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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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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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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3 15: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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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ucky123 于 2014-1-10 08:26 编辑
出版日期:2014年1月7日
【内容简介】
明明是相亲却气氛诡谲,原是旧识的两人相对无言──
杨叔赵一贯神色淡然,却止不住回想过去她在的美好时光;
曾经有情,只是那年的心动来不及发展便宣告夭折……
他的步伐被困在寂寞的轮椅中,无力挽留她的离去。
她的决绝是个谜,她吐出的伤人字句仍令他隐隐作痛;
但他知道,她是他唯一渴求的女人,至今依然!
死寂的心因她又燃起希望,这次他决定把握住机会……
既然我们要的是一样的,为什么不能彼此依靠,相互取暖?
在狠狠伤他之后、在尴尬的相亲之后,她对他深深愧疚,
可为何这男人还能对她如此温柔?甚至愿意跟她求婚?
谭嘉珉的心涌上哀愁,四年来被不能说的秘密日夜折磨,
离开他之后幸福已远离,纵然悬念过去,但她配不上他……
只是,也许他的提议真的可行,最深的抱歉能够不必远离;
和他结婚,也是用一生赎罪的好方法……
片花一
谭嘉珉没想到,自己会再见到这个男人。
而且,还是在如此尴尬的场面。
一场相亲宴。
介绍人左看看、右瞧瞧,也嗅出其间弥漫的诡异氛围。
要说一见锺情、含羞带怯两两相望,不像。
要说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应该也不是。
那这男不言,女不语的,又是哪招?
「宝贝——」余昭明抛了个媚眼过去,渴望男方那头给个暗示。
男方陪客左右瞧了一下,确定是在指他,本能回了句:「干麽?死鬼。」
余昭明差点咬碎银牙。
平日精得像鬼一样,偏偏老爱在关键时刻装迷糊,这死人德性再不改,早晚有一天会失手掐死他。
「陪我去厕所。」
「你想对我做什麽?」杨叔魏一脸惊恐。
「放心,宝贝,我只是膀胱满了,去泄泄洪,阁下贞操无虞。」
「喔。」杨叔魏耸耸肩。「这婆娘真是的,上厕所还要人陪。哥,你撑着点,我马上回来。」
「是啊,没有你我该怎麽办!」余昭明脸上带笑揽过对方的肩,咬牙吐出声音,一面将人挟带离席。
一进厕所,立刻收起嘻皮笑脸,劈头便问:「怎麽回事?」
「他们以前认识。」杨叔魏爽快招认。
「废话。」瞎子都看得出来。「我是问,他们有什麽过节?」
场子整个冷到爆,八成不是仇人就是旧情人。
「你不是人家的国中学长,认识多年,跟她熟到不行?怎麽会不知道?」
「国中学长没有必要连芝麻绿豆大的事都知道!」
「既然我哥是芝麻绿豆大的存在,那你还问我干麽?」
余昭明敛容,正色瞧了他几眼。「你很不爽?」
「……一点点。」
「因为我介绍嘉珉给叔赵?」他这小学妹到底是哪里让他们不满意?
「她……并没有你说的那麽好。」那时,听余昭明说,这个小学妹性格坚毅,勇敢又善良,很是适合叔赵,他们才会想说,先见个面看看,谁知——
「我们枉作媒人了,他们不可能。」
「为什麽?」
「因为他们曾经,差一点点就在一起了。」
「啊?」
「那是我哥受伤以来,我见过他心情最好的一段时间,但後来,女方可能也有她的顾虑吧,冷静想想之後,还是退缩了。」
「嘉珉跟你们说,她是因为无法接受叔赵的残疾?」
「差不多吧。」
站在客观的角度来看,他哥的残疾是一辈子的事,女方望之却步也是人之常情,但他是男方家属,私心自然偏向大哥,他伤的,不仅仅是那来不及抽长的情苗,更多是自尊,如果无法接受,为什麽要来招惹人家?那样的轻率与不成熟,会狠狠伤害他人,因此,他心里对谭嘉珉总有几分不谅解。
「可是……那不像她的个性啊。」在医院那种环境,生老病死看得多了,心理素质很强,再说,他当初说要介绍人给她认识时,也清楚说明了叔赵的情况,没见她有什麽特别的反应,要真在意,何必来赴这个约。
以他所了解的谭嘉珉,更重视的是心灵层面的契合,如果她都能对毫不相识的陌生人悉心照料,没道理对自己心爱的人会做不到。
「事实就是这样。总之情况你都了了,待会儿回去自己看着办,找个理由把场子散了。」换作他是大哥,八成也不会想再见她、跟她多说一句话。
而另一头,谭嘉珉低头玩冰块,杨叔赵顺手翻杂志,没人打算开口救场,气氛静得只听见冰块与杯缘的轻微碰撞声——
余昭明回来,见男女主角如此,也知九成是无望了。
「那个……嘉珉,我公司突然打电话来,要我回去一趟,你——」需不需要我载你一程?
「我跟你回去。」话还没说完,女主角已经迫不及待接口,显然等他这道及时雨等很久了。
「喔。那——」目光望向男主角,尊重一下对方意见。
杨叔赵淡淡颔首,不冷不热地吐出一句:「慢走,路上小心。」
「你——自己也要多保重。」说完,她由座位起身,仓促离去。
看着那几乎是狼狈窜逃的身影,杨叔魏中肯地评论上一句:「看得出来,她心里对你是有愧疚的。」那股子无颜以对的心虚、羞惭,谁都瞧得出来,就只差没挖个洞钻进去了。
看她这样,有点想气也气不上来的感觉,毕竟,她犯的又不是什麽杀人放火的弥天大错,懂得检讨自省,旁人还忍心苛责什麽?
可瞧他哥,也不表示什麽,非必要不会开口说一句话,不失礼也不热络,一贯温温淡淡,实在让人看不透他心里是怎麽想的。
「你——还很气她吗?」
杨叔赵抬眸,淡淡瞥去一眼。「我气过她吗?」
「……」没有,至少台面上看不出来,他表现得太平静。
但——就是这样才奇怪呀。
依他那麽心高气傲的性情,谭嘉珉来这一手,确实狠狠打击了他,他表现得愈平静无事,内心的疙瘩就愈深。
他哥就是那麽ㄍㄧㄥ、那麽闷骚的一个人。
不过——还好,以後也不会再见面,时日久了哥也终会淡忘。
只要余小明那家伙别耍白目在哥面前提起。
朝阳昇起,又是一天的开始。
日昇月落,周而复始,日子只剩一成不变的轮回,有时,真不想睁开眼。
杨叔赵盯着天花板,无意识地放空自己。
刚开始那两年,他睡得很少,若是醒得早了,都只能这样数着壁纸的纹路,或是数窗外麻雀叫声等时间流逝,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旁人的正常作息。
後来,渐渐有能力打理简单的生活琐事,不需仰仗旁人协助,花了一点时间,接受了现状,却发现世界依然在运转,而他,已经跟不上运转的速度。
人生的步伐,被困在这小小的、寂寞的轮椅中。
就像那一年的心动,短暂得来不及品尝爱情滋味,便宣告夭折。
她还在往前走,而他,无法同步。
他让自己学会理解、释然,独自咽下所有负面情绪,将那刺心的疼痛与难堪,深埋在记忆底层,永不开启。
一年,又一年,原以为心早已麻木,不再期待、不再渴望。
现在才发现,原来心还没死绝,还是会有渴求,还是会……感到寂寞。
无声轻叹口气,他坐起身,熟练地将自己由床上移置到轮椅上,进浴室稍作洗漱,离开房门时,男助理已经等在门外,接手将轮椅推往餐厅。
早餐已经准备好,搁置在桌上。
家里请了女管家,每天固定上班八小时,负责洗衣、三餐及打扫等家务琐事,男助理是方便近身协助他打理日常细节,包括出门接送这一类。
有人问他,为何不请看护?
他不需要,很早很早以前,就不再用看护了,尤其是女性看护。
用完早餐,助理在院前洗车,他坐在窗口,眺看窗外白云。
今天的天,很蓝。
「小李。」他喊了声,助理立刻放下已进入最後打蜡程序的工作,快步奔来。
「先生需要出门吗?」
「……没事。」
助理一脸困惑,等待他下一个吩咐。
「算了,你去帮我把报纸拿来。」随意找了个事由打发过去,助理立刻取来报纸,等待着。
「……没事了,你去忙吧。」
他其实,不见得有什麽事,只是想找个人聊聊罢了,即便是说说最近让人丢鞋的政治乱象也可以。
今天天空很蓝喔!我们出去走走,晒晒阳光。
耳边,彷佛又响起那道轻快而又充满活力的声音。
如果她在,应该就会这样回应他吧!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几乎没再想起过。
与她在一起那段时间,很自在,甚至让他产生错觉,自己还是自由的,至少心很自由,她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跟以前没有什麽不同,只要有心,没什麽能困住他。
可是,很短。
梦醒了。刻意不去回顾,是因为不想面对惆怅。
他没有想到,她还会出现在他面前,勾起那些失落的美好片段,以及来不及实现的冀求。
阿魏说,这些年,他愈来愈寡言,有时真看不透他在想什麽。
其实,他什麽也没想,就只是放空;寡言,是因为发现无话可说,不只是对家人,就连对这世界,他都已脱节太久,搭不上他们的话题了。
那种被放逐、被遗落,无边无际的寂寞,究竟要到何时才能有尽头?
所以,当仲齐提及,是否该考虑找个对象稳定下来?身边有个人照顾他,大家也比较放心,阿魏被公推出来当说客,缠了他两个月,他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了。
但其实,他真不想要的事,谁能勉强?潜意识里,他还是有期盼的,仲齐哥怕是也看穿了几分吧?
他想要……有个人陪。
不一定要有那些不切实际的瑰丽情思,只是平实的相陪,有个人,愿意跟他说说话,在这漫漫无际的人生路上,与他一起走到最後。
沈寂了多年的心湖,再度泛起渴求的涟漪,她怎麽想,他已经不在乎了,两个人绑在一起一辈子,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梦幻色彩,而是因为身上有对方所渴求的事物。
她想要什麽,他还不清楚,但是自己要什麽,他很清楚,也确定,她能给。
於是,他取来手机,在家人栏位中找到属於弟弟的那支号码,拨出。
电话才响两声,立刻被接起。
「哥,怎麽了?」
「没事。」听出对方刻意压低音量,警觉地问:「你在做什麽?」
「开会啊。那不重要啦,你要找弟弟我聊天喔?真是受宠若惊,我就知道我在老哥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话还没说完,手机被土匪抢走,另一头换成杨仲齐的声音。「叔赵,怎麽了?」
「不是什麽急事,你们先开会,忙完再拨个电话给我。」
「只是一个小会议,不重要。」即使美国总统在座,都不重要。
几乎所有高级主管整齐划一地将目光投来,杨仲齐依然面不改色,用唇语说了——「休息十分钟」後,拿着手机到窗边,接续道:「先说说你的事。」
「只是想跟阿魏要昭明的联络方式。」
两家是姻亲,小堂妹嫁给余家长子之後,阿魏难得找到跟他同一款死人德性的,两人可说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他跟余家并没有那麽熟,正确来说,他其实连自己的家人都快要觉得陌生了,除去固定的家族聚会,与亲人的互动都少得可怜。
杨叔魏将耳朵凑过来一起听。「你找小明明要做什麽?」
「想请他,帮我约嘉珉。」
「谭嘉珉?」跟他记忆中那个,是同一个?
被二堂哥冷眼扫过来,杨叔魏自知死期将至,很剉地擦擦冷汗,抖着声说:「我、我等等再跟你解释。那那那个……老大,你到底对我这个天真善良可爱又单纯的弟弟有什麽不满,要特地打电话来陷害我……」
他哪知道余小明介绍的人会是那个曾经让哥很难堪的谭嘉珉?否则他也不会那麽白目啊……好啦,是他没问清楚,应该把对方祖宗八代的底都摸清了才让老哥跟她见面,害老哥又丢一次脸,二堂哥八成会剥了他的皮……
「我没有陷害你,我是真的想见她。」
「你见她要干麽?」
「还不确定。等我跟她谈完再说——如果她愿意见我的话。」
看来老哥好像很坚持……「好吧,我帮你问看看,晚上回覆你。」
收了线,杨仲齐冷凉的眼神瞥来。「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呃……」如果他说,他连对方的底都没摸清,就贸然介绍给他哥……生还的可能性有多少?
在一个平常日的午後,他们相约出来见面,就在上次那家咖啡馆,日期是她挑的。
她来时,他早早便在那里翻看杂志等候,同样是上回那个座位。
一抬眸见了她,温温地打招呼:「请坐。」
随即,将menu递往她的方向。「要喝点什麽?」
「都可以。」
「那就同样来一杯热咖啡——」
「呃,等一下,改成一壶热花果茶。」
杨叔赵点点头,让侍者把menu收走。
「今天休假?」
「……」其实不是,她排休的时间是下个礼拜连休,但怕等太久,会让他误以为她在藉口拖延,所以刻意与同事换了班,毕竟他行动不便,而这家店到了假日人潮不算少,平常日比较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由昭明学长那里得知他想再见她一面的意愿,让她有些意外,但想想也对,自己犯下的过错,不要指望它随着岁月掩埋,报应早晚会来,无论今天他要说什麽,她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承担自己当年的轻率,所该面对的後果。
杨叔赵瞥了眼她正襟危坐的神态。「你不必那麽拘束,我约你出来并无恶意。」
为了一笔陈年旧帐,专程把她找出来骂一顿,未免太无聊。
见她愕然又困惑地扬睫,他不禁暗想,如果她认为他是专程来寻她晦气的,何必答应赴这个约?
喔,不,她是来受刑的。
杨叔赵有些好笑。
谭嘉珉愣愣地,望住他唇畔那抹笑意,浅浅地,几乎看不见,但那的确是笑。
他向来内敛,情绪不会明显地表露,但放松的五官容色、以及柔化下来的眼神,在在显示他心情应该还不错。
她一直没有告诉过他,其实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他应该常笑的,只可惜,什麽都来不及告诉他,只留给他,最糟糕的那一面。
侍者送上热饮,她倒了七分满,推向他。「咖啡喝太多对你不好,喝点花果茶好了……呃,抱歉。」知道他心情还不差,一时便有些得寸进尺了。见他目光瞥来,她立刻心虚地收回手。
杨叔赵没说什麽,将咖啡往旁边推,向侍者多要来一个杯子,两人静静地分享一壶热饮。
店内冷气开太强,饮完一壶热饮,仍有些许凉意冒上来。她看看窗外暖阳,柔柔光线由枝叶间筛落,像是诱人地在朝他们招手。
「我们去外面走走好不好?这种天气适合踏青,常待冷气房对身体不好,你应该多出来晒晒太阳……」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又碎碎念,连忙打住。
所幸他也没介意,只轻轻颔首同意。
他今天很好说话,就像刚认识他时那样,温顺配合好脾气的标准病人。
杨叔赵招来侍者结帐,出了店门,她将围在肩上的白色披肩解下,覆在他腿上。入秋了,向晚时分还是会有些许凉意。
推着轮椅信步走向不远处的小公园,後方始终有人隔着一段距离跟着他们,应该是他的人,随时等候协助。
杨叔赵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侧首问:「这让你不自在吗?」
「我可以照顾好你,你不相信我吗?」
信。至少那段时间,她就将他照顾得很好。
细心、体贴、观察入微,很多事情他不说,她都能自己察觉出来,他甚至惊讶过这副纤纤细细的体态,力气竟不输男人。
「抱歉,我习惯被『监看』的日子了,忘记别人应该会不自在。」他抬手示意助理在原处等候,拉回目光直视远方。
即便如此,她还是听出语气中淡淡的自嘲意味,以及眸心,不及掩去的凉寂。
「你……这段时间过得好吗?」明知这话由自己来问,显得格外讽刺,还是忍不住问了。
除了监看与被监看以外,他大部分的生活呢?
他说过,会试着让自己活得很自由,不局限在这小小的轮椅空间里,可是她看到的,似乎不是如此。
他……不快乐吗?
他静默着,没搭腔。
谭嘉珉在一处树荫前停下,绕到他前方,往盘踞的老树根上随意一坐,毫不在意长长的白色裙摆沾了尘土。
「你——介意我替你按按脚吗?」他的腿全无活动力,偶尔按按,活络血路,对他有益无害。
「职业病?」反正不是第一次了,杨叔赵没多做矜持,两手一摊,随人摆弄。
谭嘉珉帮他撩起裤管,脱了鞋袜,再将他的小腿搁在自己腿上,才着手按了几处穴道,便觉气血郁结,如今不必他回答,她也能肯定,他很不好。
他的护理师难道都没有好好照看他的身体吗?
她连忙低下头,假装专注以掩饰微红的眼眶,与淡淡涌上心房的酸楚。
当初离开时,她有多舍不得他,这些年始终悬念,总想着他好不好……
「我离开医院了喔!」既然他避不谈己,那她便说说自己的近况,试图以轻快的语调重新开启话题。「现在在一家中医诊所上班,虽然待遇没有大医院好,可是看多了生老病死,说实在的,心理素质要很强,每送走一个病人,就要难过好一阵子,有一床照顾了一年的癌症病童走了,我整整难过了三个月,每次经过那一床就想起他,太难挨了,我受不了。护理长说,我太感情用事,很不适合当医护人员,所以後来,在送走一个夸我很乖巧、说要收我当乾女儿、还要把她儿子介绍给我的婆婆以後,我就辞职离开了。不过去灵堂为她上炷香时,倒真有见到她那个在国外读书的儿子。」
「後来呢?」
「後来我就在现在这家中医诊所待下来了。」
「我是说,老婆婆的儿子,怎麽样?」
她讶笑。「什麽怎麽样?人家才十八岁,婆婆开玩笑的,你还当真?我要有对象,还会去相亲吗?」
「为什麽要相亲?你很急着结婚吗?」
「……有一点吧。」
「为何?」如果他没记错,她目前也才二十六岁,以她的条件,应该不少人追,怎麽也想不出急着定下来的理由。
问余昭明,对方只简单说了「家庭因素」,这范围太广泛,想要深入追问,对方却叫他自己来问她,如果她愿意让他知道,就会说,否则旁人也不便多言。
「家里急着把我嫁出去,赚点聘金贴补家用啊。」她半开玩笑地回答。
这点倒与余昭明说的「家庭因素」不谋而合。
「谭嘉珉!」她这调笑口吻,让他一时无法确认话中真伪。
「是真的。我爸妈很早就过世了,我从小寄住在叔叔婶婶家,今天他们要为儿子筹措创业金,我不能说不,至少他们让我免於流落儿童之家,这点恩情不能不还。我後来想一想,还了也好,同样的话听十几年也很腻,不想再被人情索掐住脖子,一辈子背负沈重压力,无法自由呼吸。」
原来,她与他一样,都是不自由的人,他是身体上的,而她,是心灵上的。
「有什麽差别?把自己当成商品卖了,只是从这个龙潭跳到另一个虎穴。」她那麽聪慧的人,怎会做这种蠢事?
「不一样。我没打算随随便便把自己卖掉,不是合意的男人,我不会嫁。我……」声音弱了弱。「我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
找到什麽?後头音量轻不可闻,他一时没能捕捉。
「不提你叔婶。你呢?你自己又想在婚姻里,得到什麽?」
「温暖。」她想也没想。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是她十几年来,深深渴求的。
对别人而言,再寻常不过的家庭温暖,她从来没有过,有好多次,总是在夜里幻想,如果她有家,会是什麽样?
叔婶这儿,她只是寄居者,一直都不是家,她感受不到家的温度。
她从来就不排斥婚姻,甚至是渴望的。
所以婶婶闹,她便顺水推舟,离了那个家对她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她想自己去建立属於她的温暖小家庭。
和一个……让她心动,也让她温暖的男人,彼此依偎,相互取暖。
然後,昭明学长说,有个人或许符合她的需求。
那个男人,因为一场意外从此不良於行,很多年了,看了无数医生,动过无数次刀,或许一辈子也好不了,但是一个条件优异的天之骄子,人生才正要开始,突然由云端跌落谷底,却不曾性情丕变、不曾怨天尤人,更没有变得暴怒焦躁,他只是用了长长的时间沈淀心情,平静地接受了现实,以及调整步调後的人生。
这样的男人,心理素质有多强大,自是不用多说。
不够温暖、不够坚毅、不够正向的男人,做不到。
她想,那一定是个很温柔、很美好,也很了不起的男人,昭明学长形容的模样,太像她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个人,隐隐触动那不敢面对的疼痛,与遗憾。
於是,她答应见上一面。
岂料,竟无巧不巧,正是同一个人。
杨叔赵静默着,一直没搭腔。
「好了。」她耸耸肩,扯开牵强的笑意。「现在我最糟糕的一面也让你知道了,扯平。」
她以为,他问这个,是想揭她疮疤吗?
「嘉珉,你以为,我今天为什麽找你出来?」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你现在要说了吗?」
杨叔赵没回答,抬手将脚由她腿上挪回轮椅踏板,低头穿好鞋袜。「起风了,回去吧。」
谭嘉珉满肚子疑惑,推着轮椅往回走,将他交给那位年轻助理。
「需不需要送你一程?」
她摇头。「不用了,我习惯坐公车,你自己回去小心,要好好善待自己。有空的话,多推他出来走走,吸收芬多精,心情会比较开朗。」後半段,是说给助理听的。
她没取回披肩,弯身将稍微滑落的一角拉妥,起身要离开时,他冷不防开口:「我只是发现,原来我们要的,是一样的东西。」
「什麽?」她愣了愣,一时没能接上思绪。
他抚了抚披肩,感受那滑过指腹的温软触觉。「你现在的想法,还是跟四年前一样吗?」认为他无法赶上她的步调,难以同行?
「没有……」她艰涩地道。该如何告诉他,她没有那样的意思,能不能,就忘了它、当它不存在?
「我问过昭明,他说你知道我的情况,还是答应来赴约,这表示,你并没有那麽在意双腿残疾这件事。那麽,如果是我,可以吗?既然我们要的是一样的,为什麽不能彼此依靠,相互取暖?」
她完全傻住了!
她没有想到,他会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在他们之间有过那麽不愉快的过往之後,他还是愿意……
她张嘴,哑着声,吐不出话来。
他让她……觉得好羞惭,在他面前无地自容……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不必急着答覆我。」
他先行一步,而她站在人行道旁,呆怔着,无法移动。
久久、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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