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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试阅] 万里晴《再恋伤心恶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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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123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2-23 17:11:13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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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3年1月3日

【内容简介】

凤凰岛,位於印度洋北方的中型岛屿
在这里,公权力管辖不到,只能在多方私人势力间周旋
而她,一个独身女人,在岛上开立容易惹是生非的酒吧
靠的是坚强的心智和过人的胆识
来到凤凰岛,她开了眼界,更一手建立属於自己的事业
就算运气很背地卷入了一场枪战
她也没有後悔过自己离乡背井、抛弃过往的决定
如今,却有个男人不请自来,以救世主之姿出现
恶心巴啦地喊她「宝贝」,还说为她而来?!
放他×的狗屁,他们早在六年前就再也没有关系!
曾经,她以为他们的婚姻会是一辈子
无论发生什麽事,他都永远站在她这边
可是他做了什麽?
他在她最脆弱、最受伤的时候,宣布和她离婚!
像这种烂得彻彻底底的男人,她才不会再相信
至於他们之间那强烈到几乎肉眼可见的吸引力
只不过是成熟男女各取所需的小游戏……



  (一)

  蒂珐(Diva)後悔不已。

  早在第一记枪声响起,子弹击中酒杯架,玻璃碎片狂撒而下的那一刻,她就该仓皇逃走。

  但她没有。

  那不是她犯的唯一错误。更早之前,她就听说有两派势力在对杠,但蠢得不愿相信台风尾会扫到她,毕竟她一向明哲保身,祸事哪会降临?

  但狗屎的,她还是衰到了!当其中一派人马跑进她的酒吧,喝醉後拔枪,扫到一个刚好经过外面的对头,这场战役就开始了。

  他们占据了她的酒吧,胁迫她留下来当厨娘。

  「女人,吃的弄好了吗?」

  她回过神,戴上厚棉手套,端出刚烤好的鸡翅。

  酸酸辣辣的香气引起男人的注意,其中几个围了过来。

  有那麽一秒,她想把那盘鸡翅往他们身上泼,但随即意识到胜算太低。酒吧里有十来个男人,就算撂倒一半,仍有至少五个摆不平。

  「想都别想,就算你逃得出去,也是送死。」头头说。

  她闪身躲开一个要掐她屁股的男人,灵巧得自己有点讶异。过去三十六个小时她没合过眼,反应早该迟钝了,但体内绷紧的神经告诉她,事情还没完,还不能松懈。

  这里是凤凰岛,位於印度洋北方的中型岛屿,公权力管辖不了,一旦有人开战,除非第三方势力介入,否则将战到其中一方投降为止。

  那个头头是对的,贸然踏出酒吧,她必死无疑。她与这场对立本没关系,可谁让她刚好是酒吧业主?一旦跑出去,遇到对方派系的人,恐怕还没辩解什麽,就会被射成蜂窝。

  但继续待着也没有比较好,看看那些男人,因为亢奋,体臭变得明显。他们喀啦喀啦的嚼着鸡翅,一个个把玩武器,用拇指尖划过刀锋,把弹匣退出来再扣回去。别说跟敌人交手,以这种紧绷状况,自己人杠起来都有可能,要是有人误扣扳机,不用一秒,子弹就会满天飞。

  她可能因此而死!这领悟像把刀捅进心窝,她倏地一凉。

  随即出现在脑海中的,却是一个男人的身影,那早在六年前便离异的前夫。

  真不敢相信,生死之际,她唯一想到的,竟然是他。

  蒂珐皱起眉,努力集中思绪。只要找到空隙,她一定捧着藏在地砖下的钱箱,头也不回的逃出去,问题是,空隙在哪里?

  「叩叩叩!」前门忽然传来声响。

  落在门上的力道不疾不徐,让酒吧里的人更紧张,嚼鸡骨的声音全停了。

  「有个男人在门口。」负责守前门的那人说。

  「谁?」

  「没见过。」

  头头扭头看向蒂珐,「你叫了人来?」

  「手机被你们收走了,我要怎麽叫人?」她没好气。

  那阵稳定的敲门声再度响起,惹得几个男人心烦意乱。

  头头丢开鸡骨,「让他进来。」

  蒂珐好奇的移了下位置,却只从人影间瞥到那人一眼。

  他看起来瘦,但结实,她感到似曾相识。

  意识到自己想起了谁,她忍不住怪自己异想天开。

  别傻了,那男人怎麽会来?他们早就互不相干了!

  他被一个男人推到墙边检查,他合作的举起双臂,任那人拍遍全身上下,再将他转过来。

  那个人朝头头禀报,「没武器。」

  「你是谁?来做什麽?」头头问。

  他拉了拉被扯乱的前襟,几乎是漫不经心的说,「找我女人。」

  蒂珐眉心一动。那声音,她不可能错认,有点沙哑,非常低沉,像酒一样醉人,带着烟雾般缥缈的感觉。

  她挤到最前方去看。魁梧的身材,有点颓废的外型,彷佛燃了火的双眸,比她纯属东方的外貌更适合在凤凰岛上混日子的欧亚混血五官……是他,真的是他!

  她瞪大双眼。他来干嘛?

  「谁是你女人?」头头问。

  他下巴一抬,「她。」

  他不该出现,特别是不该来送死!蒂珐别开脸,「我不认识他。」

  老大困惑了,「那他为什麽说来找你?」

  这也是她的疑问,但她选择耸肩,「我怎麽知道?快点赶他走,你们不会希望多一个陌生人搅局吧?」

  有道理。头头正要下令,那男人开口了。

  「别撵我出去。」他露出气定神闲的笑容,却令其他人忍不住竖起寒毛,「蒂珐,宝贝,我为你而来。」

  (二)

  ☆☆☆   ☆☆☆   ☆☆☆

  六年前

  周末夜火热。

  夜店林立的东区宛若不夜城,一辆一辆小黄急往这里开,在街角停下,走下一个个亟需解放的时尚男女。

  附近一处巷弄间,某Music Bar内,人声鼎沸。

  蒂珐穿着白衬衫,缎面黑背心,黑丝长裤,端着托盘,穿梭人群间。

  空气中夹杂着烟味、酒气,还有汗水与费洛蒙的味道。

  空调出风口前的纸条高高飘起,开得够强了,循环系统也运作到顶峰,但人多的地方依然火热,穿着性感的女客边扭边搧脸,穿长袖的她却冷得起哆嗦。

  不像其他人来跳舞和取乐,她是来工作的。比起扭来扭去,把酒杯放在托盘上,送到桌边,算是非常轻微的活动,怪不得她冷。

  从一个色迷迷的醉鬼裤头上抽出小费,她转身就走。脑後马尾晃了晃,她听见一串窃笑声传来,夹杂几句「胃口好像不小哦」的风凉话。

  她不在乎。钱就是钱,该她拿的,一毛都不会少,其他的就随便。

  夹着托盘回吧台,老板吩咐,「去叫范先生准备,你可以休息十五分钟。」

  她转往後厨房,倒了杯温开水,往休息室走去。

  所谓的休息室,说穿了,不过是储藏室一侧,用布帘围起来的空间,里面只有两张塑胶椅,纸箱叠起来充当的桌子,一面穿衣镜。

  她掀开布帘钻进去,里头,一个男人在闭目养神。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长腿却搁在另一张。可恶,她本来打算以最快速度坐在那上面,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退而求其次,她把手放在肩膀上,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看那男人一眼。

  他静静的呼,静静的吸,迳自在做上台前的准备,那份专注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认真得有点过头,但她不觉得可笑。

  范错为是店里的驻唱歌手,专唱周末场。他有股难掩的气势,任何人只消看一眼,就会知道他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人。

  他独来独往,与人保持距离,态度虽然温和,但双眸冷淡,跟谁都不多话,也无私交──在这个圈子,这有点特殊。

  她偷偷注意他有段时间了,有一次在非上班时间,她出去办点事情,恰巧在商业区见到他。他穿着西装,提公事包,边走边跟一个助理模样的人交代事情,看起来架势十足。

  他显然有份称头的正职,混得也不错,为什麽来驻唱?

  这个疑问,没有解答,因为他们只是点头之交,她也不好直接问他。

  趁他没发现,她索性仔细看他。他长得很好看,混了外国血统的五官立体且深刻,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两片扇形影子。他身量高大,肌肉结实,如果愿意卖弄,会有很多女人拜倒,偏他就是这副冷冷的性格。

  这种冷淡,令专程来听他唱歌的歌迷不敢造次,只敢乖乖、远远的望着。

  彷佛感受到被注视,他睁开眼睛,正正对上她。

  糗了!两个月下来,才盯着他瞧这麽一次,居然马上被抓包。

  在他的注视下,她把那杯温开水交出去,指尖不小心触及他的手,脸颊不禁一片臊热。

  「时间到了?」他浑若未觉。

  「再……」她瞥了下时钟,「十分钟後要上台。」

  「好。」他放下双腿,把塑胶椅推给她,「这个让你坐。」

  怎麽可能坐得住?她耳根在发烫耶!「不用不用。」这股慌乱来得莫名,也来得强烈。「你那个,注意一下时间。嗯,就这样。」

  她转过身,飞也似的离去。

  ☆☆☆   ☆☆☆   ☆☆☆

  那条马尾晃得好用力,以前不曾这样过,她怎麽了?

  范错为点起一根菸,看她的背影消失在布帘那边,有点纳闷。

  驻唱以来,都是她负责接待他。

  「接待」不是很精确的用语,她没多花心思在他身上,只是在上台前,过来提醒他一声,顺便递杯温开水。

  不过,他喜欢这种冷淡,比热情更令他自在。

  他观察过她,比起其他人,她的打扮不出色,却出奇显眼,只要他想,一眼之间,便能在拥挤的人潮中找到她。

  不管是捧托盘,还是站吧台,她的每个动作都很俐落。她步履轻盈,微微收腰的缎面背心衬出玲珑的身段,腰是细的,臀是圆的,可她不像其他女人那般刻意摆荡。

  她专注於手边工作,任女人味若隐若现,他私心里很欣赏。

  真正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却深不见底。第一次望进那双眼眸,他以为看到了坚不可摧的金属,她的眼神透露出坚决的意志力,他立刻领悟她早已习惯孤单,不好交际,因此见她来来去去总是一个人,他不觉得讶异。

  比较讶异的,是她刚刚似乎盯着他──她从不做这种事,对别人的兴趣总是不高,怎麽了吗?

  「喂,要上台了。」布帘一掀,她又来叫人,随即不见。

  那一秒,他注意到,她刻意看向旁边。

  怎麽了?刚刚不是还看他看得很认真吗?怎麽现在就不看了?

  他有点疑惑,随手摁熄了烟屁股。

  (三)

  ☆☆☆   ☆☆☆   ☆☆☆

  这个晚上跟任何一个周末夜一样,愈晚愈沸腾。

  愈近闭店时间,人就疯得愈厉害,酒一轮一轮点不完,忙到後来,蒂珐不冷了,身上开始冒汗,头却在抽痛。

  忙碌间,抬头看看台上的乐团,范错为还在唱,後半场是快歌,气氛愈炒愈火热,连飙几首下来,他竟能脸不红、气不喘,实在厉害。

  他在台上与台下的姿态完全不同,拿起麦克风,他能将丰沛的情感收放自如,舞曲的奔放,快歌的恣意,情歌的浪漫,慢歌的暧昧,没有他诠释不来的曲风。

  蒂珐在托盘上摆好玻璃杯,注入龙舌兰,看着他暗忖,一个人怎麽可能这麽极端?在台上,他连唱出饱满音色的双唇都显得性感。

  性感?她在想什麽?两颊忽然臊红起来。

  他仰头收掉最後一个音,疯狂鼓声之後,乐曲结束,他缓缓低下头,眼神突然朝她飞来,毫无差错的与她对视,就像知道她一直在偷看他。

  蒂珐吓了一跳,赶紧收回视线,低头把柠檬片夹到盘子里,弄好盐巴。吸了一口气,她捧起有点分量的托盘,感觉他正盯着她的背影。

  她希望他没注意到她热辣辣的耳朵,天才晓得她为什麽忽然关注起他,最好这只是一时好奇,回家睡一觉之後,一切都好了。

  在最大的包厢里放下酒杯,她转身要离去,一个男人杵在门口。

  「别忘了小费。」包下包厢的男人李杰克,手指夹着一张大钞。

  「谢谢。」

  她伸手要拿,李杰克却突然收回手。

  爱给不给随便他,何必耍人?她一阵微恼,「我服务不周,请见谅。」脚步一转,她就要绕开。

  李杰克再度挡住,慢条斯理的再抽出一张大钞,「最後一轮酒了,你也喝一杯,小费加倍。」

  「老板规定,工作时间不能喝酒。」

  「其他服务生都喝了。」

  「我不是他们。」

  他抖了抖钞票,笑得很自信,「不喝的话,连第一张都没有喔。」

  她知道李杰克想引起她的注意,但这一套令她很感冒。勉强对他笑了下,她绕路走开,出了包厢後才发现,范错为正看向她这边。

  他的神情有几分思索,看来是盯了她好一会了,不是刚好瞥过来。想到他把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原本的恼怒之外,又多了几分难为情。

  这种不快死死的黏着她,一直到打烊。

  她握着拖把柄,以超乎必要的力道擦过地板。大部分酒客已走掉了,还有一些留在场中,有的醉得呼呼大睡,有的还在瞎聊。

  突然间,几双鞋子踩到了拖把前。

  「嘿,蒂珐。」李杰克说。

  她在心里叹口气,「请让让,我在拖地。」

  「刚刚我跟你开玩笑的,这是你的小费,快收下。」

  「不用给我了。」

  「要的,不能让人说我李杰克不懂规矩。」

  「好吧,既然你这麽说。」懒得反驳,她直接接过手,「谢谢。」

  旁边传来几个窃笑声,她的太阳穴抽得更痛了。

  「你几点下班?」

  「把你们送走,我『才能』下班。」她说得别有用意。

  李杰克耸耸肩,「我在外面等你,一起坐我的车去兜风,顺便吃早餐。」

  她一阵无力,「谢谢你,我不去。」

  「大家做个朋友嘛。」

  「你是客人,我是服务生,不存在交朋友的可能。」

  李杰克沉下脸,踩住拖把,「你是在叫我快点滚?」

  忙了一晚,已经很累了,他还来纠缠,蒂珐登时也火大了,用力一扯拖把,奈何动不了他。

  李杰克得意洋洋,「你点头,我就让你把工作做完。」

  「你……」

  「欠揍吗?」几个字还没说完,一个声音便自她身後传来,「她不坐你的车。」

  「谁说的?」

  范错为耸耸肩。「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李杰克冲上来。「你说我不长眼?」

  范错为一掌挡在他左肩,李杰克势头太猛,突然遇到如此坚定的阻力,一下子被顶得连连倒退,他身後的女人闪避不及,「啊」的一声往後跌去,李杰克一脚踩到她,砰的一声,跟着仰跌下去。

  那女人被压得痛叫,一时间,所有人都朝这里看。

  李杰克抬起头,脸涨红了,「你……你居然敢打我?」

  「是你自己没站稳,不要赖到我身上。」范错为收回那一掌,折了折手骨关节,「但要是你再无理取闹,我就动手了。」

  「你……你是什麽东西?」李杰克气坏了,「凭什麽替她说话?」

  蒂珐正要回答,范错为已经先一步开口。

  「我是她男朋友。」他把她拉进怀里,手臂占有性的环住她。「你有什麽意见?」

  (四)

  ☆☆☆   ☆☆☆   ☆☆☆

  六点初,天色已白。

  有别於平常日,周日早晨人车稀少,一片宁静,尤其刚从吵闹的地方出来,会觉得这世界静谧得就像天堂。

  蒂珐扣着包包,走出酒吧後门。

  才刚转个向,要朝回家的路上走去,就看到一个人影杵在那里。

  范错为。

  因疲惫而放空的神情,在一瞬间又板起。平常唱完歌,收收东西就走掉的男人,居然就那样勾着提袋,屈起一脚抵在墙上,摆明在等人。

  最好不是在等她!走过他面前的时候,她连点头都省了。

  范错为没啥反应,任她走过去,没说一句话。

  很好,这就是她想要的!她微仰下巴,继续往前走,心里却有些不舒坦。

  什麽鬼东西!他凭什麽来搅和她的事,惹她不开心,却还故意不理她?他应该滚到她面前请罪,让她结结实实的骂一顿。

  「喀嚓。」一个细响忽然传来,她下意识扭头去看。

  身後那人淡淡开口,「树枝。」

  她一愣,「什麽?」

  「那是我踩到树枝的声音。」

  她白了他一眼,继续走自己的,心口那团火憋得难受。

  她穿入一座公园,经过晨起做操的老人们,来到没人的地方才停住脚步。

  他抬眼看她,像不明白她为什麽突然停下来。

  「男朋友?」不爽的质问跳出来,她可以听见理智崩溃的声音。

  停,这件事可以冷处理,可她的嘴巴有自己的主张,她往前踩一步,「很好,原来我有男朋友了,我自己居然不知道!」

  他看出她在发火,有点小心的说,「那只是一种权宜性质的说法。」

  「你不能因为我多看了你几眼,就自称是我的男朋友。」

  「今晚你有一半时间不看我。」他合情入理的指出,「不然就像看到什麽脏东西,一跟我对上就转开视线。」

  「那是因为我尴尬!」她气到管不住自己说的话。「我不想被你发现我一直在看你!」

  「一直在看我?」一股奇妙的愉悦涌上来。「为什麽看我?」

  她粗鲁的嗤了两声,「我相信你一定知道,你长得很好看,平常一定有很多女人盯着你,看得目不转睛,我就是那样。」

  「你认识我两个月了,到今天才觉得我好看?」这真有趣。「为什麽?」

  「我怎麽知道?要不是被太上老君一拐杖敲到头,就是女性贺尔蒙突然爆炸。」看到他浮现的浅浅笑意,她窘了,转身继续走,「我跟你说这个干什麽?这根本不是重点。」

  他跟上,「那重点是什麽?」

  她忽然又停下,他差点撞上去。

  尽管没撞上,两人的距离也在瞬间拉得很近。

  他低下头看她,却不想退开。

  一夜没睡,那双如钢似铁的眼眸有点软化了,虽然燃烧怒火,却不似平常那样坚不可摧,他彷佛看到了那副自我防卫的盔甲出现空隙。

  她的脸上看得见疲惫,还有一丝脆弱。眼前的她,跟以往所见不同。脱去高跟鞋,她的身高少了快十公分,换下那身制服,看起来少了几岁,一夜没睡,眼窝青青的,皮肤白白的,看起来有点小小的可怜。

  他意识到,她不只是个公事公办的伙伴,更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女人。

  蒂珐仰头瞪他。可恶,他不也没睡吗?怎能看来精神十足?

  他靠得太近了,近到她能在他眸中看到自己虚张声势的倒影。其实她好累,却不想像过去那样,回家倒头大睡,她比较想对他发脾气,想把胸中那团不快挖出来,砸到他面前,尽情的无理取闹,再抱着他寻求安慰。

  她怎麽了?她後退一步,被自己这一连串反常吓到了。

  他伸手抓住她,不让她被树根绊倒,她却骇然的瞪着扣住她的那只手。

  炽热,有力,骨节分明,那是男人的手,比她的大了不知多少,力道也超乎想像,令她一惊,却也同时令她着迷。就是这只手,刚刚圈住了她,将她从李杰克面前带开,一路护着她到更衣室。

  他是男人,她是女人!铁一般的事实在这一刻敲进她脑里,从未苏醒的女性意识忽然间蔓延开来。

  「你没事吧?」他问。

  她甩开他的手,闪到一边,因察觉到两人先天上的不同而烦躁。

  「你别插手我的事,像李杰克那种家伙常出现。」

  「常?」他忍不住皱眉。

  「我在夜店工作。」

  她的语气,像这句话足以说明一切,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要是别人把我看作你的女人,会为我带来更多麻烦。」

  「怎麽可能?」

  「那里的生态,我比你懂。」她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他们会认为我愿意躲在男人的保护之下,以後你若没挺身而出,就会以为我失去你的保护,会有人出面来抢『保护者』的角色,到时候乱子更多。我花了很多力气,证明自己不需要人罩,你不会知道那套男朋友论调对我的杀伤力有多大。」

  他绷起脸。「我确实不知道。」当时会那样说,纯属下意识反应,他也有点被吓到,不过,李杰克摆明了要泡她,有什麽办法比说她属於他,更能让李杰克打消念头?「或许你该换地方工作。」

  「这里收入高,再说,我一向应付得很好。」

  他有点惊讶,「你怎麽应付?」

  「保持冷淡,没有男人愿意一次一次被泼冷水。」

  「有效吗?」

  「明天你可以问问你自己。」

  他一时哑住。这话够狠的!

  她眸中情绪复杂,「所以我才说,我应付得来。」

  「有些事不该单独应付。」

  「谁都靠不住。」

  「至少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谢谢,不过,我不想因此削弱保护自己的能力。如果不常锻链,很快就会技巧生疏。」

  范错为发现,她的拒绝是认真的,不是欲拒还迎的把戏。

  她的勇气令他惊讶,他没见过如此顽强的女人。在他的认知里,女人不见得是柔弱的小花,但对於男人的保护,向来是多多益善,可她只想靠自己。

  她执意把他推远,他却很想再靠近一点。

  「帮帮忙,不要造成我的困扰。」

  她的低语中,有他听了会微微舍不得的坚持。

  他审视了她片刻,确定她真的就是那意思,终於颔首。

  蒂珐转身,走不过五分钟,再回头,他已不见人影。

  (五)

  ☆☆☆   ☆☆☆   ☆☆☆

  之後,他果然不再插手她的事。

  但他说的话起了後续效应,李杰克没再出现过。想想也是,如果他没跌那一跤,可能还会来挑事,但跌得那麽瞎,当然选择消失。

  没有人再来邀她干嘛,他已为她标上所有权。可能是她性子冷,他也是,什麽时候开始「交往」的,没人察觉,後来没黏黏蜜蜜的,也没人质疑。

  他们依旧周末才见面,她依旧提醒他上台,送温开水给他。不晓得他是不是故意的,有很多次,她发现他有意无意的留心她,眼神绕着她转,每次唱完後都走得很慢,彷佛要确认没人纠缠她。

  但这是她自己猜的啦,由於他没特别做什麽,她也不能往脸上贴金,叫他滚远一点。

  再说,她也没那麽不情愿。

  不知道为什麽,她对他的反应变得敏锐起来,有他的夜晚就不一样,心情莫名雀跃,脚步格外轻快,体内像多了一个雷达,不管她在哪一区服务,都能感应到他在哪个方位。

  他注意她的时候,她都有发现哦,心里甜丝丝的。这感觉很陌生,令她有点恼,因为当他在的时候,她不能像以前那样来去一阵风,她开始臆想自己在他眼里是什麽样子,他在想什麽,就算告诉自己一百次,这一点意义都没有,可还是管不住。

  她也无法不注意他。那家伙老爱抽菸,最近有点咳嗽……

  又到了周末,傍晚要去上班时,她飞快走过某个街角,眼角好像瞥见了什麽,又折回去。

  「养喉茶」三个大字映入眼帘,下面是几排小字,写着养声润肺,利水祛湿。抬头看,那是一家台北街头寻常可见的小小茶舖子,店面有点老旧,看来已经营业很久了。

  这玩意儿她没买过,不过好像挺适合范错为喝,刚好他今晚有班。

  但是,她已经叫他别管她,她也该以身作则,少管他的闲事。

  拉锯战在她心里展开……唉,还是别买了,反正不关她的事。她走开。

  「小姐,要不要买茶?」顾店的老太太笑着叫住她,「我们的茶是自己煮的,每天现熬,对身体很好喔。」

  她叹了口气。算了,先问问看,反正问了也不一定要买。

  「请问,抽菸的人可以喝吗?」

  ☆☆☆   ☆☆☆   ☆☆☆

  范错为坐在准备室里,等待被召唤。

  「嘿,」那张小脸自布帘外钻进来,「还有十分钟要上台。」

  「嗯。」他从穿衣镜中瞥了她一眼,随即转开。

  他知道她有点躲开他的意思,因而不想叫住她。那天自称是她男朋友,还将她搂进怀里,事後想想,确实冲动了点。

  但他在心底找寻不到半丝後悔,出於一种莫名的理由,他不想她被别的男人觊觎。也因为那个理由,他管不了自己,眼神总会不由自主的追着她,并确保没有其他男人再去骚扰她。

  这是爱情吗?似乎有点像,但本质又不太一样,跟他经历过的不同。他对她的关心比以往对女友更多也更隐晦,却不是因为想跟她谈情说爱,而是某种更深刻,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牵系。

  想不透,索性不想了。

  那天他说的话起了作用,乐团贝斯手私下问他,是不是跟蒂珐在一起,他无法承认,也不想否认,「嗯」了一声,那家伙失望的走开,看来是对她有意思。

  打散那个人的美梦,他有点愉快。

  范错为抖了抖菸灰,喉咙有点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布帘动了下,她又探头进来,「怎麽又咳了?唉,你等我一下。」

  她没走开?他以为她进来叫他之後,就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想到她之前坦承偷看他时的窘迫,他心里涌过一阵男性的骄傲。

  她咻的一下又进来了,端另一个杯子给他。

  「这是什麽?」

  「一种茶。」

  他瞪着那黑黑的饮料,「我还是喝温开水就好了。」

  「这是保养喉咙的茶。」她面无表情的说,但他注意到她的眼神有点闪烁。「卖茶的老板说,喉咙不舒服的人喝这个茶,可以止咳化痰。」

  他愣了下。他偶尔会咳嗽,这阵子咳得比较凶,本来想去买喉糖,但老是忘记,她却惦记着,为他准备了茶?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升起。「你去买的?」

  「不是专程去,顺道而已。」她蹩脚的解释。「拿去啊。」

  他接过来後,又微诧,「热的?你什麽时候买的?」

  「来上班的时候。」见他不解,她又说,「本来已经凉了,但听说喝热的比较有效,我就用微波炉加热过。」

  她只能休息十五分钟,却还花功夫帮他热这杯茶,那种特别的感觉变得更暖更热。不爱尝试新口味的他,原本打算敬谢不敏,但想到她的用心,还是捧场的喝了一口,预料之外的中药味冲入鼻腔,他瞬间呛到。

  她赶紧过来拍他的背,一股淡淡的香味袭向他。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嗅觉这麽好,竟能在一片中药味中闻到她。

  那不是什麽稀世罕见的神秘香调,只是市售洗发精的味道,很一般,但夹杂了她的体息,闻起来就不一样。她的味道不甜,但诱人,柔柔的,却自有力道,能排开重重杂味,直窜他胸口。

  「好点了吗?」她侧头问。

  他及时回神,点了点头。

  意识到自己站得太近,她退开来。「好喝吗?」

  「还不错。」其实有点苦,不过他不忍说。总是她的一番好意。

  她盯着他,像是想看出其他心得,他则回瞪着她,一口一口慢慢喝,努力不皱眉头。半晌後,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这样好像很尴尬。」她忍不住说破。

  「有一点。」他沉吟了下,「我……不太习惯有人关心我。」

  「我以前也没做过这种事。其实我是想对你说……对不起。」这些日子,她反省过很多次,终於有勇气说出来。「上次我说的话太冲了。你帮了我,我却连句谢谢也没说,这样很不好。」

  那双剑眉飞了飞,「是我多管闲事。」

  「不。那时候我很累,脾气不好。」她急急解释,「别误会,我还是觉得凡事靠我自己最好,但我也知道,你那时出面是一番好意,我不该对你凶巴巴,至少得先谢过你才说,但我……」

  她整张脸急红了,他不忍让她再说下去,「道歉接受。」

  她呆了呆,「你这麽宽宏大量?」

  「这本来就是件小事,何况你还带了这个来。」他一口气把茶喝光。「我该上台了。」

  她看一眼时钟,「我也该回去工作了。」光顾着和他说话,都忘了坐下来休息,她赶紧随便动动手脚,舒活一下。

  他收起菸盒与打火机,小小的空间里,两人各忙各的,不急着互相闪开,第一次出现奇妙的和谐感。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可以问你吗?」

  「什麽?」

  「你的名字。」难得有点闲谈的兴致,她就顺遂心意的问了,「范错为,错为,听起来很像在说你是一个错误,你不觉得吗?」

  他的动作僵住,方才愉悦的气氛荡然无存。

  「它是。」

  她为时已晚的发现,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是我爸生命里犯下的最大过错,他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以便随时提醒他曾经做过些什麽。」他说完,掀起布帘便出去了。

  蒂珐一拍额头。她什麽不好问,问这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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