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试阅] 桐伊《债主的私房事》

出版日期：2016年3月4日 【内容简介】 第一次相遇，他救她逃离客户狼爪，还愿买保险维持她的业绩， 让她多了一个好客户，他温暖的笑容深植她的心； 第二次相遇，她不小心Ａ到别人的车，摸了摸自己的良心， 默默地留下电话，等着苦主打来痛骂，却意外发现苦主就是他； 第三次相遇，她那不长进的哥哥乱投资，合夥人不但卷款落跑， 还留下一屁股债等她收拾，最後才发现大债主又、是、他！ 呜呜，老天一定要让她难得出现的桃花受尽摧残吗？！ 面对庞大的债务，她可怜兮兮地请他宽限一段时间， 结果她以为的好男人竟叫她陪睡抵债，还说只是「纯」睡觉？！ 拜托！撒谎也撒得像样点，这话能相信，猪都可以飞天了！ 但他竟然跑来公司等她下班等到凌晨，担任护花使者送她回家， 还念她不懂照顾自己令他担心……好久没人这样关心在乎她了， 她心跳失速，暖暖心情盈满心头，谁知他又开口说要留宿她家， 想留宿？可以，把他的真心也留下来！ 　　第1章 　　橙黄的月亮高挂在黑幕中，在无风也无云的夜里显得宁静又安详，突然，一辆机车的引擎声逐渐靠近，原本静谧的小巷里多了一个疲惫的女性身影。 　　李芊莘停好机车，拿下安全帽，抹了抹额际的汗水，明明已经晚上九点多了，空气依然闷热。白天太阳曝晒柏油路後的高温延续到夜晚久久不散，燠热难耐。 　　她回想起下午四点多接到母亲的电话，希望她今天可以回家一起吃顿晚餐，说是单独在台北租屋的她太久没回家，想念她了。 　　李芊莘挂了电话，再次查看手机的日期，确定今天是星期三没错，而她上星期六才回家……一想到这里，她的脸当下就沉了，知道这通电话绝对不是出自母亲的本意。 　　但是，不回家也不行，只要一想起可怜的母亲，她就必须回去。 　　打了通电话向客户道歉，表明自己家里有急事，他们原先约好的晚餐约会必须延後，她不断的道歉，而对方也能体谅，几分钟後，她挂上电话，虽然对方没有抱怨令她松了口气，可是一想到位在桃园的家，她的脸上满是无奈。 　　为了省钱和省下等待火车、转乘公车与徒步近二十分钟路程的时间，李芊莘总是骑着机车，从台北市中心一路骑回桃园，虽然疲累，但真的省下不少时间。 　　看着眼前老旧的公寓，重重叹了口气，她什麽时候才能买下一间有电梯的房子，让母亲不再辛苦的爬楼梯呢？ 　　十二年了，她进入保险业十二个年头，如今已经是区经理，但这个愿望却一直没有办法实现，李芊莘又叹了口气，认命的爬上位在四楼的家。 　　「芊芊，你回来啦，怎麽这麽晚？下午妈不是有打电话给你要你早点回来吃晚饭吗，我一直在等你耶！」李承龙一见到妹妹，马上开心地说着。 　　李芊莘无言的关上门，这下子都清楚了，这一次是大哥。 　　「芊芊……」李母脸上的慈爱又再一次换上为难与无奈，她看着女儿，担心女儿又为了拚业绩忘了吃饭。「晚餐吃了没，要不要煮面给你吃？」 　　「妈，你别忙，我吃过了。」李芊莘看着异常热络的大哥，和隐忍着说话慾望的父亲，所有的疲累与饥饿一瞬间都消散了。 　　跟客户通过电话之後，她就急忙回到公司处理资料，赶在回桃园之前，将资料建档还有保单送件。 　　一忙之下，她忘了吃饭也忘了时间，等到回神时，已经七点半了，母亲关心催促的电话又打来，她才匆匆忙忙地收拾好办公桌回家。 　　她放下满是文件的沉重包包和笔电，为自己倒一杯水解解渴与储备水分，因为她知道，等一下一定会浪费她非常多的口水与体力。 　　一想到这，她的脸上更显无奈，身为一个保险业务员，而且已经爬上区经理的她，每天说话是应尽的本分，就算保单没有成交，对李芊莘来说，都会积极的当作是为下一次的成功预先演练。 　　但唯有对家人……不，不是所有家人，只有对自己的父亲与哥哥，她才会有浪费体力和口水的厌恶感，可是，她却不能逃避这三不五时就来一次的折磨。 　　过去年轻气盛的她躲过几次，所以知道会有什麽样的後果，她可怜的母亲只会因此更可怜、更悲惨，所以，她不再躲了，开始勇敢地替母亲全部揽下。 　　「芊芊，我这次一定会赚大钱！我朋友说啊，现在大家……」李承龙欢天喜地的跟妹妹报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我没钱。」李芊莘不等大哥说完，马上回堵一句。 　　「你也等你大哥说完啊。」一辈子都妄想一步登天的李父，一看女儿连听都没听就直接说没钱，感到不悦。「钱的事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更何况，你真的没钱吗？」 　　「是啊，芊芊，这一次跟以前不一样，这一次一定会赚大钱，相信我，我已经评估过了，一定可行啦！」并没有被妹妹的一句没钱就打败，李承龙依然兴高采烈的说。 　　因为他知道，就算妹妹身上真的没有钱，只要她点头答应，她就会想办法筹钱给他，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妹妹身上到底有没有钱。 　　「芊芊，你先听听看再说……」李母劝道。女儿还没有回家，儿子已经兴奋的把计画都跟她说了，虽然对一直为家里付出的女儿很愧疚，可是身为一个母亲，依然希望儿子的事业可以成功，毕竟儿子可是她後半生唯一的依靠。 　　「好，这一次你又想做什麽生意？」既然母亲都开口说话了，李芊莘就只能耐着性子听大哥说。 　　「芊芊，你一定吃过臭臭锅这一类的小火锅吧，这一次有人找我一起投资一家臭臭锅店，我出器材和材料的资金，对方家里有一个现成的店面，那个店面我也去看过了，是三角窗，附近也好停车，一定会有很多客人，这麽好的机会，说什麽我都不会放过！」 　　「加盟？」李芊莘虽然内心非常排斥好高骛远、一心只想做老板而不想上班的大哥，可是她也清楚母亲的私心与固执的传统想法，虽然她不懂为什麽母亲已经因为一个不切实际的丈夫一辈子辛苦，现在居然还可以容忍同样不切实际的儿子。 　　想想这十二年来，她辛苦存下来的钱总是被父亲和大哥的老板梦给花得一乾二净，导致她明明已经坐上了区经理的位置，依然买不起车子和房子，只能骑着机车到处拜访客户，也只能让辛苦的母亲和家人租房子，住在老旧的无电梯公寓里。 　　「不是！加盟还要被人家赚一笔，这样利润很低耶，我们是要自己开发，反正味道吃起来不都是那样，不需要加盟啦！」 　　「芊芊，你真的没钱吗？还是自私的不想拿出来？」李父非常赞成儿子的想法，所以他也想叫女儿出钱让他插一股，这样以後就不用再看女儿的脸色要钱花用，他自己就是老板之一，有钱得很。 　　「我自私？爸，你怎麽这样说话！」李芊莘看着父亲，早已经伤痕累累的心被父亲的话狠狠掐住，闷痛不已。 　　「你是经理不是吗，业绩一定吓吓叫，怎麽可能没钱，一定是你不愿意看到我和你哥当老板才推三阻四，哼，每次跟你拿钱你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了就火大！我是你爸爸，居然一点也不尊重我。」 　　「电动玩具店、撞球间、违法偷卖鞭炮、加盟手摇杯饮料、加盟炸鸡排……还要我再继续说下去吗？林林总总加起来，你们做了超过十种以上的生意，哪一样有做起来的？」李芊莘开始细数。「不是违法被检举，就是大喊开店前的准备太累，不然就是嫌开店时间太长，身体受不了，这一次，还想做吃的？难道你们就不怕事前准备太累，开店时间太长？」 　　「这一次我们会请人啊，你看看每一家臭臭锅店的员工都嘛一堆，况且我们是老板耶，哪有老板还亲自做的，我们之前就是不懂，才会累到收起来不做。」李承龙自以为是的解释着之前会失败的主要原因。 　　「你们哪有钱请人手？」就是老板才什麽都要会！李芊莘在心里大吼着，但她已经不想再为这两个男人大动肝火了，她冷静地问着。「我身上的钱搞不好连买生财器具都不够。」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都想好了，一开始就你和妈先做，对方也会请妈妈还有老婆帮忙，这样人手就够了，等生意上轨道，再请人就好啦！」李承龙得意的冲着妹妹笑，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一次想得非常周到又细心，相信妹妹一定不会反对。 　　「不支薪？」这次不但要出钱，还要出力 　　「这是当然的，我们是一家人，要共体时艰。」 　　「你说当老板不用做事，所以要请人手，却要我们不支薪帮你做事？这种无理又自私的想法你居然想得到，而对方也愿意配合你？」 　　「我哪有自私啊！」李承龙没想到这一次计画得这麽完美，却又被妹妹打枪，他不满地嚷嚷。「要不是我体谅你的钱不多，我需要被你这样训吗？早花钱请人了！」 　　「你还知道你用的是我的钱啊」李芊莘隐忍不住，还是爆发了。「也不想想这些年来你花掉我多少积蓄，害我们一家人依然在租房子，依然住在这个破公寓里！」 　　「只有我花吗？老爸也有啊……」李承龙被骂得不甘心，眼神飘到父亲那边，微微撇嘴。 　　「干麽扯到我这里来？」李父皱眉看儿子。 　　「你们都一样！」李芊莘怒瞪着父亲和大哥。 　　「你这丫头对爸爸是什麽态度！」李父发现女儿真的生气了，也发起脾气来，意图压制她的气焰。「对！我们都吃你的、用你的、花你的，怎麽样？会赚点钱就了不起啊，居然对自己的爸爸大吼大叫。我告诉你，你赚钱给我花用是应该的，我是你爸爸，你本来就要养我，不然我就去告你遗弃！嚣张什麽啊！」 　　他越骂越起劲，又指着妻子鼻子开骂。「他妈的，看你生出个什麽样的女儿，只会忤逆我，娶了一个没用的老婆，现在居然连女儿也瞧不起我！也不想想我可是一家之主，你们给我小心一点！」 　　听着父亲无理的谩骂，李芊莘紧握拳头，缓缓地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努力使周围的声音远离自己的内心，不然她一定会崩溃大哭，就像过去一样。 　　随着年纪的增长，她知道很多事都是无力改变的，只要她是这个家的女儿，永远只能这样过日子。 　　既然改变不了现实，那就改变自己的心吧，不要伤心难过、不要痛苦纠结，李芊莘，深呼吸，明天太阳一出来，日子一样要继续过下去……李芊莘，你一定可以的！ 　　李芊莘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这麽倒楣，一连两天都遇到不顺心的事。 　　早上十点半，她敲定的一访是第一次见面的客户，他是某家高科技公司的财务经理，还是由另一个区的主任小杨转介绍的，原本内心就有点疑惑，怎麽他不自己赚业绩却要介绍给她？而且从小杨这边听到客户对保单的初步规划，发现这次的佣金可是非常诱人，但他依然希望由她出马去谈。 　　此刻，坐在咖啡馆的小圆桌边，大腿正被人有一下没一下摸着的李芊莘，终於知道为什麽了！ 　　「听你们公司的杨主任说，李经理已经三十二岁还是单身，瞧你长得这麽漂亮，怎麽会没有对象呢？是眼光太高，还是你也跟流行，只想当个不婚女郎？」这位高科技产业的财务经理，四十七岁，已婚，有两个儿子。「如果不想结婚，谈恋爱也好啊，你看看我，我条件应该不错吧？怎麽样？以後你的业绩我会帮你，只要你愿意……」 　　这一次，这位财务经理的大手直接按住李芊莘的大腿不放，嘴里更吐不出好话来。 　　「赖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她忍不住了，伸手想挥掉他放在大腿上的狼爪，可是对方根本不放，还紧紧抓住她的大腿，让李芊莘猛然皱眉，脸色难看。 　　「别这样嘛！我听杨主任说，你是你们公司这一个通讯处里唯一的女区经理，业绩一定吓吓叫才有办法三十二岁就坐上区经理的位置，更何况李经理长得如此诱人……别装了啦，若没有『特殊手腕』与『特别服务』，业绩怎麽可能这麽好？我懂的！」 　　「赖先生，请你不要这样！」李芊莘用力拉扯对方的手，却又不愿意引人注目，还想给这位「烂」先生一点面子，毕竟这家有名气的连锁咖啡馆人潮络绎不绝，闹大了对谁都不好看。 　　李芊莘虽然刻意隐忍，脸上的铁青模样和小圆桌下的角力，依然让隔壁几桌的客人发现了，但没人想出手援救，免得惹来一身腥。 　　「赖先生，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突然，一道沉稳好听又充满活力的声音介入了他们。 　　赖先生听到有人问候他，立刻将狼爪收回，堆起应付的笑容。「好久不见……怎麽是你？」但目光一聚焦在发声者身上，即露出惊愕的表情，随後不屑的撇开脸。 　　「我也很惊讶，怎麽会在这里遇见你，这位小姐是？」罗智钧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盯着赖先生的双眼犀利了点。 　　「你好，我是AB保险公司的区经理，李芊莘。」大腿终於重获自由，李芊莘马上站起来，眼明手快的将名片递给这位好心的先生，状似自我推销，实则远离那只狼爪。 　　「喔，原来你们在谈保险啊，我还以为赖先生这麽大胆，光天化日的在公共场合大谈不伦恋呢！」 　　「哈哈哈，罗先生，你还是这麽爱开玩笑啊！哈哈哈……」赖先生一听，倏地睁大眼，脸上有着被抓包的悻悻然，皮笑肉不笑的一边回应，一边站起来准备闪人。「哎呀，都这个时间啦，跟李经理聊得太开心，都忘了我还有一个会议要开，那我先走啦！」 　　「慢走。」罗智钧那阳光般的笑容，扎得心虚的赖先生浑身不舒服，急忙逃离现场。 　　「唉，错失一张保单……」李芊莘矛盾的小声嘀咕。 　　「很遗憾？」罗智钧听见了，笑容依旧，但微微挑眉看着她。 　　「不，一点也不！」李芊莘一听到声音，马上回嘴，可是一看到对方真诚又充满活力的笑容，随即诚实的傻笑点头。「是……有那麽一点啦。」 　　「那我帮你叫他回来。」罗智钧不愿挡人财路，既然这位保险小姐愿意继续接受性骚扰，那只怪他刚刚太过鸡婆。 　　「欸！不需要！」李芊莘拉住他的手，疯狂摇头。 　　「不需要？错失一张保单耶。」 　　「哈哈，真的不需要，谢谢。」 　　罗智钧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真想拿镜子让她看看自己此刻的脸有多滑稽，既懊恼又无奈，想堆起职业性笑容，但又带着三分遗憾，七分松了口气的轻松。 　　「好吧，既然我赶走了你的业绩，那我就捧场一下吧。」罗智钧心软的坐了下来，只要这个女人推销的嘴脸和金额别夸张到令他厌恶，他愿意花钱买一张人情保单。 　　「啊」李芊莘没想到世态炎凉的现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啊，不但见义勇为，还愿意花钱买一张保单，只为了帮助她的业绩，「这位先生，真的很谢谢你，不过你不需……」 　　「我姓罗。」罗智钧伸出手，在身旁的位子比画着，邀请她坐下。「我叫罗智钧，职业是建筑师，李小姐请坐。」然後也给她一张名片。 　　「罗先生，你真的没有必要买一张你不需要的保单。」李芊莘坐了下来，严肃地说着。 　　「你怎麽知道我不需要？你先说说你们家的保险与别家有何不同，又有何优势。」罗智钧好整以暇看着她。 　　李芊莘一听，再看看对方颇为认真的表情，便不再坚持，因为她现在确实非常需要业绩。 　　「你是赖先生的朋友吗？」李芊莘将原本要给赖先生的建议保单计画收起来，反而拿出记事本。 　　「我怎麽可能是那种人的朋友！」罗智钧冷笑一声。「那家伙在我们合作兴建新厂房的期间，也同样骚扰过我们公司的女职员。」 　　「原来是惯犯……」李芊莘瞪大眼，喃喃道。 　　「因此，当我意外看见他脸上那熟悉又恶心的笑容，又看见他身边的女人坐立不安的模样时，我就知道这个浑蛋又在骚扰女人了。」 　　「所以你才替我解围？真是谢谢你。」原来他已经领教过对方的猪哥样，才会见义勇为。 　　她知道，在这个冷漠的社会中还是有好心人的，只是她从没想过，她居然有幸遇到，因为李芊莘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与「幸运」无缘，才会过得如今艰辛。 　　「不要谢我，你应该要大声斥责他，根本不需要顾虑那种人渣的面子。」罗智钧无奈又不解的说着。「我真搞不懂女人，明明受了委屈，为什麽要隐忍？就像我公司的女职员，她给我的理由居然是害怕公司因此丢了这件Case！天啊，我该高兴她替公司着想，还是该笑她无知的想法？少了一件Case公司不会倒，她失去应有的尊重才是最严重的事。」 　　李芊莘再次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男人喋喋不休，印象分数飙涨。 　　他乍看之下不属於俊帅型的男人，可是双眼炯炯有神，他声音沉稳，语气又充满活力。身高普通，大约一七五左右吧，但简约风格的穿搭，将他的比例衬托得非常完美，浑身充满自信与悠闲的姿态。 　　看着他颇为细致的肌肤，李芊莘猜想他的年纪应该不大吧？姊弟恋她不能接受啊。 　　莫名的，有一点点失落感。 　　「你也一样！下次再遇到这种人，最好狠狠教训对方一顿，而不是为了业绩隐忍。少了一张保单你就会饿死吗？何必为了这种人被侮辱？身体是自己的，应该自己保护。」 　　这个男人不是俊帅型的奶油小生，可是却很吸引人，至少，非常吸引她。 　　李芊莘被自己内心莫名的失落与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好感给吓到了，她怔愣的想，是因为太多年没有谈恋爱了，所以才会突然对这个见义勇为的好男人起了莫名的渴望吗？ 　　罗智钧发现这个女人突然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感觉像是被他骂傻了，他伸出右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李小姐，我话说得太重了吗？你吓到无法反应？」 　　「呃，不是。」李芊莘被拉回心智。「你说的对，我不应该设想太多，对这种人就该狠狠教训。」 　　「你明白就好。」罗智钧微笑点头，孺子可教也。 　　「罗先生，为了规划适合你的保单，我想向你询问几件事，方便吗？」李芊莘小声的清清喉咙，然後打开记事本。 　　「好啊，请说。」罗智钧大方又自在的答着。 　　「请问罗先生的出生年月日。」李芊莘一边看着他的名片，一边在记事本上写下罗智钧三个字。 　　她的字迹虽不是像刀刻般工整又秀丽，但看得出来很有个性，十分漂亮。 　　他一边回答着，一边欣赏着她的字迹。 　　毕竟现在还拿笔书写，而不是点手机或敲键盘的人实在不多。 　　不是弟弟，还大她一岁啊……李芊莘嘴角不自觉的露出淡淡微笑。「身高体重。」 　　「身高一七四公分，体重七十二公斤。」 　　七十二公斤？李芊莘诧异，她微微抬起眼，假装漫不经心地看着罗智钧，快速扫过他精壮的臂膀和毫无赘肉的小腹，然後垂下眼，马上能够理解这七十二公斤是怎麽来的，全都是肌肉。 　　看来他是个自律又爱运动的男人，李芊莘的内心对这个好男人的印象分又增加了许多。 　　「父母健在吗？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李小姐……若不是看你认真做笔记，我真的会误以为你对我有意思，故意问我这些私人问题。」罗智钧调侃。 　　「啊！不是啦！」被这麽一说，李芊莘怔愣了一秒，瞬间脸红，有种被他看穿心思的不自在感。「这是基本资料，也关系到受益人的部分，所以我对每一个初次见面的保户都是这样问的，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不会，只是第一次有女人如此认真的问我这些问题，令我感到十分有趣。」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从来不会问这些。 　　他自认不是一个花心的男人，甚至可以说非常专一，脚踏两条船是他最不齿的事，可是很奇怪，他交往过的女人很少有超过半年以上，而且都是他被甩掉居多，直到如今，他依然不能理解那些女人离去的理由。 　　「是吗？」李芊莘看着他的笑容，灿烂的令她羡慕又嫉妒，却又莫名的好想占有，那抹笑在她的生命中是最缺乏的。 　　「我父母都已经不在了，还没有结婚，目前……」罗智钧回答，忍不住耍一下幽默。「还没有哪个前女友带着孩子来要我负责，所以没有孩子。」 　　太过认真从来就不是他的人生宗旨，做人做事必须谨慎，但真的不需要太认真，认真了，人就容易变得死心眼了。 　　「啊？哈哈……」李芊莘听见他的回答，微微惊讶，原来他是个花花公子吗？内心瞬间涌上了满满的失望。「罗先生挺幽默的。」 　　「在这种烦闷又容易令人发火的环境中过日子，不幽默一点会过不下去的。」罗智钧虽然笑容不减，但当中隐约带着无奈。「尤其像我这种行业，总会遇见许多坚持已见又不懂建筑概念的天兵，常常天外飞来一笔，令我和我的工作团队人仰马翻，所以幽默感是我们这一行最基本的生存之道。要不然我早就被那些天兵们气到脑血管爆裂，上天堂跟我爸妈团圆了，而不是坐在这里接受你彷佛对我有兴趣般的提问。」 　　「我、咳咳……」正喝着咖啡的李芊莘，被他最後的话吓得呛到了。「我真的没有，咳咳……不是那样的！」 　　瞧她激动的被咖啡呛到，罗智钧觉得以需要八面玲珑的业务员来说，她未免认真过头了，说难听点就是死板。 　　像她如此认真的个性，实在不适合当业务员，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如何爬上经理位置的。 　　难道……真如那个猪哥说的，她有提供特别服务？ 　　罗智钧快速打量着李芊莘。 　　确实，这个女人颇有姿色，只是，她真的是那种女人吗？ 　　一回想她当时的窘迫与慌乱，罗智钧马上否决这个可能性。 　　其实，他已经坐在咖啡馆一个多小时了，因为有一个难搞的老头让他很烦躁，当他整顿好思绪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抬头正巧看见正要入坐在他斜前方的人，就是那个色鬼和这个需要好心人解救的笨蛋。 　　咖啡馆虽然满大的，但桌椅也不少，每张桌子的距离都不远，以至於他完全听见他们两人的谈话。 　　而那个无耻的家伙不但是个惯犯，更是一个脑袋被黄色废料填满的浑蛋，在这种人多的地方也敢伸出咸猪手！ 　　但让人失望的是，这个社会冷漠的程度已经到了令他咋舌的地步。 　　除了他，没有人伸出援手，还有一对情侣比他先站起来，却不是要解救她，而是一边耳语一边快速走出咖啡馆，一看就知道不想沾惹是非。 　　正想好好告诫她应该改进过於认真的个性时，罗智钧的手机铃声响了，他略感不耐的看着来电者，按下通话键，不等对方开口，便先像机关枪般不断扫射。 　　「我不是说过，在我还没回公司之前不要联络我，你都跟我多久了，还不知道我的习惯和脾气吗？要我重新训练你，还是乾脆换个聪明又伶俐的助理比较快？一年了，这一年你都在我身边做什麽？眼睛张开、鼻子呼吸而已吗」 　　李芊莘的眼睛，因着他的话语越来越恶毒而瞪大着，那个笑容灿烂，正义感十足，说话又幽默的男人跑哪去了？ 　　「喂喂喂！你都是这样骂我的员工的吗」电话那一头马上反击，却不是娇声软语，而是同样大呼小叫的粗犷声音。「难怪公司就你的助理老是待不久，还好意思说行政助理会离职是嫌我们公司太累！他马的，原来都是你这臭小子骂跑的！你在哪里？还不快给我滚回来！」 　　「学长……原来是你啊，你干麽拿她的手机打给我呢？」罗智钧一听是学长，马上收敛恶毒的嘴，因为自己理亏在先。「我在对面的咖啡馆，正要回……」 　　「我的电话你会接吗？臭小子！就是知道你故意在闪我，所以才拿你助理的手机打给你，我限你三分钟之内给我滚回你的办公室，不然……哼哼。」学长马上不怀好意的冷笑。 　　「我不接喔！」一听到对方冷笑，罗智钧头皮开始发麻了。「那个女的既没品味、想法天兵又愚蠢，而那个男的根本不在乎预算，居然还愿意完全买单真是了不起啊！就是有这种白痴男，才会让女人食髓知味不停的想从我们男人身上挖东西，总之那对新婚夫妻的案子我死都不接！喂……喂！」他瞪着手机，不敢相信学长居然直接挂他电话，太、太恶劣了，这家伙！ 　　「抱歉，我赶着回公司。」学长铁定接下了，不然不会故意挂他电话。 　　「是，你忙。」李芊莘眼中带笑，像看电影般，看着他原本意气风发地骂着助理，然後应该是踢到铁板了，态度突然变得和缓又客气，现在则像只小老鼠般被人揪着尾巴。 　　有趣的男人。 　　「保单整理好再跟我联络。」罗智钧丢下一句话，旋身立刻闪人。 　　「可是我不知道你对保障的需求啊……算了。」李芊莘话没说完，对方就急忙离去，她耸了耸肩。 　　但一回想刚刚他讲电话的模样，李芊莘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被赖先生骚扰的事，也暂时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第2章 　　罗智钧像跑百米一样跑回公司所在的大楼，在电梯里，他双手叉腰、呼吸急促、心跳飞快。 　　「马的，才一个月没运动，体力就变这麽差，有没有搞错啊？」他努力调整呼吸，看着镜中的自己，理一理有点凌乱的头发。「我才三十三岁耶，既年轻，前途又一片光明。看来熬夜不仅对女人有害，对男人也影响颇深嘛！」 　　电梯到了十八楼，门一开，罗智钧浑身充满自信与霸气的走进自家公司大门，享受公司员工迎面而来的招呼声……这就是他，个性多变又爱装模作样。 　　在女人面前，他喜欢让自己看起来既阳光又可爱，因为女人最吃这一套。 　　在员工面前，他喜欢让自己看起来充满自信与霸气，这样员工才会尊敬他又信服他。 　　在客户面前，他喜欢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而幽默感，始终是让陌生人拉近彼此距离的最佳利器，当然专业度一样要百分百。 　　「学长，你怎麽可以挂我电话！」罗智钧一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看到依然双手环胸、挺直站立在他办公桌前的学长徐竞风，马上大喊。 　　在这个学长面前，他喜欢……不，他是本能的，几近无赖之能事，因为这男人总有本事让他生气，即便是一件小事。 　　「小声点，别让员工们看到你失态的样子，啧！你这爱装模作样的家伙。」徐竞风撇撇嘴懒得理他，然後好整以暇地抬手看表。「我说过，三分钟，既然你超过了两分钟又十八秒……」 　　「学长！」罗智钧用力关上办公室门。 　　「怎样？」徐竞风好看的深邃双眸，此刻正懒懒的、不屑的看着学弟。 　　「我说过我不接。」罗智钧一屁股坐在舒适又符合人体工学的办公椅上。 　　「我说过三分钟……」 　　他话都还没说完，罗智钧又马上怪叫，「拜托，你要给我等电梯和坐电梯的时间吧！」他表情超不爽，语气却非常委屈，就像个任性的小屁孩在跟妈妈讨价还价。「而且，虽然现在已经过了上班的尖峰时间，但台北市的车子依然很多，我总要等红绿灯吧，难道你要我冒着生命危险穿越马路吗？这是一个好国民该做的事吗？这是一个大人该做的榜样吗？」 　　「所以……」徐竞风原本懒散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谁叫你要在上班时间离开办公室！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你根本就是挟怨报复！」罗智钧瞪着他，不过是前天晚上去他家睡时，拆他一件包装老旧其实是全新的CK内裤来穿，有必要这麽小气吗？「我怎麽可能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偶尔的偶尔也是会去工地巡视一下的啊，而且也会外出跟客户开会。」 　　「喔，这样啊，对了，你刚刚说你在哪里？」徐竞风同样回瞪，用眼神告诉他，那不只是一件全新的CK内裤！ 　　那对他是有意义、充满回忆的一条内裤，所以就算经过漫长的十五年，他依然舍不得用。 　　「你有老人痴呆吗？我刚说我在对面的咖啡……馆……」罗智钧语气不耐烦得很，但一说到自己既没有去工地，也没有跟客户开会，只是去咖啡馆偷闲，他顿时语塞，但下一秒依然死不认输。「那……那又怎样！我被姓陈的那老头子搞得快疯了，去透透气不行吗？」 　　「透透气？你不会去顶楼啊？那足足有三十六层楼高，可以让你好好透个够！」明明就是去偷懒加猎艳！ 　　这家伙前天晚上又被甩了，然後又理所当然地跑到他家去睡，只因为他不喜欢一个人睡……一意识到这，徐竞风的不满突然间烟消云散。 　　「算了算了，这次就饶了你。」 　　「那对新婚夫妻？」 　　「我已经接了。」这家伙，就是不让他过宁静的日子。「臭小子！我们有一堆员工要养，请你认清现实，外面一堆想法不切实际的客户在我眼中都是白花花的钞票，你学我不就得了。」 　　「见钱眼开。」他当然知道公司有一堆员工要养啊，但身为建筑师，有些坚持还是不能丢掉，所以他常常被客户气得内伤，还要维持风度不发作，回到公司面对学长才开始大抓狂，说来说去，最倒楣的就是他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突然间，罗智钧心中涌现一股疼惜与愧疚，其实学长也满辛苦的，老是要容忍他的任性。 　　「如果你不支薪，那我可以考虑看看要不要推掉那对新婚夫妻的案子。」居然敢说他见钱眼开徐竞风冷笑。 　　「学长！」罗智钧大叫，刚刚感性的想法完全收回。 　　这男人根本不值得同情，更不需要对他有愧疚感，将对客户的不满发泄在他身上是刚好而已！ 　　「陈老头那边我会去处理，你就专心做那对新婚夫妻的案子。」徐竞风缓缓往门口走，他已经在他身上花太多时间了，真是欠扁！「我跟他们约好了下星期四看3D，别忘了。」 　　「我不……」阻止他继续发言的，是一声「砰」的关门声。「他马的！」罗智钧坐在舒适的椅子上生闷气。 　　过了三分钟後，他像吐怨气般大大的吐了口气，然後默默地拿起笔来，开始认真工作，画那对新婚夫妻「想要」的室内设计图。 　　接近中午，李芊莘骑着机车在公司附近的小巷弄中找停车位，找了将近十分钟，终於让她找到了。 　　李芊莘所属的公司是台湾前三大保险公司，在台湾各大城市中都拥有一整栋的商业大楼，而李芊莘的办公室就位在总公司大楼的第十二层楼。 　　电梯门一开，放眼望去两百多坪的空间，除了茶水间、吸菸区与男女洗手间，整层办公室几乎没有隔间，就连区经理的位置都只是OA隔间的位置，会议室则在另一个楼层。 　　「芊莘啊，你什麽时候才要换轿车？」 　　甫一进门，另一区的经理叶坤发迎面而来，一看见李芊莘热得额头尽湿、头发扁塌的狼狈模样，再一次问着。 　　「坤哥。」她一看见叶坤发，马上整理起自己的服装仪容，因为他最在乎的就是业务人员的外表整洁度。 　　「芊莘啊，我刚刚已经转给你了，有空去看一下。」 　　「谢谢你坤哥！每次都这样麻烦你……」李芊莘为了大哥，又再度向叶坤发借钱了。 　　「不过芊莘啊，这麽多年了，你真的不可以再这麽纵容你哥了。」叶坤发摇头。「你这样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害他永远无法觉悟与成长。」 　　虽然和李芊莘一样是区经理的职位，但叶坤发一开始是她的直属主管，这十二年来，都是他带领她在保险业中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往前走，走到今天，李芊莘也拥有了自己的小区。 　　对於叶坤发的建言她无言以对，只好抿着唇瓣，微低着头。 　　她当然明白，可是她想做却做不到！一想到辛苦又可怜的母亲，李芊莘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摆脱不切实际的家人。 　　「傻丫头。」知道再说下去也只是让她更心烦，叶坤发心疼的摸摸她的头，然後离开办公室。 　　一听到那句傻丫头，她眼中微渗薄雾，她紧紧抿着唇瓣，紧到都泛白了，终於压抑住想落泪的冲动。 　　与她相差仅十岁的叶坤发，他的存在对她来说却像是一个父亲，一个她想像中拥有完美形象的父亲，总是带给她力量。 　　在家里，她彷佛一家之主，因为她必须扛起照顾家人与满足家人贪心慾望的一切支出，而真正的一家之主却只是一个不切实际、妄想一步登天的男人。 　　平复了心情的李芊莘缓缓走到自己的小区，就位在大门的斜对角，沿着整面窗户向前延伸。 　　「经理！」林晓婷一发现李芊莘回到公司，马上从座位上站起来，拿起一小叠资料走向她。 　　「晓婷，到月底还有十天，你有信心可以达标吗？」李芊莘微笑的看着自己的组员，今年初升上主任。 　　李芊莘很喜欢林晓婷，因为她跟自己一样，都是拚命三娘，去年大学一毕业就进了公司实习，今年初就升上主任，对一个正值灿烂耀眼年华的女孩来说，实属不易。 　　但跟她不同的是，这个女孩不是因为家境不好亟欲赚钱养家，而是天生乐观又富有爱心，对她来说，保险只要好好运用与规画，是真正可以帮助人的救命钱，所以财经系毕业的她毅然决然投入保险业。 　　每每看着她精神抖擞、充满活力的模样，李芊莘总能因着她的活力，感觉自己也如充饱了电力般忘却疲累。 　　林晓婷开心的比了比OK的胜利手势，但下一秒秀气的眉眼都纠成一团了。「只是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这两张保单！经理，对方是个刚离婚的女人，带着三岁的女儿，无法投靠娘家，只能靠自己养活女儿。」 　　李芊莘马上接过林晓婷递过来的一张A4纸，上面是林晓婷研究这对母女的保单之後，整理的保险与理赔项目。 　　「她是我高中同学的姊姊，因为现在单亲，经济拮据，所以希望我能帮她做保单健检。我看了之後发现又是一般人会犯的老毛病，预算不足却买终身型，还有期满可以领回的，这两张保单的保障根本不完备！买保险是为了应付急需，她们目前的状况更需要保险的保障，别说缩减了，我还想帮她增加呢，可是依照她的经济状况，根本不可能，但如果我乖乖缩减了，到时候她们生病住院需要理赔金时，帮助真的不大……让我好为难啊。」 　　李芊莘看了妈妈的保单，基本的终身寿险、意外险、终身癌症都有，但住院日额仅有一千，实支实付五万，女儿的保单也规画的差不多。 　　「说说看，你想怎麽调整？」李芊莘心里已经有了初步规画，但她依照惯例，想先听听看林晓婷的规画方向。 　　「我想降低妈妈的终身寿险，然後增加定期寿险，但这个部分我担心她不同意，因为她认为买终身的才有保障。意外险也降，住院日额不要了，将实支实付增加。」林晓婷微蹙眉说着，然後拿起女儿的保单。「女儿的部分，小孩子活泼好动，所以意外险我不想动，住院日额和实支实付我都想增加……这个地方也很困扰我，因为保费会增加许多，但是将来女儿生病住院，妈妈势必要请假照顾她，我希望可以补贴她请假扣薪的部分。」 　　「辛苦你了，你的想法算周全了，嗯，让我想想……」李芊莘先给予正面的评价与支持，再柔性说出自己的看法，好补充林晓婷在规画保单时的不足，又不会让她感到泄气。 　　「在妈妈这边也许你可以把意外的部分将产险规画进去，保障增加，但保费还是比原本的低，女儿的也一样，这麽一来，住院慰问金与杂费都会提高不少保障。」 　　「对齁！」林晓婷眼一亮。「心一急，倒忘了还有产险的部分可以做规画。」 　　「是啊，你也可以将妈妈的实支实付改成最近推出的新方案，这麽一来不但实支实付可以提高到二十几万，住院日额的部分最高又可以到六千。女儿的部分也一样这麽处理，毕竟这是她们生病时最需要的部分，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跟对方沟通，但我相信这位妈妈听到理赔可以达到这麽高的保障，应该会欣然同意。 　　「另外，女儿因为年纪还小，你可以将终身寿险降低，也不需要增加定期寿险，这个部分你需要与对方沟通，因为孩子的身故寿险理赔金对父母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没有父母会『欣慰』拿到这笔钱的。」 　　「是啊！应该没有正常的父母会希望拿到小孩的寿险身故理赔金。我只希望我可以帮她调整成保费负担小，但保障无限大，可是她的观念和大部分人一样难导正，特别喜欢买终身型，我看我需要花很多心思和时间来说服她买定期险。」 　　「嗯，你真的要极力灌输她一个比较好的观念，保险是为了以防意外、疾病或死亡发生时的金钱援助，再加上现在高龄化，其实终身型的保单除了癌症险与重大险之外，真的已经不是最完备的商品，只是人们都太过於贪心，一想到只要缴二十年的钱就可以保障一辈子，就开心地只想要终身险，虽然明白羊毛出在羊身上，但依然被『保障一辈子』这句话给迷惑了，也没有把通货膨胀算进去，花了昂贵的保费，却得到少少的保障，最後又要怪保险公司和业务员，唉！也不想想，现在买了住院日额一千元，但二十年後、三十年後、四十年後的一千元能得到什麽保障呢？」李芊莘越说越无奈。 　　终身型的保险比较贵，所以若要买到充足的保障，保险费势必贵得惊人，收入在一般中下阶级的人根本买不起最完备的保障，只能买少少的保障，还沾沾自喜有买到终身型保险将来就万无一失了。 　　定期型的保险，虽然一年一期，但保费低廉亲民，比较可以买到充足的保障，同样的价钱，定期型的会比终身型的保障多出非常多，但也有它不足的地方，因为一年一期，所以会随着年纪越大，保费也会越来越贵。 　　终身与定期，各有利弊，但若专注在意外或疾病发生时的保障上，而不是在意期满领回，或把保险当存钱来看待的话，定期险确实比较符合经济条件较差的客户。 　　保险公司说穿了，就是营利公司，并不是慈善机构，贩卖出来的险种，都有其优点和缺点，没有一家保险公司敢站出来说，他们公司的保险最完整，所以当险种无法满分的状态下，就只能靠有良心的业务员，积极为客户规划出无法满分，但却是最适合他们的保险，这就是李芊莘这十二年来维持不变的信念。 　　「经理，你放心，就算说烂了嘴，我也要导正她的观念，因为我们都是真心希望她们母女能够得到充足的保障，我会加油的！」 　　「辛苦了。」李芊莘欣慰点头。 　　上帝太忙了，所以忘了眷顾她吗？李芊莘仰脸望向天空，完全不在意打在脸上的雨水。 　　「唉……」她大大的叹口气，暗笑自己无聊。 　　明明是自己因为大哥的事而心不在焉，加上大雨，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跟上帝又有什麽关系呢？ 　　此刻的天空正下着滂沱大雨，阻碍了视线，路上的车辆都小心慢行，而穿着雨衣的李芊莘则是无奈地站在路边，她抹掉脸上的雨水，一边看着倒在地上的机车，一边伸手按揉着疼痛的膝盖，而那辆被她不小心撞上的轿车，是停在路边停车格的奥迪。 　　奥迪……这下可好了，车子的维修费用一定不少！ 　　在她正需要钱的时候，居然发生这种倒楣事，李芊莘感到无比挫败。 　　其实她大可以走人，因为车主根本不在现场，只要她泯灭良心，赶快牵起机车跑掉，她根本不需要赔这笔可观的维修费用，但她就是做不到。 　　等了二十分钟，眼看和叶坤发跟他老婆月姊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知道他们一定会担心她的安危，李芊莘只好留下联络电话，先离开了。 　　又过了三十分钟，雨变小了，这时车主打着伞出现了，他一眼就注意到雨刷上夹着字条，是用一个透明资料袋装着的，然後还有一张名片。 　　他先是不明所以，等看清楚对方留下的讯息，他倒抽口气，马上小跑步到车子的左後侧，就看到他那曲线优美的钣金不但被刮花了，还轻微凹陷。 　　心痛啊！ 　　罗智钧立刻拨通名片上的联络电话，响了三声就接起，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 　　「你好。」一接起电话的李芊莘，下一秒却冷不防地倒抽口气。「嘶—」因为月姊正拿着药酒帮她推拿已经瘀青的膝盖。 　　「我是车子被你撞到的车主。」突然听到莫名的气音，令罗智钧微微愣住，他仔细看名片上的名字，瞬间觉得有点眼熟，而且这张名片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算了！现在处理他的车才是最重要的事。 　　「是！」李芊莘实在痛得受不了，说话语气变得更加奇怪了。「啊！嘶……你……咿！你请说。」 　　「你……」实在不是他想太多，但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微妙，完全就是不适合被打扰的暧昧声音。「现在方便讲电话吗？还是我晚点再拨？」 　　怪了，明明他是受害车主，居然还要挑时间才能打给肇事者，这是什麽情况啊？罗智钧觉得莫名其妙 　　「方便、方便！」李芊莘阻止月姊再继续推下去。「先生，我真的很抱歉，天雨路滑，视线又不佳，才会不小心撞上你的车，但我非常有诚心要理赔，所以留下我的姓名和联络电话。」 　　「我知道，所以我正在跟你通电话，好谈谈之後的赔偿，不是吗？不然你以为我是打来跟你聊天的吗？」罗智钧因为对方的诚意，心情又稍微好一点，但再怎麽样，都无法消除因为宝贝爱车损伤而产生的愤怒与伤心，所以语气依然不佳，即便他本人认为自己没有先破口大骂，已经是对她仁慈了。 　　「是……」李芊莘小心翼翼地回应着，虽然对方口气很差，毕竟她理亏在先，也只能容忍了。 　　她算是见识到车子对男人有多麽重要了。不过是侧边钣金被她的机车刮花，再加上轻微凹陷而已，真有必要这麽生气吗？还是心疼进口车的维修费用太高？她说了会理赔给他呀！ 　　「总之，我会先送保养厂，维修收据我会寄给你，你再汇钱给我。」 　　「是，那方便留下姓名和联络电话吗？」李芊莘拿出包包里的笔记本。「喔，还有帐号。」 　　「嗯，罗智钧，天罗地网的罗，英明睿智的智，雷霆万钧的钧。」 　　「……是。」李芊莘微微翻着白眼，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介绍自己的名字，他当自己是古人吗？但她还是乖乖记录着。「罗、智、钧……等等你是罗智钧？那个建筑师？」 　　「我是罗智钧，也是一位建筑师。」因为对方的惊呼，他微蹙眉心。「你认识我吗？但我不认……」 　　「我是你上次在咖啡馆好心解围的保险经理，李芊莘。」李芊莘微微兴奋着。 　　常听人说台北很小，但未免也太小了吧，居然让她撞上了他的车，他们也太有缘了，只是这缘来的时机不太对。 　　「咖啡馆……嗯，我想起来了。」难怪刚刚看到她的名片时会觉得眼熟，原来真的见过。 　　「罗先生，我真的很抱歉撞了你的车，我保证，不论维修多少钱，我一定全额理赔。」 　　「嗯，我相信你。」想起她拿着笔在纸上行云流水的挥舞着，还有她认真做笔记的态度，他愿意信任她。「我记得我说过会跟你买一张保单，但你却没有联络我，你不需要业绩了吗？」 　　李芊莘笑了，开心他还记得他的承诺。「抱歉，我这阵子比较忙，但你的保单我已经初步规划好了，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再仔细研究是否适合你的需求好吗？」 　　「好啊，那就後天下午三点，地点就约在那家咖啡馆好了。」对他而言，其实不过是张人情保单，只要保费别太夸张，他都愿意买单，细节如何他并不在意。 　　但对方既然这般认真，那他应该多少要配合一下。 　　「是，那我们後天见。」李芊莘笑靥灿烂的挂上电话，转头一对上月姊兴致勃勃的脸，她笑容倏收，因为月姊根本就一副嗅到八卦的兴奋样。 　　「那男人是谁啊？你早就认识对方了？瞧你原本小心翼翼的，讲到後面嘴巴都裂到耳际了，是谁是谁？怎麽认识的？」 　　「就倒楣的车主啊。」担心月姊乱点鸳鸯谱，李芊莘不想将咖啡馆的事跟她说，不然依她浪漫到无可救药的脑袋瓜子，一定会编出不切实际的爱情故事。「月姊，我饿了啦，我们吃饭吧，都下午一点多了耶。」她决定使出杀手　，只要说到吃，月姊就不会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月姊的注意力确实被转移了，因为比起好奇的男人，她更在意李芊莘有没有好好吃饭，这丫头实在太瘦了，总是令她心疼。 　　「喔！好好好，吃饭吃饭，哎呀，菜都凉掉了！」月姊指挥着正看电视的叶坤发。「老公，你去把汤热一热！」 　　「好。」在公司人人敬重的叶坤发，在太座面前可是个温柔的新好男人呢。 　　看着神气指挥丈夫的月姊，和百分百听从老婆话的叶坤发，李芊莘感到羡慕。 　　李芊莘从柜台旁的取餐区端了两杯冰咖啡，转身环视咖啡馆一楼是否还有位子时，就看见罗智钧已经到了，正在看杂志。 　　她略微讶异的回头，看看墙上的时钟，下午两点五十五分。 　　虽然说不迟到是礼貌，但是太早到也容易令人有压迫感，所以李芊莘总是习惯提早五分钟到约定的地方等候客户。 　　但若是约在连锁咖啡馆或速食店，她会提早十分钟，替对方准备饮料。 　　「罗先生。」李芊莘上前微笑致意，看到桌上已经有了一杯热咖啡和一杯冰咖啡，她晃了晃两手的冰咖啡。「看来今天晚上一定可以熬夜工作。」 　　「你喝咖啡会睡不着？」罗智钧微笑看着她手上的两杯冰咖啡。 　　「不是，是早上我已经喝了三杯咖啡，接下来再喝两杯，一天喝五杯咖啡，正常人应该都会睡不着。」李芊莘将两杯冰咖啡放在桌上，坐了下来。 　　「那我应该不属於正常人。」罗智钧慵懒笑答，纯粹闲聊。「喝了这麽多年，咖啡因对我已经没有什麽作用力了。」 　　「那你平常工作感到疲累时怎麽办？」 　　「对於工作，我从来不会感到疲累，至於咖啡，对我来说就像烟瘾一样，就是想喝。」 　　「那这两杯冰咖啡可以……」李芊莘微笑中带着歉然的希望。 　　「抱歉，你拿去给其他人喝，我不喝冰咖啡。」罗智钧眼神转为锐利，认真说着。「咖啡一定要喝热的才能喝出咖啡特有的香浓与品味，冰咖啡根本就是糟蹋了渴望被人们欣赏品尝的咖啡豆！但每到了夏天，一堆人总是喜欢喝冰咖啡。想消暑就去喝饮料或吃冰淇淋啊，为什麽要糟蹋咖啡豆呢，我真的很难理解。」 　　「……」李芊莘怔愣的看着他，原本想从包包中拿出文件的手，也因为他这番莫名其妙的咖啡理论而停住。 　　「抱歉，我扯太远了。」罗智钧看见对方呆愣的模样，小声清了清喉咙，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但内心已经懊悔千百次。「咳！嗯，你规画的保单呢？」 　　该死，他应该要忍住的！ 　　「喔！」李芊莘回神之後，连忙将规画的资料从包包中抽出放在桌上，贝齿轻轻咬住下唇，努力压抑想笑的冲动，但眼角和嘴角早已经无法控制的微颤。「在这里。」 　　罗智钧挫败的看着李芊莘努力压抑表情，他脸上的微笑已经开始僵硬，内心更是後悔万分，暗骂自己为什麽要在这个仅见过一次面的漂亮女人面前，提起他坚持多年却还是被熟人—例如学长—嗤之以鼻的「咖啡理论」？ 　　他从来不会在女人面前发生这种失误啊！ 　　一定是最近心情太糟糕了，除了再一次被女人狠甩，还有那对该死的新婚夫妻，所以他才会失误，一定是这样！ 　　他的内心对那对新婚夫妻的怨念更深了，甚至已经开始动脑要怎麽好好「修改」他们新家的设计图。 　　「咳，这是我为你规画的保单内容。」李芊莘努力维持优雅的微笑，让自己不要因为他无厘头的言论而大笑。「你看一下，我会为你一一解说。」 　　「一年缴两万五千三百九十元？这麽少？」罗智钧一拿到A4纸，直接往下看保费金额，感到惊讶。 　　「罗先生，我相信你身上应该有两张以上的保单吧。」李芊莘解释着。 　　「嗯，好像有四、五张吧，我不记得了。」罗智钧跟一般人一样，签好了名字就开始年年缴纳保费，却从来不去研究或是健检保单是否符合当下的需求。 　　「如果有机会，我可以为你做保单健检，不需要费用，只需要一点时间。」李芊莘点头，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因为这就是典型的消费者。「我来为你解说一下，我并没有帮你规画终身型的险种，因为我相信你应该买很多了，我不想加重你的经济压力……」 　　「这麽贴心？我以为业务员应该都是想尽办法想要挖消费者的口袋。」罗智钧一开始其实没有什麽兴趣听，但是一听到她那句经济压力，让他不免打趣她，也开始想专心听她说说看。 　　「你很幸运，因为我不是。」李芊莘难得幽默，跟这样风趣、阳光却又不时露出真性情的男人相处，她也感到自在许多。「其实，保险真正的功用不在赚钱或是回本，而是在意外或疾病突然发生的时候，给予自己和家人充足的保障，度过那段痛苦的日子或未来的道路。」 　　「听你这麽一说，我想我们真的可以约好下次的约会了。」罗智钧露出阳光又迷人的笑靥。「我应该需要你帮我家里那些保单……就像你说的，检查一下。」 　　当李芊莘听到「约会」这两个字的时候，心跳瞬间暂停了一下，然後再重重的回复跳动，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真的有着有别以往的想望时，她那美丽的脸颊微微红了。 　　「当然，我很乐意，而且以你的时间为主。」 　　「你一直都是这般贴心吗？」罗智钧虽然不是情场高手，但也算是老手了，毕竟跟不少女人交往过，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个女人对自己应该有着微微的悸动。 　　但哪个女人不会对他心动呢？罗智钧自傲地想着，越发流露出迷人的风采。 　　「这是应该的，因为我的时间比较弹性，所以我一直都是配合着客户的时间。」多年没有谈恋爱的李芊莘，此刻完全无感，当然也就看不出罗智钧正刻意对着她散发男性魅力，她还想暗自隐藏自己的心动，试图维持专业的形象。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吧。」在骄傲作祟下，他冲动地提出邀约。 　　想都没想，李芊莘马上婉拒。「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约了。」她天天都安排和五组客户喝咖啡或吃饭。 　　罗智钧顿时傻眼，没想到一出手竟被她打枪，人啊，真的不能太冲动！ 　　他内心懊悔着，但表面上依然力图镇定，维持迷人大器的风范。 　　李芊莘拿出笔记本，认真又仔细的看着密密麻麻的行程中，是否有可以安排的时间，最後她找到了，愉快地说：「下星期三晚上可以吗？」 　　罗智钧指指她那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你每天都有行程跟约会？」 　　「对，我天天拜访五组客户，不一定是谈保险，大部分都是关心彼此的近况，聊聊天。」 　　砥砺自己，期望天天能拜访五个人的她，拜访的并不都是客户，也可以是朋友、亲戚或是客户介绍的陌生客，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推销保险，而是建立人脉与彼此的信任感。 　　在这一方面，李芊莘是成功的，她凭着真诚一路建立了庞大的人脉，客户都非常信任她，因此也容易与她分享生活上的大小事，将她视为至亲密友。 　　「五组？那你还有时间进公司处理文书吗？」如果一组粗略估计两小时就好，不包含等待与交通时间，她光是在拜访客户身上就花了十个小时。 　　这女人如果不是缺钱用，就是一个工作狂！ 　　「我天天都待到半夜才离开公司。」李芊莘微笑。 　　罗智钧看着她那瘦削的身材与脸蛋，脸上的笑容竟没有一丝丝的疲惫，只有理所当然。 　　是工作狂无误。 　　「一个女人半夜还在路上晃很危险，你家人不会担心吗？」 　　李芊莘摇头。「我习惯了，而且我的家人不知道我天天都这麽晚下班，我一个人在公司附近租房子，这样很方便，也不用担心太晚回家的问题。」 　　「做保险业务的都像你这样拚命吗？到了半夜还在公司加班。」 　　「大部分不是，但也有少部分像我一样的人。」只是那些人留到十点多就下班回家了，公司没有一个人像她留到半夜十二点或一点才回家的。 　　「……哪里该签名？」罗智钧非常佩服她。 　　在他认识的未婚女人里面，就数她最认真了，彷佛她是一个身边正养了六个孩子的单亲妈妈一样的拚命。 　　「我还没跟你解说我规画的重点……」 　　「我相信你的专业。」 　　「你并不认识我，怎麽可能知道我有多专业？」她应该感激他的慷慨，可是正直的她依然希望她的客户能明白保险真谛，而不是乱买一通。 　　「我是不认识你，但我了解你是一个认真的女人。」罗智钧指着她的笔记本。「你没听过吗？认真的女人最美，而这样的女人我相信是不会骗我的，当然，如果你还是坚持要我多多认识你，我也不反对，甚至很愿意。」 　　这个男人油嘴滑舌的，可是却不会让她感到厌恶，这样的他身边应该有许多女人徘徊吧…… 　　「你的女朋友应该很容易吃醋吧？」李芊莘突然一问，吓坏了她自己，也让罗智钧愣了一下。 　　「抱歉，我居然问这麽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不用回答我，真的！」她慌张地挥着手。 　　罗智钧笑了。「吃醋？我倒是没听过这样的抱怨，还有，我目前单身。」 　　他觉得她很有趣，因为她的反应很像十八岁的少女，渴望爱情却又羞涩地不敢往前，只是等待男孩一步一步地靠近，轻轻牵起她的小手……实在跟他对她约略估计的年纪搭不上边。 　　一个成熟的女人，却有着少女的情怀，要不是她没谈过恋爱，就是她心机太重，正在算计什麽。 　　她说的没错，他不认识她，所以此刻，他无法辨别这个女人是否存在着心机。 　　但如果不是，像她这样渴望爱情又羞涩的成熟女人，会是所有男人的猎物，而他，当然也想占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