣青尘点了点头。「奇山县以黄池酒闻名,自然是要嚐的。」
掌柜迅速命跑堂小二倒了一小杯酒,递给宣青尘。
他接过,轻啜了一口,不由眼睛一亮。「好酒!」入口清冽甘美,不愧是远近驰名的美酒。
然而站在宣青尘身後的南净雪却是鼻头皱了皱,深吸口气闻了一下酒的香气,最後居然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相公!」她上前一步,偷瞄了一眼古风後,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喝喝看吗?」
「你也好此道?」他微一挑眉,倒不知道自己的娇妻是个小酒鬼啊!
「你知道我自己也酿酒,难得遇到佳酿,总会想嚐一下,倒不是贪杯。」她解释着。
他不置可否地将酒杯递给她。
她将酒杯先凑近鼻子闻了闻,还用手指沾了杯缘的酒,感受一下酒水的质地,最後才小小喝了一口,感受那酒在喉头的滋味,最後,她将酒杯交还给店家,却把宣青尘拉到了外面店家看不到的转角,不顾古风那制止的表情,急忙低声说道:「相公,那酒不够好,别买!」
宣青尘皱起眉。「不够好?我倒觉得不错。」
「我说真的,那酿酒的水虽好,但用的谷子不够熟,麴也差了一点,我可以证明的……」南净雪解释着,但显然没什麽说服力。
此时古风终於受不了,插口说道:「少奶奶,宣家的女人不许插手男人的事——?」
宣青尘突然伸出手止住古风接下来的话。「古风,你去方才的酒铺打一壶黄池酒。」
古风虽是护卫,不好离开主子身边,但主子的命令还是要听,於是他警告地看了南净雪及杏儿一眼,才领命前去买酒。
这时候南净雪急了,几乎要跺起脚来。「相公你怎麽买了呢?那酒因为大量制造,或许忽略了一开始酿造的精细手法,我不相信那样的酒算是好酒。」
「我没有不相信你。」他淡然一笑,「古风走了,你可以证明了。」
她美目一睁,露出惊喜之意,赫然明白自家相公是在为她支开那个碍事鬼呢!她连忙叫杏儿从其手中的篮子里取出一小壶酒,递到宣青尘面前。
「相公,这是我亲酿的酒,你喝喝看就知道了。」说到这个,她就一脸无奈又气苦。「我早就想给相公喝了,但府里的厨娘就是不帮我送,上回躲在书房外便是要拿酒给你,结果也给摔了。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和相公独处,我特地叫杏儿偷偷带来,终於派上了用场!」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将酒接了过来。事实上他对她酿的酒没有任何期待,他不是没买过南家的酒,滋味平淡,完全不会让人想买第二次。
然而看她兴致勃勃,他心忖待会儿喝一口赞美她一声就罢了,反正他已经让古风去买黄池酒……
其实他不知道他买的那些酒,是南净雪的伯父又掺水稀释的,为了降低成本,自然破坏了酒的风味。
心思转动的同时,宣青尘已将瓶就口,准备喝下,但那窜入鼻间的香气,饱含着一种甘美的芬芳,让他还没喝,又忍不住再吸了口气,之後,他根本是迫不及待地举瓶喝了一口,那入喉的温润醇厚,充实了他整个口腔,沁人心脾,令人陶醉,比起方才喝的黄池酒,胜上不只一筹。
「这……是你酿的?」他大为震惊,不知自己的小娘子还有这等手艺,这无疑是挖到宝了。
「是啊,酿了一年多呢!是咱们成亲的前一天,我亲手封坛的,我还带了好几瓶呢!怎麽样,好喝吧!」南净雪看不出他的表情究竟是喜不喜欢,但她对自己的手艺有着绝对的信心。
「我确实是小看你了。」他微微点头,欣赏之情表露无遗。「你酿的酒,光是香气就不知胜过那黄池酒多少。」
「我就说嘛!」她被他赞得喜孜孜,不禁得意了起来。「那黄池酒名不符实,相公千万别被骗了……」
两人交谈之间,蓦地一道沙哑老迈的声音插了进来,令夫妻俩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
「知音!知音!老道早说那黄池酒仗着先人遗泽留下美名,事实上已是粗酿劣酒,不堪入口。平时这麽说,还被人批评,今日终於听到了个小姑娘说出实话!」一名身着灰色道士服的老头,白眉长须似乎有些仙风道骨,手上还拄着一根竹杖,上面挂写着「悬壶济世」的布条,缓缓地朝他们走来。
那老道来到两人身前,也不罗唆,竟是毫不客气地指着宣青尘手上的酒瓶。「这酒一打开便是芳香四溢,让老道我的酒虫都发作了起来。小姑娘,你说这酒是你酿的,老道用丹药一颗,换你一壶美酒可否?」说完,他反手翻出一颗龙眼大的药丸,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什麽作用,就这麽拿到了南净雪眼前。
这老头来得突兀,又一副江湖术士的扮相,显然就是来骗酒喝的,他那药丸吃下去说不定不死也只剩半条命。可是不知为什麽,南净雪却觉得这老头给她一种很好亲近的感觉,就像自家长辈一般,并没有任何嫌恶。
反而是宣青尘,提防地将她往身後一拉。「老道士,我对你的药丸没兴趣。」
「老道这忘忧丹可是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服下去可令人忘却所有烦恼的事,回到最纯粹的状态。小姑娘,老道告诉你,这是你的机缘啊,错过了可就没下一次……」这老道一脸馋样的直望着酒瓶,口中却还不忘卖关子。
「不,我们不需要——?」
宣青尘才开口拒绝,南净雪却难得地忤逆了他的意思,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反正酒还有很多瓶,就送给道长一瓶吧!」说完,不待宣青尘反对,她由杏儿的篮子里又拿出一个瓶子,直接给了老道。
那老道也很乾脆地将丹药扔给了她,脸上的笑容却是贼兮兮的。「小姑娘,你总有一天会需要这颗忘忧丹的,它会带你迈向幸福。」说完,老道慢慢走远了,直到消失在街口。
「净雪,你——?」
宣青尘沉下脸,正要责备她,却见她一脸无辜的样子,告饶地说道:「相公,我也知道那老道很可能是骗人的,不过他好像很穷很可怜,就送他一瓶酒应该无妨,相公你不是那麽小气的人吧?」
明知道她在装可怜,他却生不起气来。「算了,给了就给了,只是你可别乱吃来历不明的药。」
「我当然不会乱吃。」她应该把手上的忘忧丹给扔了,但一种奇怪的直觉让她鬼使神差地将丹药收了起来,向宣青尘撒娇。「这忘忧丹能让人忘却烦恼,只要相公一直疼爱我、保护我,我哪里需要这种丹药呢……」
数日後,宣青尘带着南净雪及古风、杏儿两名下人来到了王氏大院。这王霸天或许有些故意,那王氏大院由院外就看得出里头的富丽堂皇,有些屋檐下的剪边居然贴上了金箔,走近一看,主屋的建筑样式像是要挑战当权者一样,居然是单檐歇山顶,这可是只有官署可以使用的!
虽然还没入屋,宣青尘已可以判断一二,那王霸天必然是个相当有自信,且行事乖张之辈,不由加深了心中的提防。
还不待古风上前敲门,王氏大院的一名老者便前来应门,一见到宣青尘等人,便垂首拱手,礼数十足地道:「来人可是宣少主?我家家主已恭候多时。」
他点了点头,一行人随着老者往屋内行去,这一路雕梁画栋、假山怪石、奇花异草不待多说,无不奢侈华丽,宣青尘见多识广,自然不以为意,但南净雪就看得瞠目结舌,惊叹连连,幸好她还记得自己的身分,没大呼小叫让宣青尘丢了脸,反倒显出她的纯真可爱。
老者将宣青尘等人带到了一处大厅,厅内主位上坐着一名膀大腰圆,气势非凡的中年男子,待到宣青尘踏入,便迎了上来。
「宣少主久仰,吾人便是王霸天,自从接到宣家粮行的拜帖,叫我可是一阵好等啊!」王霸天笑吟吟地作了个揖,语气虽然客气,但言语中可没任何谦虚之意,果然如宣青尘所猜想,是个极为霸道之人。
宣青尘与王霸天寒暄了两句,但王霸天的目光却不时望向宣青尘後方的南净雪身上,一股夹杂着惊艳及渴望的神采,一闪而过。
南净雪原就生得娇美,而她装扮素雅,发上只有一支简单的玉簪,更突显了她那股纯净清秀的气质,彷佛湖中的亭亭白莲,让人心生好感,是王霸天那些娇艳的妻妾所远远不及的。
在众人落坐後,王霸天忍不住问道:「宣少主,这位是……」
宣青尘淡然一笑。「这是内人。」
虽然隐隐有着猜测,听到这个回答,王霸天仍在心中叹息。再瞥了一眼南净雪,发现佳人并没有随着宣青尘落坐,而且衣着也不是什麽华贵的样子,王霸天念头一动,心中顿时火热起来。
宣青尘唤来杏儿,将杏儿手上的篮子打开,里头摆着数个酒瓶,他缓缓说道:「听说王老板对酒一向颇有研究,在下特地带来这好酒……」
他的话突然被王霸天打断。「嘿嘿,宣少主这酒,不会是黄池酒吧?」
「王老板如何有此猜测?」宣青尘不动声色地问。
王霸天深沉一笑。「吾人嗜酒一事,也不是什麽秘闻,每个前来拜访我的,带来的礼物都是酒。而由京城要来我这王氏大院,奇山县是必经之地,那奇山县的黄池酒,我每年都要收到好几壶,摆得仓库都满了。
「大家要送酒之前怎麽不想想,我在奇山县开的满来客栈,用的就是黄池酒啊!唉,不过说来也令人叹息,那黄池酒在二十年前,的确也算是好酒,不过这几年换了後辈经营,那口味可就差多了……」话说到这里,他突然语声一顿,轻叫了一声。「啊!瞧我这话痨。若宣少主带来的真是黄池酒,那我可是太失礼了!」
古风站在宣青尘身後,脸色微变。
宣青尘眼底精光一闪,被这麽一说,如果他这次带来的真是黄池酒,那可就当真失礼了。由於这回是来谈生意的,王霸天这一番话像在打趣,事实上却是一种无形的叫阵,只要宣青尘的礼物送得不得宜,两人的对谈他马上就会落在下风。
明白了这一点,他不由对自家的小妻子兴起了些感激之意。她或许性子天真,什麽都不懂,但这帮夫的运势,还真不是普通的强啊!
於是宣青尘不疾不徐地对着王霸天道:「是不是黄池酒,王老板一嚐便知。」
王霸天浓眉一挑,想不到他百试百灵的奇招居然失效,没能让宣青尘马失前蹄,令他也暗自佩服起宣青尘的城府。当下他对篮子里的酒也好奇起来,命下人取来一瓶後,倒了一杯,光是那酒香,就先让他眼中精光大作。
「好!香味浓郁,倒真让我腹中酒虫大动了!」王霸天举杯一口饮尽,竟是一脸陶醉,口中啧啧有声,忍不住又倒了一杯喝下。「好酒!好酒!劲头恰到好处,温醇而不呛喉,浓郁又甘美,如此好酒,宣少主是在哪里买到的?说不得我也要去买个几坛收藏起来。」
果然王霸天嗜酒如命,宣青尘淡定地微笑着,因为这礼送得好,此时他已然占了上风。「可惜王老板恐怕买不到这好酒了!这酒是内人亲手所酿,平时也只有亲人至交才喝得到,今年足分的这几瓶,都拿来送给王老板你了。」
原来是她酿的!王霸天看向南净雪的目光更加的炽热,那赤裸裸的慾望几乎掩饰不住,终让他禁不住脱口道:「宣少主,吾人能不能和你提一个要求,如果宣少主可以答应,我们这门生意一切好说。」
「什麽要求?」虽然一下就进入了重点,但他却有种不妙的感觉,因为王霸天看南净雪的眼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你这名侍妾,」王霸天指着南净雪,「把她转让给我!」
宣青尘脸色一沉,要不是他修养好,怕不早就翻桌了。「她不是我的侍妾,而是我的正妻,恐怕王老板这要求要落空了。」
而原本只是来当个摆设,以为没什麽事的南净雪,听到王霸天的话,瞬间惨白了容颜,恨不得躲到宣青尘背後去,但宣青尘的回答,很快地安了她的心,也让她松了口气,勉强继续留在原地。
眼下气氛之尴尬,让王霸天知道自己恐怕犯了一个很蠢的错,方才色慾薰心,反而让自己在这桩生意上陷入很不利的境地。不过他这个人嚣张惯了,也不觉得此事得罪了宣青尘会如何,顶多以後买卖时多给对方一些利润就是了。於是王霸天故作无事,向宣青尘告罪一声,便把这事云淡风轻地带过了。
「那我们就谈谈正事吧!」王霸天收下了酒,命人送上一些茶点,虽是心存芥蒂,表面上却也相安无事地欲谈起日後合作的事情。
「如此甚好。」宣青尘冷笑一声,朝古风微微示意,让他把南净雪和杏儿带出去,口中却是说道:「内人此趟劳碌奔波也乏了,我让她先回客栈休息。」
王霸天此时却很是大气地道:「宣少主这就见外了,我这府邸虽比不上皇宫後院,但自认还是不俗的,要让人知道宣少主前来还得住客栈,我这脸面还要不要?我让下人整理一个房间,宣少主伉俪今日就给我一个面子,住在这里吧!」
宣青尘沉吟了一下,估计这生意一天也无法谈妥,而王霸天虽觊觎南净雪,但话都说开了,应该不会再发生什麽逾矩的事,便点头答应下来。
於是,王氏大院的下人便领着南净雪及杏儿前往内室,却没有人发现,古风把今日发生的事全放在心里,多看了南净雪两眼,心中有了计较。
隔日,南净雪起了一个大早,天才蒙蒙亮。而她身旁的宣青尘,因为昨日谈生意谈得很晚,倒是仍沉沉睡着。
她没有惊动自己的丈夫,反而很心疼他工作劳累,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连杏儿也不敢唤,轻手轻脚的打理好自己的衣冠容貌,用玉簪理好了秀发,悄悄地推门出去。
王霸天给了宣青尘一座小院歇息,昨日南净雪就十分惊叹这王氏大院的金碧辉煌,现在趁着这个机会,四处逛逛,看着看着出了小院,来到花园里,欣赏着这美轮美奂的花草造景以及精致不凡的假山流水。
就在她沉浸在晨光美景之中,一道粗鲁的声音却把这份惬意给打断。
「夫人好兴致,一早起来赏花啊?」王霸天突然出现,打量她的眼光就像要将她吞下去一般。
「王老板,你好。」南净雪本能的退了一步,直觉告诉她,别跟这个人太接近。「我……我只是觉得花园很漂亮,不知道打扰到了王老板,我这就回去。」
王霸天却是一个箭步挡在她面前,断了她回去的路,说话却越来越轻佻,「欸,夫人别走,没什麽打扰不打扰的,反而一大早能看到夫人这等绝色,我精神都好了起来呢!」
「王老板……请你自重些,我、我花园看完了,还是先走。」
南净雪害怕得直想逃,但王霸天就堵在花园入口,让她只能在心里着急。
这副娇娇怯怯的俏模样,直是挠得王霸天心痒痒的,更是不想放人了。「怕什麽呢?你都敢独自来这儿了,难道就没有存着一点其他心思,要独自来和我聊聊?」没见到她的婢女护卫,更没有看到宣青尘,让王霸天浮想联翩,替自己亲近她找个藉口。毕竟他昨天可是表明了对她有很大的兴趣,今天就看到她自己一个人站在他的地盘上,如何叫人不多想?
他这话已经语带轻侮了,南净雪急忙摇头,又急又气地跺脚回道:「我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来赏花,可能不小心走错地方了,你、你别胡说坏我清白!」
这里是他的地盘,虽说花园是个公开场合,王霸天不会真的将她拆吃入腹,不过吃点小豆腐,谅她这等胆子也不敢多说,於是他露出了狰狞的狼爪,伸手就要摸她。「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清白坏了?」
「走开!不要碰我!」南净雪惊叫喝阻,连连退後。
就在她已退无可退,王霸天也觉得自己就要得手的时候,宣青尘那略显冷漠的声音,却由花园入口传来。「王老板,阁下真是好兴致,一早便在花园里调戏在下的娘子?」看宣青尘阴沉的表情,就知道他气得不轻。
「相公!」南净雪看到宣青尘,眼眶瞬间泛红,越过王霸天,乳燕投林般地朝他扑了过去。
但宣青尘却没有让她抱住,而是不悦地以一手抵住她的肩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直视她的眼冷冷地道:「你这麽早,独自跑到这个地方做什麽?」
南净雪满腔委屈,他的质问彷佛对她有所误会,恐惧的泪水终於忍不住落下。「我昨天看到这花园好美,今天就想找机会来赏花……我绝对没有别的用意,也不知道王老板会在这里出现,还、还对我乱说话……」
对於自家小妻子的纯洁与天真,宣青尘是完全的相信,所以他并没有怀疑她什麽,口头上的质疑,也不过是想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他非常生气,以後再也不敢在陌生的地方乱跑。
有了她的回答,坐实了王霸天的劣行,宣青尘锐利的目光射向了他,「王老板,在下带着诚意而来,欲与你谈生意,想不到王老板竟觊觎内人,甚至趁着她赏花时出言不逊加以调戏,如此劣行,说不得王老板要给在下一个交代。」
「要什麽交代?反正又没发生什麽事。」王霸天丑事已经被发现,索性耍赖,反正在他的府邸里,又没有外人看到。
「看来王老板是没有诚意与在下做生意了。」宣青尘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语气更是讥诮地道:「如果同道中人都知道王老板是这麽做生意的,恐怕再没有人敢带妻子进你王家大宅,甚至是到你满来客栈了。」
这绝对是威胁!以宣青尘的地位及人脉,他说的话不会有人不信,届时王霸天的劣行一传出去,每个人对他的人品都会加以质疑,先不说一定会影响满来客栈的生意,日後与他交易,众人都会更加提防,甚至是缩手不前。
对於正在拓展版图的满来客栈而言,王霸天的声名狼藉,无疑是一大打击,如果宣青尘再落井下石,以宣家粮行在商场上的影响力,王家的事业一蹶不振都有可能。
「你敢说出去,你家小娘子的名誉也会跟着扫地!」王霸天忌惮了起来,不甘愿地退让一步。「若你把今日之事忘了,当作什麽都没发生,我们还可以好好做生意,昨日谈的价格,甚至可以再低一点……」
「你方才不是说,反正没有怎麽样?内人机警逃出了狼爪,对她的名声又有何损害?」反正话是人在说的,要从哪个角度切入,还不是宣青尘说了算?所以王霸天自恃的要挟,根本一点恫吓力都没有。
「至於你说的生意……你没这个机会了。」宣青尘冷哼了一声,根本不给他回话的机会。「就你这等人品,我不屑!」说完,他领着南净雪,後头跟着古风与杏儿,迳自步出了王氏大院,连一刻钟也不愿多留。与王霸天这种人渣做生意,简直降低了自己的人格,放弃这桩合作,他一点也不後悔!
王霸天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一张脸气得忽红忽白,却完全不敢对宣青尘出手,更无能为力将他留下来。
南净雪跟在宣青尘身边,方才原是又愧又气,但丈夫替她出了口气,甚至连生意都丢了,又让她感动莫名。「相公,如果不是我贪鲜,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南净雪哽咽着,低头向他忏悔。
瞧她那我见犹怜的风姿,宣青尘心头一动,多想将她搂入怀中爱怜,不过地点实在不对,加上他有心让她受点教训,对她的认错只是冷冷一瞥,连话都不回,甚至加快了脚步前行,居然像是连等都不想等她,状似气得不轻。
她泪掉得更厉害了,他从未对她如此,她都不知道他如何才会原谅她。原本快步想跟上,一旁的古风却是伸手一拦,用着前方宣青尘听不到的音量,阴沉沉地落下话,让南净雪的心直沉到了谷底。
「今日粮行与满来客栈的生意告吹,都是少奶奶的错,这件事我会如实回禀老爷及姬姨娘,少奶奶还是先担心家规的责罚吧。」
马车从王家直回京城,一路上,宣青尘都是面无表情不发一语,南净雪也因为古风的威胁,隐然觉得自己做错事了,可是古风和杏儿一路和他们同车,即便下车至客房过夜,宣青尘也让南净雪与杏儿一房,让她有心道歉却无法多说什麽。
直到终於回到了宣家大院,古风不需要随侍保护,杏儿也被南净雪支开,她终於有了和宣青尘独处的机会。
就在他欲前往大厅和父亲请安时,她身为媳妇自然要跟着,却没有像之前那样静静跟在他身後,而是一脸委屈的拉住了他。「相公……净雪知错了……你不要生净雪的气了……」她眼眶红红的,小嘴微抿,螓首半垂,看来可怜至极。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宣青尘停步,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确实,他故意不理会她,让她以为他发这麽大的脾气,就是为了让她好好记得教训——?没事别乱跑!
他不太熟识王霸天这个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当真对她做出什麽不可挽救的事,但光是他所看到及听到的,就足以令他怒火中烧,当下决定不与满来客栈合作。
她是他当真喜爱的女子,为了娶她,他第一次挑战了宣家森严的家规,好不容易得到了能与她厮守的结果,也很享受与她之间纯然不掺杂一丝利益的感情,所以他要狠狠的给她一个教训,让她记牢了别再做出让自己陷入危险的蠢事!
只是他毕竟也舍不得大声骂她,所以只能摆张包公脸吓吓她,如今看来似乎奏效了。
可是南净雪思考简单,哪里会知道他的思绪那麽复杂,又由於古风给她先入为主的想法,对於丈夫的询问,她怯怯地回道:「我知道是我害相公错失了一桩生意,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就不会和王霸天谈崩了……」
这回答显然不是宣青尘要的,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不过她担惊受怕了这麽多天,如今一开口如此哀怨,他一下子也心软了,便放缓了语气道:「王霸天这等人格,手段卑劣无耻,满来客栈这桩生意,我们宣家不做也罢!」
「所以你原谅我了吗?」她破涕为笑,亲热地抱住他的手,小脸贴在他的手臂上,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相公,我以後会好好做你的妻子,都听你的话,不会再扯你後腿的!」
「如果你做得到,我就谢天谢地了。」一句话,夫妻尽释前嫌,他终於不再板着脸,目光也温和起来。
她踮起脚偷亲了他一口,又喜孜孜地缩了回去。
宣青尘感受到了她瞬间转变的心境,乍悲乍喜简直跟个小女孩一样,不由点了点她的鼻头。「你有必要这麽高兴吗?」
「因为我突然想到,相公会这麽生气,是不是因为相公太在乎我了呢?想到相公这麽在意我,我就好开心啊!」南净雪说到这里,居然自己脸红了起来,双手放开他,直捧着自己的脸。「唉呀,好害羞!」
他差点没被她这副女儿家的作态给惹得笑了出来,不过他还要维持相公的尊严,只是神情古怪地摇了摇头,继续前进,但这一次他倒是没把她落在後头,也带上了她,准备先去向宣威请安。
两人进了大厅,宣威与姬冰坐在上首,似乎已等了他们夫妻一会儿,一旁的古风已先他们一步进来,垂手静立在宣威身後,一切与夫妻俩出府前似乎没什麽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姬冰身旁站着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当这名女子看到宣青尘时,很明显地美目一亮。
他不动声色,只是带着南净雪向宣威及姬冰行了一个礼,便要告退。
「等一下!」姬冰唤住他们,一反平日在南净雪面前的严肃,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青尘,来见见我的侄女秀月,姨娘和你说过的。」
姬冰满意地看着姬秀月落落大方地步到了宣青尘面前,微一敛衽,轻启檀口道:「见过青尘大哥。秀月久仰青尘大哥的声名,知青尘大哥将宣家粮行经营得有声有色,还拿下了皇室特许粮行,特地请姑姑引荐与你见面,希望青尘大哥不要嫌秀月鲁莽。」
「不敢。」宣青尘不冷不热地回了一礼,算是给姬冰交代。
「这位是嫂子吧?果然是水灵娇美,秀月见过嫂子。」姬秀月突然又转向了南净雪,微笑地点头示好。
她吓了一跳,方才一听到姬冰的介绍,她马上联想到这个姬秀月的到来,是要和她抢相公了,所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紧张害怕起来,想不到这个姬秀月突然转过来和她说话,由於她仍旧存有戒心,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麽反应。愣了一下,她才艰涩地回了一句,「你……你好。」
她不得体的反应,令宣威及姬冰眉头大皱,都摇起头来。
宣威身为一家之主,宣家又是家风极严,他自然在意未来当家主母该有的气度仪态,忍不住不悦地道:「净雪,你这是什麽态度,畏畏缩缩,面露怯色,简直难登大雅之堂!」
姬冰冷冷一笑,更添一把火道:「宣家未来的女主人可不是那麽好当的!要有胆识、有见识、行止得宜,更要能够帮助夫婿,我看你还是不够格!像我们秀月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又见过诸多大场面,更是京城里几个诗会的成员,认识许多文人雅士、达官权贵,净雪你可得多学学——?」
「够了!」宣青尘深知南净雪受了无妄之灾,因为父亲及姨娘原本就不喜欢她,所以迅速打断了姬冰的话。「姨娘,净雪并非显贵人家出身,如此比较并没有意义。」
「也是,小门小户的,难怪小家子气。」姬冰顺着宣青尘的话,又损了南净雪一句,不过她也不会笨到一直挑战他的底线,毕竟她的侄女还想着要入宣家门呢!「青尘啊,秀月要在咱们府里住几天,这几日就由你招待了。」
宣青尘眉头微皱。「我有生意上的事要忙,恐怕无法每日招待姬姑娘。」
「你要忙生意,就带着秀月一起好了。」姬冰这话,连宣威都不解地看向了她,她委婉地解释道:「秀月在诗会里也小有名气,结识了不少权贵名士,她的人脉说不定对青尘谈生意有帮助呢!」
宣威听得直点头。「原来如此,这样很好。青尘,秀月就让你照顾了,不如你现在就带她去府里花园里逛逛,认识一下环境。」
宣威也知道姬秀月是来做什麽的,对这个潜在的儿媳妇,他显然很满意,便直接点了鸳鸯谱。至於南净雪的反应,他连看都懒得看。
如果是姬冰开口,宣青尘还能挡回去,但是连宣威都这麽说了,他却是不好拒绝,反正他也清楚姬冰在打什麽主意,这个姬秀月讨得了爹欢心,却无法动摇南净雪在他心中的地位,眼下只要敷衍过去,时间拖得久了,长辈知道他无心於此,自然会放弃。
「既然如此,姬姑娘请。」宣青尘有礼地让开一步,一手作邀请状比向了屋外。
南净雪像是彻彻底底的被忽略了,一种即将失去宣青尘的恐惧,几乎要让她颤抖起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便硬着头皮在此时开口道:「爹、姨娘、相公,我……我陪你们一起去……」她嫁入宣家时,受到的待遇甚至还没有姬秀月的一半,别说让宣青尘带着逛花园了,她到现在被禁止进入的地方,都还多不胜数呢!
「你回房里去,没事不要出来,简直丢人现眼!」姬冰冷冷地打断她。
「我……我想和相公一起……」
南净雪还想替自己争取一点身为少奶奶的权利,但这回连宣威都看不下去,直喝斥道:「若是未来的家主一直被妻子黏着,还能做什麽大事?你不回房去好好检讨自己的浅薄狭隘,还想跟去做什麽?」
「我只是……」
「回房去吧,净雪。」这回,连宣青尘都说话了,但他却是因为看不下去妻子一再受这些莫须有的责备才开口。她这麽做,只会让长辈更加针对她,基於宣家的家规,他不好当面拂了长辈的面子,但叫她稍微回避,忍一时风平浪静,还是做得到的。
南净雪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麽,她相公真的要丢下她,和他以後可能的新欢去逛花园?那她算什麽?她不是才是宣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吗?
泪水蒙上了眼睛,让她看不清楚宣青尘的脸,她只知道,她的相公不站在她这一边,不再珍宠她了,是不是他还在生王霸天那件事的气?他真的讨厌她、嫌弃她了吗?
这厢正胡思乱想着,宣青尘瞧她那副梨花带雨的娇怯模样,这不是更让父亲及姨娘嫌恶了吗?叹了口气,又道:「我今晚会回房的。」
他这句保证,当下让南净雪的泪忍住不掉下来,她深吸了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回道:「那……那净雪就回房了,爹、姨娘,净雪告退。」
她垂下了头,默默的退出大厅,泪水在此时不听话的落在了胸前,但她没有抬起头,没有让任何人看到她的泪。
她只是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她要相信相公,绝不能让相公为难,她才答应他要好好做他的妻子,听他的话不会扯他後腿,所以他要她做的事,她一定不会反抗……
至於宣青尘,却是表情难解地看着南净雪的背影,直到姬秀月提醒似的唤了他,他才回过神来,眼底一抹深思闪过,若无其事地领她前往花园。
第3章
宣家大院的花园,虽然不比王家大宅那般华丽气派,但胜在古朴大气,高耸入云的松柏矗立於院墙之内,护卫着里头的小仙境,一道蜿蜒的河渠将花园分成两半,中有拱桥相连,一边有着气势磅礡的假山和精致的凉亭可供人休憩,另一方则种植着各色花草,如今正是盛开之时,将花园妆点得缤纷璀璨。
宣青尘与姬秀月如今便在这凉亭之内,下人送来糕点热茶,才子佳人搭配胜景美食,应是极为惬意才是,不过这亭内的气氛却极为古怪,石桌上的食物也连碰都没碰,因为宣青尘将姬秀月带出大厅後,便一言不发,神情竟比刻意教训南净雪那时还要阴翳几分。
或许是宣府有严律,在长辈之前,晚辈必须恪遵礼仪,不许有忤逆之心,就连不喜、反对的表情都不能有,所以宣青尘在父亲和姨娘面前都将情绪掩饰得很好,唯独坚持娶南净雪一事才让他露出些痕迹。而姬秀月此次来意不善,因此离开了长辈的视线之後,他也无须再矫饰什麽。
「青尘大哥,你怎麽不说话呢?」姬秀月故作不知他的情绪,用她最美丽的角度微微地抬头,娇声开口。她自信只要他愿意多看她几眼,一定会被她迷住的!
他的确正眼看她了,却对她的搔首弄姿无动於衷。想想南净雪在他面前永远不会做作的装出任何姿态想迷惑他……好吧,除了装可怜之外。她的表现总是那麽纯真娇憨,却又让人觉得可爱无比,而眼前这城府颇深的人儿,美则美矣,却令人只想敬而远之。
为免姬秀月一再的在他面前耍弄心机,他漠然但不失礼节地回话了,「姬姑娘,你我都知这回你入府是为了什麽。我与净雪夫妻情深,并没有再娶平妻的打算,恐怕姨娘是一厢情愿了。若是姬姑娘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宣府这几日,宣某可以好好招待姬姑娘一番。」
对他如此坦白的话,她难以相信的娇躯微微一晃,一脸难过地直言,「秀月自认比起南净雪,各方面条件都更胜一筹,只是晚出现了一点,难道就此失去了机会?」
「净雪比起姬姑娘,确有不足。」宣青尘说得含蓄,只是不想多伤害姬秀月。论美貌,南净雪失在风情;论手段,她更是逊到了天边去,可是比起心性,南净雪的美好可以甩开姬秀月好几十条大街。
「那为什麽秀月不能嫁你为妻呢?」姬秀月试图说之以理。「姑姑都说南净雪软弱畏怯又毫无手段心计,以後青尘大哥当家了,南净雪如何坐得好主母的位置?又如何管理偌大的宣家大院?」
这话是事实,他眉间微一收拢,复又开展,淡然地道:「这不会是问题,府内规范重重,她只要照着做就好。」
不会是问题吗?姬秀月在心中冷冷一笑,认为他并非没有动摇,只不过现在不是挑拨他们夫妻感情的时机,所以她更是逼出了一身哀怨之气,略显激动地抓住宣青尘的手臂。
「秀月……秀月只求能在青尘大哥身边,即便做为妾室也无妨,愿与净雪姊姊共事一夫,若净雪姊姊心性不适合做当家主母,秀月也可从旁辅助,让青尘大哥无後顾之忧!」
这番话对男人来说,简直迷人到了极点,若是放在宣青尘身上,更是绝佳的安排,只要脑子没烧坏,应该都会答应她。可是他对於她这番话只有同情,并无任何动心,身体微微一让,让她的手无法再抓着他,才婉言安慰道:「依姬姑娘的条件,大可嫁入官家皇族,与我做妾着实太过委屈,此事不必再提了。」
姬秀月心头一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却更张扬。凭什麽她会输给南净雪?白痴都知道要选谁啊!再怎麽样,此次前来她的目的就是成为宣家大院未来的女主人,她不会因他几句轻描淡写的拒绝而退缩!
只不过她也明白再继续纠缠下去只会更惹宣青尘厌烦,反正她住在宣府里并没有期限,又有姬冰做後盾,宣威对她似乎也颇为喜欢,更重要的是南净雪那笨蛋根本没有抵抗她的手段,这件事她只要徐徐图之,总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一天。
於是她放缓了姿态,假意拭了拭泪,才以极为不舍却又柔弱的模样说道:「不能有青尘大哥这般夫婿,是秀月没有福分,既然方才青尘大哥说会好好招待秀月,那可别食言了!」
宣青尘闻言,终於露出些许笑容。「那是自然。」
姬秀月听得双眼一亮。「不过秀月先前说要介绍诗会里一些重要人士与青尘大哥认识,可不是幌子,一样会兑现的,所以青尘大哥若是得空,不知能不能陪同秀月前往诗会一行?」
如果去一次诗会就能安抚住她,也堵了姬冰的口,何乐而不为?所以他答应得很乾脆。「好啊,如果有空,便与你去一趟。」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她满意地一笑,美眸里精光流转。「待到诗会开始那日,秀月会提前通知青尘大哥的,届时不管有什麽事,青尘大哥都不能拒绝我喔……」
从那日起,宣青尘与姬秀月形影不离,这女子当真有几分手腕,在他失去了满来客栈的生意後,居然替他与京城里另一家背景同样不俗的春喜酒楼牵线,於是这阵子他简直忙翻了。
基於姬秀月与春喜酒楼的东家之子在诗会是故交,所以每回谈生意,宣青尘只能带着她,让她做为中介,使得双方的关系再更亲近一些。然而这些生意上的事,宣青尘从来不会告诉南净雪,所以落在她的眼中,自然就成了自家相公天天与姬秀月同进同出,而姬秀月却是姨娘姬冰带来要取代她宣家少奶奶位置的人。
但是南净雪告诉自己要忍,即使姬秀月看她的神情,总是带着一抹讥诮及冷然,又或者姬秀月来的这几日,宣青尘没有一日回房睡觉,和她说的话仅在一手之数以内,她告诉自己不能对他失去信心。
在这宣家大院内,如果她失去了宣青尘,那就是失去了一切。少掉那些富贵的身外之物她不可惜,但若少了他对她的爱情,她知道自己将会崩溃。
只是……就算再怎麽有信心,这麽久不见他,再加上府里的风言风雨,仍会让她坐立不安。
终於这一日她坐不住了,估算着宣青尘可能回府的时间,她打算在书房外守株待兔,就算不能和他说上话,能见他一面,得到他一个安慰的笑容,都是好的。
带着杏儿,提着一篮子酒,南净雪提早了一个时辰欲前往书房外。她过去曾经多次想进入,但都被护卫给挡下,她现在也很认命的知道自己进不去,便站在门口等,只能说是钻家规的漏洞。
这一去必须先经过花园,花园旁有一院落,院落倚着园内的河道,景色宜人,布置精致,原本是宣府安排给少奶奶的居住地,南净雪嫁进来後就该入住,但姬冰仗着自己当家主母的优势,硬是驳了这个要求,而宣青尘原也就不在意住在哪里,反正他回房的时间很少,南净雪不想增添他的困扰,便把这个委屈吞了下去,住在宣青尘原来的房间。
想不到今日路过时,却见到院落的门大开,几名侍女恰巧由里头迎着一位丽人出来,是姬秀月。南净雪原本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因为现在府里风言风语传着要换少奶奶的事,陡然遇见她,南净雪不由脸色一僵。
「你……你好。」她只是有礼地一点头,便想快步过去,她不认为自己和姬秀月有什麽好说的,而且姬秀月虽然对她表面客气,但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视,她心中可是清清楚楚。
「唉呀!这不是净雪吗?」没有宣青尘在身旁,姬秀月连什麽姊姊的称呼都懒得叫了,美眸一转,立刻笑了起来。「住进府里这几日,秀月天天在青尘大哥身边忙,倒是忘了去看看你了。」
姬秀月显然在向南净雪示威,宣青尘与她走得比较近,南净雪虽然单纯,但可不是笨蛋,硬把胸口泛起的酸涩压下。「没关系,相公的事比较重要。」
姬秀月可没错过南净雪脸上的阴霾,笑得更得意。「反正你现在知道我住在这里了,若无事可以过来这里拜访我,虽然这个院落不是闲杂人等可以进来的,但我会事先交代侍卫。」
语气说得好像自己是这里的女主人一样,杏儿性子冲,忍不住便回道:「你说谁是闲杂人等?」
「主子说话,岂有下人插嘴的分?」姬秀月脸色一凛。「给我掌嘴!」
她身旁的婢女们正要动手,但南净雪怎麽可能看着杏儿被欺负?在这个府里,除了宣青尘之外,也只有杏儿对她好了,於是她急忙阻止,连自己平时极少拿来压人的身分都拿出来了。「不准打杏儿!我是宣府的少奶奶,你们不许动手……」
「哦?你是宣府的少奶奶?我在这里住这麽久,却没见过你出面学习管理宣家大院,我还以为你自己都忘了这个身分。」正好她自己说了,姬秀月便趁机打压了一番。「难怪姑姑会把这个院落给我,听说这里才是宣家少奶奶的院子,可见你虽然暂时占了青尘大哥妻子的位置,却让长辈非常失望,所以你想拿少奶奶的身分出来说嘴,恐怕还少了点分量。」
「你……不管你这趟来宣家做什麽,至少我现在还是少奶奶,你就必须尊重我。」南净雪鼓起勇气顶了回去。
「尊重你?尊重是要自己争取,不是别人给你的。」姬秀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有什麽值得我尊重的?如今我言语羞辱你又如何?凭你在府里的地位,谁会相信你?」说完,姬秀月像只骄傲的孔雀,带着一干下人施施然地离去,留下脸色灰败的南净雪。
方才一番对话,无疑是对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南净雪打了两巴掌。她一直以为她只要乖乖躲在宣青尘的怀抱里,不吵不闹不多话,就可以做好一个贤妻,但她没想到,在需要强势才能生存的宣府,她这般作态只会令人瞧不起,难怪宣府需要少奶奶出现时从来不叫她,彷佛府里没有她这个人;难怪宣青尘难得带她出去一次,她就搞砸了他和王霸天的生意;难怪宣威和姬冰看她的眼光总是冷冷的,甚至已经找人要来代替她了……
因为,她根本没有做好一个少奶奶的职责。
有了这个认知,南净雪更想见到宣青尘了,她觉得一直以来自己好像错了,而他庇护她的方式,更使她的错被掩盖在美好的想像下,让她一错再错。
「少奶奶……你还好吧?姬秀月真是太过分了。」杏儿见南净雪大受打击的样子,不禁出言安慰。
「不,她没有错,错的是我……」南净雪摇摇头,接着头一抬,目光变得坚定。「我们去书房外等相公吧!」
杏儿原以为以南净雪的个性,会大哭回房,想不到她竟然还是要去找少爷,而且态度一反常态的坚持,让杏儿傻眼之余,急忙快步跟上。
主仆两人没一会儿便到了书房外,令她们想不到的是,方才朝她们大放厥词的姬秀月,竟然目的地也是这个地方,而且已经先她们一步进了书房外的院子。
相公已经回来了吗?南净雪没有想太多,也急忙走了过去,却在院子外被方才恭敬接待姬秀月的侍卫们给挡了下来。
「我要见相公!」她说明来意。
「书房重地,没有命令不许进入。」护卫相当坚持,态度冷酷,和刚才判若两人。
「那为什麽她们可以进去?」杏儿忍不住替主子发声,指着里头刚进去的姬秀月等人。
「姬姑娘有少爷的许可,可以进入书房。」护卫如实以报,也侧面证实了宣青尘确实已经回府,人在书房里。
她听了眼神一黯,更觉得自己这一年来在宣府内,自以为是地活得快乐,原来都是自取其辱。
「凭什麽她这个外人可以进去,少奶奶却不可以?你到底是不是宣家的护卫?」杏儿简直要疯了,尤其看到南净雪难过的样子,更想替她争口气。「那你可以去禀报少爷,说少奶奶要见他!」
「少爷没有交代少奶奶会来。」那护卫再三推拒,挡在院子入口的身躯没有让开丝毫。他是姬冰的心腹,应该说整座宣府的下人,十有八九都是姬冰派下的,才会导致南净雪在府里走到哪里都碰壁。
此时外头的争吵已经惊动了进去不久的姬秀月,杏儿高声的嚷嚷,自然也没有逃过她的耳朵,於是她微微一笑,转头又走了出来。「不用吵了,她们主仆想进来,就让她们进来吧!」
护卫见姬秀月介入,松了口气之余却仍是迟疑。「这……」
「没关系,只是在院子里,不会让她们进书房的,有事我担着。」姬秀月淡淡地道。
这代表着不管来自少爷的压力,还是姬姨娘的压力,姬小姐都顶了,护卫不再罗唆,退开一步,让南净雪主仆进入。
虽然是这种结果,但南净雪并没有高兴起来,因为她是藉着姬秀月的命令才可以进入的,这无疑是对她这个少奶奶无言的羞辱。
不过只要可以见到宣青尘,这口气她只能忍下了。领着杏儿来到书房的院落之内,她也很明白自己无法再进一步,否则姬秀月绝对有办法搞到她家法伺候。
「姬姑娘。」南净雪吸了口气,把所有的不甘吞下。「可以请你把篮子里的酒,代为转交给相公吗?」
她相信宣青尘看到了酒,就会知道她的意思,她很想他,她想要见他,夫妻同住一府却几近半个月没见到一面,简直太夸张。虽然他不一定会马上来到她身边,但只要传达了这个讯息,他肯定会出现的。
姬秀月不置可否地让下人接过杏儿手上的篮子,稍微打开一看,里头果然是几个酒瓶。她见南净雪面上微露喜色,心头冷笑,竟伸手从篮子里拿出了一瓶酒。
「听说你酿得一手好酒,让青尘大哥赞不绝口,这等美酒,能不能让我也嚐嚐呢?」她在南净雪还没反应过来时,打开了酒瓶,闻到瓶里飘来的香气时,却是柳眉一皱,下一个动作居然是把酒往地上倒。
「这什麽恶心东西?居然要拿给青尘大哥喝,不摆明了是害我吗!」她当着南净雪的面把她辛苦酿的酒倒了,居然有种异样的痛快感,一张秀丽的容貌都被她的笑容撑得扭曲了。
南净雪见状心头一急,连忙伸手去夺。「啊!你怎麽可以倒了我的酒!」
她去抢,姬秀月自然不会让她得逞,这麽一争一夺之间,一堆酒水便洒在了姬秀月的裙摆上,让姬秀月尖叫了起来。「贱人!瞧你做了什麽好事!」
姬秀月本能的就想伸手打她,南净雪自然是举手挡,一旁的奴仆急忙想劝架,此时书房的门却猛然打开,宣青尘一步踏出,不悦地道——?
「书房之外,为何争吵?」
姬秀月因为角度的关系,先看到了宣青尘的身影,脑中灵光一闪,本欲打人的手改为一抓,另一只手上的酒瓶也刻意让它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南净雪不懂姬秀月为什麽原本想打她,之後却把她的手拉了过去,但宣青尘一出现,她当下有种不妙的感觉,果然姬秀月抢在她之前,一脸无奈又委屈地对宣青尘开口道:「青尘大哥,幸好你出来了,净雪姊姊硬是要在这里闹,我怎麽劝都劝不下来……」
宣青尘只看到南净雪的手与姬秀月的纠缠在一起,然後酒瓶就破了,不由沉声问:「怎麽回事?」
姬秀月急忙示弱地说道:「其实也是秀月的错,净雪姊姊要见青尘大哥,但被挡在书房之外,秀月做主让净雪姊姊进来,想让她在院子里等一会儿,有什麽事替她转达。净雪姊姊拿了一篮酒要秀月转交,秀月只是想检查一下,但净雪姊姊却突然失控的把酒水泼在我身上,还把酒瓶摔了,说不许我碰她的酒……」
其实这番话,宣青尘是半信半疑的,因为依南净雪的个性,确实相当保护自己的东西,姬秀月某些举动激起她的反抗是有可能的,可是她或许会不许姬秀月碰她的酒,他却不太相信她会舍得把自己酿的酒倒在地上,甚至是激动到摔酒瓶。
「净雪,你来这里做什麽?怎麽进来的?」宣青尘沉声问。
南净雪心一沉,「我、我想送酒给相公,我已经很多天没见到相公了……是姬姑娘让我进来的……」
原来是想他了……宣青尘心里好受了些,但在姬秀月面前,却不好太倾向自己的娘子,所以还是维持着那副严厉的模样质问道:「所以秀月说得没错。那你是否对秀月不礼貌?」
「我……嗯……」南净雪委屈地点了点头,她确实动手去夺酒瓶,冒犯了姬秀月,但她试图为自己说话,「可是是她要倒了我的酒,我才会伸手去阻止她,那酒瓶也不是我——?」
「我若要倒了你的酒,会倒在自己身上吗?」姬秀月打断了南净雪的辩白,她自认方才的一切做得天衣无缝,这院里除了杏儿又都是姑姑的人,什麽不都是她说了算?「净雪姊姊,我知道你对我有敌意,但我已经尽力向你示好了,否则也不会冒着违反宣家家规的风险让你进书房的院子。其实你当真不必对我如此不善,我来宣府真的是来帮青尘大哥的!对客人不礼貌,万一这件事让姑姑知道,你可是要受鞭刑的……」
「好了!」听到她们的对话,宣青尘知道自己找不出真的答案了,而且姬秀月的话下隐然带着威胁的意思,若南净雪再闹下去,她不排除一状告到姬冰那里,让南净雪受到严厉的家法。
不过显然南净雪无故进入书房范围,又承认对客人不礼貌,已然落到下风。为了让这风波平息,宣青尘已经下了决定。
「净雪,既然今日是你闯入书房,又是你失礼了,那麽你向姬姑娘道个歉。」宣青尘转向姬秀月,目光若有深意地道:「姬姑娘,既然不是什麽大事,在下希望这件事就此揭过,你被弄脏的衣服,我会赔一件给你。」
「既然青尘大哥都这麽说了,秀月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自然不会再计较。」姬秀月温顺地回答,也收到了此事到此为止的暗示。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她若坚持要办南净雪,那麽接下来不肯罢休的就会是宣青尘了,所以她放软身段,只在暗地里给了南净雪一记凌厉又嚣张的眼神。
南净雪心头一凉,她知道这黑锅自己是背定了,只要未经许可进入书房就是犯了家规,就算姬秀月先启衅,也不会有人相信她。
而姬秀月那记眼神,更是摆明了告诉南净雪,她就是故意的,但南净雪却悲哀的发现,自己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因为她的相公这一次没有站在她这边。她明白他想息事宁人的心情,可是今日之事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麽简单,事实上更是两个女人的角力,而她显然落了下风。
南净雪低着头,双手握拳,但那声道歉却怎麽也说不出来。
「净雪!」宣青尘微愠地提醒着她。
终於,她缓缓地抬起头,眼眶里是不甘的泪水,可是她没有让它流下来。
她宁可受鞭刑,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屈服!
一个转身,她跑离了书房,再也不管身後面露阴沉的姬秀月及脸色微变的宣青尘。这是她第一次违抗他的意思,会有什麽後果,她已管不了了!
南净雪一直以为她很快就会被拖出房去,受到家规的责罚,想不到书房里的事彷佛没发生过一般,在森严的宣府里没有激起一丝涟漪,就这麽云淡风轻的过去了。
当然,宣青尘在这件事情上出了大力气,只是她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他总觉得这种事情他顶着就行,不必特别告诉她,不过,他明知道她想他了,却依旧没有回房,当是她顶撞夫君的教训。
可是这一次她也是铁了心,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错,为什麽她要屈服?明明真正坏的是姬秀月,那个女人在她面前一副样子,在宣青尘面前又是另一副样子,虚假得很,她一点也不想向姬秀月低头。
所以这种心照不宣的冷战,就在这对鲜少见面又互相牵挂的夫妻之间展开,而宣府的下人渐渐的也捉摸出了一点意味,於是原来受到的待遇就不怎麽样的南净雪,这阵子更难过了。
她原本就因为姬冰的排挤,只要宣青尘不在,就不能到大厅里与宣威同桌,只能到厨房取回主仆两人的膳食。这阵子宣青尘显然无视她的存在,於是倾向姬冰的厨娘便主动将南净雪院落的食物分量删减一半,而且一天只供两餐,而她又赌气不去向宣青尘告状——?事实上是她也见不到他——?所以主仆俩只好时常饿肚子,真的受不了就喝水充饥。
又或者,这阵子天气越来越凉爽,府里会依各房需求添购新的秋冬衣物,至於去年的旧衣物,因为姬冰不喜穿旧衣,每年入夏就会扔光各房去年的秋冬衣,免得被人笑宣家寒碜。今年南净雪没有收到她和杏儿的衣服,所以她依旧穿着夏天的短衣,冷到发抖时就躲进被窝里。
「少奶奶,这样太欺负人了!」今日偏生特别冷,杏儿见南净雪喷嚏打个不停,冷到脸色都苍白了,却连碗热汤都没得喝,便提了一个建议。「今儿个是府里发饷的日子,我到帐房那里领我们院子的分例,府里不给吃不给穿,咱们到街上自己买!」
於是杏儿气势汹汹地出了院落,而南净雪只能眼巴巴的等着杏儿回来。到了这个节骨眼,她对宣青尘的怒气,已经慢慢的化为一种心寒,她甚至悲哀的想着,会不会哪一天他突然想到她,回来院落里看,才发现她已经冻死或饿死了?
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她莫名地觉得不安,杏儿只是去取个分例,早就该在一刻钟之内回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再也坐不住,连忙出了房间去找。
在往帐房的这一路找来找去,随便拉个下人问,不是不理她就是说不知道。经过花园的时候,发现姬秀月现居的院落之外似乎声音嘈杂,她本能的走进了花园,但入眼的一幕,却让她当下红了眼眶,几乎不能自已的发起抖来。
因为她看到杏儿趴在地上,混身是血,而姬秀月正拿着一条鞭子,噙着一抹狰狞的笑,往杏儿身上狂抽。
「住手!」南净雪尖叫,连忙冲了过去,想拦住姬秀月,却被护卫给挡了下来。「你在做什麽?为什麽要打杏儿?你住手!住手!」
姬秀月见正主终於来了,确实停手,不过表情却更阴险几分。「这个贱婢冲撞了我,犯了家规,不该罚吗?」
「杏儿犯了什麽家规?她不过是到帐房领个分例!」南净雪水眸圆睁,无惧地瞪着姬秀月。「我相信杏儿不可能没事会犯家规的!」
「在帐房那儿,她支取了不属於你们那一房的分例,被我的婢女逮个正着,我不过是替青尘大哥教训一下这贪心的贱婢,否则事情闹到我姑姑那儿,她说不定会被赶出府去,你还得感谢我呢!」姬秀月冷笑着,又准备动手。
南净雪被挡着,无法阻止姬秀月,心急之下整个人趴在杏儿身上。「不许你打杏儿!」
杏儿早已痛得说不出话来,但她感受到主人以身护她的勇气,一直忍住的冤屈及难过,终於忍不住爆发出来,她虚弱地忍痛开口道:「少奶奶……杏儿没有……是他们冤枉杏儿……」
「我婢女亲眼所见,哪里有假?」姬秀月这回铁了心就是要把杏儿打死,让南净雪无依无靠,这件事也早已得到姬冰默许,所以她得势不饶人,更张扬地道:「南净雪,你最好走开,否则你包庇犯错的下人,我可是要连你一起打。」
南净雪才不管她说什麽,小心翼翼地扶起杏儿,想让她坐起,想不到这时候姬秀月当真好几鞭下来,不只让好不容易起来的杏儿又软倒下去,甚至连南净雪背後的衣服也被鞭子削得破碎不堪,整个背与手臂更是热辣辣的疼痛。
「我说过你不许打杏儿!你太过分了!」泥人也有三分土气,南净雪与杏儿情同姊妹,哪里受得了杏儿当着她的面被打,更不用说自己也被打得痛不欲生,一时情绪激愤,居然突破了侍卫的防线,朝姬秀月冲过去,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姬秀月倒在地上,吃痛地叫一声,不敢相信南净雪这蠢女人居然敢向她动手!
这时候,见两女起冲突而去找宣青尘的下人,终於把他带来。
姬秀月见到他远远快步走来,心中暗恨想打死杏儿的计划恐怕要作罢了,不过她设这个局要如何脱身?美目精光连闪,最後很快地变了脸色,装作倒地不起,痛得秀眉微颦的样子,眼眶还含泪。
「青尘大哥,你来了!快来救我,净雪姊姊发疯了!」姬秀月哭着扑向他,一副受尽欺侮的模样。
至於南净雪,因为忙着扶起杏儿,连宣青尘来了都没注意到,更别说要向夫君寻求温暖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宣青尘退了一步,虚抱住姬秀月,倒没有真的让她扑到怀里。虽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见到一片混乱的场面,脸色也不由铁青。
「青尘大哥,今日我的婢女到帐房支领姑姑给的零花钱,却遇到净雪姊姊的婢女杏儿正要将我们那一份取走,这明明就是偷窃,依家法是要赶出府的!但我不想把事情闹到姑姑那边,便向杏儿施以微惩,日後姑姑问起来也多少能替杏儿脱罪。想不到净雪姊姊看到我惩罚杏儿就发狂了,动手打我,还把我推倒在地……」
先声夺人,一向是姬秀月无往不利的武器,因为她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南净雪一定解释不清楚,而杏儿被她打得半死不活,大概也无法作证什麽,所以这个亏,南净雪只能吃下去。
她为了摆正自己的姿态,证明自己没有错,还搬出了宣府的规矩说明,「姑姑告诉我,宣府里下人以下犯上,主子可以教训下人,但严禁家族内斗,青尘大哥你要为秀月做主啊!」
这番话的意思无异就是,她姬秀月可以打杏儿,但南净雪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打她。站在规定的制高点,她的立场可说是无懈可击。
宣青尘冷眼看着这一切,发觉南净雪衣着单薄,不解这麽冷的天她怎麽穿成这样,内心担忧又气恼她如此不会照顾自己,之後非得骂骂她。而後眼光又往旁边一扫,自然看到了被打得混身是血的杏儿,对於在他面前一直保持端庄温婉形象的姬秀月,突然起了一丝厌恶。
不过眼下的确是南净雪打了姬秀月,他也不好偏帮,只能冷冷问道:「净雪,发生了什麽事?」
南净雪忍痛站起来,事实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她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眼中没有以往的柔弱,而是含着一股不屈及不甘。「不管是什麽事,她都不能打杏儿!杏儿快被她打死了你知道吗!」
宣青尘沉下脸来,「你又要使性子了吗?向秀月道歉!」
他这次语气更重,无非是希望南净雪听话一些,乖乖道歉,他也好向姬秀月说情,把南净雪打她的事淡化,因为如果这一次她真的不依不饶的去向姬冰哭诉,那麽南净雪的下场,不会比现在的杏儿好多少。
「我不道歉!」南净雪却不想再妥协,她觉得自己和杏儿这阵子受到的欺负与忽略已经够了!她的表情里,再也没有对他的依恋,有的只是满满的失望与愤怒。「你总是要我道歉,可是明明是她先对杏儿动手的!我相信杏儿不可能贪府里的什麽,凭什麽她一句话就可以鞭打杏儿,她一句话你就要我道歉?我没有错,杏儿也没有错,我绝对不道歉——?」
啪!
她的话还没说完,宣青尘突然举手赏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不重,只是让她的脸偏过去,却把她的一颗心完全打碎了。
「你再这麽闹下去,对你有什麽好处?对杏儿又有什麽好处?」他询问着,试图让她冷静,因为她的目光与表现已然让他觉得有些不安,这种失控的情况,不应该发生在乖巧的她身上。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南净雪抚着脸,无法理会他说什麽,因为她所有的崇拜、所有的信念,在这一巴掌之下,全都瓦解了。她泪眼蒙胧地望向他,身体上以及脸上的痛,却比不上她的心痛。「你根本不相信我,甚至还帮别人欺负我,我以为在这个府里,只有你会保护我,我错了,原来我错了……」
「净雪,听话,你只要道歉,我会让你没事……」她的表现让他有些慌了,但他强作镇定,不想在姬秀月面前失态。
「我说过我不会道歉!」她突然失控地大吼,这是她第一次对宣青尘大声,不顾一切地发泄出自己所有不满。「你跟他们都一样!只会欺负我和杏儿,我们过得辛苦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一出现就只会要我认错,我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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