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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试阅] 阳光晴子《你的后宅我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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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15 09:3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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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6年4月13日
内容简介:
虽然发生车祸穿到古代,她可没忘记最重要的任务,
化解她爷爷前世棒打鸳鸯所造的孽,而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就是嫁给男事主——的爹,毕竟在古代婚事都由长辈作主,
只要让男事主早点和心仪女子成亲,就不会有後续的问题了,
可是……她都主动去堵人,还发挥中医本领替他治疗顽疾,
不顾男女之防替他按摩胸膛,他却依旧不为所动,
逼得她只好使出下下策,直接登门「求娶」,外加掉几滴委屈泪,
终於啊,让她「求婚」成功了,且她这才知道他不是不喜欢她,
而是觉得两人年纪差太多,他不想误了她,拜托,
像他这种体贴的熟男才有魅力,她这不把心也给了他吗?
只是啊,一旦有了感情,很多事好像就无法置身事外了,
好比说,多疑的皇帝怕他这位大将军功高震主,居然耍阴招陷害他,
害她差点因为担心过度,成了史上最短命的穿越者;
又例如他那一大家子与其说是家人不如说是室友,根本各过各的,
三不五时还有小妾生事、前小姨子乱入,搞得鸡飞狗跳,
看来她这新科主母兼年轻後娘要想改善家庭关系,还有漫漫长路要走啊!
第一章 怎麽就穿越了
单人病房里,聂倩倩静静的坐在病床边,凝睇着躺在病床上的爷爷,脑海里浮现的是昨晚与一名致力於修佛友人房良伊的对话——?
「你爷爷前世是位高权重的国公爷,因疼爱孙女而插手孙女的婚事,不管孙女爱慕的男子已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硬是棒打鸳鸳,让孙女成了正妻,但强摘的瓜不甜,孙女嫁过去後备受冷落,引来国公爷的不悦,甚至认为是成了小妾的青梅竹马在暗中使坏,遂派人杀害。」
「怎、怎麽会?」
「那名女子叫吕晓婵,死前被残忍的凌虐,成了冤魂,这世终於找到转世再生的国公爷,也就是你爷爷,她怨念太深,要你爷爷求生不能,求死也不得。」
「可以化解吗?」
「我已经试过了,但是她累积了太久的冤恨,听不进我的话。」
「请你再跟她说,只要她愿意原谅我爷爷,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好吧,我再试试,不过,我不认为她会答应,你也别抱持太大的期待。」
「谢谢你,良伊。」
一夜已过,聂倩倩仍处在震惊中。
这一世的爷爷是悬壶济世的中医,不仅代替早逝的父母将她拉拔长大,在耳濡目染下,她跟随爷爷的脚步步上中医之路,如今二十五岁的她也成了执业中医。
但又如何?她帮不了爷爷,她求助医学院的教授也没有进展,再转往西医就诊,但爷爷的身体一年比一年虚弱,就算找了不少中西医的权威看病,还是无法找出正确的病因,她开始往庙里跑,祈求上苍保佑,因缘际会下,她认识了以庙为家的房良伊,两人一见如故。
後来他得知她爷爷的情况,还特意来医院探望,修道有成的他感应到爷爷身边有一股阴魂不散的灵体,他试着与它对话,但对方不理,为此,房良伊还请他的师父帮忙,这才查出了爷爷与冤魂的前世之结。
「嗯……唔……嗯……痛……」
爷爷发出的呓语打断了聂倩倩的思绪,她深吸口气,伸出手握住爷爷骨瘦如柴的大手,眼眶微微一红,倾身在爷爷的脸颊上印上一吻。「爷爷加油!我一定会再想法子的。」
但爷爷只是发出几声痛苦呻吟,眼睛也无法张开。
她紧咬着微微发颤的下唇,提醒自己绝对不可以在爷爷面前哭泣,勉强挤出一笑,她说:「我明天再来看爷爷。」
聂倩倩走出病房,将门轻声关上後,倚着门板,深深的吸口气,好压抑心中那股愈来愈强烈的无助感。
这已经是爷爷入住的第三家私人医院,但医疗团队一样束手无策,只能消极的延续爷爷的生体机能,但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对爷爷和她都是无尽的折磨。
她强忍着盈眶泪水,快步走出医院,来到停车场後,进到车内,突然感觉到胃隐隐作痛,不禁皱起眉头。
这段日子,她任职的中医诊所开立分院,她得在两个地方看诊,还得拨空照顾爷爷,三餐无法正常吃,更常常一整天没有进食。
聂倩倩缓缓吐了口长气,试图缓和那股不适,正要发动车子,手机突然响起,她疲累的靠向椅背,拿起手机一看,立即挺起腰杆。「良伊。」
「我跟吕晓婵的魂沟通快一天了,」房良伊重重叹了口气。「她无法原谅你爷爷,她宁可不投胎转世,就是要看你爷爷痛苦。」
闻言,她好不容易稍微压抑住的泪水再次涌上眼眶。「我去找你,我直接跟她谈。」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我也跟她提过了,但她说她不会跟仇人的孙女谈,我看我们得再想其他的办法了。」
「你师父呢?我去求他!」聂倩倩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师父直言,一切既有定数,莫再求他。」
她神情一黯,但随即振作起来。「好,不求你师父,但良伊,我求求你,请你让我试试看,我现在马上过去,让我跟吕晓婵谈谈,我愿意代替我爷爷受苦。」
「冤有头,债有主。」房良伊的声音一直很平静,不因她的不放弃而有一丝一毫的不耐。
「我是爷爷带大的,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聂倩倩哽咽道。
「我知道,但她成了恶灵,你无法跟她谈条件,除非……」他突然一顿,似乎有些迟疑。
她急切的问道:「除非什麽?」
「让一切都回到原点。」
聂倩倩一愣。「什麽意思?」
「我就老实告诉你吧,其实吕晓婵说了,除非把她的人生、她的生命、属於她的幸福还给她,不然,她要慢慢凌虐你爷爷的身心,天天进入他的梦中,与他病入膏肓的灵魂纠缠,让他恶梦连连。」
她泪眼模糊,颤声道:「她的怨念这麽深?但她的要求我做不到啊,我要怎麽让她重生?如何让她回到她的人生轨道,这太强人所难了。」
房良伊听见她努力压抑的哭声,无奈的又轻叹一声,「所以你可以明白了吧,就算你和吕晓婵谈也没用,她不会放手的。」
「我知道了,谢谢。」
结束通话後,聂倩倩再也忍不住层层叠叠翻滚的情绪,趴在方向盘上痛哭出声。她该怎麽办?爷爷要怎麽办?
发泄完後,她抹去泪水,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放弃!
於是,接下来的日子,只要看完诊、去医院看过爷爷後,聂倩倩就埋首在网路世界里,只要看到一些听说还挺准的灵媒神庙,她就前往找人化解,虽然房良伊提醒过她别病急乱投医,但她已无计可施。
可是这麽做还是没有用,爷爷仍是恶梦不断,身体情况恶化到只能以鼻胃管喂食,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而且清醒的时间愈来愈少,即使醒了,也因为太虚弱无法言语,只是微睁着老迈的双眼,哀痛的望着她。
她好想对着吕晓婵大吼,事实上她已在心里咆哮多回——?
「吕晓婵,也许爷爷在前世伤害了你,但他这一世是个大好人啊,你不应该缠着爷爷不放!你放下怨恨去投胎,再世为人,不好吗?你会有新的人生,不好吗?」
这一日,聂倩倩终於看完最後一名病人,她疲累的将手肘撑在桌上,掌心撑着头,闭目养神几分钟,接着睁开眼睛,起身拿起包包,步出诊疗室。
新来的何医生刚好迎面走来,问道:「聂医生,要走了?」他看着眼前的清秀佳人,一颗心卜通狂跳。打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对她有好感。
「嗯。」她淡淡的应了一声。
「一起吃饭?」他笑问。
「我要去看我爷爷。」她婉转拒绝。
「我载你去,你的气色看来很不好。」
聂倩倩勉强回以一笑。「不用麻烦了,但还是谢谢你,再见。」她向他点个头後随即步出医院,来到附近的平面停车场。
她将车子开进车水马龙的台北街头。
由於是下班时间,车子走走停停,她耐着性子,揉揉疲惫的眉心,才前行一点点,前方的交通号志再度转红,等候好一会儿,绿灯亮了,一辆辆车子向前疾驶,她也跟在车阵中依序行进,心思却不由得飞远了。
待会儿看了爷爷之後,她得去找房良伊,她心力交瘁,已经不知道可以找谁帮忙了,她决定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求房良伊带她去找他的师父……
此时,黄灯要转为红灯,聂倩倩下意识踩下煞车,将车子停在白线後方,可是前一辆车急着抢过路口,没想到对向车道一辆违规右转的轿车为了闪避,车子失控,发出尖锐的长长煞车声,等她回过神来,就见两道车头灯光突然直直射向自己,随即碰的一声强烈撞击,她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渐渐回笼,听到车外传来惊慌的骚动声,这才发现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已经爆开,她被挤压在车内,动弹不得,还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正缓缓流过她的脖颈。
「小姐,你还好吗?」
「我们叫救护车了,你要加油!」
聂倩倩茫然的看着破裂车窗外那些一脸关切的陌生脸孔,想要开口回应,却怎麽样也发不出声音,就连张嘴都有些困难。
「撑住啊,小姐。」
「救护车快来了,你别闭上眼睛!」
聂倩倩很想保持清醒,可是她的眼皮渐渐沉重,窗外那些人的表情愈来愈急切,隐隐约约的,她似乎还听到有人说到死……她要死了吗?为什麽一点感觉都没有?
视线模糊,她什麽都看不清楚,而且身子瞬间变得好轻,彷佛要飘起来了。
这就是所谓的灵魂出窍吗?所以她真的要死了……那爷爷怎麽办……不!她不能死,吕晓婵的冤魂仍缠着爷爷,她还没化解两人之间的冤债,爷爷也无法好好离世,不行!不行!她不能死!老天爷,她还不可以死!她不要死!
凭着一定要活下去的强大意念,聂倩倩终於微微睁开了眼睛,好似看到有什麽东西缓缓飘落,她仰起头望着天,一片白茫茫,她下意识拧起眉头,感觉到一片冰凉落在脸上。
这是雪吗?但就算现在是冬季,台北也不可能下雪,但真的是雪!一片片雪花飘落而下,冰冰凉凉的,好美、好舒服,她又忍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啊,别吓坏小丹了!」
蓦地,耳边传来害怕的叫唤声,聂倩倩随即发现有人在摇晃她,是救护人员把她救出车外了吗?可是怎麽突然变得这麽冷,每一次呼吸都冻得她的五脏六腑隐隐刺痛着。
「快来人啊,去叫老爷!去叫老夫人啊,小姐快没呼吸了!」
老爷?老夫人?他们是谁?不是该去医院吗?
聂倩倩想睁开眼,偏偏完全动不了,接着她听到一阵错落的脚步声,好像有人拉起她的手,一道焦急的低沉男音在她头顶响起——?
「还有脉搏,快!」
她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身上披了件衣物,但她还是觉得好冷好冷,可是没多久,她便被抱进温暖的室内,被轻柔的安放在一张舒适的床铺上。
「怎麽样?晴儿没事吧?晴儿,你可别吓祖母啊,今天是祖母的寿辰啊。」
一道女人的哽咽声似乎就在身边,但聂倩倩还是张不开眼睛看看是谁,不过对方应该不是在叫她吧,她的名字不叫做晴儿。
「母亲,晴儿没事,可能原本待在屋里太温暖,她急着要去向您祝寿,忘了拿着手炉,偏偏外头又这样冷,她的心一时有些受不了,儿子已经替晴儿诊过脉了,她脉象渐稳,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聂倩倩愈听愈觉得疑惑,他们口中的晴儿好像就是在说自己,但她明明是出了车祸才对……她皱起眉头,眼睫轻颤了几下,终於张开眼眸,怎料映入眼帘的竟是几名古人妆扮的男女,她错愕的再眨眨眼,这些人仍未消失。
「醒了!太好了!」
聂倩倩看到一名穿着桃红刺绣裙装、神态慈祥的妇人坐在床缘,心疼的抚摸她的脸。
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她惊愕的瞪着妇人,再略显惊慌的打量房间,这才注意到自己是躺在一张精致的雕花大床上。
「晴儿,怎麽突然瞪大眼,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重仁,你快过来再看看晴儿,晴儿不怕,你爹帮你再把把脉。」雍容妇人急急起身让位。
聂倩倩傻愣愣的看着坐到床缘的温文儒雅古装男子,拉起她的手替她把脉。
一样有温度!她真的傻了,她的目光移向男人的手,好像有什麽地方怪怪的……是了,她的手不该这麽小,小孩的手才会……她猛地倒抽口凉气,猛地坐起身来,一把掀开被褥。
她的腿也好短、身子也好小,不对!这根本就是一副孩童身躯,更可怕的是,她也是一身丝绸古装。
这、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几乎都能听见自己失速急敲的心跳声了!
「你脉象极乱,心跳得又快,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男子眼里的忧心是那麽真实,让聂倩倩狂撞的心脏几乎要冲出胸腔,呼吸也变得越发急促。
「对,快跟你爹说,你这模样,祖母看了好害怕。」
聂倩倩的目光缓缓上移,看向这名不过四十多岁的妇人,有些虚弱的道:「我、我想照照镜子。」话一出口,她发现就连这微微颤抖的声音也是孩儿的童音。
众人虽不解,但一家之主温重仁还是吩咐丫鬟拿了梳妆镜过来,并贴心的举在女儿面前。
聂倩倩一看,这是一张五、六岁娃儿的脸,虽然这会儿惊吓过度,唇儿发白,脸色也不太好,但肤质极好,且眼睛圆润、眉儿细长,还有挺翘的鼻子,模样清秀可人,可以预见定是个出水芙蓉般的美人胚子。
「晴儿怎麽看自己的脸看傻了?」温重仁一脸困惑的看着女儿。
「你快看看啊,莫不是昏倒时撞上头撞傻了。」刘氏也急着催促。
「母亲,你别慌,儿子马上看看。」他立即放下镜子替女儿把脉。
聂倩倩茫然的瞠视着正轻拍自己肩头、温柔又难掩忧心的妇人。
一旁关切忧心的声音起起落落,甚至还有奴仆们不安的低语——?
「希望没事啊,小姐人那麽好,可千万别傻了呀……」
「呜呜……小姐你别出事啊,从小姐把我这小乞儿捡回府里当贴身丫鬟时,小丹就说要去学功夫保护小姐,偏偏小姐说我也是个姑娘,不答应,但我除了力气大,真的没什麽用,一看到字就头昏脑胀,根本没法儿念书……呜呜……如果我的动作再快一点扶住小姐就好了,小姐要是撞傻了,小丹也不要活了……呜呜……」
聂倩倩听出来这是一开始在她耳边出现的声音,她不自觉将视线扫过去,小丹看起来顶多只有八、九岁,身子乾乾扁扁的,皮肤黝黑。
「小丹,小声点啦!」一名仆人制止道。
「小姐看我了,知道我是谁吗?小姐,我是小丹。」小丹咚咚咚的跑上前,跪在床缘,泪眼巴巴的看着小姐。
聂倩倩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由得喉头一梗,这一切是不是只是她的梦境?偏偏感觉又如此真实,但若不是梦,她怎麽会在古代,还成了个孩子?莫不是——?穿越了?!
经过几个昼夜,聂倩倩终於确定自己穿越了,也从小丹那儿大约了解她所处的朝代与原主温晴的身世背景。
温晴是金彦王朝温太医温重仁的独生女,母亲难产而死,今年才六岁,先天心脏不好,温家人小心翼翼的将她养在深闺。
温重仁是个好父亲,担心新迎进来的新人不会疼宠女儿,因此不曾再娶,却不知女儿六岁这一年,京城经历百年大寒,她不过从住的晨曦阁经过回廊要去向祖母祝个寿,就突然倒地不起,惊动了家人及来祝寿的宾客。
而她,聂倩倩,就是在那当下穿越,进到原主的身体里,因为时间极短,没人知道原主早已魂断,她想,应该是室内室外温差太大,才造成原主心脏病发猝死。
此刻,她端坐在雕镂精致的梳妆台前,让站在身後的小丹替她梳发。
「小姐,你别难过,老爷说你的失忆不损身体,你只是忘了我们是谁,重新认识大家就成。」
聂倩倩勉强回以一笑。她不是难过,而是挂心,她的灵魂来到古代,就表示她在现代已经死了,爷爷就没人照顾了,还是,这一世未了,根本没有所谓的另一世?
她其实不懂,困惑而无助,更别说穿越成这麽小的孩子能干啥?
事实上,接下来的半个月,聂倩倩什麽都不必做,外头暴风飞雪,天气极冻,她只能窝在暖呼呼的闺房,像朵温室娇花,生活大小事都有小丹伺候,天天还有补身药汤喝,而原主的父亲进宫为一名嫔妃治病,数日未归,倒是原主的祖母,天天嘘寒问暖,让她受之有愧又无所适从。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在别人眼中,她变得寡言,即使小小年纪,看来却是心事重重。
终於,盼到今个儿不下雪,聂倩倩喝完汤药後,放下白瓷调羹,起身就往门口走。
小丹俐落,急急拿了被风为她披上。「小姐,外头虽没下雪了,但你的身体……」
「不碍事的,真的。」经过近一个月的相处,聂倩倩真实感受到小丹的忠诚贴心,她朝小丹勉强挤出一笑。「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小丹自认是奴才,不敢再阻止,连忙回身拿了个手炉给小姐捧在怀里热着,才赶忙套上棉袄,陪着小姐步出房间。
聂倩倩呵了口气,吐出白雾,天气真的极冷,仰头看着隐藏在层层白云内的一抹湛蓝久久,连小丹都不明所以的跟着抬头看到脖子都酸了,聂倩倩才轻叹一声,低下头,缓步转往宁静园林,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披上一层白雪,温太医的府第看来很美,但她的心态还未调整好,惦记着在现代的爷爷,美景中总添了一份说不出的轻愁。
她漫步走上一座曲桥,看向另一边雅致的楼房。
小丹连忙道:「那是老爷的书房,过去,小姐不是陪老夫人,就是喜欢待在那里,小姐很喜欢看书,而且看的都是医书呢。」
「医书?」
「是啊,小姐说过,老爷在宫中当太医,那些皇亲贵胄,个个矜贵,一点点小病就急着找老爷,迫得老爷大半夜也得从暖铺起来,还得守在宫外几夜,如此累人,却还得关心小姐的身体,小姐说也要当大夫,至少能照顾自己。」
聂倩倩没想到温晴年纪虽小,想法还挺成熟的,更是个贴心的孩子。
「小姐,小丹说句话,小姐不要生气……不对,小姐几乎不生气的,即使曾经因为心痛得在床榻上翻滚,也是让小丹急急喂了药後,咬着唇不哭出声,就怕惊动老爷跟老夫人……」小丹说着说着,眼眶都泛泪了。「小姐不要抑郁寡欢,老夫人跟老爷都觉得小姐这阵子不快乐,但老夫人常说,人要笑,笑了就像花一样,尤其小姐长得这麽美……」她声音一哽,突然号啕大哭。
聂倩倩突然觉得好对不起原主,她让关心原主的人难过了,生命如此珍贵,原主若知,肯定也会怪她,好吧,从今而後,她就好好的以原主的身分活下去,也算是她目前想得到的回报。
她想也没想的就抱住只高自己一点点的小丹。「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了,我没事了,不会再抑郁寡欢了。」
小丹会哭,是因为她觉得小姐醒来後就变得好陌生,那不仅是失忆,而是一种她无法形容的隔阂,打从小姐将她捡回来後,她就很厚脸皮的视小姐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被亲人疏离了,感觉就像被孤立了,怎不教她难过?
温晴拿起袖帕替小丹擦拭泪水,小丹先是一愣,随即急忙往退後,她粗皮粗脸的,哪敢将自己的泪水沾到那洁白柔丝的绣帕上,但是她退得太快,脚步一个踉跄,跌坐在清出的雪堆上,一个後翻倒栽,啊啊啊的惨叫几声後,才万般狼狈的站起来,没想到小姐竟然笑了,那笑容可迷死人了,如三月春樱绽放,恬静诱人,让她都看直眼了。
「抱歉,我不该笑的,没受伤吧?」温晴虽是这麽说,但笑意仍挂在脸上。
小丹听到小姐细嫩的嗓音,这才回过神来。「没事,雪哪会伤人。」她开心的摇摇头,脸上、头上都沾了雪,模样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温晴还是拿了绣帕替她擦拭,但这回她没忘记先提醒,「站着别动,免得又摔一回了。」
小丹不敢动,但被小姐这麽轻轻的拭去脸上的雪花,她感动得好想掉泪。
温晴将丝帕收好,转身就往书房走去。
此刻,久违的阳光露脸,照射在雪堆上虽然有些刺眼,但一走进这间典雅古色的书斋,室内洒入一片金黄,让她得以瞧清楚这里的藏书相当丰富,有九成以上都是与医学有关的书藉。
黑檀木长桌上放有文房四宝,小圆桌上有着古朴的沏茶工具,再无其他,不见奢华,反倒清雅平静,她走到书柜前,缓缓抬头看着密密麻麻的医书,绝大部分她都不陌生,她伸手拿书翻阅,书名不同,但内容与她在现代所学几乎没有什麽差别。
小丹很贴心的搬来一张黑檀木椅子给小姐坐,但她没想到,小姐竟然一本一本的翻阅起来,就连老夫人来了也没注意到,正当她要提醒小姐时,老夫人以手示意要她出来,她点点头,轻手轻脚的走出去,先行个礼,才压着声音道:「启禀老夫人,小姐看得好专心。」
「我知道,难得晴儿眼中有了神采。」刘氏笑道,但她也有些不解,那一本本厚得像砖块的书,艰涩无比,孙女怎麽能够耐着性子看这麽久,更别说有些字她应该压根不识得。
「小姐很用功的。」小丹马上回道,不过她也发现小姐有些不一样了,以往小姐看不了几页就觉得吃力,但又不敢跟老爷表明想学医,还曾哭着说这个动不动就心窝疼的烂身子,要如何承受学医的辛苦。
刘氏的目光落在专注看书的孙女身上,眉宇间透着抹宠爱。「看着,别让她眼睛累了。」
「是,老夫人。」
这日,温晴在书房里翻看不少书籍,还是小丹打着刘氏之名,才将她请回闺房。
晚膳时,温重仁仍未归,只有她们祖孙两人用餐,一如这几日,刘氏多是关切之语,温晴听得多,说得少,不过,刘氏也没提书房的事,但她注意到孙女那双会透露心情的黑白明眸多了一抹早熟的沉定,彷佛有了什麽定见。
温晴的确下了决心,她是医生,可以救人,也许,这些功德能够回向给在现代的爷爷,这也是她为今想到可以帮助爷爷的办法。
只是,她在现代虽然就有一手爷爷都称赞的好医术,尤其擅长针灸,但重生在古代,她又只是个孩子,总不能突然变成小神医。
用完晚膳回到房里,她仍在思索这个问题,终於,让她想出了方法。
翌日,一听到父亲回府,温晴即刻前往前厅,看着正坐下喝茶的父亲欠身请求,「爹,我想学医。」
温重仁一愣,随即将茶杯搁置桌上,直视着她。「你是个姑娘,日後好好当个贤妻良母即可。」
刘氏坐在一旁也跟着附和道:「你爹说的没错,而且你怎麽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祖母知道你偶尔会去书房看医书,但祖母以为你只是想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已。」
看来原主想当大夫一事,家里两个长辈毫不知情,这个愿望,她很乐意替她完成。「温家三代御医,晴儿不希望温家的医术就断在自己身上,尤其这一次昏厥就忘了爹、祖母及其他人,晴儿觉得自己的身子实在太弱,纸糊似的,让大家担心,着实不该。」
「傻孩子,你也不想要有这样孱弱的身子。」刘氏心疼的握着孙女的手。
「我想习医,恳请祖母成全,也请爹教我。」温晴索性跪了下来。
见状,随侍在旁的小丹先是一愣,也跟着要跪。
「快起来!你想学,爹依你就是,何需如此。」温重仁视女儿如命,怎舍得她下跪请求,连忙将她拉起身来。
但他心软,刘氏可不放心,习医要耗多少心神,她可是一清二楚,晴儿的心撑得住吗?
温重仁也明白母亲的担忧,直言道:「晴儿先天有心病,懂得医术也能自保,其实儿子原本就有这样的心思,只是一来,晴儿还小,二来,也担心她无法忍受习医的辛苦。」
「爹、祖母,晴儿会坚持下去的,若真有不适,晴儿也会暂停学习,不会让你们担心。」温晴说得坚定。
刘氏和儿子相视一眼,再看着晴儿一双明眸熠熠有神,他们竟也对她有了信心起来,遂微笑点头。
没想到这时小丹突然双膝一曲,跪了下来,铿锵有力的大声道:「老爷、老夫人、小姐,请让我学武吧,我想保护小姐。」
此话一出,被点名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见状,小丹急得又磕了个响头。「请你们答应吧,小姐习医,一定要出外看病人的,小丹要会武才能随身保护啊。」
温晴见小丹磕头磕得额头都红了,她走上前,轻轻替小丹揉了揉,同时心想着,小丹是个头脑灵活的孩子呢!「爹、祖母,小丹没说错,晴儿若是当上大夫,总不可能只在家里等病人上门。」
她这话说大了,瞧她身子这般虚弱,还是个娃儿,习医路途仍远,再者,就算习成,若非医术了得,这王朝喊得出名号的女医可是少之又少,皇室民间皆是男医出头,要凌驾其上比登天还难,所以刘氏说话了,「一个姑娘家怎麽可能在外东奔西跑?不行!」
「祖母说的是,但小丹会武,对孙女的安全也多点保障,孙女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出门吧。」温晴反应快,一手也及时拉住又要继续磕头的小丹。
刘氏再一思索,微微一笑,态度也软化了。「也是。」
於是,温晴和小丹这对主仆,一个学医、一个习武,展现出惊人的坚毅与耐性,时间就这麽一年一年的过去了。
第二章 非堵到人不可
雪花纷飞,一辆朴质马车在银白山路上缓慢前进,一名全身包裹得紧紧的圆润少女一边驾着车,一边担心的回头看了眼马车车厢,再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际,不成,这雪只会愈下愈大,她得快点赶到龙庆寺才行。
只是小姐这次出来采药的路线,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着实奇怪,她也不知道小姐是如何说服疼爱她的老爷跟老夫人答应让她出这趟远门,也许是她这个丫鬟功夫颇佳,也可能是医术一流的小姐身上总会备着各种防身药粉,但她还是不明白,她们都离开京城一个月了,小姐却什麽药草都没采,只是一迳的赶路。
宽敞温暖的马车内,一名清秀如水中莲荷的小姑娘倚着车窗,看着外头的纷飞白雪。
都一个月过去了,怎麽还没遇上「他」?莫非情报错误?
温晴轻咬着下唇,低下头看着身上一袭素净但料子极好的绸缎古装,思绪不由得飘远。
算来她穿到古代已经将近十年了,但在她重生的第二年,年仅七岁的她就听到家人们聊及的几个人名,她这才意外发现吕晓婵竟然就生在这个朝代,她一定要阻止这一世是国公爷的爷爷棒打鸳鸯,不让吕晓婵死於非命。
只是父亲身为三代御医之後、官居四品的太医,她是个大家闺秀,哪能四处跑,但老天爷给了她一个逆转爷爷人生的机会,她绝对要把握,所以她告诉自己不仅得从长计议,更得仔细布局。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她日日窝在父亲的书房里,读着那些在外人眼中看来艰涩无比、对她而言却已滚瓜烂熟的医书外,也因为年纪尚小,她这副身体的心脏虽然先天欠佳,但她懂得以药膳养生,虽然她的身子仍是娇小了点,但心脏着实健康不少。
这一点,让亲自教导她、也另外找了同袍来教医的父亲相当开心,不过,她并不因此感到满足,她斗胆向父亲请求,为了要让她的身子更好,她希望能亲自上山采药草,顺道认识这些药草,毕竟药堂里的药材多是已经处理过的,鲜少看到原貌。
不意外的,她的请求一开始自然是阻碍连连,但诚如她所言,爬山登高有助心肺功能是真,再加上有小丹这个连师父都大力赞赏的武功高手,再加上府内两名小厮随行,一年一年的,她从最近的城郊小山开始往邻城小山爬,小厮也从两名减为一名,最後仅剩小丹一人。
习惯成自然,她外出有小丹陪同外,出门的时间也渐渐由两日延长为三日、七日、十日,到後来,她就算花两个月的时间到别县采药草,祖母也渐能宽心放行,甚至还说她日後嫁了人,要这麽自由也不成了,就趁这会儿多宠着她吧。
但温晴相信祖母能这麽放心,一来是因为这几年她展现她有自保的能力,二来更是因为她自爱自重,不曾惹事,且她不但会免费替贫困的老百姓看病,再次遇见,还会主动关心,不少人称她为「小菩萨」。
此外,父亲觉得她天赋过人,能教的、能提供的书籍,她都已熟稔,遂从太医院里拿了不少疑难杂症的诊治病历,此举甚为不妥,但父亲认为,她有天赋就不该埋没,何况,阅览各种病症、治方,有利提升医术,图的不过是为救更多的人,医术的永续传承才是首要。
庆幸的是,医龄资深的何老太医也支持父亲的理念,掩护他私下夹带病历出宫的行为,也在父亲的引荐下,她拜何老太医为师。
因何老太医开金口,年仅十二岁的她破例被宣进宫,替一名嫔妃把脉调理妇科顽疾,此事在後宫传开,不少嫔妃好奇,没病有病都会找她探脉。
有几名嫔妃也渐渐与她熟识起来,偶尔品茗闲聊时,也不忌讳找她来,多少让她听到宫廷间的一些人名,像是在沙场上以狠绝无情闻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沈元卿。
沈元卿就是沈擎风的父亲,而沈擎风是吕晓婵的爱人,他们俩就是她爷爷硬生生拆散的一对苦命鸳鸯。
她想过了,古代子女婚事由父母作主,她只要早一步让沈元卿作主,让儿子早早与心上人成亲,就不会发生後续这些问题了,但要怎麽左右沈元卿的念头,她想来想去,只能「捐躯」,就是以身相许了。
只不过以她太医之女的身分,要当沈元卿的妻子还真有点儿高攀了,更何况战绩卓着的他,这几年封爵晋禄,成了威远王,看来她得用点小手段,至少要让他看上自己才成。
可惜他还有个妾,但这个年代的男人,尤其有权势名利的,哪个没三妻四妾?她这个现代魂也只能入境随俗,反正她的重点不在爱情。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在替这些後宫那些嫔妃看病时,她也打起精神竖直耳朵,看看能不能听到一些有用的情报,果真,让她听到了一个关键的,刚打了一场胜战、从边城凯旋返京的大主帅沈元卿,体恤军队征战辛苦,让旗下士兵能稍微放松,也刻意将京城百姓夹道欢呼的荣耀留给他们,遂习惯性的仅带几名心腹先行返京,至於返京路线,在她有心的旁敲侧击下,也探得了,才有了今个儿在大雪纷飞的日子赶路的情形。
说穿了,她向父亲及祖母打着到邻近灵雪山找一些珍贵药草的大旗,却是反其道而行,一路往北,妄想跟沈元卿来个不期而遇。
但一路过来,依她探得的情报,两方早该遇上了,可是也不知是怎麽了,她的希望一再落空。
「小姐,龙庆寺到了。」
当小丹包得像雪人似的身影映入眼帘,温晴才从那翻腾的思绪中回了神,风雪不知何时已歇,在皓皓白雪覆盖下,庄严肃穆的龙庆寺楼阁交错,美得如梦似幻。
寺中小僧迎着这对主仆,即使出世忘尘,仍忍不住对披了白狐披风的温晴多看了一眼,她脱俗绝尘之貌引人,但更吸睛的是那双俏生生的慧黠明眸。
见小僧看着自家小姐看得出神,小丹不得不开口,「小师父,我家小姐要向菩萨上个香,祈求心愿外,就要入夜了,能借宿吗?」
小姐这几年努力调养身子,本就清丽的容貌更显娇媚,在她眼中,小姐可是比宫里嫔妃要美上几倍,但小姐很聪明,说红颜薄命,更不想成皇上的後宫三千,所以进出宫时都以薄纱半掩面,只有到了嫔妃的寝宫才会摘下,不让那张动人容貌惹事。
小僧闻言,惊觉自己失态了,稚脸微红,急急的迎两人进入主殿。
小丹燃了香,交给小姐。
温晴接过手,虔诚阖目祈求後,再凝睇眼前这尊面容慈祥的观音像,心里盼的就是能遇见沈元卿。
此刻,一名年纪稍长的和尚进殿,朝她双手合十。「女施主真是有心人,如此大雪,还到庙里上香。」
温晴微微一笑。龙庆寺属金彦王朝管理,附近还有皇家的避暑山庄,不时会有些贵族皇亲前来上香祈福,也是沈元卿有机会入住的地点之一,她这是土法炼钢,只能在一个又一个住宿地点停留,看能不能堵到他的人。
思及此,她欠身行礼,朝和尚道:「外头风雪大,今晚我们主仆恐得打扰贵寺了。」
「不碍事,这里偶尔有香客短住或长住,一直备有斋房。」
和尚朝小僧点个头,小僧随即带两人转往後方院落的客住斋房。
温晴想着,斋房清幽朴实,一看就是给寻常香客所住,可见那些贵族皇亲所住的院落要更往里头。
小僧先送来两个暖炉,两个时辰後又送来晚膳素斋,温晴让小丹给了银两说是添香油後,出言探问,「小师父,今日只有我们主仆借宿?」
小僧的脸颊微微泛红,显然还识男女,不若另一名和尚的绝俗心定,但这也怪不了他,温晴相貌出色,此刻又露出这般天真的表情,模样好似无邪天仙,让小僧怦然心跳,见她突然又笑了,小僧的脸儿更红了。
小丹见小僧的反应,努力憋着笑,但也明白怪不得小僧,小姐很厉害的,扮无辜就像翻书一样快,这几年下来,她陪着小姐上山采药、为人看病,少不得碰到一些好色登徒子,但小姐扮无辜再加上随身携带的各式药粉,可整治了不少采花郎,很多时候,她这个武功高手根本派不上用场。
「有、有另一些人,但……但身分不明。」小僧都口吃了。
闻言,温晴笑得更灿烂了。「他们也住在这里的斋房?」
小僧看她笑如春日暖阳,一颗心都要融化了。「不、不是,应是……贵、贵客,师……师父让他们住到内院。」
小丹不知道小姐想打探什麽,因为这一路上,小姐每次住宿都会问掌柜的或是小二同样的问题,她好奇的问过几次,但小姐都只是用这种让人心儿都要融化的笑容当做回应。
温晴也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麽大的杀伤力,她不仅得感谢原主生得这样一副好面皮,也得谢谢祖母教她要常笑,想想也对,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常保持笑容,让别人摸不清自己所想,也可稍微吓唬吓唬人,她坚定习医救人,注定要面对外人,小家碧玉可不成,多些心计倒能护身。
小僧退下後,主仆两人同桌用餐。
这一点,也是温晴坚持的,但还是又恐赫又逼迫的,才让奴性坚强的小丹从善如流。
小丹一边吃着饭,一边偷偷观察小姐的表情,小姐看起来仍是心事重重的,到底是为什麽呢?好希望小姐告诉她啊!
温晴的思绪如窗外再度纷飞的雪花,她左思右想,该如何才能确定内院的贵客是否就是她要找的人呢?
寺庙静肃,再加上雪停风定、夜深人静,温晴虽已沐浴净身,但仍无睡意,就着荧荧烛火,思索着明儿一早如何假借迷路直捣内院。
思绪正清朗,房外似乎起了一阵骚动,还传来清楚的马儿嘶呜声,温晴看向也坐在一旁陪着不睡的小丹。
小丹明白的点点头,她不似小姐已换上内衫,她只有在确定小姐睡下後,才肯褪衣入睡,所以这会儿,她抓起一件保暖外袍披上就出去了。
这当然也是小姐叮咛的,说练武之人也会生病,她不顾好自己的身体,怎麽保护她。
没多久,小丹便回来了,她道:「小姐,我打听了,小和尚说,在另一个院子借宿的客人身体不适,急着找大夫,但天寒地冻的,这寺庙又遍僻,要上哪儿找大夫。」
温晴的笑容随着她的话语越发扩大,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小姐,我知道你是大夫,所以也问了小和尚要不要帮忙,但小和尚说那几个人看来高头大马,有的脸上还有疤……虽说能住内院的,身分非富即贵,可我看来,抢钱的土匪不也富贵……」
小丹话都还没说完,就见小姐已经穿好衣裳、拿了随身医箱要步出房间,她无奈的一跺脚,连忙替小姐披上保暖披风又是抢着替小姐拿医箱,乖乖的跟着小姐出了房门。
她们俩穿过积雪又灯光昏暗的院落,才刚让两名小僧制止再往灯火通明的内院走去时,就见到四名身材特别高大的男子走出来,其中两人还牵着马匹、手持火把,显然是想到几里外的城镇去找大夫。
「我是大夫,病人在哪里?」温晴直言。
她这一开口,四个大男人詑异的看向她,再往後瞥向她身後看来高她一点点、但顶多也只到他们胸口的小姑娘,不过,几人的目光很快的回到自称是大夫的小姑娘身上,在灯火照亮下,她的容貌引人惊艳,尤其她的肌肤如刚刚飘落的初雪,细致白皙,那双纯净眼眸黑白分明、唇红如春樱,众人都屏气凝神的注视着,忘了正事。
「喂,我家小姐是大夫,你们爷不是要找大夫吗?瞪着看有没有礼貌!」小丹冒火气儿的骂人了。
几个大男人年纪约二、三十,第一回这麽糗,让一个丫鬟臭骂,但也实在怪不了他们,一个俏生生的美人儿,张着一双稚嫩的眼睛说自己是大夫,他们当然傻了。
「小丹。」虽说温晴年纪小,唤人的语气也相当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慑人气势,炸了毛的小丹连忙退下,接着温晴朝四人轻点螓首,不卑不亢的道:「几位大哥若不介意,让晴儿看看贵主子,要是觉得晴儿医术不佳,再策马寻大夫可好?」
短短一席话就可感受到这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千金女,这更奇怪了,一个大家闺秀怎麽会懂医术?但主子疼痛不堪,勉强在此休息几日仍未见好转,也不得不松口让他们找大夫了,眼下或许也只能试试。
其中年纪最长的李乐上前一步,有礼的道:「烦请姑娘往这里走。」
「李大哥,她哪里像大夫啊!还是别浪费时间了,让程皓、石浪快快上路吧。」叶东飞忍不住出声劝阻,再看着牵马的程皓跟石浪。
但两人尚未表达意见,小丹已经眼内冒火的上前瞪着这个二十多岁、粗犷又不失英俊的男人。「我家小姐的医术……」
「小丹。」
温晴不轻不重的一唤,让她不得不住口,只能气闷的用力跺脚。
李乐也睨了年轻气盛的叶东飞一眼。「你太无礼了。」
「好好好,我叶东飞对不起二位。」叶东飞这辈子只服两个人,一个是一同出生入死的主子爷,一个就是满脑子谋略的李乐。
小丹狠瞪他一眼,温晴只是微微一笑,主仆两人随即在李乐跟叶东飞的引领下,转入静谧幽雅的内院。
温晴看着内院的陈设,与她和小丹所住的斋房天差地远,这里雕梁画栋,入眼的用具床柜皆价值不菲,四周放有暖炉,床帘左右束起,床上的男人半坐卧,穿着一袭藏青色袍服,而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似曾相识……
她先是一愣,随即呼吸一窒,心脏狂跳,是沈元卿!
「那是我家的爷,麻烦姑娘把脉。」李乐注意到她的呼息突然乱了,不免微微一笑 天生就有王者威势,旁人会有这样的反应很自然。
温晴点点头,努力压抑心头的激动走上前。
自从打定主意要成为沈元卿的妻子後,她就不断想要制造两人见面的机会,可这几年来,她仅在宫中远远的看过他三次,但这张俊逸脸庞早已刻划在她脑海中,而这般寻来月余,就是为了与他相遇,菩萨有灵,皇天不负苦心人,果真让她在这里碰到了。
沈元卿听到李乐的话,难以置信的坐起身来,正好看到一抹月牙白的身影往自己走来。
「爷,她是大夫。」李乐自己都说得心虚。
他二十六岁时方得谋士之名,尽管他现在是金彦王朝第一谋士,但年已三十五,可这个貌若天仙的姑娘看来正值荳蔻,要冠个大夫之名着实难让人信服。
「对,李大哥相信她是大夫。」叶东飞摇摇头,一脸无法苟同。
「喂,你这是什麽表情,我家主子可是……」小丹怎会看不出这个高她快两个头的随侍在想什麽,但当她正要亮出小姐的名号时,就对上小姐的目光,见小姐微微摇头,她马上又住口了。
她差点忘了,小姐并不喜欢让外人知道她是温太医的闺女,她也不是很喜欢百姓称她为小菩萨,她说她并不想出名,而且还得顾及闺女名誉,但她觉得小姐常常在外抛头露面,和她的说法实在矛盾,她比较相信小姐是担心太多人看上她的医术及外貌,求亲的媒婆会把府里大门门槛给踩平了才是。
「可是什麽?」高头大马的石浪忍不住好奇,追问道。
「医术不凡啦!」小丹没好气的回答。
沈元卿忍着胸口剧烈的痛楚,直勾勾的看着坐到床缘、俏生生的小姑娘,那稚嫩脸庞虽已有倾国倾城之貌,但他识人无数,他猜测她顶多十四、五岁,怎麽可能是个大夫,但一对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纯净坚定的眼眸,他的怀疑又不免少了几分。
温晴从小埋首医书,自然与那些皇家的金枝玉叶不同,不仅养成一股独特气质,再加上她的灵魂已是个轻熟女,又经历穿越,自是比普通女子多了抹豁达及洒脱,但这样的气质,她也是见人散发,大多时候,她还是会利用无辜又动人的外表来扮猪吃老虎,这样的生存法则也让她畅行无阻。
此刻,一点也不意外的,她从他俊美五官上看到一抹小小的微愕,但很快便消失了。
温晴微微一笑。「人不可貌相,爷先勉为其难的让我把把脉吧。」
「不必了,只是胸肋胀痛,乃多年旧疾。」沈元卿说得云淡风轻,但这股疼痛若非已痛入心肺,连上马车都难,他也不至於停留在龙庆寺多日。
「又来了,这种瞧不起小姐的病人,小丹最会处理了。」小丹最气这一点,她跨步走来,直接拉起沈元卿的手伸到小姐身前,让小姐把脉。
「放肆!」叶东飞立即上前。
小丹瞪大眼,不客气的道:「到底要不要看病?!我本来就不想让我家小姐替你们家爷看病,刚好!小姐……」她一回头,竟见小姐已经在把脉了,她没好气的瞪叶东飞一眼,认分的拿着医箱站在小姐身旁。
温晴一双纯净无瑕的明眸直勾勾的瞅着正以眼神示意手下退下的沈元卿。「爷这陈年旧疾血瘀气滞,得活血理气,才能解疼。」
听听,与皇宫太医说法雷同,真是个大夫了!李乐等人飞快的眼神交流,眼中尽是惊喜。
沈元卿沉默以对,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定视着她。
温晴朝小丹点个头,小丹立即从医箱里拿出小姐惯用的针灸包,将它打开铺在床缘。
温晴看着坐正的沈元卿,从他的脉象看出他此刻所受的痛苦可不是寻常人能忍的,但他除了脸色苍白外,神情漠然,可见忍功不凡。
「我将以针灸来调解爷胸上肌肉的收缩与舒张,改善血液循环,一旦经络顺畅,病痛就能和缓。」她顿了下,又道:「只是,陈年旧疾,天气变化、身体疲倦都会导致复发,待回府後,可得好好调养一番才成。」
沈元卿听了却不发一语,也没有任何动作。要针灸就不能着衣,他是男人,褪去上衣自是无碍,但她一看就是个未经人事的闺女,这闺誉……
温晴猜到他是替她着想,但为人医者,哪会在乎这些,为了刺激他,她故意说道:「针灸能通经络,通则不痛,痛则不通,爷莫非是怕疼?」
闻言,小丹不客气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乐一怔,眼眸随即浮现笑意,敢在主子爷面前调侃,她胆量不小。
叶东飞、石浪、程皓先是狠瞪了皮肤比寻常姑娘家黑、身材又圆润的丫鬟一眼,随即不满的眼神又落到美丽的小大夫身上,他们家王爷在沙场上几度历劫归来,身上有多少伤都不怕了,会怕疼?!
沈元卿对上温晴那双盈亮双眸,忍着胸口疼痛,解开衣袍袖扣,石浪立即上前帮忙。
几个大男人都等着看好戏,这会儿爷上身赤裸,谁该脸色涨红?
但他们错了,小大夫睁着大眼,正定定的打量爷精实的上半身,她这是在看下针的穴位吗?似乎又不太像,因为她的眼神好像还带着赞赏。
他们没看错,温晴看着沈元卿这副练武的体格极满意,虽然有些深浅不一的伤疤,但让年近三十三岁的他更具魅力,她伸手按了按他的胸膛。
周遭马上传出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沈元卿也不由得瞪大了眼,但很快的他的神情又恢复正常,但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同了。
「爷的肌肉结实,下针有些辛苦,请爷尽量放松。」温晴说道。
原来……众人暗暗吐了口气。
不过,她看得大方、摸得大方,沈元卿即使已经成亲生子,也不免有些尴尬。
小丹虽然拜门习武,也看过师兄弟打赤膊练武,但她好歹是个姑娘家,也不敢这麽大剌剌的看男人,就不知小姐怎麽能这麽自在。
温晴深吸口气,知道这是上天的指引,他是病人,她是大夫,定有不少交集,她得沉定些,别乱事。
沈元卿识人无数,眼前明眸皓齿的小大夫气息略微不稳,再加上那摊开的针灸包一根根排放整齐的银针,长短不一,她若不定下心来,他可无法让她下针。
小小几个呼吸调息,温晴要小丹拿了热水及毛巾,先是为沈元卿热敷後,这才拿针。
由於她贴靠着沈元卿极近,他因此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再见她一再热敷施针,浓密睫毛如扇,精致五官近在咫尺,饶是对女色无感的他,局促免不了又多了几分。
其他人,除了小丹之外,都是男子,爷相貌出色与个性中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在京城是同样出了名的,这小姑娘也是个不沾纤尘的美人,俊男美女的画面在他们眼中非常匹配,也分外养眼。
「我在你的章门、足三里、期门等穴下针,照理说得辅以汤药,才会好得快一些,但我只随身带了针灸包与一些药丸,只好请爷将就了。」温晴说完,起身从医箱里拿了一瓶药丸交给那名看起来就是为首的随侍,交代服用方法後,她又坐回床缘,因为还得等待留针。
她没说话,其他人也都安静下来。
从头到尾,温晴面不改色,神情专注,半晌後,待她将针收妥,朝沈元卿道:「夜已深,爷好生休息,我明早再过来。」
沈元卿定定的看着她。「多谢姑娘,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温晴微微一笑。「小大夫即可。」
她的回答让沈元卿不由得愣住了。
小丹忍着笑,见小姐已经欠身要离开,她连忙拿起医箱跟上。
其他四人也是一怔,觉得这位小大夫还真有趣。
「爷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程皓伺候他穿上内衫,边打量他的神态。
沈元卿缓缓说道:「她露的那一手,可比宫里的沈老太医要强,原本十分疼,如今仅剩一分。」
众人一愣,沈老太医可是朝臣最敬重的御医,小姑娘下针的功夫竟比他更强?
叶东飞脸色一变。「惨了,小大夫方才说了,明日爷仍会疼个八分,不也是真的了?!」
众人皱眉,那就真的不好了!爷是个不会喊疼的人,但因一次战役旧伤引下的旧疾,在病发时却能让爷连床都下不了,可见得有多疼了。
沈元卿一手抚着舒缓不少的胸口,压根不担心明天又会再疼,反正她方才说了,她明早会再过来……想到这儿,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早已阖上的门板上,脑海中浮现她那专注下针的美丽脸孔……
第三章 一盘棋定输赢
翌日,沈元卿用完早膳,咽下药丸,却迟迟不见小大夫前来。
而担任军帅的李乐、冲锋陷阵的征战前锋叶东飞,以及贴身侍从石浪和程皓,四人和主子同处屋内,他们随着主子驰骋沙场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主子有些「坐立不安」。
李乐看得出来,主子爷今日的脸色虽然好了些,但身体仍有不适,才频频看门口,正想着要让叶东飞去催那名小大夫时,一名小和尚已经领着她们主仆俩进来。
「阿弥陀佛。」小和尚双手合十行了礼,随即退了出去。
今日天气晴朗,温晴穿着一袭粉蓝绸缎,更衬得她雪肤明眸更加明艳动人。
温晴一走进屋内,一双眼眸便直勾勾的看着沈元卿,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静默下来,连胸口愈来愈痛的沈元卿都被看到有点不自在。
只有小丹忍着笑意,小姐说过,俊男美女赏心悦目,谁不爱看?而这位内院贵客的的确俊伟不凡,气色又比昨日好一些些,套句小姐说的话,就是个极品。
终於,养完眼的温晴愉悦开口,「爷真能忍痛,但气色不错。」她坐到他身旁为他把脉,沉思许久。
众人皆以为她在斟酌沈元卿的身体状况,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是心里挣扎,下个针就走也行,但这麽一来如何能加深他对自己的印象?
她现在是近水楼台,女追男只隔层纱,她怎能不全力以赴?爷爷能否善终得靠她呢!深吸口气,她定定凝视着正望着自己的沈元卿,微微一笑。「咱们今日不下针,但可以用经络推拿手法让爷舒服些。」
一听,沈元卿不禁皱起眉头。经络推拿就表示会有肢体碰触,这怎麽妥当?「小大夫是女子。」
温晴莞尔道:「此刻我是大夫,请爷脱去上衣。」
见她的态度如此大方,沈元卿心想,自己是男子,更不该扭捏,当下褪去衣物,在她的指示下,趴到床上。
温晴双手相叠,以掌根着力按压他的肌肉,同时解释道:「这为掌按法,有活血止痛、理筋开通闭塞的作用。」
房内有暖炉,再加上要使力,不到一刻钟,她已香汗淋漓。
小丹站在一旁,从头到尾都将头垂得低低的。她不敢看嘛,是大夫又如何?小姐还是个不经人事的黄花闺女,却在一个男人身上又揉又压的,若是传到老爷和老夫人耳里,肯定骂死她了。
李乐同样伫立一旁,玩味的盯着主子绷紧的面容,叶东飞则是看直了眼,至於石浪、程皓则识相的退到区隔寝卧与厅堂的珠帘外,自从主子说她下针功夫比沈老太医强,两人不敢小看,也对她多了敬意。
沈元卿的心思最是复杂,大家闺秀手无缚鸡之力,但她的力道不大不小,刚好切点,绷紧的筋肉缓缓舒张,精神清朗了不少。
过了半晌,温晴微喘着气道:「行了。」
沈元卿起身,叶东飞一个箭步上前,伺候主子穿妥衣裳,石浪与程皓也穿过珠帘走了进来。
沈元卿看着她的丫鬟俐落的替她拧了条毛巾擦脸拭手,由於她使力不少,双颊漾着两朵动人的红晕,宛若从仙境云雾中走出的仙子,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有些不定,他连忙收敛心神,开口道:「多谢小大夫。」说完,他看了石浪一眼。
石浪马上将早就备妥的一只小匣子交给小大夫的丫鬟。
小丹接过後,下意识的掂了掂,重量不轻。
「爷真大方。」温晴笑道。
「天气已好,我的身子也舒缓了不少,该上路了。」沈元卿又道。
「这可不妥,爷这旧疾只是舒缓,虽不知爷往哪儿去,路程多远,但要数日内不再犯病,至少得再下针三次,算算,隔日下针,至少还得六日才成。」
「这……」沈元卿感到有些为难。
「爷,以咱们的脚程,六日耽搁不了多久。」李乐直言。
叶东飞等人也纷纷劝道,回京的路程,再怎麽赶,至少还有十天以上,还是先让主子的情况稳定一些再说。
沈元卿看着众人,再看向她。「那就麻烦小大夫了。」
「不麻烦,相遇即是有缘。」温晴马上回道。
众人又是一愣,只有小丹感到无言,她可是很清楚小姐的个性与美若天仙的娇柔外貌有着天壤之别。
沈元卿看着她诚善无邪的丽颜,问道:「不会扰了小大夫既定行程?」
「这一趟和小丹出远门……」温晴看了身後的小丹一眼,又转回头笑道:「原定要到附近的灵雪山采摘特殊药草,但错估风雪之大,山是上不了了,不急。」
沈元卿思索了一会儿,认为还是得提醒一下,「小大夫的家人也太放心了,仅有一名丫鬟随侍。」
他这话点到为止,聪慧如温晴自然明白。
就连小丹也听懂了,脱口就道:「我们主仆去过好多地方了,就算遇到危险也能化险为夷,温……小姐的家人当然放心了。」
沈元卿等人皆惊愕的看向小大夫,这张绝尘容貌怎麽可能不沾事?但这丫鬟方才也说了,她们都能化险为夷,虽然从小丹的举手投足看来,她的武艺内功不凡,但是否有能力保这个天仙似的小姐无恙,他们仍然有所存疑。
「大家闺女多是深居简出,没想到小大夫年纪虽小,竟有此胆识行走万里。」沈元卿是打心底的赞赏。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习医更是如此,在家看医书快十年,不如出外看十个病人,更有所得。」温晴大方的回道。
「小大夫不介意告知年龄吧?」李乐开口问,也对主子投以歉意的一瞥,但他实在忍不住,个儿只到他腋下的小人儿医术比过沈老太医,说话也如此沉定,难道不如外在的年轻?
温晴嫣然一笑,「再一个月就满十六了。」
沈元卿心里一悸,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急涌而上,心再一定,这才意识到她竟和一对嫡儿女年纪差不多,与自己更是差了十七岁。
其他人也愣住了,十六岁时他们正埋头练功,接着娶妻生子上战场,这还是因为他们是男子,若是女人,只能待在家绣嫁衣等着成亲,怎麽可能在外行医采药,还是她并非出自名门?
温晴主仆俩这几年外出,早已习惯众人对她们独自在外的惊愕目光,仅言明翌日再来行针,便先行离开了。
屋内,还是寂静无声。
最後,是粗犷豪气的叶东飞率先打破沉默,「爷,咱们是不是在边城住太久,这场战事也打得久,所以不知道咱们王朝的闺女们不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错!咱们这一路上,经过多少大小城镇,哪里有什麽不同,是小大夫和她家人特殊。」石浪马上驳斥。
好兄弟程皓马上点头表示附和。
「我也赞同石浪的话,这小大夫是个特殊的姑娘。」李乐笑道。
「也是,她真的很特殊,没问爷是谁,看着爷的表情也不似那些个姑娘,不是看直了眼,就是面红耳赤或慌张失措。」叶东飞想了想,觉得她是真的厉害,主子这貌若潘安的脸蛋可是愈看愈吸引人,尤其冷峻着脸时,连他都会看呆了。
沈元卿长期住在边城,与家人疏离,反与这些共患难的兄弟交好,对外,有尊卑之别,但几人私下独处,总是有话直说。
听他们这麽说,沈元卿也有同感,他从不在乎自己这让人惊艳的面皮,但小大夫的沉静还是让他的心绪有些微妙,似乎有点闷。
「不过,她能那麽镇定,也是因为她不知爷是谁吧,要是她知道了爷的真实身分,指不定就吓坏了。」叶东飞又道。
「有可能,那些说书的把爷说成是残暴杀敌的大主帅,她肯定也听过爷的事蹟。」程皓也附和。
几个人突然很有默契的迅速交换一下目光,再兴致勃勃的看着不发一语的主子。
莫说他们好奇,沈元卿也很想看看若她知道他是名闻遐迩、对敌人狠心毒辣的威远王,是否还能如此淡定。
事实证明,果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隔日温晴前来下针,叶东飞先是向她和小丹说了他们四个兄弟的名字,随即演了一出不小心喊了声「将军」的戏码。
小丹没心眼,瞪大眼直问:「将军?」
有人接戏,就能演下一幕,叶东飞顺势说出主子的身分。
温晴也不矫情,说了些感恩与赞佩的话。
但沈元卿等人就是莫名觉得闷,明明她表现得知礼合礼,但一群征战沙场的大男人,总是想在她那张天仙小脸上看到抹震撼或惊吓,可是……一丝一毫都没有!
「我并非要刻意隐瞒身分,本以为只是一、两日的人生过客。」沈元卿道。
「我不在意的,相遇就是有缘,缘够深,相知多,缘要浅,知其身分又如何?」温晴说得云淡风轻。
「说得好!」沈元卿淡淡的扯开一抹笑,胸口却堵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闷气。
李乐等人也是这样的感觉,挺不是滋味的。
温晴活了两世,怎会猜不到他们的是怎麽想的,为了不伤到他们的男子气概,她微微一笑,解释道:「晴儿从八、九岁就在外走动,见着不少人,听过不少事,王爷征战之事每每撼动京城,晴儿也是京城百姓,听了多年,再加上习医必须保持冷静,表面上才不显,但其实晴儿心里激涌。」
众人一听,心里舒坦多了,但对自己如此在乎一个小姑娘的反应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尤其她这一席话可点出了她知道他们的感受。
沈元卿倒是听出些端倪,问道:「姑娘也是京城百姓?」
「是啊,小姐还是温太医的掌上明珠,我家小姐叫温晴,老爷和老夫人都叫小姐晴儿,王爷也可以这样喊的。」小丹聪颖,一听小姐表明身分,就表示她可以这麽接话,这是主仆两人多年来默契。
众人一听,可震惊了,如今在皇宫任职的温太医仅有一名,正是三代御医温重仁,他不但是个良医,听闻何老太医还向皇上推举,待他归乡後,可以让温重仁掌太医院。
「温太医真是不同。」沈元卿吐出这话来,同为父亲,温晴若是自己女儿,他绝不许她如此。
「父亲是医者,晴儿是唯一传人,父亲自然不能一般。」温晴直言道。
「女子习医,胆子恁是得大。」李乐点点头,附和她的话。
「李大哥说的是,不过,晴儿亦认真想过,或许在前世,晴儿是个执刑的刽子手,所以今生从医改救苍生。」
沈元卿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脸认真的她。「你当真这麽想?」
温晴噗哧一笑。「假的,只是想让爷知道我这小大夫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沈元卿笑意浮现,她的弦外之音他可清楚,外传他冷硬绝情,鲜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而她小小年纪,即使拐了个弯,胆敢当他的面调笑,果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主子这一笑,真是难得啊!李乐等人詑异的交换着目光。
主子外冷内热,除了与他们这几个心腹,就连与家人,也甚难展现如此笑容,只是……众人忍不住再看温晴一眼,除了容貌过人,全身散发着一股灵秀慧黠的迷人气质外,最难得的是,她言之有物,医术不凡,实为少见。
接下来的六日,温晴主仆俩与沈元卿等人相处融洽,尤其温晴与沈元卿更能自在对谈。
就这一点,沈元卿不得不对她另眼相待,能与他如此话家常的女子她可是第一人,即使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妾都不能,长期征战在外,他与亲人相处时间既短又乏,沉默居多。
时间飞快,这一日,温晴完成最後一次下针,沈元卿亦能自在下床,一干心腹也已备妥包袱,准备动身。
按理,双方都要回京,相伴而行正常,但沈元卿一干武人,休憩点也不一定得在客栈茶坊,带着女眷同行,实在不方便,但不提邀请,又显得无情,所以沈元卿终究还是开口问了。
但温晴却摇摇头,婉拒道:「多谢王爷邀请,但王爷应有要事……像是进京面圣,我们主仆跟着,只是拖累,还是各自返京吧。」
真有自知之明,沈元卿一方面松口气,一方面竟有些小小的失望,但他将这奇异的感觉抛诸脑後。「来日有缘再见。」
她微微一笑。「是,有缘自会相遇。」这当然是随便说说,她已询问过一名小和尚,按过去几年的冬雪经验,香客们多会再被困几日。
李乐等人一一向温晴跟小丹辞别,一行人才步出内院不久,龙庆寺的老住持无名便与两名小僧迎面而来。
无名先行向沈元卿行礼後,再朝温晴点个头,随即对沈元卿道:「王爷,风雪虽然停了半日,但前方山径积雪甚深,小僧们也无法外出探看出庙的山路是否可以行走,得确认无险,王爷再行上路方妥。」
此话,自然也是让温晴明白,她们主仆暂时无法离寺。
「明白,那就等安全了再上路。」沈元卿深知不能勉强,但自己的心境也很微妙,看着静静伫立在一旁的温晴,他竟是心悦的。
温晴对上他的目光,笑道:「看来,爷得再困个一、两日。」
「也是。」
她再向老住持一福。「那晴儿和小丹也得再叨扰贵寺一、两日了。」
无名双手合十道:「温姑娘替我朝治疗威远王旧疾,这份恩典极大,贫僧虽是出家人,但此寺归皇室所有,是否……」
「不,晴儿只是举手之劳,不求名利,这事儿就不劳您上传天听了。」
无名微笑点头,双手合十的喊了声阿弥陀佛,便领着两名小僧退了出去。
「我们主仆也不打扰了。」温晴礼貌的带着小丹离开。
看着温晴离去的背影,沈元卿对她的好感又加深一些,待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後,他转而看着外头一地的积雪,眉头不禁一蹙,这一困又要困到何时?
这一困,硬生生困了五日,天天大雪纷飞。
寺庙幽静,寻常也只有钟声与和尚敲木鱼诵经声,小丹无聊到与李乐等人切磋武功,原本几个大男人还想只用几成功力小让一下,没想到真打起来,才发现小丹内功惊人,若真要说有什麽缺点,就是少了点心计,不过这得靠时间磨练。
双方比试了几场,小丹虽然都落败,倒也让几个大男人打出敬意来。
至於两个主子,意外的各自留在房间。
原本温晴想趁此机会再为沈元卿下针,或许也能替他调养身体。
但痛楚已缓,沈元卿觉得男女有别,再加上她直言,这番调理至少得耗上半年,才能治癒顽疾,遂出言婉拒,「待返京後,再寻太医调理。」
温晴并不勉强,但也没提及她与何老太医有师徒之谊,接下来两日,她都静静的在斋室里用餐看佛书,没再外出。
男人不爱女人黏TT的,既然沈元卿婉拒自己再接近,她要是还傻乎乎的冒进,引来反感,就浪费她这几日的进退有度。
此刻,小丹全身汗味的进房,显然又比试了几场。「小姐怎麽没去内院,他们都问起你呢。」
「他们一定不包括王爷吧。」温晴边翻看佛经边回道。
「这……王爷一直待在房里,叶东飞说王爷有很多烦心事,我好臭啊,小姐,我先去梳洗。」
温晴看着小丹皱眉嗅了嗅自己,拿了衣服又走出去。
烦心事吗?一个将军打了胜战,凯旋而归,等着是皇上的封赐,但她在宫里进出,很清楚皇上不是个明主,虽有後宫三千,也不特别好女色,重权重势,疑心病重,听嫔妃们私下说,皇上这皇位似乎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内心有鬼,不善治国,忌惮所有老臣忠臣能臣,尤其忌惮打下不少军功、没有任何派系的沈元卿。
这番批评君王的话是要砍头的,但深宫怨妇积怨己久,不吐不快,一开始还会顾忌自己,时日一久,对她有了信任,知道她知轻重,也就肆无忌惮的说开了。
这就是所谓的功高震主吧,想来沈元卿也是知道皇上的态度,回京後,就得卷入权臣间的尔虞我诈,确是烦人。
不一会儿,小丹神清气爽的回来。「小姐,到底什麽时候才能走?我们还要去采药草吗?」她边说边端了一杯温茶给小姐。
温晴放下佛经,接过茶盏,轻啜了一口道:「不了,直接回京吧,再拖下去,爹跟祖母要担心了。」况且采药草本就是个幌子。
大雪又下了两日,终於停了。
这日下午,小僧来报,已经派人前往探路,但积雪甚深,预计要耗上一日清除才能下山。
「天啊,还得再一天!」小丹仰天哀号,她快要无聊死了。
温晴和她的想法完全不同,想到只剩一天,她马上从椅子上起身。「去内院。」顿了一下,她又道:「跟小师父借棋盘过去。」
「行!但我可不玩。」要用脑袋的玩意儿,她不爱,况且一直以来她都只能当小姐的手下败将。
「知道了,快去吧。」温晴好笑的瞅她一眼。
小丹马上领命去找小和尚借东西了。
不一会儿,她们主仆穿过拱门、步上石阶,内院前,仍有两名小僧守着,但温晴主仆早已让沈元卿允准自由进出,两人向两位小和尚点个头,便进到内院。
偌大的庭园里,李乐、叶东飞坐在亭内的石桌前,程皓跟石浪刚从屋子走出来,一夥人全笑着向她们点头问好。
叶东飞眼尖,马上跑过来问道:「棋盘!晴儿姑娘想下棋?」
「是啊,小师父通知,明日一早就能离开,已闲散几日,该动动脑了。」温晴忍着将目光看向屋内的冲动,微笑回道。
古代女子该学的琴棋书画,她只对下棋有兴趣,原因是在现代的爷爷爱下棋,看久了她也跟着喜欢下,还拜师习艺上段,若非医学院的课业重,她也有资格到日本参加棋王大赛呢。
「行!咱们先玩上一盘,晴儿姑娘再去挑战王爷,王爷的棋艺极好,连李大哥也是将军的手下败将。」叶东飞直率的道。
这席话正是温晴想听到的,她应道:「行!咱们先切磋切磋。」
两人凝神对弈,结果竟是叶东飞惨败。
他完全不敢相信,他好歹也是朝中有名的棋士,居然输得这麽惨,他连要求再下一盘都开不了口,他怔怔的看着温晴,随即笑了,双手一拱。「叶东飞甘拜下风。」
温晴连忙起身。「叶大哥承让了。」
叶东飞跟着起身,搔搔头,不好意思的道:「我才没有,是你太强了。」
小丹用力点头附和,「对啊,我家小姐是天下第一强。」
「不害臊,这麽赞主儿。」温晴瞋她一眼。
不过不是她要自夸,她可是花费不少功夫琢磨棋艺,後来下棋甚至成为她的舒压良方,棋艺精湛自然不在话下。
「连我在旁观战都技痒了,我也来砌磋砌磋。」李乐立刻坐了下来。
「李大哥可是主子仰赖的军师,他的棋功只差王爷一点点。」叶东飞大力赞赏。
石浪跟程皓也异口同声的道:「要赢军师爷可不简单。」
只有小丹对自家主子最有信心。「大话可别说得这麽早。」
两人开始下棋,时间缓缓流逝。
李乐是棋中好手,但他发现自己无法从容,一子一子愈下愈慢,反观对坐的温晴不疾不徐,他简直无法相信她的棋艺如此出色。
沈元卿察觉到屋外过分安静,好奇的走出来看,但众人只分神一下下,马上又专注在棋盘的攻防战。
沈元卿注意到温晴下得极快,彷佛脑海里早有各种因应之道。
这一盘终於结束,李乐输了五子,这还是他头一遭输这麽多,就连和王爷对弈,他也顶多输两子,他赞赏的看向温晴,站起身,微笑拱手道:「看来,只有爷能与晴儿姑娘对弈,替我等挣些颜面回来了。」
「那可难了,我家老爷说了,我家小姐的棋艺也许连以棋艺闻名的国公爷都能打败呢!」小丹抬起下颚,拍着胸,一脸骄傲。
温晴粉脸微红的瞠了小丹一眼,再歉然的看着微微勾起嘴角的沈元卿。「爷莫听小丹夸张之言,我爹只是居家时谬赞了几句。」
「晴儿的棋艺在我看来已是不凡。」沈元卿刚刚观战一盘,心中有底,他应战方式比军师差不了多少,估计也是输她的。
「不过老国公不曾遇到敌手,堪称大王朝第一棋手,若是刚刚没与晴儿下一盘棋,我会对温太医之语视为老王卖瓜,但此刻,深信不疑啊。」李乐赞叹道。
「可是爷不一定输老国公啊,是老国公畏战,待人严厉,性格又固执,怕丢了老脸,乾脆不玩。」叶东飞说话就是直。
「别胡说了,看爷跟晴儿下一盘棋吧。」石浪可是兴致勃勃的催促道。
其他人其实也是迫不及待,而小丹更是想看看小姐横扫这几个大男人的样子。
沈元卿也善棋,难得棋逢敌手,自是不想错过,只是他为人厚道,不免问道:「下棋着重思考,不知晴儿姑娘连下三盘会不会太累?」
是个体贴的男人呢!温晴轻浅一笑,回道:「晴儿不累,只是,既然要跟王爷对弈,晴儿可否同王爷赌个输赢?赢的可要求对方一件事,输的一方不可推却,当然,绝不可要求伤人伤己的缺德事。」
「好好好!这个好!」叶东飞马上表示赞成。
其他人也开心同意。
在这热络气氛下,沈元卿自是不好反对,但是……「听起来,晴儿有要求之事?」
「我有想法,但尚未确定,说出来无妨,但爷也得说出,这才公平。」温晴自然不会马上将底牌全掀出来,虽然她的要求对他来说应是简单的,就是请他安排她与老国公对弈。
老国公是当今太后的兄长,也就是她爷爷的前世,她很想见见他,但老国公深居简出,为人孤僻,妻子离世後不曾纳妾,独子和儿媳又早逝,仅留一名鲜少外出的嫡长孙女徐洛岚,再加上她仅是太医之女,还真找不到门路见上一面。
「我亦暂无想法,既是如此,那就先下棋吧。」沈元卿道。
两人对坐,其他人也挪好位置。
不意外的,两方激战,一个声东击西,一个却也不是虚张声势,步步逼近,两人缠斗,互有陷入长考之时,一盘棋下了超过两个时辰才见明朗,沈元卿的白子根本难逃,确定落居下风。
他起身拱手认输,「我输了,晴儿要求之事,待确定告知,我定不推托。」
她起身一福。「那晴儿先说声谢谢,也谢谢爷的承让。」
「并非承让,晴儿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小年纪,思绪如此活络锐利,缠绕进攻,我不得不服输,且输得心服口服。」沈元卿炯然精锐的黑眸毫不掩饰对她的赞赏。
「可惜晴儿是个女儿身,要不随队出征,合该也是个女诸葛。」李乐真想收她当传人。
「对!要是晴儿上战场,大朝第一谋士兴许就要换人当了。」叶东飞竖起大拇指。
他的话语惹得小丹笑靥如花,两人相视一眼,笑得更开怀了。
温晴却脸红了。「晴儿断不敢跟李大哥相较,论谋略,晴儿可差远了。」
李乐摇摇头。「晴儿姑娘无须客气,只是……」他突然顿了一下,思索一番後才又道:「王朝在乎封建礼教,重男轻女,晴儿姑娘的年纪也合该婚配了,不知怎样的青年才俊才能与晴儿姑娘匹配?」
温晴没有回话,一对明眸定定的看着沈元卿。
她知道在古代,女子满十五家人就会开始说亲了,可是为了完成心中的计划,她百般哀求父亲再缓缓,幸好父亲疼她,终究是答应了。
征战沙场多年,沈元卿自恃冷静过人,可是被她这麽瞅着,他不知怎地心弦陡地一紧,更没想到她的回答更让他惊愕——?
「年纪大点好,沉熟稳重、睿智内敛方是晴儿的意中良婿。」
小丹无奈扶额,她简直要昏倒了,小姐好歹是太医之女,怎麽可以这大剌剌的跟个男人示爱?
沈元卿本就寡言,但自从遇上她後,他的话不知怎麽变多了,可是这会儿他真真错愕得说不出话来,他怎麽也想不到一个进度有度的大家闺秀会不顾矜持的谈论婚事,还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温晴是说了一席让众人屏息缄默的话,但她的态度落落大方,更见大器,再倾城一笑,这才与糗得满脸通红的小丹离去。
八道目光可是直直的看着她们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李乐才有些惊奇的道:「我真是开了眼界,世上竟有如此直率的大家闺秀。」饶是他这个已有妻妾儿女、见过大风大浪的军师,都不免对她另眼相看。
叶东飞以手肘一一撞了下李乐、石飞及程皓,再使使眼色,要他们看向仍呆愣望着温晴离去方向的主子,四人这一看,都得努力的憋住满腹笑意。在主子身边多年,主子什麽表情他们都见过,就不曾见过这痴傻的一种。
叶东飞想法直接,说话更直,「爷,回京面圣後,不是要早皇上一步提及娶继妻一事,我倒觉得晴儿姑娘挺适合的。」
「也是。」李乐等其他三人都笑着回应。
沈元卿这才拉回心神,轻斥道:「别胡说了,晴儿的年纪比擎风还小,当我的儿媳还差不多。」
「擎风少爷今年十七吧,可晴儿姑娘方才已经明摆着说喜欢年纪大的。」叶东飞又说。
李乐几人也跟着点点头,笑得好不暧昧。
沈元卿冷眼一瞪,四个人的表情猛地一肃,不敢再多言。
沈元卿随即转身,回到房里。
他抿唇坐下,伸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再吐了口长气,以缓和众人不知的紊乱心跳。
不可讳言,温晴那一席几近调情的话语挑动他一向沉静的心湖,若是之後两人再相遇,他实在不晓得要怎麽面对她,看来还是早早分道扬镳吧。
阳光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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