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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试阅] 金晶《夜夜沉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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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123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11-18 16:17:55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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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3年11月21日

【内容简介】

追求自己看上的女人,为了得到只好不择手段;
调情自己喜欢的男人,为了嫁他只好耍赖勾引。

她是御史之女,从小带发修行被养在尼姑庵,
他是位高权重的五王爷,与当今圣上情如手足。
第一次相遇,他从登徒子手中保了她的清白,
第二次再见时,她是罪臣之女,
而人人口中阴狠冷酷、横行霸道的他却擅自将官奴的她带回王府。
在卓烈桀眼中,秦悠莱不过是个五官平凡的女子,
不但浑身没几两肉,身段也不够婀娜,可他偏偏就看上了。
谁知,秦悠莱这不识好歹的女人却不稀罕他的青睐,
不但背着他留下赎身银两逃了,更教他气恼的是,
那赎身银两还是他给的月俸钱。她的身子,他早摸遍吻遍,
哪还有什麽清白可言?更不用说他可是对她上了心,
尽管这傻女人想跟他划清关系,他却没打算放手。
在将她压上床的那一刻,他恶声恶气的宣誓,
「秦悠莱,从今以後,我说什麽你便做什麽,
我不让你做,你就不许做,总之你什麽都要听我的。」



  第一章

  幽幽的山径上,一男人正缓缓地徒步走着,一身金丝滚边的黑袍,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

  葱郁的山路上,随处可听见夏日虫鸣声,毒辣的阳光透过树叶无孔不入。

  男人的身形颀长,走上了好一会儿,脸上却不见疲惫。

  不远处流水潺潺,一个拐角,飞流直下的瀑布赫然出现在眼前,男子走至瀑布前,凉凉的水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令人心浮气躁的闷热。

  卓烈桀席地而坐,一手撑着下颚闭目养神,在他休憩半刻之後,一道白色的身影飘至他身後。

  「卓兄,你太不讲义气了,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来者大嚷着。

  「徐尔东!」

  那名唤做徐尔东的男人声音戛然而止,一张嘴张得老大,却老实地没有说话了。

  「你很烦。」卓烈桀不爽地说。

  徐尔东满脸的无辜,明明两人说好一起游山玩水,结果他去找卓烈桀的时候,卓烈桀府上的下人方才告诉他,卓烈桀早已离开了,厚,他们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卓烈桀竟然嫌他烦。

  徐尔东哼了哼,坐在了他身边,也习惯了这个人的阴阳怪气,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自顾自地欣赏着周围的优美景色。

  两人坐了好一会儿,卓烈桀忽然开口了,「好安静。」

  徐尔东一听来了兴致,「所以?」

  卓烈桀一扫之前的冷淡,脸上扬起邪气的笑容,往一个方向走去。

  ◎             ◎             ◎

  卓烈桀自幼学武,他的耳力敏锐,隐约地听见前方的喧腾声。

  如他所料,几个土匪正围着几个尼姑,卓烈桀饶有兴味地看着,嘴边弯着好看的笑。

  徐尔东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把纸扇,怕热地搧着,「世风日下,现在的土匪连出家人也不放过。」

  卓烈桀不置可否,静静地看着。

  看了好半晌,徐尔东啧啧有声,「不是吧,这几个土匪是看上这几个小尼姑了?虽说是母的,但常年吃素,身上不长肉,就是凑合也凑合不了呢。」徐尔东嘴上说得怜悯不已,语气中带着同情,可一转眼他又一副潇洒的模样,「你说怎麽办好呢?」

  卓烈桀摸了摸下巴,阴鸷的双眸在几个土匪身上绕了一圈,哼了一下,目光移到几个尼姑身上,又是一阵轻哼。

  徐尔东是明白他的意思了,捂着嘴笑个不停,卓烈桀可不是什麽心慈的大好人,这种场景他别出来折腾就好了。

  卓烈桀感到没有意思,准备打道回府时,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施主,救命!」

  施主,救命?这可新鲜了,卓烈桀长这麽大以来,从来没有听过别人对他喊救命,他转过身,一双锐利的眸子扫过瑟瑟发抖的小尼姑们,「你们谁叫我?」

  那女子的声音令人联想到了坐在春雨蒙蒙的船坞上,透着水帘,聆听着雨珠滴落在湖面,悠哉悠哉。

  难能可贵的是那声音娇嫩却不柔媚,透着一股空灵清澈,令人一听耳目一新。

  徐尔东笑了,没想到这个小尼姑倒是胆大,竟然敢要卓烈桀帮忙。

  不过也因为那一声施主救命,四五个土匪的目光随即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其中一个土匪识货地看出他们衣着不凡、衣料昂贵,眼里立刻升起贪婪之色。

  「我抓到肥羊了。」土匪笑得贼兮兮的,其身後的几个土匪也跟着笑开了。

  卓烈桀压根不管他们是什麽反应,他径直走了过去,无视几个拿着亮铮铮大刀的土匪,眼神锋利地看着尼姑们,「谁喊我,嗯?」

  尼姑们平日里甚少与男子话语,被土匪吓得惊魂未定的她们又看见一个五官俊美的男子,一时竟说不出话。

  在卓烈桀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一名小尼姑开口了,「施主,是小尼。」

  说话的小尼姑长得白白净净的,脸上有着未入世的纯净,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卓烈桀忽然起了顽劣之心,「嗯,是你喊住了我?」

  「是。」

  「你要我救你们?」

  小尼姑秦悠莱静静地看着他,坚定地点点头。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要我们两个手无寸铁的男人救你们,到时我们两个沦为刀下亡魂,你是否罪孽深重?」

  徐尔东一听,噗嗤一声地笑了,手无寸铁?亏他说得出口,比起他颠倒是非的本事,徐尔东自叹不如。

  「这……」秦悠莱眼一黯,这才想到自己的莽撞,「对不住,施主。」

  「倘若我不幸身亡,你又当如何?」

  「小尼愿为你日日念经……」

  「我最讨厌听人念经了。」卓烈桀摇了摇头,极富兴味地看着平淡无奇的小尼姑,她的嗓音绝佳,清清静静的,听着颇为顺耳。

  「那施主……」秦悠莱面露疑惑的表情,她有些不太敢看他,他浑身有一股邪气,她敏感地不敢太靠近他。

  「嗯,你要是为我喝酒吃肉的话,我会死而无憾。」他邪肆地笑着。

  秦悠莱的脸色倏地变白,出家人怎麽能喝酒吃肉。

  「喂,你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无视我的存在!」土匪暴怒地拿着手中的大刀,使劲地把大刀往卓烈桀砍去。

  秦悠莱吓得大叫,下意识伸手遮住眼睛,惊呼着,「啊!」

  好一会儿她没有听见任何惨叫声,才战战兢兢地放下手,还未定魂,几个黑色的人影忽然出现,一眨眼土匪们已经倒地,鲜艳的鲜血流淌在地上。

  周围静得可怕,也静得令人心生寒意,她害怕地看向原与自己对话的男子,这一看她吓得倒退了好几步,靠近卓烈桀的那个土匪被卓烈桀空手穿透胸膛,而那把意图刺杀他的大刀就像变戏法似地插入土中。

  「啊……」几个尼姑惊喊一声,随即垂眸低喃道:「阿弥陀佛。」

  秦悠莱慢慢地回过神,她不敢看卓烈桀,也不敢看那一堆屍体,闭眼轻念一声:「阿弥陀佛。」她长长的眼睫颤抖着,如被困在蜘蛛网上的蝴蝶,无助又脆弱。

  卓烈桀不以为意,几个黑衣人臣服地跪在他的前方,他的手摆了摆,「退下。」如来时的突然,黑衣人们迅速地消失了。

  徐尔东悠哉地摇着扇子,不以为然地说:「你说你非得染一手的血腥,真是无聊。」明明暗地里有一批护卫保卫着,偏要自己动手,弄脏了手也弄脏了衣服,实在是没必要。

  卓烈桀没有理他,只看着引起他兴趣的小尼姑,「小尼姑,我替你除了他们,你说你要怎麽谢我?」

  秦悠莱听见他唤自己,只好睁开眼,映入眼中的便是他一身的风轻云淡,这根本不像刚杀了人的模样,好似他刚才杀的不过是一只蝼蚁。

  她年纪尚小,垂下头,胆小地看向年长的同门师姐。

  一位稍年长的尼姑走了过来,「贫尼无为,多谢施主搭救。」

  卓烈桀没有理她,一双眼睛就盯着小尼姑看,「你叫什麽,小尼姑?」

  秦悠莱蹙眉,她没有法号,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出家人,只道:「小尼谢谢施主。」

  卓烈桀看了她一眼,将满是鲜血的右手伸到她面前,「我没死,你也不用喝酒吃肉了,倒是净手这等事你总不会拒绝吧?」

  秦悠莱眉摺更深了,一股恶心的血腥味让她的胃部翻腾着,但她知道若是他不出手解救的话,此时她与师姐们早已命丧黄泉了,知恩图报这是为人之道,她不会推卸。

  但她仍是看向师姐,见无为点头,她才颔首,「施主等等,待我打水来……」

  「不用了,我就随你一起去吧。」卓烈桀迳自迈开脚步,「跟我来,我知道前面有瀑布。」

  秦悠莱无助地望着无为,只见无为朝她笑道:「人性本善。」

  无为的话让秦悠莱放心了,她随即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秦悠莱不常下山,也不常跟陌生人相处,这将是她第一次跟一个陌生男子单独相处,她安静地跟在了卓烈桀的身後。

  徐尔东本来想跟去看好戏,哪知卓烈桀瞪了他一眼,他只好留了下来,与一群尼姑待在一块儿。

  ◎             ◎             ◎

  「小尼姑,你进尼姑庵多久了?」她不告知名字,卓烈桀也就一口一个小尼姑地叫着。

  「小尼从小就在尼姑庵长大。」秦悠莱老实地回答。

  「嗯。」他挑了一块乾净的大石头,掀起下摆,自在地坐在了石头上,「不过来替我净手?」

  秦悠莱从衣袍中拿出一块粗布巾,矮下身子让泉水净湿布巾之後,半拧乾之後走向他,以半湿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手,他的手又大又长,她将他手上的血腥擦乾净,眉无意识地蹙起,那腥味引得她一阵一阵地欲呕。

  「怎麽,闻着不舒服?」他嘴上关心地问着,可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秦悠莱从未杀生过,刚刚那几人的惨死状至今还残留在她的脑海里,「这味道实在不好闻。」

  「哦?你感觉内疚?」

  「施主,杀人是不对的,小尼认为施主刚才只要略施小惩就好了。」虽说刚才她的生命堪忧,可她认为把人打跑也是可行之道。

  「嗯,你说的有理。」

  秦悠莱听到他这麽一说,心中想着这人倒是讲道理,「施主心存善念,佛祖一定会保佑你的。」

  「嗯,小尼姑说的是。」

  因为卓烈桀的谦卑,秦悠莱也就不介意他总是戏谑称她为小尼姑了,她本来也该告诉他自己的法号,只是她是真的没有,但老听他喊着她小尼姑仍浑身不自在,於是在起身洗净布巾的时候开口说:「小尼不是……」

  她背对着他蹲在瀑布边洗布巾时,没有注意到男人高大的身影离开了大石头,走到她的背後。

  「要真的内疚,那就下去陪他们好了。」伴随着他淡然的嗓音,秦悠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轻轻一推,她重心不稳地一头栽进了瀑布里,连呼叫的机会都没有,只感觉冰冷的水灌进她的鼻腔,她的肺部一下子积满了冷水。

  站在岸边的男人冷眼旁观,「哼,慈悲为怀的出家人。」

  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主子……」

  「不用救。」卓烈桀满不在乎地说:「她心有愧疚,随她去。」

  楚风安静地待在他身边,没有出声。

  水面上激起好大的浪花,可见掉入水中的秦悠莱非常使劲地求生,雪白的小手不断地挥舞着,渐渐地,她似乎失去了力气,身子开始往下掉,她的手无力地垂下。

  忽然卓烈桀眼一眯,看见她头上的帽子掉了下来,一头青丝在水中晃悠着,他眼睛一亮,邪佞地哼了一声:「假尼姑。」

  话音刚落,卓烈桀一个飞起,鞋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长臂一伸,一把抓住即将沉入水中的小手,使力一拉,一头青丝从水中而出,水滴沿着她的发梢一点一点地滴着,在水心周围划开一阵涟漪。

  卓烈桀蜻蜓点水地在水面上飞走着,毫无怜惜地把小尼姑扔向了站在岸边的楚风。

  即使是夏日,这季节入水仍是不好受,楚风上前接下秦悠莱,将她放在岸边,见她失去意识,他没有多想地拍着她的脸。

  「走开!」

  楚风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寒,不敢多话地退到了一边。

  卓烈桀站在一边,以脚尖轻压在她的胸腔上,稍稍使力,秦悠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转醒过来,「施、施主。」

  「小尼姑真是不小心,竟然连洗个布巾也能掉进水里去。」他淡淡的口气中带着嘲弄。

  她自己掉下去的?她怎麽记得自己是被人推下去的?

  「谢、谢谢施主。」秦悠莱胆颤心惊地说,思及溺水的可怕,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小尼姑,你怎麽是一个假尼姑呢?」对他说三道四的人,坟前的草不知道已经长到多高了,她倒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但这个小尼姑的声音让他听得舒服,她的身分也让他好奇。

  秦悠莱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帽子已经随水飘走了,「我……我本来就是带发修行。」

  「哦?」他隐隐一笑,这个小尼姑虽貌不惊人,藏的事情可真多,「为什麽带发修行?」

  他这麽一问,秦悠莱立刻低下头不回答,她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己胸前的鞋,难受地要坐起来,「施主,你的脚……」

  「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卓烈桀收回脚,优雅地说:「小尼姑掉进水里昏过去,身体进了水,我只好以脚逼出你体内的水,你这才醒过来了。」

  是、是这样吗?不知为什麽,秦悠莱总觉得他的话不可信,可自己确实是醒过来了,於是她站起身,「谢谢施主。」

  「小尼姑,我三番两次救了你,你要怎麽回报我呢?」卓烈桀卑劣地说道。

  「这……施主,施恩不求报才是。」衣服全湿,风一吹她便冷得瑟瑟发抖,双手抱着身子。

  「嗯,既然你不是真正的出家人,也不会有法号,你的俗名是什麽?」

  「小尼俗名秦悠莱。」

  卓烈桀仔细地打量这个胆大的小尼姑,她的五官实在是平凡,身板又小,一副没吃饱的难民模样,他府中的下人都长得比她有料,不过……

  秦悠莱蓦然打了一个寒颤,身子不由得发抖着,一件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她一愣。

  对上她惊愕的眸子,卓烈桀笑得好不温柔,「虽说是夏日,仍要小心才是。」

  「谢谢施主。」

  「我记得山脚有一个客栈,不如我们歇歇,你也好换个衣衫,免得受寒。」

  「不了,我要回去了,师姐们在等我。」秦悠莱听他这麽一说,双手紧张得挥舞着。

  「急什麽?我已经让人护送你的师姐们回去了。」在秦悠莱看不见的地方,卓烈桀对楚风使了一个眼色,楚风会意後偷偷离开了。

  「来吧。」卓烈桀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山脚走。

  「可施主,水月庵在山里,我要是下了山不是远离水月庵了吗?」秦悠莱疑惑地问道。

  「没有的事情,我们依然是在山边不是吗?」

  「这……」秦悠莱还想说什麽,可又想不出什麽理由。

  卓烈桀坏坏地一笑,「小尼姑的手又软又嫩,牵着好舒服。」

  他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路,她立刻想甩开他的手,没想到他竟然越抓越紧,「施主……」

  「我叫卓烈桀。」

  「施主,你放开小尼的手,这於礼不合。」她一个带发修行的小尼姑怎麽可以跟一个男人纠缠。

  秦悠莱不知道的是,她一头湿发披肩,身上的素衣又隐藏在卓烈桀的外袍之下,外人根本就看不出她是一个小尼姑,至多认为她是一个小姑娘。

  而跟她在一起的卓烈桀与她亲昵的模样,让多数人以为他们是一对夫妻,至少客栈的掌柜是这麽想的,「两位要住房?」

  「嗯,一间上房。」卓烈桀把元宝放在桌上。

  「是是。」掌柜见财便乐了,「小夫人入水了,小人马上让人打热水让小夫人沐浴。」

  秦悠莱听到掌柜的说辞,娥眉皱起,「这位施……」

  「快点。」话一说完,卓烈桀便拉着秦悠莱,跟着小二上楼了。

  「施主,他……」

  「客倌,到了。」小二好奇地看着这一对夫妻,总觉得男的太强势、女的太柔弱,可见到男人一路牵着女子的手,看来男子很心疼他的小夫人。

  卓烈桀拿出碎银,看也不看便抛向小二,「动作快一点,除了热水,上几盘好菜好酒。」

  「是是,小的这就去。」

  「还有姜汤。」卓烈桀又吩咐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玩的小人儿,怎麽也不能让她生病倒下。

  「是。」

  第二章

  秦悠莱长这麽大第一次住在这麽好的客栈,她不由自主地左看右看,又怕自己弄湿了椅子,不敢坐就直直地站着。

  「站着做什麽?坐呀。」卓烈桀的手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在他身边。

  秦悠莱摇摇头,「小尼的衣衫湿……」

  「你不是出家人,不需要自称小尼吧。」卓烈桀打断她的话,她一口一个小尼听得他心生厌烦。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耐心极佳的人,一旦遇上出家人,他的心情就格外差,出家人讲话一本正经,让人闷慌得不得了。

  秦悠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厢房一阵安静,小二的叩门声打破了他们的静默,大木桶被人搬了进来,木桶里冒着白色的热气。

  姜汤也端了上来,放置在桌上,心细的小二还准备了一套青绿色的淡雅女装,卓烈桀满意地赏了银子,小二兴高采烈地退了出去。

  「快去换衣服吧。」他催促道。

  秦悠莱犹豫地看着他,又看看那屏风,他应该看不到才是,於是她走到屏风後换了衣衫。

  隔着屏风,卓烈桀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薄唇一撇,心想果真是单薄的身子,一点女性曲线都没有。

  他替自己斟茶喝了一口,不一会儿,秦悠莱便从屏风後走了出来,他惊讶地挑眉。

  穿着素衣的她根本就是一个普通出家人,换上青绿色衣衫之後,她摇身一变,多了几分姑娘家的娇羞,「你几岁了?」她看起来很小。

  「小尼……」接到他一记白眼,她立刻噤口,「十六。」

  嗯,比他小了八岁,再加上她自幼在水月庵生活,养成了她单纯的性格,「你当时可真胆大,朝我喊救命就不怕我先逃了吗?」

  「善心人人皆有,施主面相不似奸诈小人。」想到已脱困,她放松地笑了,「多亏施主,否则小……我和师姐们都要惨遭毒手了。」

  在她眼里他是面善之人?看来小尼姑的眼力不好呢,「来,姜汤喝掉,别受凉了。」

  他真是一个好人,秦悠莱接过来,感激地对他笑道:「谢谢施主。」她已经忘记自己刚才还怀疑是他推自己下水的事情了,单纯地相信了他的说辞,也许真的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不客气。」他笑得颇有蹊跷。

  秦悠莱刚一碗姜汤下肚,小二便敲门,送进了一桌的好酒好菜,手脚俐落地摆好後便离开了。

  「来,坐下吃吧。」

  「嗯。」秦悠莱脸色红红地坐了下来,她今早随师姐们出们置办货物,只吃了一个菜包,如今肚子早已饥肠辘辘。

  「快吃吧。」卓烈桀挟了一块东坡肉放在她的碗里。

  「这闻着好香,是什麽?」出家人只吃素,哪会知道肉是什麽味道,除非破过戒。

  一抹不怀好意的光彩溜过卓烈桀的眼里,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也不清楚。」

  「这……小尼……我只能吃素。」她不好意思地强调道:「我只需要一碗素面便够了。」

  卓烈桀看着她好一会儿,潇洒地挑眉,「你说得对。」说着他将挟到她碗里的东坡肉挟了回来,迳自咬了一口,点点头,「嗯,不是肉。」

  接着他又把咬过的东坡肉放回她的碗里,「你可以安心地吃了。」

  看着他的举动,秦悠莱不由得心悸了一下,总觉得有什麽不对,可看着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好像是她大惊小怪了。

  「为免你吃到肉,我会一一为你试吃。」卓烈桀笑得人畜无害,「小尼姑不用担心。」

  「谢谢施主,但不用了,既然这盘不是肉,那小……我就吃这盘菜好了。」秦悠莱拿着筷子,看着碗里被咬过的肉,有些犹豫。

  「小尼姑不相信我?」

  「不,不是的,只是你吃……过……」她说得小声。

  「什麽?我没听清。」他大声道。

  「没、没什麽。」秦悠莱摇摇头,张口吃了下去,可刚一咬,她疑惑地看了卓烈桀一眼,「这味道不像豆腐,好有嚼劲。」

  卓烈桀闷笑不已,没有说话,拿过一边的酒壶替她倒了一杯。

  秦悠莱不傻,虽说没喝过酒,可也知道酒是装在酒壶里的。

  「施主,我不能喝酒。」秦悠莱为难地看着他。

  「我没让你喝,不过是礼貌性地替你倒一杯,我怎麽忍心让你破戒。」他说得好听,可眼里的光诡异地闪个不停。

  「施主真是好人。」秦悠莱情不自禁地感叹,曾听师姐们说过很多世人的恶行,她自幼在水月庵,甚少下山,没想到她遇上的是贵人。

  「呵呵……」卓烈桀大笑,笑得张扬却不减他的英俊,「既然我与你已经熟识,不知你愿不愿意同我说说你带发修行的事?」

  「这我也不清楚,我从小在庵里长大。」身世之谜师父只说时候到了就会知道了。

  「是吗?」卓烈桀没有再吃菜,他一口喝掉杯中的酒,两眼直视着她,「小尼姑,出家人喝酒吃肉的话会怎麽样?」

  秦悠莱觉得这菜实在好吃,吃了一块又吃一块,配着米饭她吃得好满足,一边不忘回他的话,「师父说这酒和肉都不是好东西,要是吃了就不能做出家人了。」

  不能做出家人?

  「这样呀……」他浅笑着,一双凤眼魅惑至极,他缓缓地放下酒杯,食指轻叩着桌面,「可你现在在吃的就是肉呀。」

  肉?她在吃的?秦悠莱不解地盯着他,好半晌她明白过来,立刻将嘴里的肉吐了出来,她太急,结果把自己给噎住了,「咳咳!」

  卓烈桀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将酒杯递到她的嘴边,温柔地说:「来,快喝水。」

  没有瞧见男人眼里的不怀好意,她赶紧端过水,一口喝了下去,「咳,好辣!」一股刺鼻辛辣的味道直冲她的鼻腔,她难受地咳嗽着。

  「哦,酒就是这个味道。」他好整以暇地说,状似惊讶地说:「怎麽办是好?你又是吃肉又是喝酒。」

  她捂着嘴,两眼不知是因酒意而红,还是因为受了委屈,「你!」她的食指颤抖地指着他。

  「刚刚下肚的是肉、是酒?」她欲哭无泪地看着他。

  「自然是了。」

  「可你说不是肉、不是酒。」她大声地反驳道。

  「有吗?我有这麽说过吗?」他疑惑地摇摇头,「我可没有这麽说,你可别乱说。」

  「你!」秦悠莱红着眼睛,小嘴无辜地嘟着,「你怎麽骗我?」

  「哈哈……」卓烈桀终於受不了地大笑,「见过笨的,可没见过比你更笨的。」

  秦悠莱从来没有见过这麽恶劣的人,她生气地站起来,正要推开门离开的时候,卓烈桀慢吞吞地说:「不换回衣服?」

  一个出家人换了俗人的衣服,这要是让师父看见,她根本不敢想像後果,她刚才换的时候还没想到,现在他一说,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气得一跺脚,一把拿过湿衣服往外走。

  「不在这儿换?」他的话又从後头飘了过来。

  秦悠莱瘪着小嘴小声道:「被骗一次是单纯,被骗两次就是笨。」

  卓烈桀一听,笑得用力拍打着桌子,这小尼姑的反应都要笑弯了他的腰,他整个人趴在桌上大笑着。

  「你、你太过分了!」秦悠莱用力地瞪着他,话一说完便转身跑走了。

  「小尼姑……」

  秦悠莱没有理会他的话,快速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跑这麽快干什麽呢?」卓烈桀撑着下颚,慵懒地自语,「我都还没跟你说後会有期呢。」

  一抹邪笑隐约地出现在他的嘴边,他的眼睛如夏日的烈阳般炙热。

  ◎             ◎             ◎

  秦悠莱回到水月庵,她之前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换回了素衣,虽然素衣仍然是湿的,但总比穿着那青绿色的女装要好。

  回到水月庵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房换下湿衣服,接着向师父解释晚归的理由,幸好卓烈桀言而有信,真的让人送师姐们回来了,否则她要如何解释这一切呢?

  「师父,对不起,我回来迟了。」秦悠莱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鞋,耳根子红红的,她无法忘记自己不久之前才破了戒,心中又是内疚又是不安,她这样似乎已经背叛了佛祖,无法如以往心静。

  秦悠莱静静地站着,以为师父会说一些话,结果禅房里一阵安静,她作贼心虚地擡头,只见师父的脸色凝重。

  「师父?」

  慧远师太两眼直盯着秦悠莱,长叹一声,「悠莱,你来水月庵多久了?」

  「回师父,自我有印象以来便一直在这。」秦悠莱眼里掺入疑惑。

  慧远师太慈爱地看着她,「应该有十五年了吧。」她仍记得襁褓中的小秦悠莱不哭不闹,笑声如天籁般。

  「师父……」

  「你可想知道你的家人身在何处?」

  秦悠莱一愣,「徒弟不想知。」她喜欢现在安逸的生活,这样的生活让她很自在很舒服。

  年幼时她也许会好奇她是谁、她的生父生母又是谁,可师父从来不多说,久而久之她也就淡忘了,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水月庵的一分子了。

  「嗯,不知也有不知的好处。」

  秦悠莱没有应答,一双清眸紧盯着慧远师太的脸,总觉得师父似乎心事重重。

  「既然如此,悠莱,明日为师就替你削发吧。」

  秦悠莱吃惊不已,慧远看了她一眼,「你可愿意?」

  「徒弟愿意。」秦悠莱笑了,在水月庵里她是一个怪异的存在,她自幼长在水月庵,却又不是真正的出家人。

  她隐隐约约知道刚才师父有些话没对她说,但她不愿想太多,只想随遇而安。

  「嗯,你去休息吧。」

  「是,师父。」秦悠莱退了出去,门阖上时,看见师父叹气的模样。

  落发出家秦悠莱并无多大的反感,她本就是一个尼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水月庵、不做尼姑,她不要还俗做一个普通姑娘家,水月庵是她成长的地方,也是她以後落根的地方。

  秦悠莱走回自己的小禅房。

  水月庵在京城是有名的地儿,不是水月庵名声大,而是因为曾经最受宠的皇贵妃在此修身养性。

  每个人都说那皇贵妃是因毒害後宫妃子而被皇上遣走了,可秦悠莱看过皇贵妃很多次,那是一个安详平和的女子。

  秦悠莱与无为师姐一个禅房,而皇贵妃的禅房就在她的附近,每每她要回去便会经过那儿。

  只是这一会儿她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猫儿一般的叫声,又尖又细,秦悠莱起了好奇心,便轻轻地走了过去,举手正想敲门。

  一双黑手从她的身後圈住她,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秦悠莱吓得睁大了双眼,以为见鬼,心中不停地念经。

  「小尼姑。」熟悉的声音带着戏谑,卓烈桀好笑地看着她惊怕的模样,这副胆小的模样大大地愉悦了他。

  秦悠莱被捂着嘴根本说不了话,乾瞪着眼睛,心脏跳得飞快,好像要飞出去似的。

  男女有别秦悠莱多少是懂的,可她一直不懂男人与女人到底有什麽不同,如今他俩抱在一起,他胸膛比她宽厚了好多,也坚硬很多,而他的身形高大,被他抱住的她就像一只被老虎叼着的小动物。

  「小尼姑怎麽喜欢听人墙角呢?」他在她的耳边低语,呼出的热气钻进她的耳里,这下她不只心脏跳得快,脸也跟着红了。

  「再说这麽听有什麽意思。」

  秦悠莱还未明白他的意思,整个人忽然被抱起,她看见自己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一转眼她便在屋顶上了。

  卓烈桀放开了她,蹲下身子移开了屋顶上的瓦片,嘴边噙着笑容,「来,过来。」他对她招招手。

  秦悠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人骗她喝酒吃肉,现在又对她笑得开怀,她总觉得不对劲,但她不会武功,无法逃离他,只能傻傻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他叫她,她不过去,她想离开,却又不能走。

  卓烈桀早料到她的反应了,也不以为然,乾脆地站起身,伸手拉住她的手,他感觉到她整个人都僵硬了,「怕了?」

  秦悠莱没有说话,但她红红的眼眶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怕得要命!

  卓烈桀恶劣地拉她蹲下,手指着屋子里,低声道:「要不是你想看,我也不会跑到屋顶上吹风。」

  她没有要看呀,她要下去,快把她送下去呀,秦悠莱很想这麽对他说,可眼随着他的手一瞧,她整个人都呆了。

  屋里的人正是皇贵妃,只是她现在衣衫不整、面色潮红,而屋内不只一人,还有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衣衫完整地压在皇贵妃身上,两人不断地动来动去,秦悠莱不明白地看向卓烈桀,轻道:「他们在做什麽?」

  「嗯,小尼姑想知道?」卓烈桀诡异地笑着。

  「我、我不想知道了。」她敏锐地感觉到他语气里的幸灾乐祸。

  卓烈桀正想说什麽,屋内的男人似有察觉屋顶的响动,卓烈桀嘴角一笑,一手擒住秦悠莱的腰身,一个飞跃远离了屋顶。

  秦悠莱的脚再一次踩到地上时,她身子一倾靠在了他身上,惹来卓烈桀的取笑,「小尼姑这麽主动,我可怎麽办好呢?」

  秦悠莱一听他那失礼的话,心里一阵不满,「施主不可以戏弄出家人。」她惧高,一碰地不免有些脚软,却赌气地推开他,站直了身子。

  「哈哈。」尽管在水月庵,卓烈桀照旧放荡不羁,不见收敛,「哦?你是出家人?」

  言辞里的讽刺饶是秦悠莱也听明白了,「施主,虽然我是带发修行,可不久我就是真正的出家人了。」

  卓烈桀不当一回事,「哼,一个会吃肉会喝酒的出家人?我只听过花和尚,倒没听过花尼姑。」

  秦悠莱气煞了,「你!」

  「不过你们水月庵确实不乾净,不仅有一个假出家人,还有一个勾引男人入庵的女人。」

  秦悠莱脸色大白,「你……莫非他们是……」

  「小尼姑可知男女情事?」

  就算没经历过,秦悠莱也是懂那话的字面意思,「我……」

  她幼时懵懂不知,师父曾含糊地为她解释过,男女是不同,女子的身子也不得随意地教男子看去,否则便是不清白了。

  看她没有否认,卓烈桀的黑眸突地一暗,箍住她腰身的手用力一掐,「我道你是清清白白的小尼姑,原来也不过是俗人。」

  秦悠莱困惑地望着他,不解他的意思,卓烈桀直接把她的反应当成了默认,心生一股气恼,将她拖至无人的角落,带着愤怒的气焰靠近她,「是谁?」

  秦悠莱呆愣了一会儿,在他怒火中烧的审视之下总算回神,「谁是谁?施主在说什麽?」

  卓烈桀异常地不爽,他的东西岂可染上他人的气息,说不清是什麽感情主宰了他,他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说的是真是假。」

  说着的同时,他抓起她的手往自己坚硬的胸膛上一按,只见她像手着火似地挣紮着,「施主,男女授受不亲!」

  她避嫌的模样取悦了他,但他没有这麽简单就放过她,他的手拉着她的,逐渐往下。

  秦悠莱摸到了男人平坦硬实的小腹,她傻傻乎乎地说:「好硬。」

  男人眉一挑,更是将她的手往下,直接按在了他的男性象徵上。

  只听见她说了一声:「啊,什麽东西?」

  「你倒是说说是什麽东西。」他故作神秘地说。

  「我身上又没有你这软软的玩意儿,我怎麽知道。」秦悠莱理所当然地说。

  软?玩意儿?卓烈桀一听,脸顿时黑了一半,看她眨着眼似乎在等他的回答,一向说话毒辣的他竟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形容简直是对一个男人的侮辱,可她的话也证明了她的清白,她确实是一个不懂男人的小尼姑。

  「这到底是什麽?」她好奇地继续追问。

  他气得胸膛上下起伏,却又拿她无可奈何,松开她的手,在她光洁的额上一弹,「下次再诓我试试看。」

  谁讹谁?谁欺谁?秦悠莱恐惧地缩在了一边,手捂着发疼的额头,不敢靠近这个性情不定的男人。

  「你记住了,你是我的人。」卓烈桀听闻一阵脚步声,没有多说,丢下一番霸道的话便离开了。

  秦悠莱瑟瑟地抱住自己的身子,不由得想着自己当初喊他救命是对是错。

  ◎             ◎             ◎

  「五弟真是好兴致,这麽晚仍在这闲逛。」人未到,声先到。

  原本要离开水月庵的卓烈桀不得不停了下来,转过身看见那一脸餍足的男人,灵敏的鼻尖嗅到他那一身的情慾味,真是让人不想知道他刚刚做了什麽都不行。

  「我怎麽比得上你的好兴致,夜入水月,一夜春风。」卓烈桀一贯的嘲讽口气。

  「你可有看到不该看的?」男人脸色一正。

  「你是说你的光屁股还是皇贵妃的酥胸?」话音一落,一道刀风便划过卓烈桀的脸颊,留下淡淡的血痕。

  「五弟,祸从口中出,你可得谨慎些。」

  卓烈桀冷哼一声,无所谓地以食指抚着血痕,指尖拈着血滴放入嘴中,他邪魅的俊颜在黑夜的衬托之下阴冷不已。

  男人反手站在卓烈桀前面,心中摇摇头,明知他最不乐意他的女人被人拿来说事,五弟偏要说。

  他当时连衣服都未褪去,五弟怎麽可能看到他的屁股,更何况他一发现五弟的存在,便将女人护在怀里,他不可能瞧见她的春光。

  可一听到卓烈桀的话,他仍是气愤地出手了,他冷冰冰地说:「五弟要是看见了,我还可以放你一马,要是那小尼姑也看见的话,我会挖掉她的眼睛。」

  「哈哈。」卓烈桀大笑,「那最好。」她看不见的话只能依靠他,如此一来她便会对他唯命是从。

  男人无奈以对,转身回水月庵。

  「你要挖掉她的眼,我便削去她的发,让她实至名归。」後面那个她指的是皇贵妃。

  「卓烈桀!」男人生气地喊着他的名字。

  卓烈桀笑着背过身,豪爽地笑着离开。

  「这个五弟……真该找人治他!」

  ◎             ◎             ◎

  翌日,水月庵里一片宁静,慧远师太一手拿着剃刀,一手撩起秦悠莱的一缕青丝,「悠莱,你真的想清楚了?」

  落了发便再也无法回首。

  秦悠莱坚定地点头,「师父,我想得很清楚。」

  慧远师太点点头,手起,刀正要落下时,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让水月庵里的人都惊愕不已。

  「还未出家便破戒的假尼姑也可以当真尼姑?」

  耳熟的声音让秦悠莱心里一抖,他怎麽会在这里?看到卓烈桀,她不由得想到昨天晚上他的所作所为。

  师父说不能让男子碰自己的身子,那要是自己碰男子的身子呢?因此她整个晚上辗转反侧、不安至极,却无处可诉。

  慧远师太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并未听信他人一面之词,她温和地低头看着秦悠莱,「悠莱,告诉为师,他说的可是真的?」

  秦悠莱咬着唇无法言语。

  卓烈桀笑着看她为难的模样,心中的郁闷总算散开了,她昨日说要当真正的出家人,他本不为意,却多此一举地留了人看着她,没想到被自己料到了。

  好一个小尼姑,他昨日说的话,她权当是一个屁!

  「哎,真的世事难料,悠莱,你与世俗之缘未断。」慧远师太放开手中的黑发,「你……」

  话未说完,外头一阵吵杂,水月庵中的人开始不安地窃窃私语。

  「无为。」慧远师太叫道。

  「师父。」

  「让外头的人等等,为师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慧远师太似乎早已料到来者是谁,她又低头看着秦悠莱,「悠莱,随为师来吧。」

  秦悠莱低着头乖乖地站起来,跟在慧远师太的身後。

  她们的人影刚一消失,一批官兵便走了进来,将庵中的人团团围住。

  「你们都不许动!」带头的官兵大喊。

  全场一片安静,官兵满意地看着自己制造出的效果,他点点头地回过身,眼睛差点被他自己瞪了出来,「五、五王爷!」

  「本王也不能动?」卓烈桀谈笑风生地说,脸上尽是惬意的笑容。

  「属下、属下知错了。」官兵腿一软,顺势跪在了地上。

  「错?哼,知错就给本王磕头认错。」卓烈桀冷道。

  安静的氛围里随即响起了规律的咚咚声,一旁的尼姑们也跪了下来,她们是出家人,可她们多少也耳闻过五王爷的事情,当今的五王爷无人不知呐,只是没人知道那恶劣性子的五王爷会是这麽一个俊俏的书生模样,活脱脱就像书里走出来似的。

  可除去那好看的皮囊,据说五王爷的性子只能用狠毒来形容,稍稍不顺他的意,他便让那人求死不得、痛不欲生。

  有什麽证据吗?没有,人人都见识过他的坏脾气,可没有人知道谁真的被他玩死过,所以民间另有一个说法,五王爷府中机关重重,闲置多年的房间里说不定就藏着证据。

  卓烈桀傲然地挺立在那儿,无视那可怜地磕得头破血流的官兵,他轻哼一声,追着秦悠莱消失的方向离开了。

  尽管慧远师太的意思是要跟秦悠莱独处,可卓烈桀是谁?他压根不把别人的话当一回事。

  第三章

  跟在慧远师太的身後,秦悠莱忐忑不安。

  慧远师太一直未开口,直到她们停在了院子里的绿树之下。

  绿荫替她们遮掩了烈阳、消了暑气,可昨日种种加上今日未能顺利出家,这绿荫逐渐成了她心影。

  「悠莱。」慧远师太语重心长地说:「师父之前问过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你说不想,但现在不得不说。」

  秦悠莱恭敬地立在一边,静静地聆听。

  秦悠莱是京城有名望的秦御史之女,秦御史是一名高风亮节的清官,唯有一名正妻,人人皆知秦御史之妻乃是无盐女,但秦御史对其宠爱有加,两人恩爱多年,没想到一次醉酒秦御史碰了一个丫鬟,有了秦悠莱。

  秦御史愧对妻子,秦夫人宽宏大量地要他纳了丫鬟为妾,只是那丫鬟命薄,生下秦悠莱之後便去世了。

  此後秦夫人也有了孩子,於是秦御史便将秦悠莱托付给慧远师太。

  「悠莱,这便是你的身世。」

  秦悠莱这才想起,每月都会有一位气质温和的夫人来水月庵,那位夫人每次都会好心地分她好吃的点心。

  「悠莱,夫人是一个好人,你应该知道,只是你该知道你的身分不适合生活在秦府中。」慧远师太温柔地说。

  她是一个不受人期待的人,秦悠莱扬起一抹惆怅的笑,「师父,我懂的,悠莱很幸运,一直快快乐乐地在水月庵里长大,有师父和师姐们的疼爱。」

  慧远师太一叹,「只是你不该被牵扯的。」

  一个月前,秦御史因意图勾结异党被捕,关入大牢,十日之前秦御史不堪受辱,自缢而亡,秦夫人也悬梁自尽,两人之子被流放边境。

  「所以外面的人是来抓我的?」秦悠莱不安地问道。

  「为师本想替你剃度,你成了佛门弟子与世无争,他们也奈何不了你,毕竟你跟秦家的关系实在是浅薄。」

  「师父。」泪光在秦悠莱的眼中泛滥着,她没想到师父竟为了她会出此下策,若是以师父原本的性子,一定会要她坦然面对。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师父对她也有私心,这样的恩情怎能让秦悠莱不感动,秦悠莱一把跪在了地上,情不自禁地哭诉道:「师父,徒弟错了,是徒弟不好,徒儿破戒,吃了肉、喝了酒。」

  「你……」慧远师太一听,「你真的做了。」

  「师父,徒儿错了。」秦悠莱也没有过多的解释,直接扛下所有的罪。

  「果然是无缘呐。」慧远师太摇摇头,「你好自为之吧。」

  「师父……」好听的声音掺杂了破碎的哭音,让她清脆的声音变得如乌鸦般的难听。

  慧远师太失望地转身离开了,秦悠莱跪在地上未起身,她对着离去的身影轻声道:「谢谢师父的养育之恩。」语毕她慎重地磕了三个头。

  她以为水月庵是她长大的地方,也将是她终老的地方,而今她该何去何从?

  她的额抵在冰凉的地上,泪轻轻地从她的脸颊上滑落,泪水在土黄色的泥土上晕开,染深了土地的颜色。

  一道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她擡起头,脸上布满了泪珠。

  「真可怜,被师父抛弃了呢。」卓烈桀低语着,伸手执起她的下颚,「怎麽办,那些官兵又要来抓你,真的是祸不单行呢。」

  秦悠莱倔强地把脸一歪,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动着。

  如果不是他,她不会破戒,如果不是他,她现在已经落发为尼,他为什麽坏了她平静的生活?但那时他要是没有救她的话,她焉有命哉,岂会有现在的她。

  有因便有果,是她种下的因,这果便得她自己来担。

  「小尼姑。」她的动作惹得卓烈桀脸色一暗,不悦地低声道:「我是来帮你的,你就这态度?」

  他没想到小尼姑的身世如此坎坷,更没想到她碰到了这麽一个大麻烦,不过任何麻烦对他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便可以解决的,端看他愿不愿意。

  「帮?」他亦正亦邪,第一次见面时他是一文雅书生,结果下一瞬他成了欺侮她的大坏蛋,这样的他,让她怎麽相信他是一个好人?

  「嗯,只要我愿意。」他淡笑着。

  秦悠莱沉默不语。

  他静静地等着她开口,只是她没有说话,只是跪在那儿。

  卓烈桀眼睛一眯,沉不住气地先开口了,「我帮你,小尼姑你拿什麽还?」

  院子安静得可以听见树叶飘落在地,秦悠莱垂着头咬着下唇,心想他真的是一个坏人。

  「谢谢公子的好意。」秦悠莱用力地咬下下唇,淡淡的血腥味在她的嘴里散开,「不过我不需要。」

  卓烈桀有生以来从来没有此刻的愤怒。他的好心被人毫不犹豫地拒绝,就好像有人搧了他一巴掌,他生气地一拂袖,「哼,不识好歹。」

  「悠莱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秦悠莱低头轻磕头。

  她的举动让卓烈桀气得瞬间眼红了,他身为高贵的王爷,多少人见了他都要磕头,可她的磕头谢恩,他不屑。

  他蠕动着薄唇正慾开口,秦悠莱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起身时因跪太久而晃了晃身子,他见状伸手想要扶她,没想到她身子一侧,避开了他的手。

  男人的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始终用她的发漩儿对着他。

  怒火中烧的卓烈桀重重地放下手,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不用擡头,不用去看,她也知道他走了,他踩着愤怒的步伐,怒然而去。

  ◎             ◎             ◎

  秦御史之子被流放,那麽身为他血脉之一的秦悠莱也该被流放。

  她双手虔诚交握,父债子还,她没有一丝抱怨,即使她对那个父亲陌生得很,她也从来没有享受过身为秦御史之女的待遇,但她无怨无悔,谁让她是秦御史的女儿,无可奈何却不得不面对。

  秦悠莱低着头站了一会儿,便想离开院子,谁知她的脚才踏上长廊的阶梯上,一个人影赫然出现在她面前,是去而复返的卓烈桀。

  「你……」她吓得倒抽一口气。

  「秦悠莱,你说不要,我凭什麽要听你的?我就要救你,我看你怎麽还我这份情。」卓烈桀一把抓住她的手,断了她想後退的念头,「你越是要逃,我偏不让你逃。」

  秦悠莱没见过这麽霸道的男人,也没有人告诉过她男人的劣根性,越得不到的,男人越要得到。

  「你到底想怎麽样?」秦悠莱忽然意识到自己惹上了一个不好惹的人。

  「哼,你可知道被官兵抓住之後会怎麽样?」

  他的俊脸不断靠近,她屏住气息,摇摇头。

  「要嘛当官奴,被皇室贵族欺压,要嘛被流放,永世不得回来。」他恫吓道。

  没料到秦悠莱松了一口气,「就这样?」也没有太可怜呢。

  「你……」她生在水月庵,未遇到坏人,卓烈桀不承认自己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坏人,她的性子单纯了一点,可现在他只觉得她是没脑子。

  「当官奴要被各种方式折磨,你有没有因为做错事而被打过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秦悠莱吓得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臀部。

  卓烈桀隐忍着笑,因为她直觉的行径实在是太可爱了。

  「那流放呢?」秦悠莱小心翼翼地问道。

  「流放更惨,客死他乡不说,要是遇上起了色心的人,你清白不保,还有可能被淩虐致死。」卓烈桀冷冷地说。

  「淩虐?」秦悠莱重复着他的话,两眼带着朦胧。

  知道她不解,卓烈桀残酷地笑了,「便是玩弄你的身子,一个人或者好几个人将你玩得残花败柳,再将你卖给人贩子。」

  一抹恐惧掺入她黑白分明的大眼中,她的身子如风中的叶子抖动得厉害。

  「怕了?」他玩味地说,她还知道怕,而不是真正的傻瓜,他多少欣慰了。

  「嗯。」她沉重地点点头。

  「既是如此,不如跟我走,你方能保全。」卓烈桀望着她乌黑光亮的黑发,右手不由得摸了上去,玩弄着她的发梢。

  他的动作让她稍稍分心,秦悠莱用力扯回自己的发,「多谢公子了。」

  他又将她的发给拉回来,继续挑弄着,「既然如此便随我走吧。」

  她脸皮薄地叹气,侧过头,「公子误会了,我谢谢公子的好意,只是我不愿承公子的情。」

  秦悠莱简单地想,他不是一个好心人,她随官兵走也不会是好事,但两者都不好的情况下,她情愿选择後者。

  跟着他,她性命无虞,但她不要欠他的情。

  卓烈桀何其聪慧,她的想法一一摆在脸上,他哪看不出她的心思,除非他是一个瞎子。

  他下颚紧绷,「好你个秦悠莱。」不想欠?他偏要她欠!

  秦悠莱不敢直视他,可却能感觉他周身散发出的怒意,她试图远离,哪知男人更用力地拽她了。

  「公子请放手!」他的戏弄带着不善,他的提议带着诡异,他的人让她异常不安,不能相信他。

  「有多远滚多远!」耐性正式告罄,卓烈桀黑着脸。

  秦悠莱垂头从他身边走过,匆匆忙忙的脚步好似身後跟着魑魅,可惜她放心得太早了。

  一只黑手快速地袭向她,秦悠莱轻哼一声,身子一软,倒在了卓烈桀坚硬的胸膛上。

  「楚风。」

  「王爷。」

  「替她入了官奴籍。」他抱起失去意识的秦悠莱,脚尖一点,以上乘轻功飞离水月庵。

  领命的楚风沉思片刻,顿悟过来,原来是这样。

  让小尼姑来五王爷府中当官奴,王爷真的是心思缜密呢。

  ◎             ◎             ◎

  十日之後,秦悠莱站在王府中最忙最乱的厨房中帮忙,她现在是五王爷府中的一名奴婢,在厨房打杂。

  秦悠莱怎麽也没有想到卓烈桀是一名王爷,怪不得他的谈吐中流露出一股傲然,做事乖张不顾他人,因为他是王爷,他要怎麽样便怎麽样。

  「秦丫头,快点把菜洗乾净,要下锅了。」大厨大叫着。

  秦悠莱立刻听命地跑到水井边洗菜,这儿的活她在水月庵也干过,她倒不觉得累,只是麻烦的是……一缕黑丝从她的脸边滑落,她自小都是将头发藏在帽中,只懂简单地固定住,从不会在头发上动心思。

  可如今生活在这里,她入乡随俗地穿着下人的服饰,她却不会盘发,同房的丫鬟好心地教了她几次,奈何她蠢笨,学了好几次也学不好,丫鬟便不理她了。

  她只好以一条布带随意地紮好头发,也不管他人的目光,谁让她不懂这些事呢。

  管家见她如此,便将她安排在最暗无天日的厨房,一般贵客也见不到她狼狈的模样,免得吓坏了贵客。

  秦悠莱放下菜,扯下发带重新系过,打了好几个结,希望等等不要再散开了。

  她的发丝很柔很软,卓烈桀一向知道。

  厨房不远处的大树上,一道身影隐匿在叶子中,无人瞧得见他。

  卓烈桀紧紧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几日他特意不去找她,以为她会来找自己,没想到她非但不来找他,甚至很快就适应了王府的生活。

  他承认自己是坏心,故意让秦悠莱待在最脏最乱的厨房,为的就是看她受不了的模样,怎麽会知道,她看起来会是这麽自在的模样。

  看她的样子,要是一直不过问,只怕她也不会主动来找他,俊俏的脸上浮现一抹急躁,半点也不容她这般忽视他。

  他从树上轻轻一跃,落地无声,径直地走向了秦悠莱,她背对着他,未发现他的出现,一个人埋头苦干。

  「小尼姑。」

  正洗菜的秦悠莱手一顿,刚洗乾净的菜掉在了地上。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麽叫她,也只有一个人会用这麽漫不经心的语调唤她。

  「王爷?」她转过身,眼里带着惊讶也带着怯懦。

  她醒来之後便被管家编派到这里工作,许久未再见到卓烈桀,她以为他不会再出现了。

  她的眼神卓烈桀在他人身上见过,大家都因为他是王爷而敬重、而远离、而不敢接近,她现在便是和那些俗人一样,偏他厌恶她这副神情。

  「怎麽,小尼姑,多日不见,见到我却这麽生疏。」他不改脸上的吊儿郎当,只是他的口气火得很。

  「奴婢不敢。」不想进王府也不想欠他情,可如今进了府当了奴婢,该有的规矩还是得学起来。

  严厉的管家在她醒来之後就清清楚楚地跟她说这里是王府、她是奴婢,她不懂世俗的规矩,但在管家多日的管教之下,她不想懂也懂了。

  不一样了,单纯可人的小尼姑变得沉默、变得严谨,他该说管家教得好,还是该说她学得快?

  他喜欢的就是捉弄她时,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但眼下她一副卑躬屈膝的奴婢模样,看得他一肚子的火,「你……」

  秦悠莱下一个动作打断了他的话,她後知後觉地想起身为奴婢得要行礼,於是笨手笨脚地行礼道:「参见王爷。」

  卓烈桀不说话了,嘴边扬起坏坏的笑容。

  「王爷。」管家跑到厨房催菜,没想到会看到卓烈桀,他惊得跑过去,「参见王爷。」

  暂时地将目光从秦悠莱身上调开,卓烈桀看着管家,嘴边带着冷笑,「管家真是教导有方呢。」多事得让他失了不少乐趣。

  听着像是在夸他,但管家在王府里工作多年,哪会弄不清主子的喜与怒,「王爷恕罪。」尽管先认了错,可管家不知自己是哪里做错。

  卓烈桀的目光又回到了秦悠莱身上,眼一深,心想她学得不够好呢,在他与管家对话时,她又恢复了站姿,他都还没说起身呢,还是他亲自来教较为妥当。

  「本王房里少一伺候的丫鬟。」

  管家听到这话有些迟疑,王府中谁不知道王爷不爱让人进出他的院子,任何闲杂人都不得随意进出,打扫的丫鬟也是一日一回,动作得麻利,在主子回来之前就得干完活。

  「就让这丫头到我房里伺候。」交给别人,不如由自己亲自教的好。

  「是,属下明白。」管家点头称是,王爷的心思下人哪能琢磨,他好奇这姑娘的身世,但也不敢多问,王爷说什麽便是什麽。

  管家侧眸看了一眼傻傻站在那儿的秦悠莱,朝她低声道:「还不赶紧谢恩。」

  秦悠莱不懂他们在说什麽,眉眼间皆是不解,管家的厉声一喝让她身子一颤,畏畏缩缩地跟着福身,「谢、谢谢王爷。」

  她这麽一说,卓烈桀笑开了,「小尼姑可知自己在谢什麽?」

  「这……」秦悠莱被他问倒了,有些不满地轻声道:「我怎麽会知道呢。」

  她以为自己说得很轻,卓烈桀听得一字不漏,这才是他认识的小尼姑,「嗯,你看起来聪明伶俐,我特意要你当我的贴身丫鬟,专职伺候我。」

  一旁的管家听到卓烈桀竟自称「我」吓得出了一身汗,心中暗暗地想着,这个凭空而出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什麽!」秦悠莱大惊,下意识地道:「我为什麽要伺候你?」

  这话实在是大不敬,连管家都偷偷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这年头敢对王爷大呼小叫的人实在是灭绝了。

  「呵呵。」卓烈桀大笑,这才是她的本性,「没有为什麽,我要你伺候,你就得伺候着。」

  秦悠莱眉头一皱,困扰不已,好吧,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虽然她不想被他救,但他确实是救了,所以她欠他。

  「那我要做什麽?」许久未见这个大魔头,她以为他不会找自己的,初来乍到她什麽都不懂,心里实则对於他的出现有一点开心,在这里他是她最熟悉的人了,但下一刻她的开心灰飞烟灭了。

  「我说什麽你便做什麽,我不让你做,你就不许做,总之你什麽都要听我的。」他笑着,有一种打了胜仗的得意。

  「我……」她不要,她不想天天对着他。

  她的挣紮在卓烈桀看来是可笑的,他笑而不语,转身就走了,她怎麽想是她的事情,他没有兴趣管。

  秦悠莱见他离开,立刻要跟上,一旁的管家拦住她,开口道:「你赶紧收拾收拾,别让王爷久等。」

  「我、我的菜还没洗好。」她踌躇着。

  「让别人洗就行了。」管家淡道。

  「但我不会伺候……」秦悠莱弱弱地说。

  「只要不惹王爷生气就行了。」管家见她这麽不愿,不由得安抚她。

  「我……」她可不可以不要?

  「别闹了,快点去!」管家板起脸硬声道。

  秦悠莱哭丧着脸,听命地去收拾了,但脚步非常非常的缓慢。

  管家看了叹了一口气,「赶紧去,别磨蹭了。」

  秦悠莱苦着脸,走到一半时转过身,有些疑惑不解,「管家,为什麽要收拾?」

  「贴身丫鬟是要住在主子的院子里的。」

  跟他住在同一个院子?天呐,怎麽会这样?

  ◎             ◎             ◎

  卓烈桀居住的院子冷夙院很大,是府中最大的院落,却不似秦悠莱所想的热闹,整个院落只能用安静来形容,而且很冷清。

  没有玩赏的植物,没有典雅的假山流水,更没有排着长龙伺候的仆人。

  秦悠莱拿着几件换洗衣物便过来了,途中她好几次想落荒而逃,可管家派人盯着她,秦悠莱走进院落里,那人还站在门口看着她。

  秦悠莱不得不认命地走了进去,这里一点也不像一个王爷居住的地方,实在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她都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她一步一步地走着,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厢房前。

  「在外头磨磨蹭蹭的干什麽,还不给我进来!」屋里传出一阵暴喝声。

  秦悠莱抖了抖身子,忙不叠地打开房门,走了进去,「王爷。」

  「过来伺候。」此时天已黑,卓烈桀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丰盛的佳肴。

  秦悠莱听话地走了过去,呆愣地站在一边。

  「傻傻的做什麽?」他斥骂道,这个小尼姑给他磨蹭了这麽久才过来,本来不错的心情也被消耗光了。

  秦悠莱看着脾气暴躁的男人,唯唯诺诺地开口了,「王爷,该怎麽伺候?」吃饭也要伺候,要伺候什麽呢?他有手有脚、行动无碍,为什麽吃饭要人伺候呢?

  秦悠莱惊讶地见识到他快速变脸,明明之前还是愤怒的俊脸,转眼又恢复成翩翩公子。

  「小尼姑,这怎麽伺候都要我教,嗯?」他笑着。

  「奴婢不懂。」她生来是当尼姑的,被他给半途截来当丫鬟,她怎麽知道大户人家的丫鬟怎麽伺候的,就算管家要教也只教会了她皮毛。

  要她念经抄佛书她会,可伺候这活她实在是不会。

  「算了,看在你年幼无知,我便教你一回,下次可别忘了。」他状似不满地说。

  「谢谢王爷。」秦悠莱实在不懂,这个男人要人伺候,却又要找她这种不会当人丫鬟的人伺候,不是瞎折腾吗?

  在卓烈桀眼里,这是乐趣,看她傻傻的一副任由人宰割的样子,他的心情便大好。

  「拿起筷子。」卓烈桀命令道,她依言照做。

  「我要吃鱼肉。」

  秦悠莱挟了一块鱼肉,正要放在卓烈桀的碗里时,他说话了,「不把鱼刺剔掉,鱼刺是要给我吃吗?」

  秦悠莱抿着嘴,小心地放在另一个碗里,仔细地以筷子挑出鱼刺,一会儿工夫,她欣喜地将没有刺的鱼肉挟起,放在他跟前的碗里。

  卓烈桀看了她一眼,无声地瞟了她一眼。

  秦悠莱无师自通地懂了,莫非他是要她喂吗?於是她又挟起鱼肉凑到他的嘴边。

  卓烈桀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本意是要刁难她,表示他不要吃鱼了,他要吃东坡肉,可她这麽一主动,他竟觉得这样不错。

  他张嘴吃下,忽然觉得她这个动作很是熟稔,故作不在意地问了一句:「喂的动作倒挺有架势。」

  「奴婢以前在水月庵也这麽喂小乐的。」秦悠莱自觉地解释道。

  还未吞咽下的鱼肉被他不文雅地一口吐了出来,「小乐是谁?」

  「小乐是水月庵的小尼姑。」

  卓烈桀没有多说其他的,「肉。」

  秦悠莱又挟了一块肉给他,他边咀嚼着边问:「你常常这麽喂人?」

  「水月庵里有些小孩年龄小,大家一起分担照顾。」秦悠莱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停在哪盘菜上,她便挟哪一道菜。

  「你的意思是我与那些孩童一样了?」怪不得她能看出他要吃什麽,小孩子话讲不齐,大人只能看着小孩的神情与举止进行揣摩,他还想着她的眼力怎麽忽然就变好了,敢情她是把他当小孩子了!

  秦悠莱老实地点头,「是呀,因为王爷不说话,我只能猜了。」要是猜错了也没有办法。

  卓烈桀心生一股闷气,不说话了。

  秦悠莱突地,她捂着嘴轻笑,笑声清脆如雨滴敲击着翠竹。

  卓烈桀一愣,凤眼移到了她的笑靥上,「你笑什麽?」

  「呵呵,王爷现在的模样就像赌气不吃饭的小孩。」秦悠莱咯咯笑个不停。

  卓烈桀脸色一沉,「住嘴!」

  秦悠莱立刻收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到了,立即垂头,不敢再说一词。

  「给我烧水去,我要净身。」他从座位上站起,愤怒地走到内厅。

  秦悠莱应了一声,迅速地跑了出去。

  像小孩?哼,也只有她敢这麽说,看他不折腾她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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