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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试阅] 墨中月《被迫传反派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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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5-10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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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试阅] 墨中月《被迫传反派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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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22年04月27日
【内容简介】
八卦王爷明明是要保命,谁知是把自己的一辈子抵进去……
陆轻云:被迫绑定的八卦系统唬烂她,求解。在线等,急!
秦瑜:王妃,有关本王的流言又起,你不解释解释?
蓝海E119701《被迫传反派八卦》上
近日来,盛都城中流言四起,内容几乎全与摄政王秦瑜有关……
偷偷散播流言的八卦制造者陆轻云表示──她也很无奈啊,
为了不在将来被女主炮灰掉,走上原主悲惨的人生,
她只好跟被迫绑定的八卦系统「狼狈为奸」,
只、是,她深深怀疑这系统在恶搞她,
一出手就要她宣扬秦瑜的八卦,这是在加速她的死亡进程吧?
好在她灵机一动,利用说书人、洗衣妇人,总算顺利完成任务,
甚至透过八卦,她不仅帮忙解决一桩拐卖案,还和秦瑜有了牵扯,
没办法,为了不破坏原书剧情,她得去救他的小命啊,
谁知她竟因此成了他的专属说书人,还奉命得仔细照护她送他的花?
蓝海E119702《被迫传反派八卦???????》下
陆轻云万万没想到自己凄惨的又挂了一次──
前未婚夫不接受她要嫁给秦瑜的事实,把她掳走拜堂,
秦瑜虽然赶来却中了迷药,要被弩箭射死,
为了救他,她只得以身挡箭……
幸好她身上有八卦系统,让她重回事件发生前,
为了避免她跟秦瑜再次身陷危机,她决定离开,
谁知她连城门都没出,就被秦瑜抓了回来,
这人还怕事情有变,七天时间就成婚!
咳,老实说,成亲生活是她没想过的浪漫甜蜜,
可就在她享受之际,系统却告诉她一个惊天秘密……
第一章 坑爹的系统啊
「啊!」
陆家庭院里,一声娇滴滴的惊叫击碎了朝晨的宁静。
推开正弯腰欲替她擦拭水渍的翠竹,赵芸芸低下头一看,不偏不倚地,绣在腰间的牡丹花纹被泼了一滩水渍,倩丽的殷红色霎时变作深沉的暗红,哪里还有半分娇艳可言。
这可是整件衣裳最别具匠心的一处设计,她气得咬牙切齿,柳眉轻颤,一根青葱玉指直指朝她泼水的两个小丫头,怒斥道:「真是眼瞎了!该死的贱妮子!来人,狠狠地掌嘴,没我命令不准停!」
两丫头本就傻眼,这会儿一听更是吓得小脸煞白,赶紧扔了竹水瓢,扑通跪下,一下接一下重重叩在地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三姨娘饶命啊,奴婢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们不过是干活时寻点乐子,玩闹几下,哪里想到会触怒到主子头上,遭了这般横祸。
可赵芸芸怎会听得进半句求饶,她只顾心疼那件牡丹戏蝶广袖云缎裙,这可是昨儿才新送过来的,就等着今日老爷回府特地穿给老爷看,这下可好,一番心思全给白费了……
她知道了,这定是林熙母女对付她的诡计!
清脆的巴掌响劈哩啪啦传入耳,眼看两个小丫头脸都快被抽肿,赵芸芸非但没解气,反而愈加火冒三丈。
别以为她不知道,平日里,这两个贱婢就跟陆言月那个小蹄子走得近,早就被洗脑,看她不惯,今日是藉机替人出头呢,既是如此,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下手这么轻,怎么,是早上没吃饭吗?」
执罚的丫头闻言一激灵,再顾不得往日情分,一下比一下抽得重。
赵芸芸冷笑出声,论出身,那林熙不过是一介商人之女,同她们这样的官家出身不能比;论在府中地位,她们都是姨娘,林熙只诞下陆言月这样一个丫头片子,而她好歹为陆家添了唯一的子嗣,更不可相提并论;论美貌嘛,林熙自是不及她万分之一!
可凭什么林熙就能霸占老爷三五日不放,就凭她七年八载都治不好的一身病?还是凭她毫无血气的一张死人脸?
赵芸芸越想越不服气。
五月的天,燥热得紧,纵然这会儿才辰时,烈阳也晒得人汗流浃背,她擦了下额角,挥起手帕,转身走进凉亭,准备坐下好好欣赏这出戏好消了这一肚子火。
翠竹见了急忙要阻止,可还是晚了一步,赵芸芸的屁股已经贴上了凳子。当即,一阵钻心的疼袭来,她扯着嗓子嘶了声,猛地从凳子上弹起。
「三姨娘,您还好吗?」翠竹赶紧过来问。
赵芸芸气得颤了声,狠狠掐了翠竹一把,「死丫头,也不知早点提醒。」
那边几个丫头闻得动静,纷纷回首看过来。
赵芸芸没好气地冲着吼了声,「看什么看?还不给我继续打!」说到底,都怪这两个贱婢,气得她脑子都糊涂了,才忘了那件事……
赵芸芸朝近旁的翠竹示意了眼。
翠竹心领神会,对打巴掌的那两人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看着,没三姨娘的命令,不得让她们起身。」
「是。」
说罢,翠竹便扶着赵芸芸离开。
待人走远,其中一个小丫头忙不迭抓住掌掴她的那只手,「好姊姊,人都走远了,你们就饶过我们这一回吧。」
「还说呢,不好好做事,在这里瞎闹什么,这不,好端端地挨了这么多巴掌。」
求饶的丫头听这话,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涨疼的脸,恶狠狠瞪了眼赵芸芸离去的方向,道:「恶婆娘,活该她生痔疮!」
一同受罚的另一个小丫头吓得赶紧捂住了她那张碎嘴,「还敢胡说!嫌挨的打不够?」
求饶的丫头挣脱开,不服气地继续嚷嚷,「我哪里胡说了?你没看她刚才那个样子,都不敢坐下,大伙儿没说错,她分明就是生痔疮了。」
打人的也心痒痒,探头望了眼四周,见没人过来,才敢俯身凑过去议论,「这事我也听过,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不过,她若是真生痔疮了,怎么还敢穿成这样去招惹老爷,被老爷知道了不是更丢人?」
「她这就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噗!你可少说几句吧。」
这会儿,赵芸芸忍痛加快了步子,早已走远,哪能听见身后的闲言碎语。
她此刻正闷了一肚子火,也不知哪个嘴碎的,从昨儿起,就在府里到处传她生了痔疮的事。
原本她是想今日打扮得娇俏些,好博得老爷欢心,也顺带破了那些流言,没想到途中出了这档子事,如今倒好,非但没破了流言蜚语,方才那一下,无疑是直接把这事给坐实了。
这都怪林熙母女!
等着,哪日被她抓着把柄了,看她怎么千百倍还回去!
不过这事说来也奇怪,自从长了那东西,她压根儿不敢随意出门,就连买药,也是让翠竹趁夜色偷偷摸摸溜出去,按理说,这事理当只有她和翠竹两人知道才对呀。
想到这,她突然停下,审视的目光看向翠竹,「当真不是你传出去的?」
翠竹一听当即吓破了胆,忙跪了下去,「三姨娘饶命,就是借翠竹十个胆子,翠竹也不敢往外传啊。」
赵芸芸听了,也不禁皱了皱眉,翠竹从小伴在她身侧,若这丫头都不能信,那世上怕是没她能信的人了。
「罢了,快起来,扶我回去抹药,还得再换身衣裳。哎哟,快疼死我了。」
曲水小院里,一阵铜铃笑声从屋子里传出。
秋画边绘声绘色说着方才庭院里的事,边乐得直不起腰。
这丫头笑起来,一双铜铃大眼眯成了缝,还挺有感染力的,可惜碰上的是这事,陆轻云想笑也笑不出,礼貌性回敬几声便低下头继续喝粥。
秋画笑过后,终于记得问起,「对了,小姐,您怎么知道三姨娘生了痔疮的事?」
其实这事正是从她们院子传出的。准确说,是昨儿个早上,小姐起床时突然跟她说了这事,还叮嘱她在府里四散出去。
赵芸芸平日嚣张跋扈惯了,得罪不少人,因此才短短一日,这事就传得府里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呃……我、我看到了。对,我看到翠竹手里拿着抹痔疮的药,便能猜到几分。」陆轻云打着马虎眼道。
「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自己就一直跟在小姐身后,怎么小姐看到了,她倒是没看到?秋画不解地挠了挠头。
陆轻云摸了摸鼻子,默不作声将视线挪向别处。
恭喜宿主!八卦任务:三姨娘生了痔疮。散播人数:70/50。任务完成,奖励女配光环加一,请宿主再接再厉!
冰冷却故意夹杂几分俏皮的系统提示音听得陆轻云心里堵得慌。她这是造了什么孽,穿成恶毒女配也就罢了,还偏偏绑定了这么个坑爹的系统。
她正处在前不久才看完的重生女强文里,五天前刚穿越过来,便发觉自己好死不死穿成了文中的恶毒女配。
原剧情里,女主陆言月,也就是陆府的庶长女,经嫡女陆轻云几番陷害后,被迫下嫁给不学无术的远房表哥,结果被夫家活活打死,一朝重生,陆言月只为复仇,一路扮猪吃虎,杀得陆轻云措手不及,还来不及反应,陆轻云就接连掉进了女主的陷阱。
高高在上的侍郎嫡女,竟混得与亲人反目,被家族逐出,逼不得已下嫁作商人妇,走上了女主前世的路,最后惨死收场。
而女主陆言月知悉剧本,又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以及闪死人不偿命的女主光环,终于击败大反派,走上人生巅峰,与当朝二皇子修得圆满,坐上东宫之主的位子。
穿来前,陆轻云看文看得爽歪歪;穿来后,陆轻云看自己只剩酸爽可言。
醒来第一天就对上女主看猎物的视线,于是不得不在半个时辰内,迅速接受了自己的凄惨命运。
她本想,只要自己够咸鱼,老老实实做她与世无争的侍郎千金,降低存在感,主角肯定没法子上门找麻烦,万万没想到,一个自称「八卦系统」的坑人玩意先一步找上来。
金手指她是没看到,无聊的八卦张口就来,可怕的是,陆轻云不是要听八卦,而是要散播八卦。
这不是闲着没事干,给自己找存在感吗?
与她的生存理念极其相悖!
她试着与系统沟通,「系统大姊,不,大妹子,您那真不是八卦,您那叫窥探别人隐私,知道不?所谓八卦,那都是从别人口里听来的,只听不传才有乐趣。」
系统给宿主发布任务,宿主再将它散播出去,他人听了,自然就成了八卦。难道不是这个道理?
「呃……你非要这么说,倒是也没毛病。不是,你怎么那么招人嫌呢?」
宿主每完成一个任务,奖励女配光环加一,女配光环强大到能抵抗女主光环时,宿主就能成功摆脱女配宿命,这是笔划算的买卖。
陆轻云不屑哼了声,妥妥地奸商一个,这会儿怎么不提失败一个任务就得扣除两点光环了?
穿过来五天,光环才刚涨成一,照这种蜗牛速度,怕是整本书演完了,她都打不过陆言月。
「小姐,奴婢看您都自言自语好一阵子了,可是有什么心事?」秋画凑上来问道。
陆轻云叹声气,摇了摇头,也懒得再费口舌跟系统争执,低头端起碗,将粥水一口气灌下肚子,抹了把嘴后起身。
「时辰不早了,秋画,带上东西,我们去给爹娘请安。」
陆老爷陆文修前几日出了趟远门,今早才回府,陆轻云还扒拉着床褥不肯起身时,陆夫人就派人几次送口信过来,说是让她早些过去请安,最好是连早食都别用了。
可陆轻云偏偏一再赖床,还不慌不忙地吃了个香喷喷的早食,直到辰时末才肯出门。
倒也不是她懒惰,此举是为了避免撞上女主,免得再次遇见修罗场。
正想着,突然前方就出现一个娇俏的人影,脸是没来得及看清,可头顶那么大光圈,倒是差点闪瞎了陆轻云的眼。
不是,这姑娘不是回来复仇的吗,复仇的人还有心思跟她比赖床?但眼下确实已经算晚了,不能再继续耽搁了。
想了想,陆轻云二话不说,立马拉上秋画蹿进了小道。
秋画对此举百思不得其解,「小姐,我们为何不走明道,反而要穿这条小路?」
「珍爱生命,远离女主。」
「啊?」
「抄小道节省时间。」
秋画这才算听懂了,欢欢喜喜地跟在自家小姐身后,一边想,看来小姐也不似面上那般不在意老爷看法,这样就好,不能总让那边的庶女抢了风头。
两人紧赶慢赶地到了陆家夫妻的屋子外,陆轻云整了整衣裳,正要敲门入内,身后却传来一声亲昵的呼唤——
「云儿。」
陆轻云身子一僵,强迫自己扯出十分笑意,回身看着来人,「哟,长姊你来了。」
陆言月一走近便亲切地拉起她的手,笑问:「云儿,你今日怎地来这么晚?」
「我……」
陆轻云抬头,看了眼陆言月头上顶着的偌大光圈,又瞧了眼自己那细如发丝,还随时可能断电的女配光环,咽了咽口水,心中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我不小心睡过了头。」她随口一说,随后咦了声,「长姊,你手怎么这么烫?」
「昨夜不甚染了风寒,今早起来发了烧,不过已经无碍了。」
陆轻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她错怪了人,这姑娘为了复仇,带病请安,还是很努力向上的。
看她一脸复杂神色,陆言月总觉得心里头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云儿,我们快些进去吧。」
「好。」
两人随婢子身后走进,正好瞧见里屋的罗汉床前对坐着两人。
男子面容干净,虽上了年岁却风采依旧,一身锦袍华服还未换下,托着茶盏,端坐在榻上,通身一股贵气。
女子打扮得雍容,却又不会过于张扬,只让人觉着矜贵大气,微微上扬的嘴角,乍一看就是和蔼温柔的人。
当然,这只是表象,陆轻云可不敢忘记醒来那日,这妇人握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教她怎么讨爹爹欢心,怎么一步步陷害陆言月,听得她背脊发凉。
「给爹爹、娘亲请安。」陆言月冲上首两人福了福身子。
陆轻云较她要慢上一拍,但也规规矩矩行了个万福礼。
陆文修欣慰点点头,看了看陆言月,视线又落到正傻愣愣盯着他的陆轻云身上,心想,这丫头怎么看他就像看个陌生人?
「怎么?云儿,几日不见,你就不认识爹爹了?」
蓦然被点名,陆轻云回过神,眼珠子一转溜,勾起唇角道:「是有些陌生了。」
「嗯?」
「才几日不见,爹爹又添了几许风采,幸好爹爹回来得早,再这样下去,云儿怕是真认不得您了。」
可不是嘛,初次见面,肯定陌生。
这通马屁拍得陆文修猝不及防,刚送进口的茶水差点就喷了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板起脸道:「少来,我看不是爹爹添了风采,是你拍马屁的功夫见长了不少。」
陆轻云没皮没脸地笑了笑。
一旁看着这父女二人的陆夫人也以手帕遮口,笑了一声,「老爷,云儿这马屁可全拍在你身上了,从进来到现在,可没看过我这个做娘亲的一眼,妾身可妒忌着呢。」
还别说,这一通话倒真是让陆文修生了些许得意,素来都是最小的儿子与他亲近,每逢见到,总是一口一个爹爹的喊个不停,而两个女儿都与自己娘亲较为要好,与他见面时大多有几分拘束。
面上他不说,但心里总归是有些落差的,想不到今日回府,云儿倒是变了个样,短短几句话要比往日里亲近得多。
当然,高兴归高兴,他面上还是要装好样子的,「光会拍马屁有什么用,爹爹走前给你们二人留的功课,做得如何了?」
这可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陆言月在旁恍恍惚惚听了大半晌,也没厘清刚才是个什么情况,这会儿一听陆文修提到功课,立即吩咐身旁的冬雪将东西递了过去。
眼瞧着自家两个女儿也到了适婚年纪,临走前,陆文修便特地让她们各自绣一幅拿手图样。
陆言月呈上来的是一幅山河万里锦绣图,小小一块锦帕上,草木鸟兽、山川江流,城池气势宏伟,百姓安康乐业,皆绣得栩栩如生,纵使陆文修不懂刺绣之道,也不免为之所惊叹。
「不错,月儿这幅图绣得着实好,爹爹甚为满意。说吧,想要什么奖赏?」
「月儿不求奖赏,咳咳,有爹爹这番称赞,月儿已经心满意足了。」陆言月边说还边咳了几声。
「月儿可是身体不适?」
陆言月低下头,道:「谢爹爹关心,只是小风寒,月儿无碍。」
不料她这边话音刚落,一旁的冬雪立即多嘴了几句,「回老爷,昨日小姐为了这幅锦绣图整宿没睡,今早起来就发了烧,才刚觉着舒服些,就又惦记着来请安。」
「冬雪!」
闻言,陆文修面上覆了层愠色,想来,他对这两丫头是严厉了些。
「月儿,你素来听话,爹爹留的功课无不用心完成,不过还是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你姨娘常年卧病,若是连你也这般,那我这个爹爹当得也太不称职了。」一想起柔弱惹人怜的林熙,他这心肠又软了几分。
闻言,陆夫人余光瞥了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但稍纵即逝,也就无事到处看的陆轻云不着意瞧见了。
陆轻云自顾自地摇摇头,暗叹这深宅大院的女人事业心太重,无时无刻都能上演一出宅斗大戏,不过女主这番苦肉计她倒是真真学会了。
那边,陆言月福了福身子,道:「月儿谨记爹爹的教导。」
「嗯。」陆文修微微点头,这回看向了陆轻云,「云儿,你的呢?」
赶紧收回无处安放的目光,陆轻云规规矩矩站好,吩咐秋画也将东西送了过去。
较之陆言月,她的锦帕上只有寥寥数语,除了节省二字,陆文修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可夸的了。
他皱了皱眉,问:「云儿,你长姊花空心思绣了山河锦绣,你就准备用这几个字敷衍爹爹?」还绣得甚是潦草。
陆夫人赶紧也别过头看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脸色直线垮下,瞪了堂下丫头一眼。
陆轻云缩缩脖子,忙解释起来,「爹爹,云儿不似长姊那般手巧,绣不出那样的壮丽场面,可又想着不能让爹爹失望,所以才将自己最喜欢的诗绣在上头,特拿来送给爹爹。这诗是云儿对大浔的衷心企盼,爹爹肯定也喜欢。」
别的不说,她穿来这五日,花一日听完陆夫人的「教导」和厘清处境,又花两日掏空脑子忆起一首好诗,最后再花两日绣出来,比前世躺平当咸鱼的时候可要励志太多了。
陆轻云倒是说得直白,惹得陆文修都不好发怒,只得低下头去看诗。
宿雨清畿甸,朝阳丽帝城。丰年人乐业,陇上踏歌声。
陆文修仔细品味一番,点点头,「年丰人乐,政和民安,诗确实是好诗,爹爹就收下了。」他淡淡一笑,吩咐人将锦帕收好,「不过你这投机取巧的本事,爹爹可不认同。就再多给你十日,十日后将这幅踏歌图交上,若还不能让爹爹满意,从下月起,你……月例减去一半吧。」
一听这话,陆轻云整个人都不好了,骂几句不好吗?为啥这些长辈总爱打人零花钱的主意呢?
可当下她也只能垂头丧气地应下,「云儿知道了。」
末了,似是为了安抚这两人,陆文修又命人端出两只锦盒。
陆夫人笑道:「这是你们的爹爹特意带回的礼物,还不快谢过。」
陆轻云两人闻言,赶紧福身谢过。
两只锦盒,一只装的是翡翠镶金手镯,虽不是陆轻云喜欢的款式,但看那翡翠质地清澈,无疑是顶上乘的,肯定值不少钱。
再看另一只锦盒,装的是一副翡翠耳坠,上头还缀着珍珠,翡翠是好翡翠,珍珠也是好珍珠,就是量太小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还是手镯更值钱。
她这个爹爹也真是,端水也不知道端平了。
原剧情里,陆文修让姊妹二人自己选,无论是前世还是女主重生后,陆轻云都为得到爹爹称赞,选择了退让。
不同的是,前世女主拿到玉镯还心有愧疚,重生后,女主拿的心安理得。
陆言月拿到玉镯,陆文修自然乐得轻松,毫不吝啬地大赞小女儿懂事谦让,当然,转头也因此得到了林熙的温香软玉,岂不乐哉?
陆夫人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在她眼里,区区一个玉镯当然抵不过陆文修的称赞,倒也觉着陆轻云让得划算。
大家都开心了,也就主动谦让的陆轻云不太高兴,岂止是不高兴,简直是气得心肝肺疼,直到死前最后一刻都还心心念着这只手镯。
陆轻云正思索着该如何选时,陆言月就走近她,笑道:「云儿,你年幼,你先选。」
她看了眼锦盒,又望向屋内那三人,好似每个人都恨不得在脸上刻几个大字——你让吧。
于是不多想,陆轻云当即下了决定,「这手镯真好看,那我选手镯可以吗?长姊。」
称赞能换钱吗?不能!
玉镯子能换钱吗?那必须的!
陆言月倒是一怔,没料到她真能要手镯,竟一时傻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道:「好……那我就选耳坠吧。」
「谢谢长姊,长姊最好了!」
陆轻云也不管屋内几人的怪异视线,自顾自拿起手镯就套在手腕上,朝陆文修夫妇扬了扬手,问:「爹爹,娘亲,好看吗?」
堂上二人扶额,「……好看。」
接着她又在陆言月跟前晃了晃,问:「长姊,好看吗?」
陆言月微眯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寒,「好、看。」
陆轻云笑着说:「我也觉着挺好看的。」
第二章 流言沸沸扬扬
直到回到曲水小院,陆轻云还爱不释手地摸着手镯傻笑。
这下好了,就算她被扣月例也值当,就算日后离开陆家,也能做小段时日的富婆了。
秋画望着在床上打滚得意的陆轻云,又是为她高兴,又是不免担忧,「小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您今日拿手镯,奴婢看老爷和夫人好像不怎么开心。」
「傻丫头,有什么不好的。」陆轻云翻身坐起,摘下手镯递给秋画,「来,和我那箱银子一起收好。」
秋画闻言接了过去。
「长姊那人既不年迈又不年幼,我喜欢的为何要拱手相让?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我哪里顾得着,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秋画仔细咀嚼了这番话,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就是……那也不是别人啊,那可是小姐的爹娘。
她咽下嘴边的话,转身就去将手镯收好。
叮咚!新任务发布:秦瑜围猎时被自家马儿尥蹶子。散播人数:0/100。
宿主宿主,请尽快完成任务。
「好好好,尥蹶子是吧?简单。」陆轻云伸个懒腰,唤了声秋画,「听说秦……」
谁?陆轻云一愣,腾地站起,忙问系统,「不是,你说谁来着?」
秦瑜哦。
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权力大无边的终极大反派秦瑜?就是那个男女主事业路上的拦路虎,双开金手指也只能在最后一章才打败的大魔王秦瑜?就是那个……
「我怀疑你在搞我喔!」
接到新任务的第三天,陆轻云还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地穿针引线。
起初见识到陆言月那幅山河锦绣图,她就觉着那姑娘厉害,如今自己这么亲手一试,诶,就更加觉着陆言月厉害了。
能绣出那种东西的,绝非一般人,她这个一般人呀,就企盼自己的杰作能让陆文修少扣点月钱就好了。
宿主,离任务过期只剩四日了,任务失败,您将会被扣除两点女配光环哦。
陆轻云听了毫不在意,「扣吧扣吧,大不了一夜回到解放前,也好过主动招惹活阎王。」
友情提示:女配光环降至负值时,一切将按原故事情节发展,再不可逆转。
绣针刺破了陆轻云的手指头,她轻嘶一声,吮着伤口,含糊不清问:「不可逆转是什么意思?」
就是宿主的命运已成定局,将无法再改变。
她试探性地问:「我完成再多工也没用?」
是的。
她再问:「我必死无疑了?」
是的。
她愣了愣,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是……您也没问呀。
陆轻云怒摔绣绷,「我要你何用!」
末了,哪里还敢再耽搁,赶紧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挎着自己的小包,拽起秋画急匆匆出了府。
这种危险勾当自然不能跟自己的老窝扯上关系了。
盛都城里向来就热闹,外加今日天儿好,街上人潮涌动,车马络绎不绝,人来人往的,没有上百号人,也有七八十了,只要她敞开嗓子大喊几声,定能一口气完成任务。
唉……就是怕小命难保。
没下定决心前,主仆二人就这般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四处闲逛,直至走进一间茶楼,陆轻云被大把围在一起的人群给吸引。
只见一个着灰色长袍的男子坐在台上,手摇纸扇,口若悬河。
「只听三更锣响,忽有一阵狂风卷进灵堂,登时,黄纸漫天飞起,两盏长明灯相继寂灭,堂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咚咚!
「李家小儿听见一阵作响,咚咚!当时就瘫坐在地。你们猜怎么着,小儿瞪着大眼,颤抖起手,指着灵堂上的棺材就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说到正关键时候,说书人突然卖了个关子,拍响了醒木,座下一片嘘声起。
陆轻云也被扫了兴,郁闷地撒开手里那盘瓜子,心道:没意思,就讨厌他们这种讲故事讲一半的,都是套路。
她起身,跟其他听客一样就要往外走,衣袖却突然被人扯住。
回过头,只见秋画正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小姐,那声音是不是从棺材里传出的?是不是闹鬼了?」
「他讲的是鬼故事,当然……」陆轻云突然停住,想到了什么,片刻后,蓦然嘴角上扬,拍了下秋画的肩膀,赞许道:「秋画,你真聪明!」
「嗄?小姐,您什么意思啊?」
陆轻云笑而不语,转身走出了茶楼。
喝完桌上那壶凉茶,听客也三三两两散去,说书的收拾好东西,正要起身离开,哪知,两个蒙着面纱的姑娘一声不吭坐到了桌对面。
他拱手致歉,「二位姑娘,今儿的书都说完了,若不嫌弃,还请明日再赏脸过来。」
领头女子道了声不急,随后,只见她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拍到桌上,清脆的响声悦耳动人,逼得说书人不得不再坐了回去。
说书人道:「不知姑娘想听些什么?」
女子顿时弯了眉眼,「您误会了,我今日不是来听书的。」说罢,她的纤细玉指突然抓住醒木,「啪」地一声落下,在空旷的厅堂内惊起些许波澜。
她道:「我今日是来说书的。」
对,她就是那个花钱给别人讲故事的人。
品茗阁二楼雅间里,男子端坐桌前,一袭雪白云纹锦袍干净得一尘不染,在阳光下泛着光,他抿了口清茶,视线从桌上的名册挪开,漆墨似的凤眸里,流光微转,看向对面的人,薄唇微扬。
「识时务者为俊杰,本王果然没有看错柳主事。」
被称作柳主事的男子得了赞赏,当即乐得不能自已,滔滔不绝起来,「王爷您放心,这次联手弹劾您的,卑职一个不漏地全记在里面了。这群老臣,别看平日里一个个都像缩头乌龟,抱成团胆子倒是大了。
「不过,他们竟胆敢与您作对,依卑职看,人再多也都是找死。王爷,您可千万别放过他们,免得他们日后还蹬鼻子上脸了。」
秦瑜闻言笑而不语,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擦起茶杯边缘,直到第三圈,指尖垂落,轻击了下桌面,声音微乎其微。
立在一旁的杨江却是即刻察觉,握着利剑的手腕微转,出声打断了说话人。
「柳主事,这件事王爷自有定夺,容不得你在这教王爷做事。」
语毕,男子面色一僵,方才的得意全然不见,一张脸霎时变得惨白,陡地从椅子上弹起,扑通又跪了下去,「卑职不敢!是卑职多嘴,卑职该死!」说着,挥起巴掌一下下掴在脸上,响声清脆,几乎要掩盖了窗外传进的吆喝声。
过了一会儿,秦瑜才轻笑制止他,「柳主事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吧,今日你可是为本王办了件大事,本王赏你都来不及,怎会让你死?」
他的声音朗润好听,可在男子听来却犹如地狱修罗向自己伸出手,吓得全身冒起了冷汗。
好在,秦瑜也没再咄咄逼人,而是将视线挪向了窗外,「吏部还剩郎中一个空闲职,柳主事明日便可迁去了。」
「谢、谢王爷!」
柳央从屋子里退出时,背后的衣裳浸了汗正紧贴在身上,他长舒口气,整个人宛若从鬼门关里走一遭,扶着栏杆,脚步轻颤地下了楼。
日后他还是少邀功吧,否则迟早多折几年阳寿。
雅间里,杨江扫了眼名册,剑眉紧蹙。
「王爷,这次弹劾您,除了兵部,其他五部都有参与,难怪皇上会对您大动肝火。我们是不是得做点什么?」
秦瑜扬了扬嘴角,「这群老匹夫一个个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想不到还会如此天真,以为这样就能制衡本王了?皇上若是能理会他们,本王还会留他们到今日?不过,这些人平日里互相看不对眼,同散沙无异,如今竟能沆瀣一气,联手对付本王,本王倒是对这藏在背后从中周旋的人甚是感兴趣。」
杨江微微垂眸,脑中浮现出一个人来,「您说,这事会不会是太子从中作梗?」
秦瑜噙着笑,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这几日派人盯着祁阳宫,一丝风吹草动都不得放过。」
「是。」
近午时,品茗阁里越来越热闹,人声鼎沸,吵得人头疼,秦瑜再坐不下去,起身走出。
二楼猛然走出这样一个唇红齿白、样貌俊秀的仙人,楼下坐着喝茶的,登时就炸开了锅,其中不乏有妇人的哄笑声。
三两个妇人凑成一桌,指着秦瑜小声议论道:「咱们盛都还有这样好看的公子?往日怎么没见过?」
「一看那打扮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你以为人家没事都像你一样出来溜达?」
「你不也一样?还说我……诶,你说,他跟咱们的摄政王比,哪个更好看?」
当朝摄政王,虽然手段狠戾,但样貌那是真真的好,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不怕死的还敢上门求亲了。
「你见过摄政王?都没见过怎么比?不过摄政王有钱有势,肯定还是要胜了几分的。」
「说得倒也是。」
「诶,说起摄政王,你们没听过最近那件事吗?」这时,隔壁桌的几人接过话头。
妇人闻声搭了腔,「什么事?」
「前几日盛都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说摄政王在围猎的时候被自家马儿尥蹶子了!」
刚要跨出茶楼门的秦瑜,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只听身后的茶客继续说道:「听说啊,被踢的那叫一个……啧啧,惨不忍睹啊。」
「对对,我也听说了。估计人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呢。」
「你们说,以后不会得在床上躺一辈子吧?」
议论声一个比一个大,到最后,竟成了每张桌上的闲谈。
秦瑜一张脸黑到了极点,拢在袖中的手攥成拳,咯咯作响。
杨江咽了下口水,「王爷,属下这就去将他们都砍了。」说完,利剑蹭地一下出鞘,泛着寒光。
「不必。」秦瑜压下心中怒火,冷声道:「速去查清是谁在背地编排本王。」
「是!」
末了,好看的仙人才带着满腔怒火拂袖而去。
远在陆府的始作俑者,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
谁又在背后悄摸摸骂她呢?
恭喜宿主!八卦任务:秦瑜围猎时被自家马儿尥蹶子。散播人数:150/100。任务完成,奖励女配光环加一,请宿主再接再厉!
接收到讯息,陆轻云一改面色,乐呵呵摆了摆手。
想不到这事做起来竟如此简单,唉,枉费她还为此苦恼了三日。
「小姐,您这马怎么缺了条腿?还有这人,这人本来就是光头吗?」
陆轻云正得意时,秋画在一旁突然嚷嚷起来,她伸手去接绣绷,「是吗?我看看。哦哟,还真是,没事,我再补上去就成了。」
秋画:「……」
正值盛夏,天儿也亮得早。
伴着声声鸟鸣,绿柳枝桠刚披上第一层金色晨光,盛都城的大街小巷便陆续喧闹起来。
城北遥月河畔,三两妇人结伴而至,一手圈着木盆抵在腰际,一手牵着自家稚儿,沐在夏日难得凉爽的风儿里,一路有说有笑。
抵至河畔石阶,安置好稚儿,妇人便各自下了石阶,在河岸寻地处坐下,着手清洗一家子刚换下的脏衣裳。
梆梆的捶衣声时起时消,不知谁先起了头,闲说起昨儿的趣事——
「听说了吗?昨儿个晚上,王家那两口子又打起来了。」
「这两口子可真不消停,前两日不是才刚吵翻了天。」
「可不是嘛。」
「欸,那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听说是她家男人拿钱去喝了花酒,被王家媳妇发现,两口子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啧啧……」
稚儿们听不懂大人的话,便乖巧聚在石阶上玩起了叠石子,一个不小心,石子滚出五步开外,一个稚儿忙晃悠着爬起,跌跌撞撞就要去捡,不想有人先他一步捡起。
稚儿抬头去看,正好对上一张布满笑意的面容。
女子朝他伸手,「来,给你。」
接过石子,稚儿便又快速回到同伴身边。
女子继续下行,抱着木盆到岸边,也寻了个地坐下。
她的到来让周旁瞬间变得安静,妇人们面面相觑,一时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倒是女子先微笑颔首,「姊姊们好,我是昨儿个才搬到这里的,家就住在北街后。」
「我就说嘛,还是第一次见你。」其中一妇人闻言,立马爽朗笑了声。
这女子瞧着年纪不大,却挽起了发,应是刚成婚不久,皮肤虽嫩,但黑了点,样貌也丑陋了些,左脸还有块醒目的青色胎记,如此显眼的人,她不可能没印象。
「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没有,妹妹既搬到这儿,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甭跟我们见外。」
「是啊是啊,日后常来走动。」
女子听了莞尔,欢喜地点点头,「好,日后还要劳烦姊姊们多照顾了。对了,方才见你们说得开心,是在说什么?」
她一口一个姊姊的,嘴儿甜得很,听得众人心里欢喜,便也不遮遮掩掩了,登时将王家的事又从头说了一遍,这回,连女子也跟着她们一起连连唏嘘起来。
一番话毕,女子才继续搓揉着手里的衣裳,不急不慢地笑道:「说起来,我昨儿也听见了一件趣事。」
「妹妹快说来听听。」妇人们闻声皆竖起了耳朵。
「你们都知道摄政王吧?我听我家男人说,昨儿个午时,这摄政王用饭时,哎哟,不甚被鱼刺卡着嗓子眼了……」
「小姐,该起身了。」
秋画端着面盆入屋内,备好洗漱用具,又将小姐今日的衣着挂上,燃起千步香,以慢火熏过,几番忙碌下来已然有好一阵子,却迟迟未听见里屋有动静。
「小姐?您起了吗?」
她复又喊了声,依旧无人应话。
秋画只好又往里屋走,直到瞧见自家小姐全身掩在被褥里的模样才无奈地摇摇头,自从小姐落水后清醒过来便患上了爱赖床的坏习性,偏偏自家老爷最不喜人懒惰,真真是愁死人了。
「小姐,您再不起,夫人又要责备您了。」秋画走近,轻拍了拍床上的人,然而那软绵的触感让她神色一滞。
突地,秋画生了个胆大的念头,她一把掀开被褥,果不其然,里头躺着的哪里是自家小姐,分明是几只叠在一起的枕头罢了。
惊愣过后,秋画闷着头就往屋外冲,「不好了!小姐不见……小姐?」
刚冲出门,她迎面就撞见优哉游哉往回走的陆轻云,她张了张口,没说完的话转个弯又咽回了肚子里。
「小姐,您去哪儿了?奴婢可担心死您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陆轻云笑了笑,拍了拍秋画的小脑袋,「我就是见今日天儿好,便出门走走,毕竟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嘛。」
秋画听得一惊,「啊?小、小姐,您吃、吃虫了啊?」
「我不吃虫,我要吃饭,你快点去吩咐人给我备早食来。」
听到这话,秋画才终于松口气,应声后退了出去。
待脚步声离远,陆轻云忙不迭往里屋走,坐到梳妆台前,仔细打量起自己的样貌。
「嗯,不错,卸得干干净净。」
转眼间,十日期限已过,今日就是陆轻云要交刺绣图样的日子,慢条斯理地用完早食,她便拉起秋画到妆镜前,指着脸左右好一通指挥。
秋画不敢多言,只得照着做,只是待梳妆完毕,她盯着镜中一脸憔悴、眼眶子乌黑的小脸,耐不住心中忐忑,还是问出声道:「小姐,您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陆轻云也端详起自己的憔悴妆容,片刻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辛苦你了,等下给你买好吃的。」说罢,又低下头,开始往十指上缠起细布。
「可小姐……若老爷还是要同您生气,到时该怎么办?」
「我都这样了他还生气,是不是亲生的呀?」
「小姐!这玩笑可开不得。」秋画听了急忙劝道。也不知怎地了,自家小姐竟变成了这么个口无遮拦的性子。
见她垮着的小脸,一脸担忧的模样,陆轻云笑着站起身,「好好好,我以后不乱说便是。走吧,等下去晚了算你的。」
秋画一听,哪里敢再多耽搁,急急忙忙揣上绣绷,赶紧跟在陆轻云身后。
这会儿,陆文修正值退朝回府,换下朝服后便入了书房,于案桌前处理公务,过了一会儿感觉乏了,一抬头,竟见陆轻云惺忪着睡眼站到了跟前。
「云儿?」
「云儿给爹爹请安。」陆轻云乖乖福了福身,随即示意秋画将绣绷呈上,「爹爹,这是云儿绣的踏歌图……」
陆文修接过绣绷,正要仔细看,不想,入目便是粗糙一片……
他时而皱眉,时而摇头,时而又无奈叹息,神情变换之复杂,陆轻云犹如在看场默剧。
良久,才见他扔开绣绷,铁青着脸抬起头,「这就是你绣的?」这绣得……小孩子过家家也不过如此!
他还真不知道,自家小女儿竟连这么点女红都做不好。陆文修正欲斥责几句,不想,视线就落在她缠满细布的十指上。
小丫头脑袋低垂,双肩微垂,缠满细布的十指正局促不安地搓揉着衣角,迟迟不敢抬头看他,直到他一声唤,小丫头才敢抬起头,却是脸色憔悴、眼圈乌黑,一看便是好几日没睡好觉了。
见此情状,陆文修不由得叹气一声,「看来果真如你娘亲所说,你确实什么都记不得了。」
这几日他才得知陆轻云不慎落水的事,人是救回来了,却什么都记不得,性子也大有转变,原本他听府里传得沸沸扬扬,还觉得是夸大其词,但如今这么一瞧倒真信了几分。
「是云儿愚钝,爹爹责罚云儿吧,云儿绝无怨言。」陆轻云苦着张脸委屈道。
陆文修盯她半晌,终还是无奈唉叹,道:「罢了,你能捡回条命已然是件幸事,只不过你也年岁不小了,同余府的婚事将近,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好好待在家,勤加练习女红,切不可再荒废度日,到时给我们陆府丢了脸面,可知?」
「嗯,女儿谨记爹爹的教诲。」
「行了,退下吧。」陆文修摆摆手,再次专注于公务。
陆轻云悄然瞅了眼,福了福身子后,便一脸忧愁地离去。
待出了书房,她才赫然抬起头,小脸上尽是得意,哪里还有半点忧愁。
秋画回身看了眼,随后问道:「小姐,那老爷还扣您月例吗?」
「没说自然就是不扣了。」陆轻云得意地朝她挤了挤眉,「走,咱们上街买好吃的去。」
她刚一提步,系统音就劈哩啪啦响起——
恭喜宿主!八卦任务:秦瑜被鱼刺卡了嗓子眼。散播人数:100/65。任务完成,奖励女配光环加一。
八卦任务:陆轻云失了记忆。散播人数:81/50。任务完成,奖励女配光环加一,请宿主再接再厉!
陆轻云听了只觉得神清气爽,连带着脚步都轻松不少。
第三章 流言从哪来
与此同时,城东的王府里,一股肃杀气在屋子里迅速弥漫开来。
秦瑜正端坐在桌前,拿起茶盖轻轻拨开浮沫,悠悠品了一口。这是今早刚送进府的岳山茶,形色秀丽,茶香醇厚,味道甚是不错,看他神色自然,似是情绪极佳。
见此,不知怎地,杨江非但不觉轻松,反而额角还冒出了一层细汗。
「王爷,据属下查得,流言是从城东的一间茶楼里传出。那说书人言,编排此事的是两名蒙面女子,且收买他将此事传出。」
闻言,秦瑜眼眸微凝,幽深的瞳孔里散出些许寒意,他嘴角微扬,淡淡出声,「哦?那人可找到了?」
「还、还没,属下正在派人四处搜查。」杨江说着,腰又往下弯了些,继续道:「此外……今日城北处又有新的流言传出了。」
秦瑜托着茶盏的手一顿,随即搁下,抬眼望过去,问道:「什么流言?」
「说是……王爷昨日用午食,被鱼刺卡了嗓子眼……」
「啪!」秦瑜拍桌而起,俊美的脸上露出几许阴鸷,整个人连着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衣,都往外散着阵阵寒意。
「查出背后之人,本王定要叫他生不如死!」
杨江颔首应是,微微抬头,又补充道:「王爷放心,属下已经有办法揪出那背后之人了。」
「哦?」秦瑜略略挑眉,面上浮出些许兴致,遂地掀起衣摆又坐下,修长的手指轻击两下桌面。
候在门侧的小厮立即得令,弯腰而入,手脚俐落地重新换了杯新茶。
他托起茶盏,淡淡出声,「说来听听。」
「是。」杨江不敢绕弯子,便一五一十禀道:「属下从说书人口中得知,那两名女子虽以纱蒙面,不识其模样,但观其言行举止,应是一双年轻主仆。所着衣料也非寻常人家的粗布陋衣,更像出自钟鼎人家,至于衣裳样式,画师已按说书人所述画下。
「此外,依说书人所言,那主子未曾佩香囊,身上却染有一股特殊的香气,若属下没猜错,应是以香熏衣所致,非富贵人家难以做到如此细致,且属下已经领说书人再三确认过香气,乃是千步香。」
「千步香?」秦瑜抬起的手登时又放下,眼角染上一片嘲弄,「这香在盛都城里可不常见。」
「王爷说的是。千步香历年都是从江陵郡运来的贡品,拥有此香的,不是皇室中人就是京中朝臣。属下派人调查过,京中富贵人家的女子大多喜用百濯香、沉水香以及瑞脑,平民之家则是常用四和香。而千步香虽传闻能熏人肌骨,不生百病,但实则用之甚少,故要找到背后之人绝非难事。」
杨江话语微顿,咽了咽口水,他头一回独自分析这么多,需得停下再酝酿酝酿,才不至于将自己弄晕。
正值此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一侍从急步而至,禀道:「王爷,从城北带回的几名妇人皆已招了,说流言是今早在遥月河畔洗衣裳时,从一名样貌丑陋的女子口中传出,该女子面有青色胎记、肤色黝黑,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
杨江立即追问:「是何种香?」
「卑职领人一一确认过,也是千步香。」
杨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摆手让人退下,「王爷,那看来确实是同一人所为,属下这就去命人查清哪家女子面有青色胎记。」
「慢着。」见杨江转身就要走,秦瑜立即将人叫住,搁下茶杯后站起,「本王刚对你有所改观,怎地行事又如此冲动了?」
他背起手,缓步到门前,冷然道:「上回是衣着华贵的主子,这回却是盘桓市井的洗衣妇,俨然是用来迷惑人的障眼法,你还找什么青色胎记?」
「这……」杨江略有羞愧地挠了挠额角,「依王爷之见,属下应该从哪里查起?」
「依本王看,你不如就循着说书人的线索去查,一条线索查到底,自然能查出些不一样的。」
「属下明白了!」杨江性子急,刚一得令,就大步退了出去。
看着他心急火燎的背影,秦瑜无奈摇摇头,罢了,性子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他收回视线,转而往上看,今日天儿不错,碧空如洗,就是太阳刺眼了点,逼得他不得不微眯起双眸。
「倒是许久未有人敢这样与本王叫嚣了。」
「啊啾!」
陆轻云揉了揉鼻尖,心下一阵懵然,怎么最近她老爱打喷嚏,莫非有人在背后骂她?她招惹了什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正埋头想得入神,那边,秋画就兴高采烈朝她大喊,「小姐小姐,我们买些无花果乾回去吧?」她此时已在一家果乾铺子前停下了。
「无花果乾?」
陆轻云刷地抬起头,转瞬,那小肚鸡肠的人就被她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记忆中那白色条状的零食。
「哪里有无花果乾?我买!」
清悦的话语声尚未绝于耳,主仆二人已经兴冲冲地钻进了铺子。
原本陆轻云以为古时候的零食一定品类少,食味单调,直到走进这间果乾铺,她才发觉其实是自己见识太少。
铺子左右两侧墙,各竖有一人高四人宽的的红木柜,每隔两掌之距,便用一块木板隔开,成了一个个匀称的屯仓,左侧屯仓,是样式精致、琳琅满目的各类点心;右侧屯仓,是各式各样的果乾。
陆轻云径直走到了右侧,什么香蕉片、红薯乾,在这里已见怪不怪,就连冬瓜都能做成甜丝丝、绿油油的果乾,让她大开眼界。
掌柜的迎上前,「姑娘,本店的果乾味道可好着呢,要不您尝尝?」
一听这话,陆轻云当然就不客气了,拣起一根无花果乾便尝了口,酸酸甜甜,竟比记忆中的味道还要好!
她立即冲掌柜赞许地点点头,「好吃!掌柜的,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给我来两斤。」
「得哩!」
随即,陆轻云又转头看向身后小丫头,「秋画,你想吃什么尽管买,今儿都算我的。可要珍惜哦,下次就没这机会了。」
秋画喜出望外地道:「谢小姐!」
望着跟在掌柜身后的小丫头,陆轻云心里也不禁欢喜,原剧情里,秋画这姑娘坏虽坏,但对原主忠心不二,干的那些坏事,无一不都是想为原主出头,既然她现在才是陆轻云,自是有责任将这姑娘引上正途。
想到这,陆轻云当即拍了拍自己的荷包,一脸豪横,「秋画,你放开选,有小姐替你担着!」
「云儿这般慷慨,那我也可以选吗?」
正这时,身后冷不丁有人突然搭腔,吓得陆轻云一激灵,她拍了拍胸口,没好脸色地回过头,「谁呀!吓死我了。」
一回头才发现,自个儿身后竟立着一个红衣男子。
男子身形颀长、样貌俊朗,一袭红衣,显得格外有精神,望向她时,眉眼间还尽是欢喜,这副模样倒是让人消了半肚子火气。
「公子,你是哪位?」
「……云儿,你、你不认识我了?」男子笑意顿减,转而满脸吃惊。
秋画闻得动静,登时抛下手里的东西,赶忙过来解释,「小姐,这位是余公子,父亲是刑部尚书大人。余公子,前段时日我家小姐不慎落水,惊吓过度,醒来后有些事便记不得了,您别见怪。」
「落水?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同我说?」男子焦急地抓住陆轻云的肩膀左看右看,心急如焚地问:「云儿,你没事吧?可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没有。」陆轻云一把拍掉他的手,勉强挤出一抹笑,「好了,我全好了。」
「真的?那就好,担心死我了。」男子得以松口气,正要再说话,却见面前姑娘往后退一步,似是有意避开他,立马一缕忧伤染上眉梢,「不过云儿,你当真不记得我了?我是余子安呀,跟你青梅竹马长大,是你的未婚夫!」
「呃……」陆轻云立即又后退一步。
她是不记得吗?不,正是因为记起来了,所以她更要躲得远远的。
余子安,刑部尚书之子,有权有势的大少爷,陆轻云的……舔狗。
说好听点,他是深情,毕竟从头到尾都只钟情原主一人,即便原主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说难听点,就是一舔狗,为了让原主多看他一眼,助纣为虐,利用权势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
整个剧情里,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是秦瑜和余子安,秦瑜令她害怕,余子安让她厌恶。
「云儿,你别怕,我是绝不会伤害你的。」
「嗯嗯,我知道。」陆轻云接过掌柜递来的油纸包,赶紧付了钱,便朝余子安极有礼貌地点了点头,「余公子,我还有事,改日、不,有缘再会。」说罢,拉起秋画就急步出了铺子。
「云儿!」
若是早知会碰见余子安,陆轻云宁愿守在屋子里习女红也绝不踏出府门半步,这下可好,无端多了条跟屁虫。
「云儿,你别走那么快,既然你不记得了,要不我陪你四处走走,说不准都能记起呢。」
「不必,人要学会忘记,我不准备记起了。」
「那、那就不记了,对了,城里新开了家酒楼,听说味道不错,我带你去坐会儿吧。」
「不必,我最近减肥。」
「嗄?你都这么瘦了,要多吃点才好。诶云儿,你等等我。」
一路攻防交错,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了陆府门前,正值陆言月从府里走出,陆轻云见了,登时大喜,犹如看见救星般,冲到了陆言月身后。
就是可怜了秋画,一路被这么拽着前行,冷不防被人抛弃,踉跄几下,差点没站稳脚。
「小、小姐……」
「云儿。」到底是男子,余子安追到跟前时,大气都不带喘一下。他皱起眉,对陆言月嫌弃道:「陆言月,你给本少爷让开。」
这边,陆言月还未弄清状况就莫名被人吼了一声,心里自是大为不快,正要出声骂回去,岂料身后人竟先一步开了口。
「你说什么呢?这里是陆府,凭什么是她让开?余子安,你走开,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
余子安顿时一脸不解,「云儿,你怎么还帮她说起话来了?」
闻此,陆轻云嗤之以鼻,毫不客气道:「她是我长姊,我不帮她说话,难道还帮你这个外人说话不成?」
这话一出,陆府门前瞬间变得安静下来,非但陆言月和余子安一脸诧异,就连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的秋画,立时也把气给憋了回去。
小姐,您不是说,咱们以后做人要真诚点吗?
陆府的姊妹情深只存在于陆文修面前,于是秋画赶紧放眼扫了圈四周,咦,老爷今日不在,那小姐这是吹得什么风?
丝毫没有察觉众人的怪异眼神,陆轻云一心只想驱余子安离开,「余公子,我如今许多事都记不得了,你于我而言更是与陌生人无异,你就别这般纠缠了,我晚上会作噩梦的。」
「我……」
听了她的话,余子安难掩一脸失落,想再靠近些,却又被护主心切的冬雪给一把拦住,只得委屈道:「云儿,你相信我,我对你没有恶意的。」
「是,没有恶意有他意。」陆轻云别过脸小声嘀咕。
陆言月不慎将她的悄悄话给听了去,嘴角微微一动,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这个嫡妹可不似面上这般纯真无害,心眼多着呢,虽不喜余子安,可又瞧中人家是个高门大户,故往日里没少虚情假意,今日怎地,竟还故作矜持了?
「云儿别怕,长姊也相信余公子对你无恶意,从前你不是挺欢喜他的吗?纵使记不得了,这份情谊也不会忘了呀。」陆言月含着笑,将陆轻云从自个儿身后揪出,推到身前,还不忘加油添醋一把,「云儿莫要任性,伤了余公子的心可就不好了,你们尚有婚约在身呢。」
陆轻云诧异盯着眼前这个满面笑意的女子,猛然间才反应过来,对了,这人不仅是原主的长姊,更是原主最大的敌人呀!
怪她病急乱投医!
听了陆言月那番话,余子安喜不自胜,当即又凑了上来,「原来云儿你对我竟有如此情谊,你放心,我余子安对天发誓,此生绝不辜负你!」
「……大可不必。」陆轻云一面悄然后退,一面朝旁处的秋画招招手,「秋画,走了!」话音一落,便转身冲进了府内,滑溜得很,眨眼间就不见人影了。
目送那道娇俏的身影消失在路尽头,余子安心里一阵怅然,但很快,便又被一股甜滋滋的心绪所填满,他喃喃自语道:「云儿放心,我定会早日将你娶回府。」说罢,踩着飘忽的步子,晃悠悠离去。
「那余公子真是傻的,二小姐明明很讨厌他,奴婢都看出来了。」冬雪望着那一步三回头的人,好笑道。
「是吗?」陆言月嘴角微扬,抚整了方才被陆轻云抓皱的衣袖,讥讽出声,「我倒是觉得这二人天生绝配,只不过……」想嫁进余府?她本事可还差点。
一回到曲水小院,陆轻云便命婢子守好院门。入了屋,将油纸包随意扔向桌子,一屁股就瘫坐到了太师椅上,仰天长叹起来。
「哎哟,可累死我了。」她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秋画随在身后走近,笑着将东西收好,劝说道:「小姐,其实奴婢觉得余公子待您挺好的,您大可不必这样躲着他。提早培养感情也好,日后成了亲,夫妇间也和睦些。」
「诶,打住!你不说我又差点给忘了。」陆轻云腾地坐起,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行,这门亲事我得想办法给搅黄了。」
「搅黄?」
「就是说……让这门亲事作罢。」
「啊,小姐,这样不好吧。」秋画急忙凑过去,「您以前不是说,您虽不喜余公子,但余府却是门好亲事,一般人还高攀不上吗?」
「那以前是我脑子不好,胡说的,现在说的才作数。」见秋画还要再说,陆轻云立马威胁,「好了,不准再劝。你再劝,我、我就把你嫁给守在后门的那个小傻子去!」
「唔!」
秋画立马捂住口,小脑袋晃地像个拨浪鼓。
此番,陆轻云才心满意足起身,下了决定,便准备去找陆夫人谈谈此事。
只不过,才刚走出门没一会儿她就蓦然停下,「小丫头,你站住。」当即叫停了一个正往院内走的婢子,问道:「你端的是什么?」
婢子微微低头,「回小姐,这些都是刚为您洗好的衣裳。」
果然……
她翻寻几下,很快就找到压在中间的那件粉白色锦裙,随即冲婢子摆摆手,「好了,你忙你的。」
待那婢子走远,陆轻云才将锦裙塞到秋画怀里,仔细叮嘱道:「这衣裳不要了,扔?不对,烧了,连灰都不准剩,知道吗?」
「为什么啊小姐,您平日里最喜欢这件了。」
「你别管那么多,只管办就是,现在就去,快。」
见她催得急,秋画也不敢多耽搁,急急忙忙抱着衣裳就快步离开。
陆轻云这才稍稍放下心,甩着宽大的袖子,蹦蹦跳跳往陆夫人的院子去了。
直到抱着衣裳到厨房,秋画也没想明白自家小姐到底是何意,索性她也不想了,反正主子的命令她只要照办就是。
如此想着,她便在厨房前生起了火,正要将衣裳扔进去,突地被一声呼唤给叫停。
「秋画姑娘,你这是要干什么呢?」
「哦,李嬷嬷,小姐不要这件衣裳,命我将它烧了。」
「这么好看的……这样吧,婆子来帮你。」李嬷嬷不由分说接过衣裳,「姑娘去忙吧,婆子帮你烧了。」
「可这……」
「哎呀,婆子还会蒙骗你不成?你再磨蹭,小姐要是找不到你,免不了要生气的。」
「那行吧。」秋画不疑有他,只好冲李嬷嬷叮嘱一句,「你一定得烧啊,要连灰都不剩。」
「行了行了,快走吧。」
目送秋画离开,李嬷嬷才收回视线,看向怀里的衣裳,布满老茧的手指细细摸过上头精致的丝线,混浊的眼里满是心疼。
「哎呀,这么好的衣裳,婆子可舍不得烧啊。」
喃声中,她看了一眼周旁,只见四下无人,当即咬咬牙,将衣裳圈成一团,藏在了怀里,随即熄灭火,快步从后门溜出。
「夫人,小姐来了。」司柳颔首入屋内,温温禀了声。
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的陆夫人睁开眼,悠悠看过去,只见一个小脑袋瓜率先冒了出来。小丫头满是笑容走进,甜甜地朝她唤了一声。
「娘。」
陆夫人听得心里欢喜,可面上却不显,装模作样不在意,懒懒地挪了眼,「我当谁来了,原来是已经长大的二小姐啊。二小姐还来这里做甚,我已经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哟,这夫人还怪喜欢阴阳怪气的,不过既然她已认下陆轻云这个身分,那作为陆轻云生身父母的陆老爷和陆夫人,她自当也要尽所能地孝顺和敬重了。
知陆夫人这是还在气女红一事,陆轻云听了非但不觉不快,反倒乖巧地搬张椅子到榻前,挨着其坐下。
「娘,您这说的什么话?莫说云儿才刚及笄,就是二十八、九了,在您跟前也还是从前那个小丫头,需跟着您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二十八、九?」陆夫人一听,提起手里的团扇就轻敲在她头上,「都老姑娘了,娘早把你嫁出去,让你夫君帮管着了,你娘我才不费那心思。」
闻言,陆轻云摸了摸脑袋,又含着笑扯一扯她衣袖,撒起娇来,「娘怎能说这么生分的话呢,云儿不是您的贴心小棉袄吗?」
「算了吧,就你这件小棉袄穿身上,还不得把我给冻死了。」陆夫人没好气地戳了下她眉心,从容坐起身,一副了然的模样看过去,「说吧,不好好待屋子里学女红,跑来这里,是又想求娘做甚?」
陆夫人爽快,一下就说到重点,陆轻云调皮地抿嘴一笑,自然也不再兜圈子。
「娘,我是想同您商量商量跟余府的婚事。」
「婚事?怎么,现在就等不及嫁过去了?可真不害臊。」
「娘,您听我说完呀。」陆轻云佯装愠恼,松开她衣袖,「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说……这门婚事能不能作罢?」
「作罢?」陆夫人大为吃惊,与同样惊讶的司柳相视一眼后,赶紧拉着她到身旁坐下,「为何要作罢?是余子安欺负你了?」
「不是,是我不喜欢他,不想嫁给他。」陆轻云说得一脸坦然。
「傻丫头。」轻拍了拍她的手,陆夫人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由衷劝道:「喜欢能当饭吃啊?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余府家大业大,余尚书在京又有权势,余子安还是他家唯一独苗,你嫁过去日后可什么都不愁了。
「更何况,娘可看得出,余子安待你一心一意。你说,你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一桩亲事去?不是娘唬你,林熙母女可眼红着呢,就你傻,还不乐意。」
陆轻云别过脸,撇了撇嘴,暗自腹诽,那陆言月可不眼红呢,人家未来是要当太子妃、当皇后的人,谁稀罕他余子安啊。
「娘,可我不喜欢他呀,您就忍心看着云儿嫁过去后,整日对着个不喜欢的人愁眉苦脸?」
陆夫人神色一凛,似是想到什么,忙不迭追问:「那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那倒没有。」
这才叫陆夫人舒口气。
「这不就得了?你都没喜欢过人,怎知那人就不是余子安?再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看看爹爹和娘亲,成亲前可连面都没见过,现在,日子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陆轻云登时更坚定了悔婚的念头,作为人夫,陆文修娶妻又纳妾,这、这活脱脱就是个反面教材啊!
「我不管。」见其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她也不多费口舌了,直接撂下话,「反正我不嫁他,爹爹指的婚,您让爹爹嫁去。」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这话叫你爹爹听去,还不打断你的腿。」陆夫人又气又好笑,只觉得女儿自从落水醒来,这性子较往日更随兴了些。
陆夫人摇起小扇,一脸没辙的样子,「反正这事啊,由不得你,也由不得娘。婚是你爹定的,除非你能找到个更好的人家,否则啊,娘看你再怎么闹也没用。」
「您以为,找个好人家是去菜市口挑青菜啊?哪儿那么容易。」陆轻云轻哼一声,委屈地站起,「您那是激将法,可惜对我没用。反正我不找,我也不嫁,实在不成,您再跟爹爹生一个女儿,让她嫁去。」说罢,她甩起袖子,又风风火火地离去。
「嘿,你这丫头……」陆夫人气得语噎,可惜人已走远,她只得扶着额角,接连叹气,「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司柳见了,忙不迭上前替她按摩,轻笑道:「夫人莫要忧心,依奴婢看,小姐的性子是越发活泼了些,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还好事?你听她刚才说的,像是个大家闺秀说的话吗?这桩婚事可不能任由她胡闹。」
「这事夫人就更不用担心了,小姐怕是与余公子闹别扭才如此说的,要不了几日就好了,哪是真的要取消婚约。」
闻言,陆夫人向后靠了靠,轻轻阖眼,说道:「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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