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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试阅] 六日《擒爱》(狩情系列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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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2-11-16 13:31:40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出版日期:2012-11-15

【内容简介】
这男人,果决狠厉,强势难懂,她怕嫁给他;
这女人,没心没肺,固执倔强,他非娶她不可。
五年前,二十岁的沈兮,为了不想成为政商联姻下的牺牲品,
大胆的她半夜逃家时,很不凑巧的碰上了被下春药的夏泽,
一时阴错阳差,不谙男女欢爱的她跟夏泽滚了一夜床单。
五年後,当夏泽再见她时,第一眼即认出她是那一夜的女人,
还恼火的发现,她是自己逃了五年婚的未婚妻。夏泽心想,
他一向冷静自律、洁身自爱,女色都甚少沾惹,
谁知,生平第一次主动招惹女人,就碰上没心没肺的沈兮,
她不只忘了他,还忘得很彻底。五年前他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五年後她除了他,谁都不能嫁,况且他与她的婚约还在,
他也没打算让她给儿子乱找个男人当爹,那麽最简单的方法,
就是把儿子的妈给娶回家当老婆。

试阅

  楔子

  冷……

  刚从计程车下来,凛冽的北风夹着如丝的冬雨,纷纷扬扬,从紧裹着的米色大衣钻入,划过细嫩的肌肤,带来刺骨的冷。趁着所有人熟睡时,她逃出了那个牢笼似的家。

  此时已是深夜,因为这两天的寒冷天气,路上行人很少,一个年轻女孩子在这样的人烟稀少的冬夜里行走心里总不放心,何兮从车上下来後便没有丝毫迟疑地,往巷子深处的租屋处而去,这是她在闹区暂时租下的房子,一栋公寓里的一房一厅。

  再过三个月便大学毕业,现在是实习期间,公司不提供食宿,只能在公司附近租了这房子,家里人并不知道她在外面租了房子,就如同他们并不知道她私自找了实习公司一般。

  因为前两天突然的寒流来袭,加上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风雨,附近的电路因风雨而被吹断,这一区域已经停了一天电,电力公司那边抢修了一天还没抢修好,四处黑压压的一片。

  没有月色、没有星星,何兮只能藉由手机微弱的光线前进,她的心思犹绕着稍早前家里的事打转,且手机微弱的光线照射范围有限,何兮也没留心周遭,一路心不在焉地回到家门口,习惯性地掏出了钥匙,正要打开门,旁边微小的异动让她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警觉地往声音方向望去,握着钥匙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心微微悬起。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在离她不到四公尺的墙壁上喘息,似是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因夜色深沉,即便她的眼睛已慢慢习惯了这黑暗,依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从过膝的黑色长大衣,及他的体形看来,是个男人,一个身材挺拔高大的男人。

  心思在看到男人时已飞快地转了圈,天生的自我防卫意识,让她下意识地要抽出钥匙转身离去,就在她心思转动的瞬间,自巷口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伴着一道气急败坏的娇嫩女声,「他一定跑到这边来了,给我找!」

  原本略显虚弱地扶着墙的男人,瞬间如同矫捷的猎豹,动作极快地握住了她握着钥匙的手,一手轻捂着她的嘴,一手动作极敏捷地将她刚拔出的钥匙插入了锁中,轻轻一转,在那夥人追进巷口前,已身手俐落地带着她闪身进了屋,并将门落了锁。

  「抱歉,冒犯了,行个方便,别出声。」

  将何兮压在门板上,男人俯下身子,压低了声音在何兮耳边说道,声音很低沉沙哑,紧扣着她手腕的手有些不同寻常的烫热,呼吸也有些粗重,搅动着瞬间变得稀薄的空气。

  何兮极力忽视男人喷洒在颈侧的浓重呼吸带来的酥痒,清丽的脸蛋上掠过一丝惊慌後,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转了转眼珠子,望向男人,黑暗中只能看清男人那双黑亮淩厉的眸子,以及周身掩饰不去的迫人气势,不知是不是黑暗的缘故,大片黑色的阴影打在那张无法辨清的脸上,勾勒出深邃冷峻的脸部线条,却也极清冷。

  屋里太暗,暗到即使近在咫尺盯着一张陌生的脸仍觉模糊,她只能盯着那双淩厉墨黑的眸子,示意他先放开她。

  男人动作似有片刻的迟疑,但是还是很快就放开了她。

  何兮转身习惯性地想要将灯打开,刚按下开关才想起停电了,有些懊恼地垂下手,何兮转头望向男人,极力压下心底的惊慌,平静问道:「要多久?」

  声音娇软,在旁人听来却无丝毫的波动起伏,也无惊慌之色。

  「不好说。」男人应着,丁静薇及她带来的人不走,他就无法走出去,今天是他疏忽了,一直如同亲妹妹般的人,竟会对他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何兮抿了抿唇,绕过他,往房间而去,「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她房间里面还是可以反锁的,只要他不跟着过来。

  男人体内强压下的躁动,因何兮的靠近而再次掀起,几乎本能地,在何兮擦肩而过时,他扣住了她的手腕,看到何兮疑惑地回头,又似是被烫到般松开,退後两步,哑声开口,「抱歉,借浴室用用。」说完已凭着直觉,疾步闪身进了浴室,「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没一会儿「哗哗」的水声已自门内响起。

  何兮有些莫名地盯着紧闭的房门望了会儿,趁着他进了浴室赶紧转身回房,将门从里边反锁上,因屋里多了个陌生男人,即使房间的门被反锁上,她也不能安心休息,拥着棉被在床上坐了一个多小时,何兮却一直没听到外面有什麽声音,也没听到开门离去的声音。

  热水器的瓦斯桶放在浴室旁边的厨房里,男人刚才进去时并未将瓦斯打开,直接开了冷水,在这种天气下冲了这麽久的冷水,也不知那男人会不会有事,何况刚才从他的呼吸听来,似乎在极力忍受着什麽痛苦,不是有什麽隐疾吧?若是他就这麽死在她家浴室里……

  何兮越想心里越担心,犹豫了许久,终是放心不下,开门往浴室而去。

  浴室里隐约有水声传来,却没听到人发出的声音,何兮心里担心男人出事,敲了敲门,皱眉问道:「先生?」

  没有回音。

  何兮再敲了敲,声音比刚才大了些,「先生,您没事吧?」

  依然没回音。

  何兮心底掠过不安,举起手正要继续敲,门突然被狠力拉开,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门内伸了出来,抓着她的手腕便将她用力扯进了浴室中,何兮回过神时,已被男人紧紧压在了门板上,下巴被捏起,浓重陌生的气息逼近。

  冰冷的水滴自莲蓬头上淩乱洒下,浇了何兮一身,何兮此时却顾不得身上的冰冷,惊慌失措地侧开头,避过男人吻下来的唇,双手抵在男人赤裸的胸前,奋力推挤着、扭动着想要逃离,却不料双手被男人只手握住,拉举着压在头顶,身上的衣服被粗暴地撕裂,长指急切地挑开碎裂的布料,手覆上她胸前的柔软,有些粗暴地揉弄,他的头也跟着俯下,急切地搜寻着她的唇,如墨的瞳眸黑亮却无焦距,只是本能地寻找抒发慾火的热源。

  「不要!」何兮被吓到,在男人的唇几乎吻上她的唇时尖声喊道。

  男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原本迷蒙的双眸被一丝清明划开。

  「抱歉!」哑声说完,男人已有些狼狈地用力推开她,後退几步。

  何兮一个防备不及被推得跌倒在地。

  男人却顾不得怜香惜玉,大手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拎起,另一只手跟着快速地拉开浴室的门,将她往门外一推,手也跟着用力将门甩上,却不小心将何兮半截头发夹在了门缝里。

  「啊……」随着骤然关上的门,门外一声尖叫响起。

  男人神色一紧,下意识地将门拉开,头发得以解放,刚被夹住的头发硬生生地往回扯,何兮因这突然松开的力道,身体瞬间失衡,眼看着就要往地上撞去。

  男人眼疾手快地飞身扑了过去,将何兮护在怀中,因着那强大的冲击力道,男人搂着何兮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何兮衣衫淩乱地压在不着寸缕的男人身上,因方才的翻滚,身上被撕碎的衣服几乎已全部脱落,胸前的柔软此时正紧抵着男人肌理分明的胸膛,下身的柔嫩处也被某个坚硬的东西紧紧抵着。

  男人的眸色瞬间转为深浓,呼吸也越加急促,方才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下去的慾念藉着体内的春药药性,再次因眼前的活色生香而窜起,来势汹汹。

  何兮原本还处在前一刻的惊魂未定中,不意触到男人被情慾染得黑亮的黑眸,回过神来,「轰」的一声,脸颊似着火般,火烧火燎起来,也顾不得其他,手忙脚乱地便要挣紮着起身,腰间骤然一紧,後脑勺紧跟着被一只宽厚的手掌牢牢固定住,一个天旋地转,还没回过神来,人已被男人紧紧压在了身下,唇也被狠狠吻住,陌生的气息充斥舌间。

  何兮慌了神,不断地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却唤来男人更急促粗暴的掠夺。

  我今天叫你回来不是询问你的意见,三个月後,领到毕业证马上给我嫁!

  惊惶无措中,稍早前爷爷冰冷的话语竟不期然地在脑中掠过,原本想要反抗的手软绵绵地垂下,都是要将自己交给一个陌生人,交给谁不一样?

  相比於素昧平生的夏家大少爷,眼前的男人至少看着还有一副好身材。

  心里苦笑着安慰自己,何兮强凝起心神,擡起渐渐绵软的手,依凭记忆摸索着拉开头顶上方的抽屉,摸出一盒保险套,抖着手将它塞到男人手中。

  当初她搬出来一个人住,林见欣不放心,说是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住不安全,若是不小心被歹徒闯进来劫色了,反抗不了时,至少得让歹徒戴上套子,要不然失了身,连健康也没有就真的完了。

  第二天她屋里便被塞了一盒保险套进来。

  男人因着手中被塞入的保险套,而有瞬间的理智回笼,但很快便被体内越燃越旺的火焰焚毁,依着本能戴上那套子,大手用力将她双腿掰开,在她腿间来回捻弄,直到确定她足够承受他,才陡然进入……

  何兮疼得几乎整个身子都蜷成一团,紧咬着下唇闷哼。

  男人似是也没料到这是她的第一次,身子有瞬间的僵硬,失焦的眸底掠过一丝懊恼,而後强忍着体内不断窜起的慾念,俯下身,轻柔地吻住她,待她适应後,才慢慢地动了起来,却因身下的香软摩擦,而再次让理智失控,渐渐变成急促的律动……

  ◎             ◎             ◎

  第二天,天刚亮,何兮被手机微弱的震动声惊醒,屋里的电力已经恢复,昨夜未关的电灯将这因阴霾天气而灰蒙的屋子照得通透。

  她醒来时男人还没醒,昨晚她被这个男人不知餍足地要了一夜,从客厅的地毯到卧室的床上,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欢爱後的甜腻气息,暧昧而淫靡。

  她的意识随着他深沉有力的撞击,在那从未享受过的极悲极乐中跌宕起伏了一夜,连何时电力恢复也不知道,只依稀记得男人拿着温热的毛巾替她清理腿间的秽浊,她无力的抗拒,最後却演变成再一次火热失控的肢体纠缠,他的灼烫、她的柔软,意识终在体内极致的痉挛中陷入黑暗里……

  不断震动的手机,让她没时间去哀悼她的第一次,也没勇气去看这个疯狂厮缠了一夜的陌生男人,不过一夜露水情缘,转过身谁还会记得谁?

  轻轻拉开男人紧箍在腰间的手,何兮忍着腿间的酸疼起身穿衣,拿过手机,到外面去接电话。

  「小兮,爷爷已查到了你在外面的住处,现在正要过去要把你带回家。」刚按下通话键,堂哥何翰焦急的嗓音便自话筒另一端传来。

  「我知道了,谢谢大哥。」匆匆地将电话挂断,何兮动作极快地回房,将证件还有金融卡收拾好,连衣服也不拿便赶紧出了门,她很清楚回到那个家後等待她的是什麽……政商联姻,一段被变相操纵的人生,她努力了四年想要逃开的生活,不愿就这麽功亏一篑。

  何翰是那个家里她唯一信得过的亲人,他既然会这麽急着打电话给她,现在的情况便容不得她有半刻的犹豫。

  只是,匆匆走出巷子口,看着马路边停着的两辆黑色轿车,以及正拄着拐杖倚在车门边,目光淩厉地望着她的何家老爷子时,何兮只觉得如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她缓缓调转视线,面无表情地望向站在爷爷身边,正一脸歉然地望着自己的何翰。

  「小兮,对不起!」何兮的平静让他有些无措,只能呐呐地道歉。

  何兮收回落在何翰身上的视线,平静地走了过去、上了车,她最信任的堂哥联合她的家人设了个陷阱让她跳,逃不掉,那就只好认命。

  这一年,何兮二十岁,为了逃避与夏家的商业联姻,莫名其妙地将第一次奉献给了一个她至今仍记不得长相,也不知道名字的男人。

  第一章

  将手中最後一个企划方案写完,沈兮长吁了口气,随意往电脑右下角看了眼,一时十三分,没想到竟然又已过了淩晨。

  沈兮伸了个懒腰,快速地收拾了一下桌面,赶紧下班,年关将近,现在各大企业都在准备尾牙晚会,为了能顺利拿下华意集团的晚会企划,这几天整个企划组几乎忙昏了头,身为整个企划组的核心人物,她更是连着几天都加班到深夜一两点,早上九点又匆匆地赶来上班,已经好几天没能好好休息。

  好友林见欣对她这股拚命三娘的干劲非常不敢苟同,沈兮倒是无所谓,在其位、谋其职,她也只是尽心将工作做好而已。

  这份工作是靳尘介绍给她的,靳尘是她的大学同学,在她二十岁那年时,与她一起出了国。

  她在国外待了三年,拿到了硕士学位,两年前和靳尘一起回国,当时靳尘哥哥靳宇的这家广告企划公司「宇尘广告」急招企划人员,她自己也有往这方面发展的意愿,也就进来了,凭藉不错的企划执行能力,替公司顺利拿下了国际旅游小姐选美大赛在B市的承办权、飞宇时装周承办权等诸多项目,短短两年便荣升为企划总监。

  现在手头上这份华意的晚会承办权,是沈兮想要拿下的重点专案。

  华意是以房地产起家,之後慢慢横跨酒店、旅游、广告等领域的大型综合企业,自五年前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後,如火箭般的发展速度令人咋舌,而华意新任执行董事兼总经理夏泽更是以其精准的投资目光、狠辣的商业手段,及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赢得了业界的赞誉,而他在媒体前的低调,更让这个年仅三十岁的男人多了份神秘性。

  华意对尾牙晚会一向极其重视,每年在这一专案上的花费都在两千万以上,若是能拿下华意这一大案子,宇尘即使半年内没有任何案子接,也能保证基本日常的开销了,因为这巨额的利润,沈兮对於华意的这个案子尤为重视,这几天整个小组的同事都陪着她一起加班到深夜,今晚看着准备工作进行到尾声,她这才让其他同事提前下班,自己留下来将最後的收尾工作收拾一下,没想到一忙起来又过了淩晨十二点。

  因为已是淩晨,又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马路上已没有多少人,靳尘不久前刚给她打了电话,听到她这麽晚才回去便说要过来接她,却被她回绝了,她住的地方只有离公司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实在没必要再要让靳尘一个人专程来送她回去。

  平时上下班赶时间的话会搭计程车,但更多时候她更倾向於走路回去,今天一整天都在忙工作的事,脑子昏昏沉沉,确实需要这冷风醒脑,心里这麽想着,沈兮直接选择了步行回家。

  这时马路上已没有什麽人,马路两边的店铺也已关了门,刚开始沈兮倒没觉得什麽,但随着渐渐冷清的街道,沈兮心底却有些发毛,有点後悔刚才的冲动,但这个地方也已搭不到车,这一带区域有些偏僻,以前上下班因为白天人多,倒没觉得这地方有什麽不安全,如今独自一人走在树影幢幢的街道边,随着周围越来越深暗的景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似乎人越害怕某事之时,某事就越有可能发生!

  刚从稍宽的大马路穿过,进入左侧的小巷弄没十分钟,沈兮便隐约察觉不对劲。

  背影!藉着马路边微弱的灯光,两道被拉长的身影几乎与她的影子相叠,不知何时,她身後已多了两个人,而且是孔武有力的两个男人,从垂下的影子中,可以看到两人手中拿着的烟,在地上划开两道嫋嫋的烟雾。

  沈兮不知这只是意外,还是真的被街头混混盯上了?但一个单身女子半夜三更,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跟着,总是有潜在的危险性,心底有些紧张。

  沈兮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後面的两个男人也跟着加快了脚步,她慢慢将脚步放缓了下来,那两个男人脚步也缓了下来,始终与她保持着十公尺左右的距离。

  细碎的交谈声,伴着低低的调声自身後传来,光是听那声音便已猜出两人的不怀好意。

  前面再走几百公尺就是一道暗黑狭小的小巷子,巷子里头是更为错综复杂的小巷,沈兮清楚知道不能走到那里去,她丝毫不怀疑,经过那个小巷子时,後面那两个男人会一左一右将她带入那巷子中。

  手心因为紧张而冒出一层细汗,早知道刚才便不拒绝靳尘来接她了。

  周围除了昏黄的路灯便只有树影,半个人影也没有,就是要求救也求救无门,经过了那巷子再往前走倒是有个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往下走一点有家高级私人俱乐部,现在还在营业中,只是还没等她走到那边,估计已被人拖进巷子深处了。

  脚步不着痕迹地放慢下来,沈兮一边不动神色地藉着前面那两道身影观察两人,脑子一边飞速地运转,寻找脱身之计。

  刚好一辆黑色奥迪,自前面十字路口朝这边缓缓开过来。

  沈兮眯了眯眼,而後看着那车缓缓靠近,正想着待那车靠近,是不是应该冲出去把车拦下来时,却没想到那辆车缓缓停了下来,在距离那暗巷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一个身着黑色长大衣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男人很高,身材颀长而挺拔,正在往四周张望,似是在寻找什麽地方。

  沈兮盯着那男人身影,而後望向地上的阴影,看着那两道身影似是正在慢慢地逼近,牙一咬,高声便朝车子旁边站着的男人高声道:「老公,我在这儿呢。」

  说话间,已快步朝男人奔去,看那男人的衣着品味、开的车,应不是什麽坏人吧?情况紧急,沈兮只能这麽孤注一掷。

  老公?两道好看的剑眉蹙起,夏泽疑惑转过身,却见一道娇小的身影直直朝他飞扑而来,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子要避开,却不想手臂已被那女孩亲密地挽住。

  「老公,你怎麽这麽晚才到?不会是路上出了什麽事吧?」娇嗔隐带着担忧的陌生女声在耳边响起,夏泽眉尖蹙得更深,有些莫名地低头望向眼前身高只及他肩膀的女孩,手动了动,本能地要将手抽回,不料女孩却抱得更紧,擡起头,脸颊蹭着他的衣袖,娇娇柔柔地又唤了声,「老公?」望着他的眼眸不停地眨着。

  夏泽盯着那张秀气淡雅的小脸,某些遥远而零散的画面自脑海中飞掠而过,黑眸缓缓眯起,清冷眸色在路灯下明灭变幻。

  沈兮有些莫名地看着男人眼中的眸色变幻,心底掠过疑惑,这个男人见过她?眯着眼眸快速地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隐约觉得这张脸有某种熟悉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她向来记不住人的脸,交集不深的人,即使见过几次面,人家换了个装扮她便认不得,若非刻意逼迫自己去记,许多生意上的夥伴她也未必记得住。

  眼前这个男人,看着隐约觉得熟悉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她自动归结为交集不深的人。

  「先生,能否帮个忙?」看眼前的男人只是微眯着眼眸盯着她,沈兮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

  这个男人此时的眼神让她有种被剥光的不自在感,但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她因这股不自在而打退堂鼓,跟踪她的那两个男人可还在对面马路上抽着烟,闲闲地看着呢,大概是在确定她是不是这麽凑巧地在这时冒出个老公来。

  夏泽淡淡擡眸朝前方那两个男人望了眼,低头望向她,手很自然地擡起,替她将因奔跑而滑落至脸颊的发丝拨到脑後,线条淩厉的俊脸上划开柔柔的暖意,「被跟踪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低低沉沉,有股醉人的醇厚,他温柔替她撩发的举动,让沈兮身子不自觉地僵了僵,没想到这个男人看着冷漠疏离,刚才开口询问时,还担心他会拒绝,却没想到他倒比她还入戏。

  「嗯。」不动声色地瞥往街角拉长的那两道身影望了眼,沈兮轻应着,「方便送我到前面的俱乐部吗?那里人多,他们不会敢把我怎麽样。」边说着边朝夏泽身後指了指,再往前走几百公尺就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锦新俱乐部,走到了那里离她住的地方也不远了,若是那两个人还继续跟着,她就直接待在俱乐部里;若是不继续跟着,她便直接回家。

  夏泽微微挑眉,「锦新俱乐部?」

  他这趟出来就是要去锦新俱乐部找人的,今天忙了一天,半夜才回到家,刚到家里便听说夏宇带着琦琦去了锦新俱乐部还没回来。

  琦琦是夏泽妹妹童娅的女儿,今年刚满五岁,夏宇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被宠坏了不知轻重,大半夜竟带着琦琦来这种娱乐场所晃荡,他打夏宇的电话一直没打通,心里担心,赶紧出来找人,依着车子导航找到了这条马路,看着却不像是有什麽俱乐部,於是下车看看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却没想到原来是导航在接近目的地时指错了方向。

  沈兮点头。

  「正巧,我也要到那边去。」夏泽说着转身拉开车门。

  沈兮往跟着她的那两人望了眼,不得不嘟着嘴作娇嗔样地摇了摇头,「不要,就这麽点路,我们还是走过去好了。」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看着不像坏人,但是三更半夜随便上一个男人的车,还是别冒这种险。

  夏泽淡淡望了沈兮一眼,似是明白沈兮的顾忌,也没坚持,只是将车锁上,自然而然地朝她伸出手,「走吧。」

  沈兮望了眼眼前那只手,又略显疑惑地望他一眼,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走着距离近一些便成,没必要像情侣般牵着手吧?

  「作戏便要作足。」似是明白她心底的困惑,夏泽走近她,手自然而然地揽上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说道。

  灼烫的呼吸喷洒在耳侧,带起一阵颤栗,沈兮不自在地微微侧开头,与他拉开些距离,腰间被一只有力紧实的手臂紧紧箍着,让她有种误上贼船的错觉,身侧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着实怪异,说曾见过面,却想不起在哪见过;要说没见过,他萦绕在周身的气息,总有那麽一股子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先生,我们……在这之前曾见过面?」那种摸不着的怪异感,让她浑身不自在,沈兮忍不住微微侧开头,盯着他的侧脸,缓缓开口。

  夏泽转头望向她,眼眸微微眯起,沈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好。」

  「你觉得呢?」夏泽将问题直接抛回给她。

  沈兮皱着眉想了想,然後很抱歉地摇摇头,「像先生这样出众的人,我要是见过的话,没道理记不住,所以我想……」耸了耸肩,沈兮试图以浅笑掩饰尴尬,「我们大概没见过。」

  夏泽望着她,然後唇角慢慢朝上划开一个弧度,很清浅。

  沈兮看着那弧度,微微皱眉,这是在讥讽?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十字路口,夏泽敛了唇角的笑,往四周望了望,问道。

  「不用了,我到前面的俱乐部就好了。」沈兮笑着拒绝道,毕竟只是路上认识的陌生男人,带到家里去总不安全,五年多前的教训还惨痛着呢。

  五年前?脑子似有什麽划过,沈兮微微侧开身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眼前的男人,老实说,那天大概是她这辈子过得最糟的一天,心情也从未像那天那麽迷茫厌恶过,所有的心思都在那桩即将到来的政商联姻上,对於那个闯进了她屋里,又莫名其妙发生了关系的男人,除了他的身体,她对那张脸已无印象。

  毕竟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发生的事,之後又是漫长的五年,加上刻意遗忘那不算光彩的一夜,那黑暗中模糊的轮廓,早已被时间冲刷得没了痕迹,只余下那隐约记得的清冷气息,和那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以及某处很可观的……尺寸。

  忆及那一夜,沈兮脸颊不自觉地红了红,那一夜的战况可用惨烈来形容,不是她刻意去记住那个男人的某处,只是那夜几次像要被撕碎的错觉,混杂着惊天快感与痛楚的感觉太过刻骨铭心,以及之後连着几日被迫躺在床上的记忆太过鲜明,那种亲身体会的记忆绝对要比视觉上的记忆来得深刻。

  眼前这个男人,除了身形和气质和那个男人相似外,老实说,她很难将眼前这张脸和那张被黑暗模糊了的脸重叠起来,但盯着越久,那种感觉就越……

  沈兮不动声色地停住继续盯着夏泽看,这世上不会有这麽凑巧的事!她心里要是真这麽认定他就是那个人了,即使事实并非如此,也会不自觉地对号入了座。

  夏泽眯着眸看着她脸上神色变幻,也不说话,只是等她开口。

  沈兮擡头看到夏泽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歉然地笑了笑,正要开口,手机突然响起,也就顺势拿起手机接听。

  「回到家了吗?打你家电话没人接。」是靳尘的电话。

  「还没呢,快到了,刚才在路上遇到了点小问题。」

  「出什麽事了吗?你现在到哪了?我去接你。」靳尘原本闲散的声音隐约有一丝紧张。

  「现在没事了,我在锦新俱乐部这边,很快就回到家,不用麻烦了。」他就是开车到这边,她也早回到家了。

  「刚打电话给你时,我就已出来了,在俱乐部门口等我,我很快就到。」靳尘说着已挂了电话,沈兮只能无奈地收起电话,他既然会说很快就到,大概这会儿也已真的在路上了。

  夏泽往她手机望了眼,抿了抿唇,没说什麽,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名片,有什麽事的话可以联系我,这上面有我的私人号码。」

  沈兮有些讶异地望向他,却还是默默将名片收下,却没有递自己名片的意思。

  夏泽微微挑眉,沈兮竟奇异地看懂了他挑眉的意思,却只是歉然道:「抱歉,我没有名片。」

  不知为什麽,下意识的不想与这个陌生的男人牵扯太深。

  「名字?」夏泽也不以为意,直言道。

  「沈……小兮。」刚应完,沈兮却不自觉地笑了笑,没想到她的防备心竟也这麽重。

  「电话?」

  沈兮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抱歉,我没怎麽习惯给陌生人留电话,请你见谅。」

  说着擡头往四周望了望,看已经快到锦新俱乐部了,也就笑着道:「今晚谢谢你。」

  正要离开,才发现他的手还搂在腰间,脸颊有些微热,沈兮望了眼腰间,示意他松开。

  夏泽低头望了眼,然後慢慢地松开。

  沈兮低声道了声谢,就要转身离开,手腕却突然被夏泽从身後抓住。

  「电话!」淡淡地望着她,夏泽很坚持。

  「大……大哥?」身後一道疑惑的男声,解除了沈兮此时的尴尬。

  夏泽擡眸,视线掠过沈兮,望向她身後想要开溜的夏宇,手里还牵着走路有些歪歪扭扭的琦琦。

  「夏宇,转过来。」声音清冷,掷地有声,隐约带着威仪之色。

  夏宇苦着脸转过身,擡起的那只脚就这麽吊在半空中,一脸愁苦地望向夏泽,「大哥……」心里後悔得肠子都在打结,刚看到向来不近女色的大哥,与一个陌生的女人拉拉扯扯,所以一时好奇叫出声,想逃已来不及,要是让他看到身边的小祖宗醉成这样……刚才真该好好看着这小祖宗的,要不然也不会让她直接拿鸡尾酒当柳橙汁往肚里猛灌了。

  这麽想着,夏宇已拽着琦琦想让她站得直一些,却不想夏泽注意力已被东倒西歪,咯咯傻笑的琦琦吸引了去,剑眉拢起,唤了声:「琦琦?」

  琦琦闻声擡头,咯咯地笑着,打着酒嗝,俏生生地唤了声「爸爸」,人已放开夏宇的手,在夏泽越来越沉的脸色中,歪歪扭扭地跑着扑向夏泽大腿。

  沈兮讶异地挑眉,没想到夏泽竟已有个这麽大的女儿了!

  夏宇那张苦瓜脸却苦得快要拧出汁来了,偷偷望了眼身边身分未明的气质美女,也不知道和自家大哥什麽关系?这小祖宗这声「爸爸」不会坏事吧?舅舅就舅舅,叫什麽爸爸?

  恰巧这时一声喇叭声响起,沈兮下意识地望向马路边,看到靳尘那辆银色轿车在路边缓缓停了下来,朝靳尘招了招手,然後望向夏泽微眯起的眼眸,笑着道别,人已挣脱他握着她的手,转身朝靳尘走去,上了车,绝尘而去。

  「大哥,她是谁啊?」看着沈兮上了一个男人的车离去,夏宇偷偷觑了眼夏泽,从他平静的面容,和如无底洞般深不可测的眼里,实在瞧不出什麽端倪来,忍不住小心地问道。

  夏泽转头,眸色淡冷,轻轻一眼扫过,夏宇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当我没问。」

  夏泽弯腰抱起琦琦往自己的车子走去,夏宇默默跟上,不时回头往沈兮消失的方向望去,从不与女人牵扯的大哥竟会与那个女人有某种暗流涌动!

  ◎             ◎             ◎

  沈兮被靳尘安全送到了家後,好好地睡了一觉。

  华意尾牙晚会承办权,最终由谁承办得靠企划案比稿结果决定,华意企划部之前便选了七、八家公司,经过上一轮比稿後,还剩下包括宇尘在内的四家公司,两天後是第二轮比稿,除非有让企划部眼前一亮,当场拍板定案的企划案,否则还得继续淘汰进行最後一轮比稿。

  为了顺利拿下承办权,沈兮也不敢偷懒,第二天又早早地起床去上班,为了比稿准备,又是一天加班的忙碌时间过去。

  第三天吃过午饭,沈兮这才带着客服部的小美,亲自去华意提案参与比稿,提案地点在华意位於B市CBD商业中心的总部大楼,华意中心大厦七楼的企划部会议室内,时间定在了下午两点。

  来到华意总部时,已过了下午一点半,她们在人事部的女职员带领下来到了会议室。

  其他三家公司的提案代表早已先到,华意的比稿不是一家家私下约见,而是公开比稿,省时省力而且企划稿优劣一比较,更能一眼看出。

  没一会儿华意这边的负责人姚江华和夏宇,及其他几名主管也陆续到来。

  夏宇本是负责华意旗下广告公司的工作,因近两年发现企划部经理姚江华藉着晚会收受回扣严重,被夏泽派来负责晚会的事,明着是要他跟姚江华学习,暗里却是要查姚江华收受回扣的事。

  夏宇因全部心思都在姚江华身上,刚开始也没留意会议室里的人,直到大家站起来寒暄着介绍握手,当沈兮浅笑着与他握手时,他盯着沈兮眉眼间淡雅的笑愣了愣,直觉开口,「是你?」前天晚上和自家大哥亲密拉扯的女人。

  沈兮一时没认出夏宇来,唇上的笑有些尴尬,「你是?」前天晚上天色本就黑,夏宇为怕夏泽责骂更是一直低垂着头,她的心思当时也没在他身上,实在认不出来。

  夏宇原本想说自己是夏泽的弟弟,但看到姚江华那双眼狐疑地在他和沈兮身上来回逡巡,为免姚江华顾忌他与沈兮是旧识,而给沈兮坏印象,导致他的计画失败,夏宇努力挤出一个抱歉的笑,「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沈兮笑了笑,「没关系。」

  接下来便是各家公司各展神通的时候,夏宇虽是盯着投影机的大萤幕,眼睛却是不时往沈兮瞄去,实在摸不清这位沈小姐与自家大哥是什麽关系,除了七年前那段维持不到一年的感情外,他这些年从没发现过大哥与哪个女人关系暧昧,更不曾见他对哪个女人上心,那天晚上……

  夏宇皱了皱眉,然後耸耸肩,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对大哥重不重要,有个心思深沉如海、喜怒不形於色的大哥是件很累人的事。

  不过,那天晚上大哥似乎是跟人家沈美人要电话来着?

  夏宇低头望了眼压在最底下的宇尘企划书,长指从封面上沈兮的名字,及名字後面的那串数字上划过,眯眼笑了笑,就不知这串数字能成为多大的筹码?

  第二章

  冗长的会议在长达将近两个小时的比稿後,终於告一段落,比稿结果需经过企划部内部商议之後再做决定,各家提案代表先回去等待进一步通知。

  沈兮与姚江华、夏宇寒暄道别後,便与小美随其他人一起出去了,夏宇看沈兮要走,直觉要将她留下,但看到姚江华疑惑瞥向他的那双狐狸眼後,硬生生地压了下来。

  沈兮疑惑地回头望他一眼,看着他嘴角局促的笑,骤然想起前夜的事,认出了他,但见他似乎有什麽顾忌,也就佯装不认识,只是朝他略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这世界真小,没想到她与他倒应验了这句话,不过那个男人是华意的执行董事,他叫他大哥,身为夏家的二公子,他会出现在夏家的企业中也不觉意外才是。

  那天晚上回到家,才想起收下的那张名片,就顺势看了眼,当时还小小地错愕了一下,没想到那个男人竟是华意集团的执行董事。

  她虽然有心拿下华意的案子,却也没想过要藉由夏泽行方便,且不说那个男人会不会给这个方便,依那天晚上那短暂的相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她招惹不起,远离是福。

  华意是个综合型大企业,一个小小的晚会也用不着企业的总经理亲自过目,这麽大一栋办公大楼,她顶多也就有机会来两次而已,倒不用担心会与他不期而遇,即使侥幸拿下了这个晚会的项目,也是交由活动部去执行,到时会由执行总监全权负责这个事,她顶多偶尔监督一下进度而已。

  心里想着事,沈兮一时间没留意,与从对面匆匆走来的人撞了下。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沈兮与被撞之人几乎异口同声开口,连说话的频率都几乎保持一致,两人同时向对方道歉,被撞到的男人下意识地伸手要扶住她,她擡头,他也恰好擡头,两人都愣住。

  「小兮?」被她撞到的男人率先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有些难以置信地唤道,手已本能地擡起要握住她的手。

  沈兮下意识地挣脱,不自觉地後退两步,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嗨,好久不见!」

  男人的手僵在半空,而後苦笑着收回,望向她,「什麽时候回国的?怎麽不告诉我一声?你家里……」

  「他们不知道。」没等男人说完,沈兮已淡淡打断,「苏靓,我已经不姓何,不要拿我的事去打扰人家。」

  苏靓眼神黯了黯,欲言又止,「小兮,当年的事……」

  「抱歉,我已经忘了。」沈兮扯出一个笑,很快隐去,「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拽过小美的手,脚步有些仓皇地离开。

  夏宇在会议室里所在的位置,恰好将门外的一切收纳眼底,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一切,沈兮和苏靓认识?苏靓他是认得的,两年前刚进公司,从专案经理做起,最近刚被擢升为公司旗下房产公司的分公司总经理,前途看涨,夏泽似乎很器重他,没想到与沈兮竟也是旧识,而且似乎关系匪浅。

  夏宇若有所思地往沈兮略显仓皇的背影望了眼,合起手中的文件,直奔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门也没敲,笑咪咪地走了进去。

  夏泽正翻阅着一份刚签下的合约,不时拿笔做下批注,政府目前有意出售B市南边大学城附近的几块地皮,华意有意标下来兴建娱乐城。

  夏宇走进来时,夏泽头也没擡,不紧不慢地开口,「今天又闲得没事干了?」敢不敲门就进来的,除了琦琦也就只有夏宇了,琦琦还小,这种时候不会出现在公司里。

  「大哥你怎麽就知道是我了?」被自家大哥看穿,夏宇不满地嘟哝。

  夏泽视线从手中的文件落到夏宇脸上,眉尖微微蹙起。

  夏宇见状,赶紧道:「大哥,我今天是有事才来找你的,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说!」短促有力的一个字,顿时将夏宇酝酿了一路的激情打落,无趣地拿着卷成一团的企划案,在手上拍了拍,四平八稳地往沙发上一坐,跷起二郎腿,一边拍着手中的文件一边睨向夏泽,「大哥,给你个美女的电话。」

  夏泽握着钢笔的手一顿,擡头睨向他,「今天很闲?」

  夏宇被夏泽这眼神一扫,跷着的二郎腿立马放下,端端正正坐好,正正经经道:「不闲!不过为了大哥的终身大事着想,再忙也得抽空过来一趟……」

  「出去!」不待夏宇说完,夏泽已冷冷下逐客令。

  夏宇撇撇嘴,「今天我不是奉老爸、老妈的命令,来劝你迎娶何家千金的,我只是……」

  终身大事是自家大哥的痛点,每次一提起这事,夏泽就没给他好脸色看,这联姻的事又不是他定下的,没道理总给他摆臭脸吧?

  「出!去!」夏泽声音冷了几度。

  「大哥,我说你不想娶人家何家千金,直接退婚不就成了吗?你前些天不就有这个打算了吗?反正那何千金身体不好早飞到国外去了,这几年也没消没息的,或许早挂了也说不定呢。」夏宇一边靠着沙发起身一边劝道。

  五年前自家老爸爸为了公司未来打算,想要藉政界力量扩展和巩固人脉,与在政界混得风生水起,想要藉政商联姻巩固家族势力的大家族何家老头子一拍即合,私自给两家的适婚儿女定下了婚事,还大张旗鼓地在媒体前宣扬一番。

  在夏泽知道时,一桩无厘头的婚事就这麽成了拍板定案的事,婚期还定在了何家千金大学毕业当天,就因为这事,夏泽与自家老爸爸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这几年来也只是维持着表面和平的假象而已。

  当时夏宇还以为不用三个月,他便会多了个大嫂,却不料双方家长刚宣布联姻不久,何家却突然传出何家千金身体不适的消息,之後还何家老爷子亲自登门道歉,说是何家千金患了比较棘手的病,需要到国外治疗一段时间,所以婚期只好延迟。

  好好一场婚礼说没就没了,一延迟就延迟了五年,除了知道何家千金姓何之外,连长什麽模样都没见过,婚礼延迟,夏泽自然是乐见的,当时夏泽还直言要取消这桩婚事,何家老爷子大概是心里觉得对不起夏泽,竟然也没有反对,只是说一切全凭夏家决定,夏宇还以为夏泽会当场解除婚约,却没想到一拖拖到了现在。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祸得福,因为这桩婚事,夏泽倒是过了五年清静日子,只要有女人贴上来,清清冷冷一句「对不起,我有未婚妻了」就把人家小姐打发走了,就连倒追了夏泽几年的青梅竹马,丁静薇也因为夏泽定亲一事,一气之下远渡海外,总算还了夏泽几年清静,不过……

  「大哥,今天听爷爷说,静薇姐回来了。」敲着手中的卷起的文件,夏宇笑嘻嘻地道。

  夏家与丁家是世家,夏泽与丁静薇自小就认识,当年丁静薇追夏泽那个夸张程度,他在一边看着都觉得惊悚,直到现在还庆幸丁家千金看上的不是乳臭未乾的自己。

  夏泽睨他一眼,「和我有什麽关系吗?」

  「……」夏宇被堵住。

  「那与何家的婚事,你到底是退还是不退?」前几天他似乎听到夏泽与自家老爸爸说起退婚的打算。

  「不退还留着干嘛?」平淡的一句话,再次将夏宇堵住,好半晌,夏宇才呐呐道:「这个节骨眼上退婚,不怕静薇姐误会吗?」那女人说不定以为自家大哥是为她专程退的婚呢。

  「她儿子都快有琦琦大了。」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应着,夏泽已低下头,继续专注手中的文件。

  夏宇嘴巴张得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鸡蛋,「儿子?大哥,不会是你的种吧?」那麽痴情的一个人怎麽就有儿子了?

  夏泽一个冷眼扫过,夏宇乖乖闭了嘴,敲着手中的文件,自讨没趣地走出了夏泽办公室。

  刚走了没几步,低头瞧见手中轻敲着的文件,这才想起找夏泽的正事来,刚才被夏泽这麽一绕完全忘了这事了。

  眼珠子一转,夏宇转身推开门,探了半颗脑袋进去,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大哥,我手上有沈兮的电话,你要不要?」

  夏泽擡头望他一眼,「沈兮是谁?」

  「可能我搞错了……」再次被自家大哥堵住话,夏宇默默地将门关上,连人家女孩名字都没记住,这还只隔了一天而已,看来他果然判断失误,押错了筹码,那串数字对自家大哥而言,就跟那马路上的路人甲乙丙一样。

  ◎             ◎             ◎

  从华意中心大厦出来,沈兮本想先回公司,但因意外遇到苏靓的事,心情有点受影响,看看也只剩一个多小时便下班了,今天下午手头上没有什麽工作,因而直接搭车回了家。

  虽说大家同在一座城市,会遇到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只是这麽不期而遇,还是让她在那一刻无所适从起来,许多被尘封已久的东西,原本以为被遗忘,却会在被触动的瞬间鲜活起来。

  曾经将她捧在手心的男人,她甚至想过,只要他愿意陪她一起争取,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安慰,「我会陪着你!」她想她也不会这麽决然地放弃那段本就不算稳固的感情。

  青涩年华里的青涩恋情,在她家族的强权面前,他先放开了她的手,她走出了他的世界,一走五年。

  五年来她从没想过那个男人,当初他吸引她的只是他对她的执着,以及那双眸子里的清澈乾净,当这些特质随着他原本紧握着她的手一并松开远去时,她想……他对自己的执着,并没有他以为的深也没有她以为的真。

  他放了手、她转了身,然後是那场意料之内的联姻,她奋力争取,争取无果,之後是那一夜与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那莫名其妙的放纵,她失了身,却因祸得福摆脱了那段被操纵的人生,她失去了看着她长大的家人,却意外地得到了一个她能看着长大的家人。

  同样是她的血肉至亲,不经意间却已易了位,得得失失,有遗憾、有满足,这麽多年来,说不上後悔或是庆幸,只是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从离开到回来,她没有与那个家的任何人打过一声招呼,任性也好、不孝也罢,当初何家老爷子当着整个家族所有人的面与她断绝了所有关系,将她赶出了那个家,他们不愿因她而丢脸,而她也不想因那个家族拿自己的人生当筹码,到如今的不联系,她不想再去打扰,也不愿再被打扰,只是今天遇到了苏靓,这种平静大概要被打破了。

  两天後何翰的来电证明了她的担忧,接到何翰的电话她并不意外,苏靓与她的堂哥何翰是大学室友,关系一直很好,苏靓既然已经知道她回来,他没道理不和何翰提起。

  她相信苏靓有那个能力要到她的电话,她与他是在华意企划部会议室遇到的,那天也就四家公司在那里,随便找个参加会议的同事问问,即可轻易拿到她的电话。

  何翰约她周五晚上吃饭,也就是第二天,她本想拒绝,但终是答应了下来。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妹,他的性子她还是了解的,他就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擅长死缠烂打的人。不答应他吃这顿饭,除非她愿意再次一声不吭地离开这座城市,但显然何翰还没可怕到值得她放弃这座城市的一切。

  ◎             ◎             ◎

  「何兮,回家吧!」见面第一句话,何翰盯着她比以前略瘦削的脸颊,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她愣住,而後慢慢笑了笑,「我不是何兮。」

  说话间人已入座,不顾他黯然的脸色,接过他递过来的菜单,俐落地点了几个菜,然後将菜单递还给他。

  「这几年在国外过得怎麽样?」何翰接过菜单,叹了口气,知道她有心结,也不好说什麽,将话题扯开,问道。

  「挺好的。」沈兮简单应着,并不想多谈。

  「何兮……」

  「还是叫我沈兮吧,我现在更习惯用这个名字。」沈兮笑着打断他。

  何翰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眉眼淡然疏离的笑,「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谢谢你,但是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沈兮知道他指的是他将她骗出去被何家老爷子带回家的事,浅笑着应道,时过境迁的事,已没有了再提起的必要。

  「……」何翰没料到沈兮会这麽回应,一时没了词,因为多少对当年的事心存愧疚,又五年没见,他在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面前,竟有些陌生的感觉。

  沈兮看他不说话,笑了笑,也没有开口,只是端起茶,一边品着茶,一边打量这餐厅的景致,这些时间一直忙工作的事,难得像今晚这麽惬意。

  「当年那个孩子……」犹豫了许久,何翰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何兮与家里人决裂的导火线就是那个孩子了。

  「我把他生了下来。」沈兮放下手中的茶,语气平缓地道。

  那夜她明明就在慌乱中,往那个男人手中塞了保险套,她虽意识沉沉浮浮,却还是知道那个男人是戴了套子的,因而第二天也没有再吃事後避孕药,没想到她却意外中了奖。

  她把那个孩子当成了与何家谈判的筹码,要嘛解除婚约?要嘛她生下孩子?没有商量的余地。

  但何家老爷子的执拗的强势,在那场争执中发挥到极致,而她也在那场对峙中发现她骨子里,将何家老爷子的执拗和倔强遗传得彻底,两个同样倔强到偏执的人,争执对峙到最後,已经无关联姻本身,谁都不肯退步。

  何家老爷子试图以他大家长的威严逼她屈服,她却倔强地选择了顽抗,她的倔强冒犯了他高高在上的威严,结果不言而喻,她被赶出了家门,而她也顺势摆脱了那个禁锢了她二十年的家。

  何翰有些讶异地望着她,当初他还以为她只是想藉此逼迫爷爷放弃联姻的打算而已,却没想到她竟将孩子生了下来。

  「那孩子现在……」

  「他很好。」沈兮打断他,笑了笑,并不想多谈,当初她确实只是想藉此逼迫何家老爷子放弃联姻的打算而已,後来拖的时间久了,怀孕已三个多月,她那几个月因被关在家里的缘故,心情抑郁没有食慾,患了贫血,也不能进行流产手术,後来就乾脆把孩子生了下来。

  何翰望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整个家族那麽大,叔叔、伯伯、堂兄妹那麽多,唯有她一个人敢反抗爷爷的专制,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明明就看似柔柔弱弱、与世无争的淡然模样,却比他们兄弟姊妹几个更有自己的想法,性子也最倔,认定了就一头栽进去,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当年的事对沈兮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祸,要是当年她就这麽遵从爷爷的安排嫁入了豪门,也不知会是什麽样的光景。

  「何翰,其实我很庆幸我当年从那个家走出来了,金丝笼不适合我。」似是看穿何翰心底的想法,沈兮晃动着手中的清茶,唇角依然是淡淡的笑,「我能过上我想要的生活,我很满足。」当年她要是就这麽嫁人了,大概也就是一个整日无所事事的豪门怨妇而已。

  「这个家里,就你和爷爷性子最像,爷爷也未必就真生了你的气,这麽多年没见,他也挺想你的,还有你爸妈,有空就带孩子回家看看吧!」叹了口气,何翰也只能这麽劝着。

  「我尽量。」沈兮敷衍应着,不是她不愿,当年何家已将话说得那样绝,她若是就这麽回去,谁又知道会不会再次被扫地出门呢?

  何翰也看出她的敷衍,却也没说什麽,爷爷那边没先松口,饶是他也不会这麽回去。

  这顿饭吃到九点才结束,刚吃完饭沈兮便接到了姚江华的电话,约她明日一道吃饭。

  姚江华为何会约她吃饭,沈兮心里明白,之前比稿後,她私下里便有意无意地提起若是能拿下这个项目,宇尘会给予姚江华一定的回扣当成回报。

  每个圈子有每个圈子台面下的游戏规则,有时候除了靠实力说话,更要依着规则行事,所以虽然不乐意,别家都在争相给予姚江华回扣,宇尘自然没法子免俗。

  那天第二轮比稿结束後,她也给他打过电话,再次明确地表示会给予回扣的事,当时姚江华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但是依她对他的了解,送到手的真金白银,这头老狐狸没有不拿的道理,那样子装模作样,不过是按兵不动,看哪家公司送的回扣多罢了。

  现在打电话约她,大概也是藉着吃饭的名义探探她的底,而她想要拿下华意的案子,也得藉这个机会表现一下诚意是不是?

  ◎             ◎             ◎

  第二天沈兮提前半个小时,便来到了与姚江华约好的星雅包厢吃饭,十多分钟後姚江华姗姗来迟,与沈兮寒暄着点了菜,有意无意地将话题扯到了企划案上来,沈兮不动声色地听着,在姚江华煞有其事地感慨一番後,沈兮颇识趣地奉承了几句,一个大大的红包不着痕迹地推到了姚江华面前。

  「姚经理,这是我们公司的一点小心意,还望姚经理不要推辞,若是宇尘有幸拿下贵公司的晚会承办权,宇尘还会将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回扣转赠姚经理。」

  沈兮浅笑着道,将一份秘密合约书递到了他面前,看着姚江华毫不掩饰的贪婪之色,然後沉着脸将红包和那份合约书递还给她,再颇义正词严地拒绝,适时地放低了姿态,进退得宜地奉承着,终於,姚江华状似为难地将沈兮重新推回到面前的红包和合约书收下。

  「沈小姐既然如此诚心,我再推拖就说不过去了。」一边将红包揣入口袋中的姚江华,一边笑着道:「宇尘的企划案比其他几家公司更有创意,而且执行难度也相对较低,公司内部也有将今年晚会交给宇尘承办的打算。」

  「沈兮在此先谢过姚经理了。」沈兮浅笑着道,端起桌上的酒,「我敬姚经理一杯,祝我们合作愉快。」

  姚江华亦笑着端起酒杯,与她碰了碰杯,而後随便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之後才告了辞。

  沈兮起身送他到门口,看着姚江华上了车,这才准备离开。

  第三章

  「沈小姐,稍等!」刚要转身离开,一道清亮的男声从背後传来,沈兮疑惑转身,一个戴顶鸭舌帽,遮着脸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手往帽沿一掀,露出一张阳光帅气的俊脸。

  「夏先生?」沈兮一眼便认出夏宇来,忍不住皱眉道。

  「嗯哼。」夏宇应着,三两步便走到了她面前,以一贯不正经的语气道:「沈小姐,刚才可是在给我们姚经理送好处?」

  他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跟着他出来,却不想两人在包厢里交易,他只能在外面乾等。

  沈兮戒慎地望着他,「我只是与姚经理随便吃顿饭,不知道夏先生什麽意思。」

  收受回扣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夏宇是华意的二公子,这会儿会出现在这里未免太凑巧了些,他这是在查姚江华?

  夏宇似是了然地点点头,而後笑嘻嘻地凑近道:「沈小姐,做个交易如何?你将姚江华收受你贿赂的证据交给我,我把今年的晚会承办权交给你。」

  沈兮微微眯起眼眸,盯着他脸上的笑望了会,而後缓缓笑道:「谢谢夏先生,不过,我真的不知道夏先生在说什麽。」

  说完望了眼手表,笑道:「抱歉!我还有事先走,回头再聊。」与姚江华的交易是保密交易,私下进行,现在若是她将姚江华供了出来,宇尘是否两头落空那可就难说了。

  「沈小姐,不再考虑考虑?其实那晚会的决定权在我手中呢!」夏宇在沈兮背後喊道。

  沈兮回过头,嫣然一笑,「谢谢夏先生。」人已拦了计程车,上车而去。

  夏宇看着沈兮离开,转身也去停车场开车,直接回了家,看夏泽在书房忙碌,拿着那日的几份企划案到了书房,将企划案交给夏泽,倚着桌角而立,回头道:「这是今年晚会参与比稿的四家公司,我查过了,比稿过後,姚江华分别与这四家公司的提案代表吃过饭,但他是否收受回扣就不得而知了,没有一家公司愿意配合。」

  夏泽握着滑鼠的手停住,擡眸望向夏宇,「怎麽查的?」

  夏宇挑眉,「很简单啊,雇家侦探社看姚江华分别和谁约了吃饭,我跟着过去就行了。」

  夏泽沉了沉脸,「猪脑子!」

  夏宇咋舌,不满道:「大哥,我这麽做,哪里有问题吗?」

  夏泽拿起他扔在一边的文件翻阅起来,眼皮都没擡,「你有证据证明姚江华拿回扣?」

  夏宇脸垮了下来,「没有!」话完又争辩道:「他们在屋里交易,我怎麽看得到?」

  「所以说你长了颗猪脑袋。」夏泽冷哼,继续往下看其他的文件,在翻到宇尘的那份文件时,目光倏地凝住,黑眸微微眯起,紧紧盯着封面上娟秀的亲笔签名,沈兮。

  夏宇看夏泽神色不对,上前一步,往封面上望了眼,忍不住道:「大哥,怎麽了?那文件有问题?」不是不知道沈兮是谁吗?怎麽这会儿倒盯着人家名字瞧了?

  「这份文件是谁送过来的?」将其他文件放下,夏泽独独抽出这份文件,问道。

  「宇尘的企划总监。」夏宇撇撇嘴,漫不经心,「就是沈兮!你来找我和琦琦的那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

  夏泽微微蹙眉,声音低沉隐有不悦,「怎麽不早说?」找了几天的人,没想到竟然就在眼皮底下?

  「我不说?」夏宇不满地指着自己反问道,转身抓过那份文件,忿忿道:「天地良心,那天刚比稿完,我就专程过来要给你电话,是你自己不要的,还问我沈兮是谁?」

  後面一句,夏宇怪声怪气地学完,看夏泽脸色沉了几分,怯怯地将手中的文件放下,「好嘛!好嘛!不说就是。」

  「欸,我说大哥,她是你什麽人啊?」刚放下文件,心里的八卦基因又起,夏宇小心翼翼道:「我好像听到你这几年都在找一个女孩,特别是最近,不会就是……」

  「出去!」不待他说完,夏泽已沉声道。

  「恼羞成怒了?」夏宇不满咕哝,瞥见夏泽慢慢眯起的黑眸,识相地转身离去。

  「回来!」手刚摸到门把,夏泽突然道。

  夏宇扭转过身子,「大哥,有何吩咐?」

  「这个案子你负责到今天为止。」

  「什麽?」夏宇不解。

  夏泽却没有解释的打算,「你可以出去了。」

  「哦……」顶着一头雾水走出了书房。

  看着门被夏宇从外面关上,夏泽注意力才回到桌上的那份文件上,长指抚过娟秀的字体,顿了顿,神情有片刻的恍惚,而後缓缓从桌上的相框後抽出一张巴掌大小的普通白纸。

  纸张已经有些泛黄,白纸中间,一行黑色略微泛青的娟秀字体跃然其上,离开时麻烦顺便锁上门,谢谢!

  五年前他曾因意外毁了一个女孩的清白,被药物控制的那一夜,意识并不是很清醒,却记得那一夜的软香在怀,以及那个女孩的面容。

  第二天醒来时,那个女孩已经离去,只在床头留下了这几个字,看着似是匆匆写下的。

  屋里没有任何与她的身世背景有关的讯息,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除了从房东那里知道她叫何兮外,他对她一无所知。

  大概是出於亏欠心理,刚开始的时候有派人找过她,也曾亲自回那间屋子等过几次,那个女孩却像是消失了般,杳无音讯。

  後来因为工作忙,那间屋子也被房东转租了出去,这才没再回去找过。

  几年来忙於工作、忙於事业,几乎将这件事遗忘了,那天晚上她突然如此意外的出现,许多尘封的记忆却刹那间鲜活起来,他没想到,自己竟还记得她,但显然,她已经忘了他,而且忘得彻底。

  这张字条是当时看到就随手拿了回来,一直塞在相框里没理会,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她的字就如她的人一般,不是漂亮得教人一眼便能记住,却是特别得教人难以忘记。

  将手中的字条与文件上的签名一比对,那笔划勾起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长指抚过沈兮二字背後的那一串数字,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夏泽拿过手机,按下了那个号码,他相信,那个女人已经忘了他的声音。

  ◎             ◎             ◎

  夏泽来电时,沈兮正在去林见欣家里的路上。

  林见欣是她在B市为数不多的密友之一,也是她去国外後一直联系至今的唯一朋友,性格大剌剌像个男孩子,却是一名业余的情感专栏作家,平时不上班,大多数时候要写稿时就窝在家里写稿,不用写稿时就四处旅游。

  因为林见欣职业的自由性,自沈兮回国之後,只要沈兮工作忙,林见欣便把沈漠接过去一起住,前几天还带着他一起去旅行了,今天刚好回到家。

  沈漠是沈兮的儿子,当年意外怀孕後生下的孩子,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那个不知名的男人,还是遗传了她,从小就安安静静地不爱说话,小脸蛋长得好看是好看,却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完全没有同龄人的活泼可爱,她看着忧心却也无可奈何。

  「沈兮,沈小姐吗?」当低沉的嗓音自电话那头传来时,沈兮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这个声音。

  「对,我是沈兮,请问您是?」

  「我是华意晚会总负责人,明天有空吗?关於企划案的事,有些小细节需要进一步沟通。」

  「姚经理?」沈兮皱眉,听声音不像啊?

  「姚江华的工作暂时交由我接手。」夏泽应道:「沈小姐明天是否方便?」

  「哦……好。」一肚子疑惑,沈兮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定好时间地点,才挂了电话。

  来到林见欣处,林见欣看她脸上神情似是困惑,撇撇嘴不满道:「我说沈兮,沈小姐,现在是周末,你能不能把心思从工作中抽出来,多分点时间陪陪你儿子?再这麽下去你儿子都要成自闭症了!」边说着,边指了指安静地坐在沙发角落里,摆弄着飞机模型的沈漠。

  「我知道,等手头这个案子结束,我会多陪陪他的。」沈兮说着走向沈漠,沈漠很安静地擡头望她一眼,唤了声「妈妈」後,又继续拆解手中的模型。

  沈兮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坐了过去,放柔了声音,「小漠吃过中饭了吗?」

  「吃了。」沈漠头也没擡,很安静地应着她。

  沈兮看着沈漠那张彷佛自己缩小版的脸蛋,也不知该说什麽,儿子虽是她生的,也是她一手带到现在的,但总觉得和她不亲,他不喜欢黏人、不喜欢撒娇,不爱笑,也不会哭闹,总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她问他话,他就应;她不问,他也不会主动与她多说话。

  生下他时,沈兮本就还年轻,没有什麽育儿的经验,也没有什麽长辈让她学习,在国外时,靳尘虽然陪在身边替她照顾他,但是靳尘也没有什麽照顾小孩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麽和孩子沟通。

  她是看了不少育儿类的节目和书籍,但压根不适合他们母子俩,无论她怎麽逗他,沈漠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冷冷淡淡地回应,她看着心急,却也无可奈何,当初给他取名沈漠,只是觉得这名字好听,没想到他的性子,就跟那「漠」字给沾上边了。

  「小漠,一会儿我们去打棒球好不好?」小漠喜欢玩棒球,一周没能好好陪他,沈兮心里有亏欠,便提议道。

  沈漠放下手中的飞机模型,安静地应了声,「好!我先去换衣服。」说完已从容地起身,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一听说有得玩,就兴冲冲地跑上跑下,只是脚步很沉稳地回了房。

  林见欣看着沈漠这麽安静地进了房,用手肘捅了捅沈兮,「欸,你说,这孩子性格到底像谁啊?怎麽就不像其他小孩子活泼好动?」

  沈兮望她一眼,「我比你更想知道。」

  林见欣睨她一眼,「我看就和你挺像的。」都是天生淡漠。

  沈兮耸耸肩,不置可否。

  林见欣却不依不挠,「我说,你真没打算给小漠找个爸爸了?你把小漠的爸爸弄丢就算了,总得再找个替补的吧!」

  沈兮皱眉,「什麽叫把他的爸爸弄丢了?」这话听着就怪异,说得好像她故意似的。

  「都不记得他爸爸的长相,还不叫弄丢了?」林见欣一个白眼扫过,「不记得人家长什麽样、不知道人家名字,也没有任何的联系方式,这孩子又长得像你,摆明是找不到亲爸爸的嘛!你还是趁着年轻,赶紧给小漠找个现成的爸爸算了。」真没见过哪个女人会如此糊涂地丢了自己的第一次,虽是黑暗中,但是竟然连那个男人长什麽样都记不得。

  「他现在就有一个。」只不过是乾爸爸而已。

  自沈漠出生起,靳尘便认了沈漠当乾儿子,沈漠却很少直接叫他乾爸爸,不是直接叫爸爸,就是叫靳尘叔叔。

  林见欣眼一瞪,「这一样吗?有本事你把他的乾爸爸变成真爸爸。」

  「等我们来电了再说。」沈兮边说着边起身,回屋去看沈漠换好衣服没,他虽然性格安静,不爱说话,却也很懂事,虽只有四岁,但是换衣洗澡的小事已经能自己来。

  刚走到门口,沈漠已换了一身宽松的运动装出来,戴着顶小小的棒球帽,看到沈兮过来就说道:「妈妈,我换好了,我们走吧。」

  沈兮一把抱过小漠,抱着他上了车,路上给靳尘打了个电话,约他一起出来,靳尘是小漠的棒球启蒙老师,每逢周末去打棒球都会陪着一起去,几年下来反倒成了习惯。

  ◎             ◎             ◎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南方大学城的棒球场,靳尘早已在那等着,现在依然是寒冬时节,棒球场人不多,很快便订到了五号球场。

  林见欣不怎麽擅长打棒球,大多数时候是在一边看着而已,反倒是沈兮和靳尘上场机会居多,与沈漠一起,三个人一个投球、一个击球、一个接球,虽不是正规打球,却玩得不亦乐乎。

  沈漠因为年纪小,投球力道不大,就自愿充当打击者,沈兮投球、靳尘跑垒,三个人配合得默契十足,玩得不亦乐乎,俨然一家三口。

  林见欣在一旁看得欣羡不已,不忘开玩笑说乾脆组成个三口之家算了,却被沈兮三言两语挡了过去,看得林见欣颇为无奈。

  玩了将近一个小时,沈兮手机响起,手机由林见欣保管着,看她手机在震动,便拿着跑了过来,「沈兮,电话。」

  沈兮摘下棒球帽,将手中的棒球交给林见欣,换她上场,看电话是姚江华打过来的,便走到外面安静些的地方去接电话。

  林见欣不怎麽懂投球,也摸不着沈漠的力气多大,投球力道把握不准,用力过猛,握着棒球一用力,那棒球便失了准头,直直地朝场外飞去,正好朝向这边走来的夏泽迎面飞去,吓得林见欣惊呼起来,双手忍不住蒙住了双眼,生怕这球打到来人。

  沈漠却没察觉,只是看那球飞远了,不服气,拿着棒球棒,就追着那球跑了过去。

  夏泽今天刚好与B市地政处开发课的课长何翰,及另一名官员约了来这边看地皮,政府最近将连同这个棒球场一起的地皮拍卖出去,华意已於昨天标下了这一大块地皮,今天正好过来实地考察,好做进一步规划。

  刚自隔壁的四号棒球场走到五号球场这边,一颗白色的棒球迎面袭来,手下意识地一擡,手掌一伸一缩间,那棒球便稳稳地落在了手中,浓眉微拧起,擡头往棒球飞来方向望去,却见一个身着棒球衣,个子只及他大腿的小男孩举着球棒,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叔叔,那是我的球,能把它还给我吗?」快步跑到夏泽面前,沈漠伸手扯了扯夏泽长过膝的黑色长大衣,眨着明亮黑润的双眸,稚声稚气地道。

  夏泽低头望向站在身前的小不点,看到那张粉扑扑好看的小脸,及那双不惧生的黑润双眸,心底似有什麽缓缓流过,柔软而陌生,很奇异的感觉,在他为之怔愣失神之时,已本能地蹲了下来,举着手中的棒球,低沉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连唇角也不自觉地带着浅浅柔意,「小朋友,这是你的棒球?」

  夏宇也随夏泽一起过来考察,从未见过夏泽这麽柔情的一面,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两倍,夏泽平时就算是对着琦琦,也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什麽时候有过这麽柔情似水的一面了?

  夏宇忍不住上前一步,弯下腰打量着眼前长得极帅气的小男孩,头也不回,啧啧道:「大哥,这小男孩长得比我们家琦琦还好看呢!」就是这冷漠的功力和大哥有得一拚。

  何翰有些讶异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这张脸,眼底掠过疑惑。

  沈漠神色不动地望了夏宇一眼,并未望向何翰,脸上也没有什麽表情,只是定定地望着夏泽的球,眼里隐约带着渴望,「叔叔,能把球还给我吗?」

  「好!」夏泽说着轻拉起他的手,小孩特有的绵软触觉让他心底那股奇异的感觉越加明显,平时常常这麽牵着琦琦的手,却似乎从没有过这样的奇异感觉,夏泽一时间有些失神。

  沈漠有些疑惑地看了眼眼前这个帅气的叔叔,忍不住出声道:「叔叔?」

  夏泽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柔声道:「抱歉,叔叔刚才恍神了。」边说着,边将手中的棒球交到他手上。

  原本在一边疑惑地望着的靳尘,这时也跑了过来,朝沈漠唤道:「小漠,谢谢叔叔!」

  沈漠顺从地向夏泽说了声,「谢谢」。

  夏泽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小朋友真乖!」而後慢慢起身,朝靳尘道:「这是你儿子吗?长得很乖巧可爱。」

  靳尘牵过沈漠的手,也不否认,只是笑着道谢,「谢谢!刚刚那球没打到你吧?」

  「没有。」夏泽应道。

  何翰在一边看着靳尘,皱了皱眉,而後手指着靳尘,恍然大悟的感觉,「靳……靳尘?」

  靳尘一时间没认出何翰来,皱了皱眉,望向何翰。

  何翰笑着道:「靳尘,几年不见就不认得我了?我是何翰,何兮的大哥。」

  靳尘与何兮、林见欣是大学认识的朋友,当年何兮还没与家里人决裂时,也来过几次家里,所以何翰认得靳尘。

  靳尘恍然大悟,「何大哥?抱歉,太久没见,一下子没认出你来。」

  何翰自大学毕业便考了公务员,在家里安排下进了市政府的地政处,在官场混了几年,不知是不是平日应酬多,还未到三十,何翰已有些发福,也难怪他一下子没认出他来。

  夏泽却是在听到「何兮」这个名字时,眉眼动了动,若他没记错,当年那个女孩名字就叫何兮,中午夏宇才说过,沈兮就是那晚看到的女孩,而他很确定,她就是那晚的女孩,所以沈兮就是何兮?

  何兮是何家的女儿,他那从未谋面的未婚妻!订婚这麽多年来,因为一开始就抗拒这桩婚事,除了知道对方是何家人外,他连那个女人是什麽名字都没去关注过,後来又出现那位何家千金生病出国的事,这桩婚事已等同於无,也就没再去关心过。

  看来,这几年他似乎忽略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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