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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试阅] 浅雪《喜嫁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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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8-19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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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试阅] 浅雪《喜嫁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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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21年08月04日
【内容简介】
从辛苦下地的村妇到高高在上官夫人,
嫁对好相公就能见证逆转人生的奇迹!
自从母亲过世后,兰花在许家就一人当三人用,
兄嫂无情又刻薄,自私的想把她留在家中当粗使婆子,
让她明明有订亲却生生拖成了未出嫁的大龄女,
所幸她略施小计便脱离了这个让人心寒的娘家,
嫁给等待她多年的裴四郎开始新生活,
虽然相公家也不安宁,哥哥们分家分了一堆债给他,
但她不怕苦不怕难,一手好绣艺要攒家业绝对没问题!
更何况她温柔斯文的相公除了会读书更会宠娘子,
有他无微不至的呵护与疼爱,就算婆家再多极品亲戚她也能收拾,
现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相公读书考科举这件大事,
目前只是秀才娘子,但她相信自己很快就会成为官夫人……
第一章 兄嫂刻薄没良心
天将黄昏时,许兰花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一进门就累得坐在屋檐下捶腰,十二岁的弟弟柱子正在剁割回来的一大筐猪草。
大嫂在厨房忙活晚饭,三岁的小侄子就坐在她旁边吃烤红薯,香味飘出来,惹得人肚子越发空的难受。
饭刚摆在桌上,大哥许大郎就从外头回来,手里提着个布袋子,一进门就招呼着儿子近前来,笑咪咪的问:「成才,爹昨儿个教你念的字还记得不?」
成才手里抓着一个窝窝头,眨巴眨巴眼摇摇头,「忘记了。」
许大郎无奈的叹口气,拿过窝窝头就着稀粥咸菜开始吃饭,打算吃过饭再仔细的教儿子认字。
许大嫂看着兰花又拿了一个窝窝头往嘴里塞,心疼的皱眉,这一天天的就她吃得多,却忍着没说什么。
兰花吃过饭就哄着小侄子玩竹蜻蜓,许大嫂使唤着柱子去刷碗,刚去趟茅房回来就听见兰花问她男人,「大哥准备什么时候让我出门子?我今年都十八了,再不嫁过去裴家那边估计该来退婚了。」
裴家这门亲事是兰花娘在世的时候定下的,那时候兰花才十四岁,娘去世后守了三年孝,裴家不好来催,可是眼看着孝期都过了一年,裴家差人催了好几回了,许大郎就是不松口让她出嫁。
兰花怎么不知道大哥大嫂打的什么主意?
家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大哥识点字,是村里的村长,管着村里杂七杂八的破事,天天忙得不着家,大嫂是个好吃懒做的,平日里做个饭洗个衣裳都叫苦叫累,柱子跟着村里的张大爷学木工活儿,家里五六亩的旱田水田全指着她一个人干活。
一年四季春天水田插秧,夏天旱田收麦子,秋天收谷子收玉米,全是她一个人折腾,大嫂连帮个忙都不肯,每到农忙时节她不是腰酸就是腿疼,尽会躲懒。
许大郎今年二十多了,长得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很是严肃,此刻听妹妹问话,那眉头微微蹙起来。
十八了,这搁在十里八乡也算是老姑娘了,再不让她出门子的确是说不过去,可一想到她出嫁后家里的农活没人做了,就硬是吐不出这话,舍不得叫她走。
许大嫂自然知道兰花出门子对她没好处,坐下来厚着脸皮笑笑说:「妹妹你个姑娘家,说这个话叫旁人听去了该说闲话了!况且爹娘不在世了,你的婚事自是你大哥操持,他心里有数呢,你不必着急。」
兰花闻言抬眸看着大嫂,她长得不太好,人又黑又瘦不说,一只眼也是斜的,偏就她心眼多、厚脸皮,就是她天天在大哥枕边吹风,大哥才不松口让她嫁人,一天天的耗着她在家干活。
兰花平素不爱搭理她,可这会儿倒是笑了,「其实我也不想出门子,就是村里天天有人问我啥时候嫁到裴家去,问得我烦了。
「裴家穷得叮当响,嫁过去指不定还吃不饱饭,我倒是不如留在家里帮帮大哥大嫂。所以我也想着要不把婚事退了,我留在家里当老姑娘。大嫂你们把成才过继给我当儿子,将来我老了给我养老。」兰花说着亲一口成才的小脸蛋,笑咪咪的说:「咱家还有空院子,等过继后大哥分我两亩地,我带着成才独自过活也自在,反正成才也是我一手带大的,跟我亲近,将来也定能孝顺我。」
许大嫂一听兰花这话,气得是牙齿直打颤,一只斜眼差点没将兰花瞪出个洞。
这小蹄子,不想嫁过去裴家过苦日子,居然惦记她亲儿子!那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凭什么过继给她!还惦记家里的田地,平白就想有了儿子有了地,作白日梦呢!
她当即便扯扯男人的袖子,斜眼使了个凌厉的眼色。
许大郎便咳了声说:「这不成,成才是我长子,哪有长子过继的道理?还有这地,哪有分给姑娘家的,古往今来都没有这样的事儿!」
将来她一个人过腻了,拿着分过去的两亩地招个上门女婿,那不是便宜外人了?不行,还是让她赶紧嫁过去,不然这一天天的年纪渐长,心眼也长了,总惦记家里的东西!
他想着便摆摆手说:「这样,明天我亲自去裴家一趟,问问他们吉日看好没有,若是看好了就准备婚事,尽量今年让你出嫁。」
有了这话,兰花心里舒坦了,起身回了自个儿屋里。
其实她本来不着急出嫁的,而且裴家着实太穷,听说两年前分了家,裴四郎没落着一点好,只得了三间破屋和一堆欠债,越发难以度日,她虽不怕吃苦,但总是希望嫁人后能有个新的开始。
可是前几天听隔壁嫂子嘀咕着,大嫂嫌弃她在家吃得多,一顿饭吃掉一斤粮食,是个吃货,她实在是心凉,这几年在娘家,家里农活她一人操持,累得腰疼胳膊疼没人心疼一句。
粮食每年打出来三千多斤,留下一千斤吃的,剩下的两千斤嫂子卖多少银子她心里有数,一年四季扣扣搜搜舍不得给她做两身新衣裳,到头来嫌弃她吃得多,怎不说她干活干得多呢?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所以她才打定主意早点嫁过去,到时候就算是饿着肚子也是她自个儿过日子,不沾谁的光,也不听谁的酸话!
东屋,许大郎抱着儿子认字,成才却不认真,摇头晃脑的。
许大嫂心里烦,碰碰他手臂低声说:「当家的,你说你这妹妹还真敢想,居然想要田要咱们儿子,胃口真是够大的!」
许大郎闻言无声的叹口气,「反正这回是不能再留着她了。」
许大嫂想到家里将来没人干的农活就头疼,「让她走吧,再不叫她嫁人,就她这满肚子的弯弯绕绕,指不定过几天又想分咱们银子!」这么一说,她想起了什么,立马问许大郎,「等她出嫁,你打算给她多少嫁妆?」
许大郎闻言倒是仔细的想了想才说:「这个待我仔细想想……」
许大嫂心里却冷哼,反正别想她拿多少!
第二天一大早,许大郎吃了两个窝窝头就往裴家去,两个村子隔着好几座山,路程可不近,一来一回,一天时间将将够用。
回来后,堂屋里饭正好摆上,兰花没着急吃,看着大哥喝了几口粥后才问:「如何?他们看好日子没?」
许大嫂不屑的看她一眼,瞧瞧急的那个样子,真够没脸的!这么上赶着,真掉价!
许大郎点点头这才说:「日子看好了,就在下月初六,虽说赶了些却也来得及。明儿咱们就去镇上给你置办嫁妆,裴家送来的三两聘礼银子足够你买不少东西了。」
兰花抬眸看着大哥,那个清亮的眼神一看过去,许大郎便轻咳一声,「不过妹妹你放心,你在家这几年出力不少,出嫁时大哥不会亏待你,嫁妆保准你有面子!」
「嗯,就知道大哥对我好。」说罢悄悄看一眼大嫂的脸色,果然黑的很……但大哥说的话她也就听个响儿,不指望了。
距离出嫁日子不到半个月时间,置办嫁妆衣裳什么的是有点赶,不过银子花出去了,怎么着都赶得上。
许大嫂看着那银子流水一样的花出去,买的那些布料衣裳簇新,她眼馋的摸了又摸,又看了看床上厚厚的三床新被子,红底缎面鸳鸯绣花,好看得扎眼。
这可是她存了好几年的棉花啊,本来打算薄薄的做三床算了,可谁知二婶一来上手,一下子就用去了小半,她心都在滴血,还没来得及拽下来一点,偏偏左邻右舍来添箱,她得去陪着笑脸,心里抓心挠肝的那叫一个难受……
兰花看着大哥给她弄好的嫁妆,共三床新被子,二婶对她好,装棉花的时候使劲儿往厚了装,大嫂那一天的脸色都是青的。
还有两匹新布,一匹红底碎花过年时候足够她做一身新袄子,还有一匹纯蓝的够裴四郎做衣裳还有两张床单了。
外加五十斤新米,五十斤白面,并一个装物件的大箱子,箱子里空空如也。
兰花看着这些东西,好看的面容上眉头微皱,大哥果真说的好听,这陪嫁的粮食真够拿得出手的!
忍着心里的怒气,看着大嫂在鸡圈里,她回屋拿上做好的新鞋出了门。
许大嫂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轻轻哼一声没说什么。
隔壁家许二婶正在院子里扫地,见她来了笑着问:「兰花,嫁妆可备好了?」
兰花面上略略苦笑,将手里的鞋递给她,「差不多了吧,也算将就,这是二婶托我做的鞋,前日刚做好,这会儿有空就给你送来,待二叔回来让他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赶紧拿过来,趁我出门子之前给改了。」
许二婶接过鞋子看了看笑着说:「兰花的手艺没的说,断不会不合适的。」说着带着她进了屋,倒了一碗茶,这才坐下小声问:「瞧你不太开怀的样子,是不是嫁妆不满意?」
一说到这儿,兰花眼眶瞬间红了,低着头擦擦眼,却不敢言语,瞧着可怜兮兮的。
许二婶见状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当即一拍桌子咬牙说:「怕啥了?在二婶这里,有话直说,二婶和你二叔一定给你做主!」
兰花这才红着眼抬起头,抽泣着说:「那些物件二婶都是看过的,尚算过得去眼,可是大哥他只给我装了五十斤米,五十斤面……
「二婶,我这几年给家里出的力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一年到头只有我一个在田里干活,冬天闲下来手都冻烂了,还得做绣活攒钱给自个儿置办来年穿的衣裳。
「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可是我大哥大嫂他们也太抠门了,我一辈子就嫁这一回,却连个脸都不想给我做,这点粮食拿到裴家去,还不得被人家笑死了!」
许二婶看兰花哭得厉害,又气又心疼的拍着她的手,「兰花你别哭了,这事儿包在二叔二婶身上,定叫你拿着排场的嫁妆出门子!」
兰花擦擦眼泪,这才冲着二婶笑了。
晚上许大郎回来吃过饭,打算洗洗脚,外头传来敲门声。
柱子开门喊道:「二叔、二婶来了,进屋坐。」
许大嫂见他们来了,一只斜眼咕噜噜转了两圈,一边猜想着他们为啥来,一边迎着人进了屋。
兰花这才抱着成才从西屋过来。
许二婶悄悄看她一眼,使了个眼色,兰花低眉一笑,放下成才自己玩,温顺的给他们添茶。
许大郎给二叔点了烟袋,笑着问:「二叔吃了吧?」
「吃了。」许二叔吐了口烟,这才看着他说:「这不兰花要嫁了,你们爹娘不在世,我作为长辈自然得来帮衬着你们,免得你们年轻人失了礼数。」
「二叔说的是……」许大郎心里怪不是滋味儿,他不是毛头小子了,在村里办了不少事儿,什么礼数他自认不会出什么差错,二叔这话也太小看他了!
倒是许大嫂,看见许二叔的目光落在墙角的两袋子粮食上的时候心头一抖。
果然,下一瞬就听许二叔沉沉的问:「大郎啊,兰花出嫁,你准备好的陪嫁都有啥?粮食多少斤?猪肉多少斤?」
许大郎闻言,目光有些飘忽,呵呵一笑道:「米面一百斤,猪肉还没准备……」
许二婶一听讽刺的笑了,可那笑容许大郎怎么看都觉得不敢直视。
「我说大郎,你就给兰花陪嫁这点粮食啊?米面一共才百斤?你也拿得出手?你算算兰花这几年在家给你干了多少活儿?她一辈子就嫁人这一回,你才给她一百斤粮食,你好歹也是个村里的人物,办过不少红白喜事,你素来出门也是要面子的,就这嫁妆,你也不怕外人说你刻薄亲妹!
「还有,箱子你是置办了,可是姑娘家出嫁历来要有压箱银子的,你准备了多少?」许二婶说着,眯眼审视着头上冒汗的许大郎,沉声问:「大郎你可别说一个子儿都没准备吧!」
兰花坐在一边浅浅的抬眸,看着大嫂黑如锅底的脸色,心中冷笑。
许大郎这一刻头上汗珠子直往下掉,又羞愧又窘迫,心里那点算计被二婶直接捅出来在妹子面前,他头都恨不得埋起来!
许大嫂是个脸皮厚的,被许二婶呛了一通还是说:「二婶,其实这嫁妆也不少了,样样齐全的,想当年我过门的时候,还没妹妹的陪嫁东西多呢……」
许二婶看她那厚脸皮,哼一声,「你要这么说我就跟你掰扯掰扯。听说早年你在家的时候你爹娘看你眼睛不好,没怎么让你下地干活,可你也不看看你过门后家里的农活都是指望谁?全都是兰花一人做的!就凭这个,多给兰花点陪嫁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说完在桌子底下踢了踢许二叔。
许二叔吐口烟圈出来,这才看着许大郎说:「大郎,你们夫妻俩心里怎么想的我管不着,但只一条,兰花的嫁妆若真是就这点,你就等着被人戳脊梁骨吧!
「也不想想兰花这几年给你出多少力气,做这样小气的事儿,你心亏不亏?好歹也是出门办事儿的村长,能不能做点敞亮的事儿?」
许大郎被骂了一通,眼圈都快红了,又气又愧,都不敢看兰花的眼,深吸口气才说:「二叔二婶放心,我明白了,兰花的嫁妆,我再添些!」
许大嫂闻言瞪着斜眼正要说什么,许大郎一个眼刀子过去,她不敢吭声了,桌子底下手指甲都快扣断了!
许二婶见他松口,总算是有个男人的样子,这才露出笑脸问:「那你打算添多少?咱们商量商量。」
许大郎看着二叔的脸色,想了想,咬咬牙道:「新米给妹妹准备两百斤,白面五十斤,糙面一百五十斤,和起来四百斤粮食。猪肉……二十斤吧,多了怕吃不完坏了,二叔你说这样如何?」
许二叔闻言这才点点头,「你家六亩地,四百斤粮食也是一亩地一季的收成,给了兰花也饿不着你们,名声还好听,这才差不多。那压箱银子呢?」
许大郎其实心都在滴血,粮食拿出来就算了,可银子是真舍不得,但想想银子也是兰花这几年亲手种出来的,也不看许大嫂的黑脸了,咬着牙说:「压箱银子我给三两!当年裴家聘礼就是三两,咱们也拿三两银子过去,他们绝对没得说嘴!」
许大嫂眼圈都红了,心都在滴血,桌子底下的脚狠狠踩着许大郎。
三两银子啊!一年两亩地的收成啊!就这么给了这个赔钱货!她都要心疼死了!
许大郎将脚抽回来,擦擦头上的汗,无声叹口气。
许二婶和许二叔这才满意,又商量了迎娶那天的红封给多少,这才离开。
兰花这回是真满意了,二叔二婶一来,好歹是长辈,大哥大嫂就算再不乐意也得给他们自个儿留点脸,四百斤粮食、三两银子,这样的嫁妆带过去,裴四郎肯定没话说。
倒是大嫂,斜眼使劲儿的剜着她,恨不得剜掉她的肉!
她大方的看过去,冲她笑笑转身回屋,反正日后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随她黑脸去!
见兰花回屋了,许大嫂这才拖着许大郎回屋,拳头一下子砸他肩膀上,小声的哭喊着,「你倒是舍得!四百斤粮食、三两银子!都给那赔钱货拿走,裴家这回可发财了!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银子啊!」
许大郎被打疼了,心疼银子却也更知道面子和名声重要,扭身坐在床上无奈说:「我也舍不得银子,可若是不给兰花压箱银也的确是说不过去……算了算了,咱们五六亩地呢,银子不难攒!」
许大嫂哭着上去拧他,「就你大方啊!你怎不说给二两,我还能省下一两呢……」
第二章 成亲礼钱四家分
兰花没了心事,高高兴兴的收拾自己的嫁妆,日子一天天的,转眼就到了成婚这一日。
一早天不亮,媒婆和二婶就将她拖了起来,按在桌前梳妆,梳子从头顶划下来。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装扮完毕后,她坐在床上等裴家迎亲的队伍。
柱子看着她眼眶发红,「姊姊,以后记得常回来看我,我舍不得你……」
兰花眼眶也酸酸的,却不敢掉泪,怕花了妆容得重画,只揉揉他脑袋,「在家有点眼力见儿,别得罪了嫂子吃暗亏!学木工活儿的时候勤快点,早点出师攒银子将来娶媳妇儿用……」
「我才不要媳妇儿,我只要姊姊……」
外头传来唢呐乐声,媒婆和许二婶进来将姊弟俩分开,许大嫂冷着脸没个欢喜劲儿,兰花也懒得搭理她。
大红的盖头遮住视线,眼前只看见一片红,她就被架着出去,兰花一路盯着自己的红色绣鞋,没多久停下来,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递给她红绸,她顿了一下接过,跟着红绸跨出了她生活十八年的大门。
轿子摇摇晃晃不知多久才停下,她腿都坐麻了,下轿子的那一刻腿一软,身边一个强有力的右臂瞬间扶着她,温润嗓音在耳边响起,「小心脚下。」
她有些紧张,是裴四郎……不,现在是她相公了……
「新娘子进门了!」媒婆一声高喊,欢庆的唢呐乐声响起,鞭炮阵阵中,她跨过火盆进了裴家门。
外头吵吵嚷嚷热闹非凡,兰花顶着红盖头在屋里坐着,听着窗户外头不少人起哄让裴四郎喝酒,讲一些荤话……
直到天色黑透后,宾客才陆续离开,院子里才终于安静了下来,裴四郎进门的时候都要站不稳了。
他心里高兴,再加上起哄的人多,一不注意还真喝的有点多。晃了晃脑袋关好门,看着喜床上坐着的女子心里暖洋洋的,终于娶到她了……
兰花听见声响有些紧张,片刻后身前多了一重人影,盖头这才被慢慢挑起。
红烛摇曳下,入目就是兰花那好看的面容,白嫩的肌肤泛着微红,一双杏眼水光婆娑,红唇上涂了胭脂,万般娇嫩可人,如同第一次在油菜花田里见到她的时候一样,好看得叫人心都要化了……
裴四郎被这美色迷了眼睛,心里颤一下,手有点抖,将盖头放在一旁,缓缓坐在她身旁后,开口的声音控制不住的有点哑,「兰花……天,不早了……」
他说完又过了好一会儿,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才颤着伸过来握紧了她的,兰花的心顿时揪成一团。
因为嫁妆的事儿,嫂子心里不乐意,天天拿眼珠子瞪她,成亲前一晚还是二婶过来和她说关于洞房夜的事儿。
二婶说得清楚,她听得脸上如同火烧,记下了一小半,此刻手被新婚夫君攥住,脑子里那些东西瞬间都成了浆糊。
她颤着眼睫去看裴四郎,好久没见到他了,大概快一年的时间,他好似又强壮了些。
听说分家时候他三个哥哥分给他一堆债务,他为了还债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窑上烧瓦攒银子,常年干活的手心带着粗糙的厚茧,可这明明是翻书的手呀。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相看那一天,她远远的看了几眼,那时候他爹还在世,供着他读书,他一身的书卷气,清秀俊雅,是这十里八乡少有的俊少年。
那日四目相对时,他俊秀的面容上略有些羞涩,那时候他才十七岁。
后来她守孝三年,中途遇见过他一次,兰花记得自己还问他,若是等不及,可以退婚的,他却坚定的摇头,笑着跟她说:「我等得起。」
此刻兰花看着他,心中感慨他果真言而有信,读书人就是知礼守礼。
他面上有点红,呼吸间有酒气袭来,却不叫人难受,那双眼中流露出压抑又兴奋的光芒,大红的衣袍罩在他身上,更衬的他俊逸雅然。
裴四郎不想等了,这一天他等了四年,想娶她,想抱着她,想亲她,想对她做夫妻才能做的事儿,他这四年日思夜想的心肝都疼得直抽抽!
他急切的吻上来,却因为头晕没控制好力度,唇齿磕碰得有点疼,只听她娇声轻呼一声,那声儿像是一把火,瞬间烧着了他!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所想,揽着她倒在大红色鸳鸯交颈的喜床上,可没一会儿就被兰花推开身子,她唇红得鲜艳欲滴,眸光水雾蒙蒙,像是不堪风吹的娇花,气喘吁吁间涨红了脸。
只听她说:「那个……我,身上不方便……」
裴四郎深吸口气,努力压制体内狂涌的悸动,「那,我们的洞房?」
兰花娇羞的咬着唇,错开他宛若雷击的那双略微猩红眼,轻轻嗯了一声,「今夜……是不行了……」
裴四郎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瞬间被掏空,整个人无力的埋在她身前,片刻后无声的笑起来,他等了四年的洞房花烛夜,结果却……
兰花被他压的有些喘不上气,而且他脑袋放的位置也让人十分羞耻,就伸手推推他肩头,「四郎,你先起来……我身子底下有核桃,硌得好疼。」
裴四郎这才无声叹口气,眼神幽怨的看着她折起身子,直到她将床上的花生核桃等都捡了干净,重新坐回他身边,他这才轻咳一声,「那……什么时候能行?」
兰花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脸上热得都要烧起来,「得三四天吧……」
裴四郎闻言笑了,伸手过去轻轻揽住她肩膀,唇在她发顶蹭了蹭,嗓音略带哑然,「四年我都等了,也不在乎这四天了。」
他的怀抱很暖,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兰花从没想过男女在一起能这样叫人舒心安然,可当她目光在四周绕了一圈后才忽然回神,他家里……还真是挺穷的,婚房里头除了身下坐着的床,就只见窗户边摆着一张半旧的掉漆桌子,一张长凳,床对面就是一个两扇的旧柜子,简单到让人心酸的家俱摆设。
不过她没工夫想别的了,裴四郎不太满足只抱着她,带着清香酒气的唇又探寻着过来,磁性沙哑的声音说着,「兰花,我盼了你几年的……让我亲亲就行……」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两支红烛摇曳到天明。
兰花醒来的时候天刚刚亮,常年早起的习惯,到了鸡鸣时她就自己醒了。
睁开眼就是裴四郎俊秀的脸,他睡得很熟,细长的眼眸紧闭,呼吸轻薄,薄唇抿着,兰花看着就想到了昨夜他这双唇在她身上做的乱……
一时间羞赧的错开眼,二婶说男人在床上都是吃不饱的狼,得放开了由着他胡来到心满意足,他在床上满意了,回头床下夫妻才能和顺。
兰花不懂这道理对不对,可是二婶毕竟是过来人,记着她的话总归没错。
躺在宽厚的怀里又过了许久,待天光大亮的时候,兰花才拿开他的臂膀准备下床。
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她得起来看看新家的情况。
起床的动作惊醒了裴四郎,他睁开眼一手扶着额头,嗓音有些沙哑,「要起了?不再睡会儿?」说话间好似舍不得她离开,手攀上她细腰。
兰花脸热热的,羞涩的笑,「我习惯早起了,躺着睡不着,起来给你做早饭,然后收拾收拾东西。」说着手抚上他鬓角轻揉,「是头疼吗?」
醉酒后似乎都会头疼的……
「嗯,有点。」他舒服的闭上眼,任由她揉着,温软馨香就在近前,再睁开眼的时候,窗子透进来的阳光轻薄的金色笼罩在她身上,映着她粉面含春,一双眸水雾潋灩,极美。
这是他的妻子,他以后携手到老的妻子,以后再也不用走半天的山路就为了偷偷去看她一眼,以后每一天他都能抱着她,日出同起,日落同眠。
裴四郎拉下她手,直起身子亲她一口,这才笑说:「我也起来了,昨日办婚宴借了不少桌椅碗筷,一会儿吃完饭得规整一下好还回去。」
兰花羞涩点点头,两人一起穿好衣裳,梳好头发,到院中水缸打了水洗了脸后两人一同来到厨房,入眼就是乱糟糟的一团,看得她直皱眉头。
能摆放东西的地方都是碗筷盆子瓦罐等物,唯一的橱柜也被翻得不像样子,锅里锅外都是油光光的一层,兰花挽起袖子准备收拾妥当了再做早饭,转身就见裴四郎掀开米缸盖子,她一看,果然,空的只剩寥寥几粒米。
裴四郎盖上盖子,转过身来看着兰花那无奈的表情笑笑,「兰花放心,为了娶你我准备了四年,如今你进门,我绝不会让你饿肚子的。咱们先收拾家,收拾妥当后我再跟你说说家里的情况。」
有他这句话,兰花心里就安心了些,就算他办了婚事家底被掏空了,还有她的陪嫁可以用,他们夫妻有手有脚的,只要勤奋些,怎么可能没饭吃?
「我先收拾碗筷,你去打水来我把锅洗了,咱们先做点吃的,有了力气再来收拾。」
「好,我这就去。」
夫妻俩分工明确,各自忙活,他打回来水后兰花洗了锅,去西屋将陪嫁的米粮舀了满满一瓢,回来煮粥,锅底下火烧得旺,她将昨天剩下的小半盆剩菜热了热,又烙了两张煎饼,早饭便好了。
两人吃过饭,兰花在院子一角开始刷盘子和碗,裴四郎规整着院子里的桌子和椅子。
忙活了小半天的时候,裴大郎来了,穿着一身灰色衣裳,双手背在身后进了门。他其实长得好,个子和长相都和裴四郎不相上下,只不过常年操劳人显得老些,瞧着满脸褶子,年轻时听说也是这村里的俊小伙儿,不少姑娘想嫁给他。
只可惜那时候他们家里穷,兄弟妹五个岁数相差太大,爹娘养活一群孩子不容易,他作为老大见父母艰难就自个儿放弃成亲了,一门心思的干苦力挣钱给弟妹们攒银子,帮扶着弟妹一个个的成家立业,到现在自己还是光棍一个。
他是个好人,只可惜不太向着最小的弟弟,他最喜欢裴二郎,现在就住在老二家院子里,一天到晚什么活儿都帮老二家的干了,只差没帮老二家的倒夜壶了。
兰花见他来了,起身笑笑喊了声大哥。
裴大郎点点头,径直走向裴四郎,帮他拉了把桌子这才问:「昨儿的礼钱打算啥时候分?」
兰花这才想起来,还有分礼钱这回事。
兄弟四个虽然说早分家了,可是那些亲戚邻居的人情往来却没分得那么开,比如某家邻居昨日来随份子了,可是兄弟四个与那邻居都有人情往来,那份子钱自然就得兄弟四个平分了。
等到人家邻居办喜事的时候,兄弟四个同样都得去,你说那不赔钱了,人家赚钱了?呵呵,不好意思,谁叫你家兄弟多,人家兄弟少?回家找你爹娘说理去!
可想想昨天不过六桌席面,份子钱也不会有多少,再和四个兄弟分一下……得了,估计剩下的钱办席面的本钱都收不回来。
裴四郎拿着抹布擦桌子,边说:「等后半晌吧,我把东西都送完得空了,再叫了七叔来帮咱们分。」
裴大郎这才满意了,倒是没直接抬脚离开,留着帮裴四郎抬着桌椅一家家的送回去。
送完借来的东西,收拾干净院里院外,兰花腰酸背疼,还没来得及歇歇去收拾嫁妆箱子,裴大郎就带着一帮子人进来了。
她立马打起笑脸相迎,「大哥,二哥二嫂,三哥三嫂,都坐。」
招呼着人坐下了,准备去倒茶时发现家里茶碗不够,这可怎么办?难不成只给男的倒茶?那两个嫂子不是恼死了?
可要是不倒茶,他们不得说她不知礼数,可总不能刚送回邻居家的茶碗再去借回来吧?
一时间她很是为难,直到裴大郎出了声,「老四媳妇儿,知道家里碗不够,别倒茶了,昨儿不是剩点瓜子糖,拿出来应应景吧。」
兰花:「……」瓜子糖,您记得倒是挺清楚……
她将瓜子糖装在碗里拿出来的时候,裴四郎带着一个五十多的男人进门了,一过来就笑着拉过她,「兰花,这是七叔,咱们同宗的。」
兰花立马笑道:「七叔好,您坐。」
七叔笑着点点头,坐下了,直接将手里的钱袋子和帐本拿出来放桌上,摸摸胡子说:「分帐之前,我有几句话说。七叔我在咱们村的为人你们兄弟几个心里都明白,今儿我给自家人分帐,咱们有话当我面儿直接说,可别藏着掖着,但——若是回头我分完帐,听见谁背后瞎传我浑话,可别怪我不给他脸!你们可听清了?」
「听清了。」二嫂刘氏吐出一口瓜子壳,不耐烦的摆摆手,「七叔赶紧的吧,再耽误天都要黑了!」
七叔看了一眼刘氏心里鄙夷,没规矩的东西,男人在跟前还没吭声,她舌头倒是伸得够长!
兰花就坐在裴四郎旁边,看着他和七叔一起看着帐本,一家家份子钱的商量帐该怎么分,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夹杂着刘氏和三嫂全氏嗑瓜子和争论的声音,慢慢的到了黄昏。
送走了一群人后,天边的云霞也快落下去了,兰花看着桌上仅剩的五百多个铜板直皱眉。
裴四郎看着她的表情笑笑,没忍住挠一挠她小耳垂,「别苦着脸,你相公我能赚银子的,铁定不苦着你。」
兰花闻言瞬间笑了,「赚银子以后交给我,你只管继续读书,我想当秀才娘子!」
裴四郎一笑,正要说什么,门口传来刘氏的声音,「老四,昨儿办喜事儿,从我那儿拿了五斤米的,你没忘吧?」
兰花闻言看着相公,眼神疑惑,「有这事儿吗?」
裴四郎摇摇头,「帐本上没有,我也不记得。」
兰花眼眸眯了起来,回头冲着刘氏笑得极灿烂,「二嫂,相公说帐本上没有呢,不过七叔还没走远,要不相公你俩追上去问问七叔,看是不是他老人家昨儿忘了记帐?」
刚想跨进门的刘氏看着兰花那张春花儿般的笑脸,脚底一个不注意,差点摔个狗吃屎!
完了!老四娶了个笑面虎!以后再想占便宜,怕是难了!
以前就裴四郎一个人过日子的时候,刘氏没少来占便宜,隔三差五的总来借个油盐,习惯了占便宜,自然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
眼见着分过帐后裴四郎还剩下几百个铜板,还有兰花陪嫁来的几百斤粮食,她心里惦记着呢。
谁知道这新嫁娘是个机灵的,要是脑子不会转弯一点的,直接就会给了粮食,还求什么证?
刘氏心知是小看了这许兰花,心里直骂娘,表情僵硬的自圆其说:「七叔办事最为妥帖的,帐本上既然没有,那估计还真是我记错了……」说着,她转过身脚底抹油走了。
兰花看得直摇头,转过身来眯着眼看裴四郎,「你这二嫂……脸皮是不是有点厚?」
裴四郎笑笑,一双眼看着她熠熠生辉,「她为人的确很是一般,少搭理她就行了,左右分了家,都是各过各的日子。」
兰花点点头,看看天色起身,「天都快黑了,我先做饭了,四郎你将家里能用的米缸面缸挪腾出来弄干净,我陪嫁的粮食都得装进去,不然放久了要生虫的。」
裴四郎起身,却跟着她进了厨房,「那个晚上弄,现在我帮你做饭,正好跟你说说家里的情况,你也好心中有数。」
兰花没有拒绝,她刚进门,两人都还不熟悉,一起忙活家务倒是可以培养感情。
裴四郎在灶台下烧火,火光映着他脸红通通的,笑得格外好看,跟兰花说着家里的情况。
分家时三个哥哥不满他前些年读书拖累他们,分给他一堆的债务和仅仅一亩旱地。
这些年他为了早日还上债务,攒够迎娶兰花的银子,白天去窑上烧瓦赚钱,夜里挑灯夜读,一亩地春秋两季收下来的粮食,留下够吃的,剩下都卖了。
攒了这几年,欠债七七八八的还完了,可是办这一场婚事耗费也不小,他手里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三两银子,好在春日将近尾声,麦子也快熟了。
兰花盘算着明日去买些小鸡仔回来养着,他读书辛苦费脑子,回头多吃点鸡蛋补补身子,家里农活她一个人便能轻松收拾了,还有空余的时间就做绣活,供一个读书郎是稳稳当当的。
想当年她太姥姥是皇宫里的绣娘,岁数到了放出宫成家后,这门手艺一直传了下来,在娘家时候嫂子吝啬不给她买衣裳的钱,她都是冬天做绣活儿,攒够来年她和柱子的衣裳钱。
兰花打算得仔细,想着三天还得回门去,正好抓小鸡仔的时候,买了一应的瓜子喜糖等物,再买些萝卜白菜的回来腌咸菜好下饭,一场婚宴办的,家里所有坛子都空了。
晚上歇在床上,虽然没能正经圆房,可该做的也做了个遍,兰花也从没想过,看着斯斯文文的裴四郎在床上倒是很不一样……果真如二婶所言,像头狼,还是色狼……
第二日一早兰花醒来,天还没亮她就起床准备扫院子、做早饭,裴四郎也起身穿好衣准备读书,这阵子忙活婚事,课业落下不少。
县学布置的功课他还没完成,今儿还得陪着兰花去赶集,明儿还得回门,本是晚上准备读书的,可是一看兰花娇娇柔柔的上了床,他就按捺不住了,书上的字竟是一个也看不下去……
院子里传来扫地的声音,他隔着窗子看着兰花忙碌的身影,拿着书的手微微用力,他一定要用心,一定要一路考上去出人头地,这样将来他才能让兰花享福过上好日子!
第三章 娘家婆家都糟心
这一日正好开集,兰花和裴四郎一路走到镇上,买了二十来只小鸡仔,并一些萝卜白菜,盘子茶碗,瓜子糖之类这才回来。
小鸡仔叽叽喳喳在大筐子里叫,兰花拿热水拌了麸子喂了,这才开始着手弄鸡圈,她让裴四郎去砍了大小竹子二十来根,回来全部砍成四尺长短,削尖了扎进土地里,圈出半丈大的地方,用草绳绑紧不留缝隙,再往两旁支起四根木棍子,架一个窝棚,顶上搁满玉米秆子,鸡圈就成了。
忙活了大半天两人才弄好这个,腌酸菜的时间没有了,兰花打算早点做饭吃了,晚上好好洗洗,明儿回门也精神些。
裴四郎本来打算今晚一定要读书的,可是听着隔壁传过来一阵阵哗啦啦的水声,他心浮气躁的,不由就想着,她能进澡盆洗澡,身上应当方便了吧?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里生出了芽儿,就再也掐不死,手里的书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凳子上像是有钉子似的坐不住了,他在水声停止的那一刻,还是起身回了里屋。
兰花刚从水里出来,衣裳松松垮垮的挂着,一手拿着布巾擦头发,脸蛋被热气蒸腾得红扑扑的,没想到正在隔壁读书的男人会突然推门进来,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可下一瞬当他目光发现自个儿身上只挂着一件寝衣,上下都没合拢,一时间只觉得他目光像是浇了油的烈火,自个儿的脸也在瞬间热辣的不行。
「你不是在读书吗?」她急忙转过身子,将衣裳整理好,却不好意思再回头去,只因衣裳里头空空的啥也没穿,又因身上水没擦乾,一层单衣穿着竟然跟没穿差不多,几乎啥都能看见,这样她怎么好意思回头?
裴四郎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这样的一幕,一时间心跳扑通不停,喉咙干涩得厉害,迷迷瞪瞪的就将房门合上了,一路走过来只觉得脚底都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什么时候把她抱在怀里的他也记不清了,只知道在他靠近的这一刻就再也舍不得撒手。
温软带着凉意的唇落在她颈间,兰花痒得缩着脖子,背后的男人呼吸紧了,手也不安分了。
「四郎,别……」
裴四郎听见这一声娇羞的「别」,就想起昨夜来,她也是这般在软枕上低声求饶的。心里越发难受了,嗓音都哑了,可见他忍得多难受,「还不行吗?」
兰花摇摇头,因他的双手呼吸乱了,「还不行呢,再等一日……」
裴四郎只能无奈的重叹一声,却发狠的抱着她躺下,头埋在她身前无声的大笑,他总算深切体会到什么叫求而不得的煎熬了……真叫人百爪挠心。
这一夜他依旧甚是煎熬。
第二天两人起得比较早,因为娘家离这里路程挺远,走路回去就得小半天,就算是坐牛车也得一个多时辰,所以他们出门就比较早。
回到娘家的时候家里已经热闹开了,前来吃席的人都在院子里坐着闲话嗑瓜子,一见着新人回来,都起哄着上来嬉闹玩笑。
兰花被那些婶子大娘的糙话戏弄得脸上火辣辣,急忙拿出了糖才堵住她们的嘴,带着裴四郎径直进屋见过了家人之后,裴四郎和大哥一起去男客的桌上说话了,二婶见此急忙将她拉到屋里头。
许二婶挤眉弄眼的,「兰花,怎样?洞房夜,姑爷没叫你受罪吧?」
提起这个兰花就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因着身上不方便,他天天晚上忍得满头大汗,觉都睡不好,不过对着二婶,她还是羞臊的抬不起头,「二婶,也赶巧了,成婚那日我小日子就来了……」
许二婶一听就可惜的啧啧啧道:「你说说这怎么就这么赶巧?好好的洞房夜,就这么过了,怪可惜的。」
不过许二婶看她害羞也就不说这个了,冲外面努努嘴说:「你嫂子还没缓过来劲儿呢,天天黑着脸!这回的席面,竟连只鸡也不舍得上,猪肉也只用了几斤,简直抠死了!」
兰花闻言冷声一笑,「大哥这些年在外头跑的红白喜事也不少,大道理可是一堆一堆的,可是轮到自个儿家办事,竟被大嫂拿捏住了,办了这么上不了台面的席面,回头名声坏了,有他后悔的时候!
「方才我在厨房还问大哥,要不要再加一个肉菜或者鸡蛋也行,可大哥还没说话,嫂子就阻拦了,我也就闭嘴不说了,不然多花了钱,大嫂得恨死我!」
许二婶撇撇嘴,正要说什么,许大郎掀开门帘喊她们,「二婶,兰花赶紧的,女客那边人来齐了,得陪客了。」
兰花这才和许二婶一并出去招待女客,席间听见不少人小声嘀咕这席面寒酸,兰花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这个家到底是嫂子做主。
院子里热热闹闹到下午宾客才散去,帮忙的婶子大娘们在这里帮着洗了碗收拾了院子这才离开,剩下借的桌椅等物,回头大哥和柱子会去送。
兰花也准备喝口茶和柱子说说话就带着相公回去的,可是许大嫂却笑着坐了过来,「兰花,如今你也出嫁了,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那有些事儿嫂子就得跟你说说清楚了。」
兰花一听这话顿时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事儿,面上笑意未达眼底,「啥事儿,嫂子你说,我听着。」
这件事许大嫂惦记好多年了,当年许母去世的时候给家里留了一包首饰,说是给许大郎和柱子留的家当,当初将首饰给兰花保管,就是怕许大嫂一人私吞这些首饰,断了柱子的后路。
这几年许大嫂对这首饰是日思夜想,却找不到藉口问兰花要,私下屋里屋外不知道翻了多少遍,硬是找不到首饰藏在那儿。
如今好了,兰花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许大嫂终于逮到了机会,将心里压抑了几年的想法说了出来。
「就是当初娘留下的家当,这几年你保管着挺好的,只不过现在你毕竟出嫁了,与以前不同了不是?所以嫂子就想着,你把这家当交给我来保管,不过你放心,柱子那份儿我是绝对不会动的,我知道那是娘留给他娶媳妇儿用的。」
兰花闻言看了看院子一角,大哥正在埋头整理东西,好似根本没听见大嫂说的话,可是她知道,他只是装作听不见,心里和嫂子一样巴不得她赶紧将东西交给他们然后立马滚蛋!
兰花垂眸冷笑,心里觉得凉透了,她和大哥是亲兄妹,她是什么人品大哥难道不知?难道还会私吞了他的那一份儿?
她心中哀叹,面上淡淡,「大嫂既然这么不放心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说着起身,目光掠过裴四郎那担忧的眼神轻轻一笑,示意他没事后,这才喊着装聋作哑的大哥。
「大哥,娘留下的东西我不管了,你这就去把二叔叫来,当着二叔的面,我把东西给你和柱子分了,省得我拿着也嫌烫手!」
三天回门,到底是个吉庆的日子,大哥大嫂一个个如此急不可耐,没一个人问问她嫁过去是不是习惯、妯娌好不好相处,眼睛里只有钱,真是她的好娘家人!
许大郎见妹妹说话多少带些怒气有点尴尬,可一看见妻子的那只斜眼瞪着,还是点点头去找了许二叔过来。
兰花这才走进许母当年的屋子里,把墙上一块砖抠了下来,从里面拿出个蓝色小布包回到堂屋里,这才冲柱子招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小声的说着话。
许大嫂看着那蓝色布包居然一直在墙里头,顿时咬牙暗恨许兰花太狡猾!藏在墙砖上,谁能想到啊!难怪她将家里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真是狡兔三窟!
裴四郎看着兰花冷硬的侧脸,桌子底下轻轻攥住她的手,这一瞬兰花一身的怒气莫名就消了点,朝他笑笑,转过头看见大哥带着二叔来了。
分东西的过程没有什么不顺利的,有二叔坐镇许大嫂不敢开口占便宜,兄弟俩平分了后,柱子主动把自己那一份儿交给兰花保管。
他才十二,学手艺还没出师,娶媳妇儿不知道猴年马月了,自己保管不牢靠,交给许大郎谁知道将来会不会被大嫂「弄丢」,干脆给了兰花。
这下许大嫂表情很是精彩,像吃了鸡屎一样难看,当场那只斜眼就盯着柱子瞧了好几下。
这个小叔子,平时看着笨笨呆呆的,没想到居然也是个狡猾的家伙!
分完东西后兰花就没多留了,带着相公离开,柱子一直送他们出了村子。
她冲柱子摆摆手后转过身,看着裴四郎笑笑,「幸亏相公你已经分家了!」
不然还不知刘氏和全氏那两个女人能生出多少糟心事儿。
裴四郎见她神情疲惫,伸手轻揉她的发,轻叹道:「走吧,回咱们的家,谁的闲话咱们也不用听。」
「嗯。」兰花心里瞬间轻松的笑了,相公说的没错,以后她只管过自己的小日子,别人捅破天了也不关她的事儿!
可天快黑时回到家,兰花进厨房准备做饭,谁知掀开米缸盖子一看,脸顿时冷了。
米缸被人动过了。
她早上煮完粥,舀米的瓢是扣着放的,可是这会儿,瓢口朝天不说,里头还有不少白花花的米粒,米缸里也带了些面粉,她将一旁的面缸掀开看看,果然也被人动过了。
看来一天不在家,居然进贼了这是!
裴四郎进来帮她烧火,看着她面色冷凝的盯着米缸看,不禁疑惑,「怎么了兰花?」
兰花指了指米缸问他,「早上我做好饭后,你动这米瓢和面缸了没?」
裴四郎眼神奇怪的摇摇头,「今儿是你做的饭,这东西我没动啊,怎么了?」
兰花唇角勾着冷笑,「那就得了,咱家进贼了,米和面都被人偷了!」
裴四郎一听眉头深深的皱起来,下意识的目光看向隔壁院子,片刻后无奈的摇摇头,「那么大的人了,真是不知廉耻!」说着看着兰花,心里愧疚她今儿一天净遇上这种糟心事儿了,轻轻揽着她肩头温声劝慰,「兰花别气,明日我去县学回来买个锁头,回头咱们出门时候把厨房也给锁上就行了。」
兰花却摇摇头,冲他笑笑,「锁头可贵了,等咱们银子多的时候再买,不过是点米粮,她偷了去穷不了我,也富不了她,你别担心,我没生气。」
再说了,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能偷第一回就肯定有第二回,兰花心里就寻思着,是不是她这人长得像面团,别人就当她好捏啊?
这回正好,玩一把大的,叫相公他几个哥嫂都明白明白,她可不好惹!
吃过晚饭裴四郎直接去了西屋,明日就要去县学了,先生布置的功课必须在今晚完成,那个屋他干脆就不进去了,省的一会又控制不住自个儿……
兰花见他没来笑笑关好门,打开自己的嫁妆箱子,翻出来那两匹布,打算给相公做一身春衫,他衣裳只有一套新的,估计是为了成婚才做的,柜子里另两套都旧得不成样子了,穿在身上只叫人觉得心酸。
况且夏天也快到了,反正是要做的,明日正好去镇上再扯几尺布顺道连夏衫也给他做了,出门读书行走于人前,穿得太差难免被人看轻,总得差不多才行。
这边兰花盘算着给他做什么样式的衣裳,那边裴四郎熬到深夜才完成课业,直接在外头就着凉水洗了洗这才进屋来,兰花已经睡了。
他轻手轻脚的坐在床边脱了鞋,回头看着她柔嫩的脸颊,笑着弯腰轻轻亲了一口,没敢再做什么扰她清梦,直接环抱着她睡了。
村里离镇上并不远,走路小半个时辰就能到,一早夫妻俩一同起来,兰花喂了小鸡仔,做饭时候他温习了一会儿功课,吃饭前出来将院子扫了干净,夫妻俩这才坐下吃了早饭。
「四郎,一会儿我跟你一同去镇上,家里田地少,闲置时间多,我打算接点绣活儿。眼看着要到了夏天,我看你柜子里也没个像样的夏衫,顺道再去扯点布给你做上两套。」
裴四郎闻言捏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笑看着她,「不用了兰花,我的旧衣还能穿呢,不过你倒是该做两套。」
兰花看着他的笑脸,俊逸坚强,心中很是心疼,几个哥哥嫌弃他是累赘,他一个人的日子紧巴巴的就那么将就过了,如今她既然进了门,她的男人她心疼!就笑着和他说:「你就别跟我强了,你穿得得体也是我的面子,再说了家里也不是穷得揭不开锅,处处都得省,你就听我的,一会吃了饭我先给你量了尺寸,咱们再出门。」
裴四郎见她坚定,无奈一笑没有再拒绝,他家穷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以往为了省银子,带补丁的衣裳也不是没穿过,是这两年欠债还够了衣裳才略得体些。
况且他也没有和别人攀比的习惯,衣裳合身、干净就行了,可如今被妻子心疼,他心中自然是倍感甜蜜,看着兰花的目光也不免温柔宠溺。
吃过饭量了尺寸,兰花又给小鸡仔添了食儿,这才背着背篓两人一块出了门。
走了不远她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刘氏在家门口探着脑袋张望。
兰花心中冷笑,倒是没有再回头去看,夫妻俩在街口分开,他往街后的县学去,她则先去布庄挑了合适的薄棉布,这才去了绣庄接活儿。
她手艺好,拿出以前做过的绣工给老板看了后,老板很是满意,直接给了不错的价格,绣好一张帕子一百文,绢扇三百文,兰花先接了十张帕子,三张绢扇,打算做顺手了以后再接大活儿。
帕子绣起来比较容易,两天就能得一张,绢扇稍微大些,花样也更繁复,得差不多五天出一张,这样算下来一个月能挣至少二两银子,积年累月下来的话能攒不少钱。
家里只这一亩薄田,不管是秋收还是冬种都不费时间,兰花盘算着若是努努力,一年攒下十几两银子妥妥的,想着就眉开眼笑,自己当家做主,自己赚钱存钱,这日子比在娘家不知舒心了多少!
回家后她先去看了看厨房,米缸和面缸今日好好的没被人动过,看来刘氏也不傻,知道不能偷得太勤,否则她会发现。
兰花没急着做绣活,打算今儿把咸菜都腌了,放下背篓就开始忙活起来。
她还打算在门口开了一块菜园子,到时候种一些豆角茄子类的,自己吃着也方便,还得给相公做衣裳,算一算还有不少的活儿等着她去干,绣活儿就只能先搁置两天了。
黄昏前裴四郎回来,晚饭还没做好,兰花又叫他去砍了竹子回来说要圈菜园子,他点点头就拿着砍刀去了,回来后先洗手吃了饭,饭后就坐院子里将竹子都分了段,这才去西屋读书。
兰花在东屋点着油灯,开始给他做春衫,将将缝好两只袖子,正觉得脖子有些酸想歇歇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抬眸就看见他那双眼,幽深如墨的眼底里头好像有勾子伸出来,她只觉得心头颤颤,想到了今儿身上已经干净了,不免开始紧张起来。
裴四郎看着她羞怯的低下头,恐怕与他想到了一块儿去,就笑了,那笑声低沉,透着些揶揄,走近了她坐下这才问:「兰花,你脸红什么?」
兰花更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那一个媚眼如丝,勾得裴四郎直吸气,再也不废话的就扑上去。
铺满大红色喜被的木床吱呀呀的摇晃起来,这一夜明月高挂在天上,屋里头那晕黄的烛光到了大半夜才熄。
一早兰花是被压醒的,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感觉喘不过气,刚动了动手臂就被一双大手给按在头顶……
许久后她才得以解脱,这回是真的不想动一下了,半睁着眼,瞧见相公笑吟吟的支着脑袋看她。
看啥?这一夜的,还没看够?
裴四郎就觉得娘子哪儿都好看,特别是小嘴,像樱桃一样甜,他怎么都尝不够。这么一想没忍住,又尝了一口,却又差点停不下来了……直到被瞪了一眼,腰间软肉被一拧,他这才急忙停下,笑笑将她脑袋搁自个儿臂弯中。
谁也没有说话,可似乎连空气都是甜的,兰花身上又累又酸疼,想想那就晚点再起床吧,反正也没人催她起来干活。
第四章 二嫂偷粮被逮
虽然醒的早,可是外头天才刚透亮,在床上又躺了很久两人才起床。
兰花身上不太好受,裴四郎殷勤的给她拿衣服,帮她穿了又给她穿鞋子,夫妻俩这一夜过去,无形中就甜蜜了许多。
待出了房间洗了脸,裴四郎在院中将昨天砍回来的竹子分段、削尖。
兰花给小鸡仔喂食,然后扫一下院子,开始做早饭。
如今家里一切事情都有兰花来操持,裴四郎的主要事情就是读书,一般的小活儿兰花自己都做了,基本用不着他帮忙。
吃过早饭兰花将他送出门,回来就开始弄菜园子,竹子栅栏弄好后还得翻土、下菜籽,这一忙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等菜园子也张罗好后,家里就没有什么紧要的活儿了,兰花每天做饭洗衣后就开始做绣活儿,她是新嫁娘,左右邻居除了裴家两个嫂子别人也不熟悉,就隔壁一个年岁和她差不多的小媳妇儿李英这两天来了两回,两人一处做针线,说说话。
「兰花,你家那亩麦田你最近去看过没?听说地头长草可深了,里头的燕麦也多,要是不拔出来,来年混在了麦种里头能长更多更烦人了。」
兰花来的时间短,一时间倒是忘了去看看麦田,李英一提起来她才想到,「我还不知道麦地在哪儿呢,不过是得去看看,再过一个来月就该收麦子了,也正好去看看长得旺不旺。」
李英捏着针在头发里划拉两下,这才说:「今年春天雨水多,麦子长得还算旺,瞧着也能收不少粮食的。你啥时候去看田,咱们两家正好挨着,咱俩一块去。」
兰花抬眸看向左边的院子,那灰色的瓦檐上落着一只乌鸦,乌鸦正百无聊赖的用尖嘴啄翅膀上的羽毛,隔着一堵院墙听见那头院子里刘氏正在呵斥她两个儿子。
「饿死鬼投胎呦,早起不是刚吃了两个野菜包子,这会儿又来拿花生吃,家都要被你们吃穷了……」
她垂眸便笑,这阵子她都没出门去,整天在家里做绣活儿,有些人怕是挺着急了……针脚在帕子上细密的走着,她说道:「那就明儿吧,吃了早饭我去叫你。」
「那行,明儿一早我等你。」
晚上裴四郎回来的时候,兰花正在厨房里,他放下书袋进来,冲兰花摊开手心。
一个小小的纸包,上头系着红绳,兰花一看瞬间满眼惊喜的接过来,一边打开一边问:「糕点吗?」
裴四郎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暖洋洋的,就知道姑娘家都喜欢这些甜甜的东西,他今儿下学时街上糕点铺子的老板请他写封信,后来要给他铜板他没要,人家就包了两块桂花糕给他,他没拒绝。
桂花糕颜色淡黄,闻着就香甜四溢,里面只有两块,兰花捏了一块闻了闻,笑咪咪的递到他嘴边,「四郎,你尝尝。」
裴四郎舍不得吃,这种糕点可贵了,一两银子不过能买十来块,当下就拒绝了,只温柔宠溺的看着她,笑吟吟道:「你吃,我是男人,不爱这种甜东西。」
兰花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手却强硬的没收回来,「你不吃我也不尝了!」
如今他们是两口子了,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样精致的食物她哪儿能自私的自己都吃了,不给他尝一尝?
裴四郎见她坚持,低沉一笑捏起另一块,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笑,「那我们一起吃。」
兰花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夫妻俩同时张开嘴,让对方喂了糕点。
桂花的香气和糕点的甜蜜入口即化,裴四郎一脸宠溺的伸手揉揉她的发顶,低头亲她一口。
兰花羞涩的笑着捶一把他胸口,「你羞不羞,大白天的……」
裴四郎一听她这软糯的撒娇尾音,顿时骨头都酥了,张开双臂将她搂紧怀里,凑近她耳畔笑得坏坏的,「娘子的意思是,白天不行,晚上行?」
兰花很喜欢听他说话的声音,低沉又磁性,听在耳朵里就像是陈年的老酒一样醉人。
特别是被他抱在怀里,他说话的声音更是叫她忍不住脸红,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床上和平日里那般不同?明明就是斯文的读书人,可是一到晚上简直大变。
想想这几天晚上,他贪多就罢了,偏偏还极坏的诱着她说各种羞人的话,一想到这儿,兰花脸红得要滴血,从他怀里背过身子扭开去,「你讨厌,我不跟你说了……」
裴四郎笑笑,没有再逗她,女子面皮薄,如今天光还亮说这些的确羞人,等到了晚上……他想着摸摸鼻子过来帮她切菜,「娘子,晚上吃什么?」
兰花揉揉火热的脸,见他又变回了正人君子,这才松了口气说:「野菜粥,再炒个花生米,切个腌萝卜,相公觉得行吗?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裴四郎摇摇头看着她,眼底有星光闪烁,「这就行了,就咱们两个,准备的多吃不完糟蹋了。」
兰花笑笑在一旁边剥花生边问:「花生米下酒是好东西,相公你要喝酒吗?我记得前两天小酒坛子里还剩点。」
他摇摇头,「我不喝,喝酒醉了难受不说,还耽误读书,所以我平时不沾酒。」
夫妻俩小声的说着话,做好饭吃了后,裴四郎照旧去西屋读书,兰花烧水准备两人洗洗澡,再把他春衫的衣摆缝好就睡觉。
她洗过后喊了一声,裴四郎过来换了水洗,帘子后头水声哗啦啦响起来,兰花刚拿起衣裳没缝两针的时候,听见他喊着,「兰花,来帮我搓背。」
兰花手一抖,贝齿轻咬下唇,看了看那蓝色的布帘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进去了。
浴桶并不很大,她坐进去刚好,他一个大男人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眼见着他脸被热气熏得发红,兰花羞羞的拿过丝瓜瓤,站在了他身后,慢慢的帮他搓。
他皮肤很好,触手细滑,和她不相上下,平时不少干活身上很结实有力,搓得差不多了,她想转身出去的时候手被他攥住了。
只见他双眼沉沉,眼底一片幽光,透着几分调笑,「娘子,还有前面呢。」
兰花闻言瞬间红了脸,小声嘀咕,「前面你自己可以啊……」
可裴四郎却不打算放过她,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来,硬是拉着她的手按在身前……
兰花本来打算今夜将他的春衫做好的,等明日他起来就能穿上了,只可惜,她没算准。
这一夜,木床晃荡了不知多久,兰花只觉得……他的书都读进了色狼肚子里头了!
一早兰花睁开眼就觉得身边空空的,一看他人果真不在,起身后推开窗子才发现,他是做早饭去了。
心里甜滋滋的就要下床,谁知脚刚触地面差点腿软得跌倒!
她偷笑一下扶着床柱才站稳,穿好鞋后出去洗把脸,厨房里他已经将饭做好了,正要切酸菜。
以前兰花听说读书人都矜贵得很,有君子远庖厨的规矩,此刻她看着相公拿着菜刀站在这方寸之间,心中很是宽慰,他起来做饭,无非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他是个细心又极好的人!
兰花上前去,从身后抱着他腰,脸贴在他背上柔声说:「早饭我来做就好,你怎么不看会书?」
他笑笑将刀放下,擦了手转身过来抱着她,轻轻亲吻,「知道昨夜累着你了,就想让你多睡会儿的,怎么不继续躺着?」
兰花在他怀里蹭蹭脸,轻轻嗯了一声,「你不在我就醒了……」
人真是很容易习惯什么,开始嫁进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睡觉特别不自在,这才短短不过半月时间,她就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夜里身边总有个温暖的怀抱。
两人黏糊了一会儿,一起吃过早饭,他去镇上读书,她收拾了院子,给小鸡仔拌了食儿,又锁了堂屋门这才出来关上大门,看了看隔壁门口,刘氏正在带着两个孩子玩。
她淡淡一笑走到了隔壁门口,声音不大不小的冲里头喊,「李英,你收拾完没?」
「哎,来了来了。」
刘氏就在门口悄悄的听着,这才知道原来两人约好了去看麦田,她眼珠子登时就转了好几圈,眼看着两人走远了这才带着两个孩子转身进屋。
裴大郎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天到晚的都去砍柴、放羊,尽量的给裴二郎家里攒家底。
倒是裴二郎这个人有点懒,农忙时候就在家帮忙,农活不忙的时候本来该去当泥瓦匠,或者扛大包赚钱的,偏偏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是待在家里睡大觉就是出门和人闲磕牙、打对牌。
要不是裴大郎兢兢业业的撑着这个家,就他那个懒样,估计还真攒不下什么银子。
院子里就刘氏和两个孩子,她带着孩子进院子来,关好大门,抓了一把花生哄着孩子不吭声后,就急忙提着两个小布袋、踩着长凳往隔壁院子翻。
乡下院墙都不高,踩上凳子她就翻上了墙头,看了看院子里果然静悄悄的,就跳了下来,看了看堂屋门果然落了锁,嘴上不屑的嘀咕着,「出个门堂屋还上锁,防谁呢哼!」
说着还是禁不住诱惑的到了堂屋桌子边儿上,透过窗子看着里头柜子边上摆的那个大箱子,眼馋得不得了,想从窗户翻进去吧,看着那大箱子上的小锁,想了想还是作罢,转身就去了厨房。
她一进去就开始往小布袋里头装米装面,她没敢多装,怕偷的多了兰花看出端倪来以后没的偷了,就盖上米缸盖子提着两个小布袋准备走,刚走到墙根底下准备踩着破凳子翻回去的时候,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一声响,在刘氏耳朵里就是平地一声雷,吓得她那一瞬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背上汗毛全都竖起来,眼珠子瞪得比牛眼都大。
兰花回来了!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兰花惊诧的眼底藏着冷笑,一声尖叫,「哎呀!二嫂你怎在我家院子里!你怎么进来的!你手里拿的啥?」
这一声喊,让跟在兰花身后的三个小媳妇儿瞬间伸长了脖子,一脸疑惑。
对啊,刘氏怎么在人家兰花院子里?手里提着啥呢?
兰花叫着就冲进院子里来,几步跑到了心慌气短的刘氏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袋子,看过以后好像万般不可置信一样,又一声惊呼,「二嫂,你居然偷我家粮食!你怎么这样啊!」
「我……」刘氏头昏了,心跳到快冲出嗓子眼,眼看着门外那几个看热闹的人满眼鄙夷,她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能说什么?说她就是来偷弟媳粮食的?一时间,满脑子就三个字:丢人了!
兰花说着张大嘴巴,往后退了两步,朝着刘氏红了眼圈,「二嫂你也太过分了,你明知道我家里就一亩旱田,一年收成将将够吃而已,你还来偷我家的!你家里三四亩地,多少粮食不够你吃的,为啥要来偷我的?难道我家粮食香吗?」
门口站着的三个小媳妇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就是啊,人家裴四郎分家后日子过得不容易,也没见刘氏接济一二,眼见着人家兰花进门带了陪嫁粮食,明着不能抢,居然暗地里来偷了!怎么这么不要脸?」
「可不就是这么不要脸,趁着人家一出门立马来偷粮食,这要是兰花再晚会儿回来,指不定银子都要被偷走了!」
「呸!手脚不干净的东西,听说她在娘家的时候就总爱小偷小摸的,没想到都是孩儿他娘了还这么不知廉耻!」
「这种人,今天能偷东西,明天指不定能偷人呢!谁知道裴二郎是不是早被她戴了绿帽子!」
门口逐渐来了更多的人,农闲时候左邻右舍的闲人都在家里头,谁家院子里有个屁大点的事儿隔壁都能闻着味儿,不过短短片刻,兰花家门口全是看热闹的人。
兰花红了眼,伤心欲绝,将手里的布袋扔在刘氏脚下,语气冷凝,「还请二嫂给我个解释!你家里是没粮下锅了吗?」
刘氏扶着墙,才没让自己倒在地上,听着兰花凌厉的质问,听着外头窃窃私语声,看着那些人鄙夷不屑嘲笑的目光,她浑身上下都在抖,满脑子都是这回丢人丢大了!
「二嫂!你给我说清楚,为啥要来偷我粮食!」
刘氏看着兰花不依不饶,看着门口看热闹的人,再也站不住了,捂着脸就往门外冲。
门口站着的到底是外人,遇上这种事儿看看热闹罢了,没人拦着刘氏不让走,不过片刻工夫,刘氏就像过街老鼠一样的逃回了自个儿家里,啪的一声将大门紧闭。
李英见兰花眼圈红了,急忙进来劝慰她,「别难过了兰花,反正刘氏也没得逞,这种人以后名声臭了,出门谁还搭理她,犯不着为她掉眼泪!」
兰花擦擦眼泪点点头,弯腰将地上的小布袋捡起来拿回厨房,粮食倒进缸里后,将小布袋隔着院墙给直接扔了过去。
她眼圈红红,面上怒意不减,可是心里却是畅快极了。
她就知道刘氏这阵子没从她手里占便宜,早就皮痒了,所以料定她今儿要来偷东西,出门不久就藉口小日子好像来了要回来,李英自然陪同,路上遇见两个小媳妇儿,说要请教绣活儿,她干脆就带着人回来。
果不其然,刘氏被她堵在了院子里头!
这下好了,刘氏一天之间扬了臭名至十里八乡,村子里的风言风语无一不是议论刘氏的,各种传言脏水都往她身上使劲儿泼。
兰花送走了看热闹的人,关好院门进屋冷笑好一阵,才淡定的继续做绣活儿。
至于刘氏那就惨了,名声臭了人人嫌弃不说,裴二郎得知她出这样大的丑,当即火冒三丈,提起拳头就是一顿胖揍,听说脸都打肿了,若不是裴大郎回去的及时,怕是要被打晕过去。
晚上裴四郎从镇上回来的路上就听同村的人说了这事儿,担心兰花心里难受,脚步加快的赶回来,一进门就见她在屋檐下绣帕子,面上倒是淡淡的,只看得出眼圈还略微有点红。
他心顿时揪起来了,急忙走过来捧着她的脸仔细看,心疼的问:「兰花,你哭了?」
兰花看着他担忧的那个样子,不在意的笑笑说:「没事的,现在已经好了,不气了。」
气啥?刘氏以为她是软柿子想来捏两把,没想到她就是个刺猬,会扎人。
这下刘氏以后不敢在她面前生事了,她心里舒坦着呢,不过她心里的弯弯绕就不想和相公说了,到底是他二嫂,万一因为这件事他们夫妻起了嫌隙怎么办?
所以兰花想了想,靠近他怀里闷闷的说:「相公,你明日回来还是买把锁头吧。」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裴四郎看着她委屈兮兮的样子无奈的叹口气,「二嫂这人……算了,我也不说了,听说二哥给了她一顿胖揍,这回过去她肯定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以后见面不要搭理她就是。」
「嗯。」兰花乖顺的点点头从他怀里出来,笑笑起身,「我去给你做饭。」
「我帮你……」
裴四郎刚说要帮忙,外头裴大郎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咳了一声,「老四,你出来一下。」
兰花看了他一眼,去了厨房。
裴四郎一脸正色的走出院子,和裴大郎站在门口不远处说话。
裴大郎双手背在身后,褶子脸很是黑沉,一时间倒是没有开口,过了片刻才说:「今儿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吧?」
裴四郎点点头,「知道了,二嫂做下这样有损声誉的事儿,是她糊涂。」
这句话就将裴大郎下一句要说的话给堵住了,他脸色很是难看,深吸口气这才说:「就算你二嫂不对,可是你媳妇儿办事儿是不是太不给人留后路了?当着左邻右舍的面,就算你二嫂拿了你家粮食,也得给你二哥留点面子吧?」
裴四郎闻言看着大哥,脸色沉了下去,淡淡道:「大哥,不是拿,是偷。」
而且也不是头一回了,给了二嫂改过自新的机会,她自己非要不知悔改,怪不着兰花不给她脸面。
裴大郎一时语塞,瞪着他好半晌才愤愤的说:「反正不管如何,你媳妇儿这事儿做的不够妥帖,就算不说你二哥,你读书人最重名声,她就不怕带累你?回头你好好说说她,以后……」
裴大郎话还没说完,裴四郎就不想听下去了,皱着眉头打断,「大哥,我们现在已经分家了,各家过各自的日子,二嫂名声如何与我没什么关系。
「再者,偷别人东西的是二嫂,受委屈的是兰花,大哥不去教训二嫂,以正家风,为何要让我说兰花?她做错什么了,大哥要这样严厉?贼进了家门,她不捉贼吗?难不成就算是我家银子被二嫂偷了,我们夫妻俩都不能吭一声?」
裴大郎:「……」
裴四郎见大哥无话可说,捏了捏眉心,「若不是看在大哥二哥的面子上,我这回倒是要去问问二嫂,是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所以才进我院子偷我粮食?
「不过这样也正好给我提个醒,回头家里门都得上锁了,否则哪天二嫂恼羞成怒买了耗子药下进我家锅里,那我和兰花夫妻俩到时候还焉有命在?」
裴大郎被他一番话气得直咬牙,「胡说八道什么,你二嫂岂敢做那样的事儿?」
裴四郎却讽刺一笑,「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以前我也没敢想二嫂是这种鸡鸣狗盗之辈啊。」
裴大郎:「……」
话说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也不合适,大哥还是要面子的,想着裴四郎只得叹口气,「不过大哥回头还是提醒一下二哥,早些将孩子们送去开蒙吧,不然一天到晚和二嫂这样的无知妇人待在家里,将来长大学了偷鸡摸狗,那二哥这一门可就歪了……」
「你……」裴大郎气得手都在抖,看着裴四郎的背影只觉得肝疼!
以往看着老四不吭不哼的是个老实的书呆子,没想到这媳妇儿进门才几天,就被带坏成了这样子,那个许兰花真是个了不得的!
进门不过一月,亲嫂子给弄成了臭名,他温厚纯良的弟弟也给教成了花花肠子刀子嘴!
这话亏得兰花不知道,不然她可真是要大喊冤枉死了,因为就连她也不明白为啥她相公表里这么不一样……
第五章 三嫂嚼舌根
裴四郎回来直接将院门关好,厨房里雾气腾腾的,有点热了,眼见兰花的头上泌出了汗水,他进去就抬起袖子给她擦汗。
兰花看他一眼,「大哥找你说啥了?」
裴四郎捏捏她脸蛋,笑笑,「没啥,还不是今儿的事儿,大哥说闹成这样,二哥面上无光。不过娘子你做的对,今日若是我在家,这件事也绝不会轻拿轻放的,毕竟头一回咱们忍了,这一回若是再忍,她还当咱们夫妻是好欺负的,所以闹开了也是好事,至少这样以后她就投鼠忌器,再不敢来咱们家里偷东西了。」
兰花见相公这么说,心里忽然很自责,他这样向着自己,她耍了心眼却还对他有所隐瞒,想着就颤着一双眼,小声的嘟囔着,「相公,我说个事儿你别生气……」
裴四郎略略挑眉,疑惑了,「什么事儿?」
兰花轻轻咬唇,深吸口气坦白从宽,「今儿……其实我心里猜到了她会来咱家偷东西的。」
裴四郎皱眉,什么意思?
兰花眨巴眨巴眼,看着他心虚的笑,「我猜到她定会来偷,所以故意带着人来堵她的……我就是想叫她知道我不是好惹的,没想到还真给我堵着了……」
兰花说着,委屈巴巴的上前,轻轻拽着他衣袖晃了晃,忐忑的问:「四郎,你生气了吗?」
裴四郎一听,顿时双眼幽深看着她。
兰花瞬间不好了!
他一双眼漆黑如墨,兰花除了他眼中的一团浓雾,什么也看不出来,瞧着他紧抿的唇角,觉得他好似生气了,心里酸酸地难受,眼眶登时就红了,脑袋也耷拉下来,「对不起相公,我应该先和你商量的……」
她只顾着自己要给刘氏来个下马威,却没顾及那是相公的家人,就算分了家也是同宗,刘氏名声臭了指不定还会带累相公,想到此处心里越发愧疚,捂着脸呜咽起来。
裴四郎哪会生她的气?刘氏就是偷了东西,凭什么不能说了?不过他原本打算诈诈她捞点好处的,可没想到用力过度,居然把娘子给吓哭了!
这一下也没工夫想那些小九九了,直接捧着她脸亲上去,将泪珠子含了,心疼的说:「我没生气,兰花,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做的很对,这种人就不该惯着,就不该给她面子,就该一次治狠了她才知道疼知道丢人。」
兰花抽泣着,双眼通红的看着他嘟囔,「可是我看你脸都黑了,还说不是生气?」
裴四郎一时扭捏的笑笑,他怎么好意思说是想诈诈她,想到了夜里随心所欲占便宜的,一时间只能说瞎话了,「我没脸黑啊,不吭声是因为我有点惊讶,因为没想到我娘子心中居然如此有丘壑,遇事不慌不忙,淡定智取,比我这个男人的智谋都不遑多让呢!」
好话连篇,谎话不要钱,裴四郎头一回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无耻,这不是原来的他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兰花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抬手擦擦眼泪,这才嗔怪的瞪他一眼,「油嘴滑舌!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
裴四郎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见她不流泪了,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以后不能太过得意,不然一不小心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着实丢人。
不过他也不完全是说谎,以前听说兰花在娘家的时候,嫂子即便刻薄她也没吃什么大亏,如今刘氏这件事,兰花处理得霸气果决,的确是叫他刮目相看,刚才那话也并不完全是哄她开心,他的确是发自内心,只不过略夸张了那么一丁点……
刘氏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今儿办的这件丑事一天时间传遍十里八乡,她挨了进门以来的第一顿胖揍,如今被打得鼻青脸肿正在床上抹眼泪,双胞胎儿子看着她的脸也不敢上前了。
裴二郎更是满腔怒火,男人本就好面子,出门总想着叫人抬举着说话,平日里他虽然懒,可是左邻右舍的关系他都是精心维持的,出去说话办事玩牌谁不先招呼他?
可如今好了,因为这个臭婆娘办的这件丑事,他在亲弟弟面前丢人就算了,毕竟是一家人,早晚都能和好。
可是外头就完了,以往看不上刘氏的就不必说了,肯定是笑掉了大牙还想落井下石,就算是给他几分薄面的,估计也会躲在被窝里笑上一整夜。
他只要一想到以后出门去别人都用那种嘲讽鄙视的目光,或者还会说一些挤对的话让他难堪,他就想把屋里的女人给打死了事!
他的好名声啊!他的面子啊!全没了!这下以后老三肯定更不服他了!
裴大郎进门的时候就见裴二郎蹲在门槛上哭丧着脸,心中无奈的叹口气,关好门,这才搬了小凳子过来坐下,说:「别气了,气也没有用,当初媳妇儿是你自个儿选的,现在不管出了啥事你也得担着。」
裴二郎闻言不吭声了,当初相看的时候裴母还在世,见着刘氏就说屁股大好生养,他看着刘氏的确壮实,就没再挑剔,不过刘氏的确没有让他失望,进门一年多就生了双胞胎儿子,如今六岁多了,倒是也算机灵。
裴大郎见他听进去了,烟袋锅子在地上磕了磕,这才说:「日子还得过,不过回头还是得和你媳妇儿说,以后手脚干净点,别一天到晚盯着别人屋里那点东西,眼皮子忒浅了!
「出了这样的丑事,农忙前你们俩就别出屋了,就算以后出去了,叫你媳妇儿少和老四媳妇儿打交道,那许兰花看着可不是个好惹的,是个心狠手辣的,你媳妇儿不是人家对手,趁早叫她消停点。」
裴二郎闻言点点头,这才问:「老四怎说?」
裴大郎顿时皱眉,重重的哼一声,「还能怎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哥的东西,尽向着自个儿屋里人,不过也是你媳妇儿有错在先,也不怪老四没个好脸。」
裴二郎闻言叹口气,「如今老四娶妻了,有媳妇儿照顾也能好好读书了,将来指不定能考个秀才,一旦得中功名,家里人也能跟着沾沾光,就是刘氏这个蠢妇,不去讨好反倒得罪,真是叫人恼火!」
裴大郎却不认同的摇摇头,「秀才哪是好考的,哪儿那么容易了,就算是将来考上了你也别指望,我看着那个许兰花可不是省油的灯,你还想去沾光,作梦呢!」
裴二郎闭嘴不吭声了,若是以前刘氏不犯浑的时候指不定还真行,如今……倒也罢了。大哥的话没错,老四媳妇儿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还有个事儿,老四叫我交代你一声。」
「啥事儿?」
「就是大栓小栓这两个孩子,如今都六岁多了,老四的意思是成天在家玩不是个法子,指不定哪天要学坏,也该送去开蒙读书了。我想了想,老四说的对,好好的孩子不能养废了,赶明我就去私塾看看,将他们送去读书吧。」
裴二郎闻言叹口气,「老四看来没真恼了我,还惦记着侄儿呢。那就按老四说的,大哥你去私塾看看每年要交多少束修。」
裴大郎点点头,拿着烟袋站起身又交代,「眼看天黑了还不叫人起来做饭,这日子不想过了还是怎?没瞧见大栓小栓都饿了!」
裴二郎一听冲屋里大吼,「还不起来做饭?当你自个儿是娘娘啊!矜贵的你!」
躺在床上抹眼泪的刘氏闻言身子一震,立马一骨碌起床去了厨房。
晚饭后,兰花烧了一锅水,夫妻俩洗洗后,她在屋里给他缝夏衫,裴四郎在西屋读书。
兰花本想去那屋跟他凑一个灯,可是怕搅着他读书,又怕自个儿去了他又想些别的东西坐不住,干脆就没过去。
上次的春衫已经做好,兰花给他试了试很是合身,他也穿了两次,柜子里那两件旧的也没扔,他说要留着干粗活的时候穿,省得将新衣裳磨坏了。
两套夏衫做起来容易,况且也不到穿的时候,兰花缝了两只袖子就搁下了,白天也绣花了,夜里再熬的久怕眼熬坏了,所以眼睛稍微有点累她就不做了。
裴四郎进屋来的时候兰花还没睡着,躺在床上心里算着再有几天就能交绣活,下回要不要接两个大件的回来做,他进门时候门吱呀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也洗过了,身上穿着白色的单薄寝衣,行走间那衣裳紧紧贴在身躯上,清楚的描绘出他的健硕身形,兰花看了两眼,脸蛋不自觉地有些红。
进门将近一月了,两人彼此就算性子还不够摸得透澈,可是床上的事儿却已经处得颇有几分滋味。
裴四郎走过来坐在床边,脱了鞋上床来,看着她脸蛋红扑扑的却不敢看自己,知道她又害羞了,勾唇凑近她,挑起她耳畔的发丝捻在指尖,对着她淡粉色的耳垂轻轻扫,声音低沉温润,「娘子,你热吗?」
兰花闻言摇摇头,水汪汪的眸子含着羞涩笑意,「我不热,你呢?」
裴四郎低头含住她耳珠,温言软语,「你不热,为何脸红?」
兰花这才明白他在笑她,戏弄她,伸出手去就拧他腰间软肉。
她这一招很厉害,使的力气不大,其实不很疼,可就是痒,那儿一痒,好像心也跟着难耐了。
他低沉的笑起来,侧身躲了一下擒住她的手,将她拽进怀里,惩罚似的咬她唇,「你还没说,为何脸红?」
「你讨厌!」兰花反咬回去,却不是他的对手,转瞬间就被他攻得溃不成军。
春末了,天已经不很凉了,两人穿着薄薄的单衣闹了这一通,皆出了薄汗,裴四郎拿着被他扯下来的衣裳,给她翻了身擦汗。
兰花有点累不想睁眼,伏在枕上闷哼着,「我想睡了……」
他却沉沉一笑,唇落在她耳后印下点点梅花后蓦然用力,听着她猫儿一样的声儿笑道:「还有力气说话,就是不想睡……」
早上吃过饭,他出门的时候捏捏她脸,笑吟吟的说:「晌午就算只有你自个儿一人也别嫌弃麻烦,做点好吃的,做一会儿绣活儿就起来走走,别累坏了身子。」
兰花甜蜜的笑着推他出门,「知道啦,你赶紧去吧,不用惦记我。」
裴四郎舍不得走,盯着她又看了片刻才抬脚离开,走了老远还回头冲她摆手。
兰花眯着眼笑,直到看不见他人影这才回院子里,先去挑水洗了两件衣裳,又给菜园子浇了水,这才坐下绣花,日头都已经老高了。
这帕子快要收尾的时候全氏来了。
她比刘氏年轻也长得好看,白白净净的脸盘圆润,就是眼睛小了点,却透着精明。
她一进门来就瞧见兰花手里的绣活儿,凑近了看个仔细,这才啧啧道:「没想到弟妹你手艺这么好呢,这一张帕子绣好了,能得不少钱吧?」
兰花笑笑,针没放下继续绣,「没多少,也就买个油盐。」说罢就转了话头问全氏,「三嫂今儿来是有事儿?」
自从她进门来,全氏可还没主动踏进她这院子过,今儿突然上门来,说没事兰花都不信。
全氏见她不说实话,倒也没好意思追根究底的问,就笑笑说:「不是啥大事儿,就是想让老四今儿回来去我院子一趟,我想往娘家去一封信,让老四帮我写。」
「那行,等晚上他回来我就让他过去。」
全氏说着又笑了,声音压低了点,指指隔壁,「村里今儿有人传二嫂的闲话,说她不检点的,你听说了吗?」
兰花闻言眉尾一挑,眼珠子漆黑漆黑的笑意深沉,「她偷我家粮食,自然不检点。」
看来李英说的没错,刘氏和全氏真的是水火不相容,刘氏一出事儿,全氏还真是明里暗里的幸灾乐祸,居然跑她面前嚼舌根来了!
不过她懒得掺和这两人的事儿,她说什么,自己听着就是。
全氏却摆摆手,一脸神秘兮兮,「不是这个,是传言她背着二哥偷汉子了!」
兰花却摇摇头,「这我没听说,假的吧?」
肯定是刘氏以前得罪了谁,趁着这几天她名声不好的时候,编出来让她名声更臭的。
全氏却笑得很是高深莫测的样子,「真假倒是不知道,不过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二嫂和大哥他俩……」
她说着,两只手的大拇指对着戳来戳去的……
兰花瞬间就没眼看了,噗嗤一笑,「我说三嫂,这种话你也信?我虽然进门不久,可也看得出来大哥不是那种人。」
全氏见她不信,兴奋劲儿瞬间落下一大半,撇撇嘴说:「指不定是真的呢,二哥不在家的时候,那不都是二嫂和大哥独处在那院儿里嘛,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兰花却哑然失笑,裴大郎那个人她即便刚进门不久也算看得差不多,他不是那种人,他骨子里傲着呢,一家最大,底下弟妹都是他扶持的,家里大事小事都是他一手管的,这样强势的人,看人的眼光也必定高。
就刘氏那样眼皮子浅、手脚不干净的女人,兰花觉得他肯定看不上,指不定私下里还嫌弃,两人怎么可能有首尾?
外人怎么看怎么想的她管不着啊,但是看着全氏这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提醒,「三嫂,外人怎么说咱们管不着,可咱们不能信呀,出门听人说起更要替大哥辩解,不然咱们这一整个裴家名声都坏了,对咱们自个儿也没好处不是?」
全氏知道她什么意思,就是说不管事儿是不是真的她们都得当假的,不过她说的倒是好听,那刘氏偷她东西的时候干啥不怕名声坏了,把那丑事捂着自个儿吃了亏去?
还不是怕老大和刘氏的丑事闹大了对老四的将来有影响,刘氏偷东西最多属于小偷小摸下三滥,可要是刘氏和老大的事儿是真的,那可就是真了不得的大事了!
这种事败坏家风不说,还乱了人伦,要是被人告上去,抓住了实证,那可是要浸猪笼死人的!
不过全氏想想也对,一大家子名声剪不断,这种丑事要是闹大了,将来对她的子女也没好处,就不再说这个事儿,反倒是看着兰花的绣活儿眼馋起来。「弟妹,你这手艺真好,是跟谁学的?」
「我娘那一脉祖上传下来的老手艺,到我这儿也就学了个五六成,算马马虎虎能拿得出手。」
全氏闻言两手搓了搓,说:「弟妹你这手艺太好了,这不夏天快来了,你要是有空的话,能帮嫂子做件夏衫不?」
兰花闻言也没看她,低着头绣最后几针,「哎呀三嫂这个怕是不成了,这一春夏光四郎就有好几身衣裳鞋等着我做呢,我这还得做绣活儿,指望着贴补家用供他读书,你也知道我们就一亩田,产出也卖不了几个钱,他读书的笔墨纸砚又贵,我要是不抓紧弄点铜板,回头这年都没法子过了!」
全氏被拒绝了心里不爽,脸色也难看了几分,皮笑肉不笑的说:「还是弟妹有本事啊,在家坐着钱都能挣到手,不像我,啥也不会,一天到晚就会刨个土。」
兰花听着她的酸话淡淡的笑,「三嫂可别这么说,三哥在外赚钱,你家好几亩田都指着你一个人做,你带着两个孩子还把家里拾掇得井井有条,听说你养的猪可肥了,年底定能卖不少钱呢!你看你一天到晚的忙,也没人给你帮把手的,所以我瞧着你是厉害人,心里可佩服你了呢。」
没人不爱听奉承话,兰花这一番话捧得全氏心里舒坦了,脸上笑容也有了,这才拍拍大腿站起来说:「瞧你说的,有啥好佩服的,哪家女人都是这么能干的,我也只是一般了。」
可那神情兰花瞧着,却是得意得很,「可不是一般,这左邻右舍的,谁不知三嫂能干。」
全氏笑笑,心满意足的抬脚走了,「瞧弟妹你也忙,可别顾着跟我说话绣错了,我这就走了,两个娃还在屋里欺负狗子呢,可别一会儿工夫给掐死了。」
兰花立马起身去送,送走了全氏长长出口气,所以她在娘家的时候宁愿出去干活也不愿意总在家里和嫂子大眼对斜眼,说话都得捡着好听的说,真真累死个人!
裴大郎和刘氏的事儿没几天就消停了,因为人家裴大郎无惧风言风语依旧出门四处行走,该干什么干什么,见什么人依旧说什么话,那个丝毫不亏心的样子自然就攻破了流言蜚语。
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话,说了几天后这件事就会被别的新鲜事儿代替,渐渐的裴二郎也敢出门了。
刘氏倒是依旧龟缩在家,生怕一出来,大家又想起她的破事来挤对她。
兰花在第一批绣活儿完成后得了二两银子,回来时候接了一幅三尺长的花开富贵图,绣完最少也要两个月了,不过银子多,这一幅完成能得八九两银子。
回来的路上她心情好,买了半只烧鸡,想着相公的纸张不多了,又去给他买了一刀纸这才回来,鸡到晚上切了又过一遍油锅,香味儿飘出来的时候裴四郎也刚好回来了。
他心情也不错,一进厨房就笑着说:「娘子,今日什么好事儿,舍得买鸡打牙祭了?」
兰花笑咪咪的凑近他,小声说:「我今儿交了绣活儿赚了二两银子,想着你读书辛苦,这阵子也没给你做啥好吃的,就买半只来给你补补身子。」
裴四郎心里暖暖的抱着她,低头亲她小嘴,待她羞涩的躲了过去这才说:「你才辛苦,家里都是你操持,连银子都是你来赚,我不过是坐着读书,根本没你辛苦,这只鸡娘子你该多吃才是!」
兰花钻进他怀里,「相公你别这么说,我们夫妻一体,相互扶持是为了日子过得更好,而且我也相信你一定能考中秀才举人,甚至能当进士老爷,到时候我还不是跟着你沾光?」
裴四郎笑着揉揉她脑袋,「说到这个我的确有好消息告诉你,今儿先生说我文章做得不错,让我多加努力,今年院试应当有六七成把握能中!」
兰花闻言双眼瞬间亮晶晶的,情不自禁的笑开了花,揪着他衣领晃,「那我就有六七成的把握能当秀才娘子了?」
裴四郎瞧着她这个可爱劲儿,使劲揉她的脸笑着说:「反正相公我一定尽全力让你当上秀才娘子!」
兰花眉开眼笑,就知道她嫁的男人靠得住,不过话不能说太满,还是要督促他勤学用功才是,可不能因为先生夸了几句就松懈了。
饭桌上,两人吃着香喷喷的鸡肉,兰花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裴四郎笑了好半晌才说:「娘子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他笑得兰花都赧然了,可不是,他一个人也熬了这么些年,若心里没点分寸、人不用功,也得不了先生的青眼。
兰花擦了手,端起粥喝了两口,这才看着他说:「只剩几个月就要院试了,相公你这阵子专心读书,家里什么事儿也不用你管,都有我来招呼。而且我想着要不在西屋给你架个床,方便你夜读?省得……」
省得两人睡一个屋,他总是忍不住,不久就要院试,兰花不想他分一丝一毫的心。她话没说完,咬着筷子盯着他看。
裴四郎只是眸光深深的笑道:「娘子这样会不会太紧张了?要知凡事过犹而不及,越是这个时候,人的心就得松一松,心里松快了,这样才能得到最好的状态去发挥。你把我一个人赶到西屋去,不说读书太过枯燥,就是我惦记着你在这屋也静不下心来。」
兰花一听就知道自己怕是差点出了馊主意,想着心里一阵后怕,急忙摆摆手,「相公,我是胡乱说的,你不要听我的,你想如何就如何,我再也不出馊主意了!」
这要是把他逼得太紧回头落榜了……啊呸呸呸!才不会落榜!一定能中!
裴四郎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放下碗筷将她拉进怀里,亲亲她脸颊,温声笑着,「娘子放心,为了这次院试,我准备了将近四年,心里有数,你别太担心,咱们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一切尽人事,听天命。」
兰花这才松了一口气,抱着他脖子点点头,「我知道了。」
可晚上一上床,他就笑得又俊又坏的说:「娘子,今儿相公太累了,这会儿想松快松快,你觉得如何?」
兰花无语凝噎,还能如何,若是不让他松快了,回头万一……那她肯定得哭死!
想通了以后,就顾不得羞涩了,抱着他脖子就亲上去。
裴四郎心中得意,这一夜越发的放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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