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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7月试阅] 叶东篱《财女的矜贵夫》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21-8-19 15:50
标题: [7月试阅] 叶东篱《财女的矜贵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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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21年07月16日

【内容简介】

司兰烨:我恐怕寿数不永,即便你过门,我们未必能白头,
    这样你也决定要嫁给我吗?
秦桑:今朝若能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蓝海E108201 《财女的矜贵夫》上
若问秦桑前世最后悔的一件事,肯定是逃婚搞私奔,
如今老天爷再给她重活一遍的机会,她绝对不再走回头路!
因此她不再闹腾着要和安远侯府的病秧子世子司兰烨退婚,
她家可是皇商,能砸钱买到的,只要有利于他,她什么给不起?
得知他大冬天去别院养病,她忧心他的病况,也藉口赏梅去附近的别院,
发现他被恶仆刁难,要炭没炭,她就送一车的炭给他;
他的长随来找她告黑状,说他不吃药,她急忙忙地上门盯着,
这般为他好,却换来他一句要她退婚……
哼哼,她不但没照他说的做,还趁机表白,拿下了他这颗高冷的心,
两家婚事正式筹备起来,他师妹却突然上门要她认清身分快离开?

蓝海E108202 《财女的矜贵夫》下
秦桑不愧是皇商家族出身,独具慧眼,看中的巧匠顺利打磨出钻石,
在太后寿宴时作为贺礼献上,果真一鸣惊人,
之后再限量推出,为新开的首饰铺子赚进大把银子,
她还买船买人买设备赞助巧匠进行航海贸易,打算将生意做大,
而夫君司兰烨也不得闲,除了替信王出谋划策,
还受皇命担任御史,彻查官员结党营私,
他们夫妻如此忙碌,淳安郡主还是有办法钻空子恶心人,
先是在宫中刁难她,甚至大胆到对他下迷香想玷污他!
不过她真正担心的只两件事,一是他和信王在谋划的事似乎挺凶险,
二是即将到他第三次服药的日子,这次解毒是生是死未可知……



  第一章 重生护婚事

  寒冬腊月,西京白雪纷飞、银装素裹,寒风刺骨如刀刮面,繁华的大街上,只有数个行人缩着身子匆匆向家赶去。

  女子佝偻着身子、拄着木棍走在街上,穿着一件沉香色露出棉絮的破袄,彷佛一个流浪的乞丐。

  「咳咳……」剧烈的咳嗽响起,秦桑抬眼,看到路边有一座茶肆,茶肆的凉棚下勉强能挡雪,她费力地走到茶肆边,靠着墙根坐下后,浑身便没了一丝力气。

  从江南一路乞讨过来,又病又饿,她感觉身体里的最后一点生机都耗尽了。

  她终于回到了西京,家,彷佛近在咫尺,可她又有何脸面去见家人?

  前无去路后无归处,她彷佛变成了一个孤魂野鬼,不过时隔三年,这世间,怕是没有一个人再记得她这个曾经娇艳富贵的秦家大小姐。

  她无力地合上眼,这个墙根就是她的归属吗?呵!

  车轮的辘辘声在耳畔响起,她却毫无所觉。

  「喂!臭乞丐,走远点!」茶肆的伙计站在门口呵斥道。

  她垂下嘴角,自己竟是连个墙根都不可得。

  「臭乞丐……」

  伙计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秦桑似乎感觉到什么,努力地睁开眼,发现不知道何时,一辆马车停在了面前。

  车帘微微掀开,露出半边白璧无瑕的脸,浓黑的眉、修长的眼,眼底彷佛盛着万千星辉,他的模样比起最美的女子也毫不逊色,似天上落下的神仙。

  男子从车上下来,乌发俊颜,披一件绣银纹雪白斗篷,身材颀长,玉树临风。

  他的手伸到秦桑面前,那是一双好看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里拿着一包栗子,热腾腾的冒着气。

  「给你。」见她发呆,男子将栗子递到她的手里。

  他的声音很是温柔,彷佛天籁,秦桑愣愣地拿着栗子,已经几天粒米未进了,她的胃饿得都麻木了。

  袋中是已经剥好的栗子仁,散发着无比诱人的香味,脑子里已经想不了太多,她飞快的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有点像我一个故人……」他轻声道。

  秦桑怔住,抬起眼,呆呆地看他。

  「呵。」他自嘲的笑了笑,「不可能……她应该过得很好吧……」

  「小侯爷,快些上车吧,小心着凉。」马车帘子微动,里面传出轻柔的女声。

  男子应了一声,正要上车,转头看到她瑟缩的样子,摘下肩头的斗篷披在她的肩头。

  秦桑怔然地望着他,他微微扬了扬唇角,转身上了马车。

  带着暖意的披风彷佛还带着他专属的体温,秦桑浑身颤抖起来,眼底湿热,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三年来,没有一个人问过她冷不冷、饿不饿,唯一关心她的竟是一个陌生人……

  马车缓缓的行驶起来,渐行渐远。

  茶肆的伙计议论起来——

  「方才是哪家的公子?长得这么好看!」

  「你不知道吗?那是安远侯家的司兰烨啊,真的是芝兰玉树的神仙公子呢!」

  「嗄?你说的是那个病秧子司兰烨?不是说他早几年就病入膏肓了吗,怎的还活着?」

  「活得好好的呢。」

  「你说说这是什么事,三年前,那位皇商家的秦姑娘同这位小侯爷订亲,却逃婚跟人私奔了,这位秦姑娘当真是没福气,我就不信她找得到比小侯爷更好的相公!」

  两人说了几句便觉得冷,转身要进茶肆,一人回头看了一眼,「咦」了一声,「那个叫花婆子去哪儿了?」

  「谁知道,大约躲风去了吧,总比死在这儿干净!」

  秦桑一瘸一拐地逃进一个阴暗的巷子里,泪水从粗糙的皮肤上不住地滚落下来。

  她紧紧攥着那半袋栗子按在心口,在角落哭得浑身抽搐。

  司兰烨……他竟是她的未婚夫司兰烨……

  那位皇商家的秦姑娘,就是她,原本该嫁给这神仙般温柔的男子的人也应当是她,可是她偏偏逃了。

  她十四岁同司兰烨订婚,十五岁遇到许宥,司兰烨一直在别院养病,她去探过一次,但隔着帐子看得不太分明。

  她吵闹着让家人退婚,可家人不愿意得罪侯府,她便在嫁期临近时,拿着嫁妆同许宥私奔江南,可她哪里想得到,曾经对她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的男人,拿着她的钱打通关节得了官职,当了官后,他却又收小妾又养瘦马。

  她同他吵闹,他叫仆人用棍棒将她撵出家门,分文不留给她不说,还让她在江南没有容身之地。

  她这时才清醒,原来她曾经深爱的,竟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她在江南无亲无故,只好一路乞讨回到西京,却因为餐风露宿感染了痢疾,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西京,她却再也没有面目去见家人。

  如今她才知道「悔恨」二字是多么地沉重和折磨人,她竟愚不可及地为了一只白眼狼放弃了大好姻缘。

  她无力地瘫软在墙角的雪地上,裹着他的披风,怀中抱着半袋尚有余温的栗子,这是冰天雪地中最后的一丝暖意。

  她剧烈咳嗽起来,半晌后,鲜血从口中喷薄而出,在雪地上洒下点点桃花。

  她自嘲的笑了,秦桑,你活该变得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只有十九而已,却已经成了别人眼里的乞丐婆子,活成了这副鬼样子,她又有何脸面再次面对家人?

  她最对不起的人,至今却还记得她;她最对不起的人,在她要死之前给了她栗子和斗篷……

  那么温柔美好的人,倘若当初她嫁的人是他……

  合眼时,秦桑眼前彷佛出现了他俊美的脸庞和温柔的笑意。

  倘若她嫁的人是他,倘若她没有逃婚,今日会是怎样的情景?是神仙眷侣,还是相敬如宾?她想,却又不敢想……

  她羡慕马车里的那个女子,那个位置……本该属于她的啊。

  倘若可以重来,她想好好的陪在他的身边……可是岁月如何能重来?

  风雪渐大,她浑身冻得麻木,雪花飘絮般落在她的头上、脸上、身上,体温一点点消失……

  她作了一个梦,梦见春光灿烂阳光明媚,西京之中热闹非凡、万人空巷,她穿着璀璨华丽的嫁衣坐在花轿之中,身后十里红妆人人称羡,她嫁给了他,成了他的妻子……

  冬日的清晨,室内却温暖如春。

  紫檀雕花拔步床上,少女蓦地打了一个寒颤,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秦桑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呆呆发怔,她死了吗?为何这里如此暖和?

  外间丫鬟听到响声,笑着撩开帘子进来,笑道:「姑娘且躺着,我将这炭火拨热些,可别冻着了姑娘。」

  秦桑惊愕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掀开被子跳下床,抓住桌上的菱花铜镜对着自己看了又看。

  她不是在作梦吧?

  「姑娘,冷呢。」丫鬟急忙拿了貂皮披风过来将她整个人裹住,其实屋内生着炭火温暖极了,即便穿着单衣也不冷。

  「我回来了?」秦桑对着镜子摸着自己的脸,镜中圆润的小脸光洁如玉,肌肤如剥了壳的鸡蛋,吹弹可破,弯弯的蛾眉、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小巧精致的鼻子和嘴巴,一副娇俏可爱的少女模样。

  「什么回来不回来的?」丫鬟笑道:「姑娘发梦呢,昨儿个姑娘说要吃碧糯粥银丝卷,方才奴婢去看过,厨房已经煮好了,等姑娘洗漱之后便叫他们端过来。」

  秦桑听到碧糯粥,不由得摸了摸肚子,胃部并无饥饿的痛苦感觉,她是真的回来了?

  这会儿又进来一个丫鬟,笑吟吟地替她拉了披风,道:「姑娘别冷着。」

  秦桑自然认得,这两丫鬟就是她的贴身丫鬟春兰和秋菊。

  春兰性子沉稳些,秋菊性子机灵些,都是从小陪着她长大的,对她很忠心,后来因为她逃婚,两人被打了板子撵出府,但她们家中都没什么人了,可以想像必然没有什么好结果。

  如今再次看到天真稚嫩的两人,秦桑心中一阵歉疚。

  洗漱完以后,厨房送来许多点心,她要了两样,其他的都赏给了春兰和秋菊,瞧着两人开心的样子,她也扬起了唇角。

  吃着温热软糯的碧糯粥和焦脆可口的银丝卷时,曾经养尊处优的感觉又回来了。

  「姑娘,方才搁在炉子里烤熟的栗子,尝一尝,可香了。」

  秋菊将一袋栗子送了过来,亲手剥了热腾腾的栗子仁送到她面前。

  看着栗子,秦桑不由得一怔,这栗子正是她临死之前的最后一点温暖,她想起临死前那个送她栗子的人司兰烨。

  她站在窗前,正值冬日,飞雪如絮银装素裹,红梅开得如朝霞般绚丽。

  这一年,她十五岁,同司兰烨订亲一年了。

  今时今日的她身为秦家的嫡女,有疼她的父亲、母亲,有花不完的钱,又青春貌美,更有温柔美好的未婚夫,她本就是长在福窝里,奈何自己当初太糊涂。

  曾经她失去了一切,而今重来,心里只有满足。

  「梅花真好看!」梅树下,她裹着雪白的貂皮,仰头看着艳丽的繁花,眼底绽出了欢欣。

  雪地里,一个青年撑着青花纸伞朝着少女这边走过来,他走到近前,直勾勾地望着秦桑,脸上带着几分清浅的笑意。

  当看到那个人时,秦桑突然没了赏花的心情,目光一点点凉了下来。

  他披着一件青色斗篷,修眉展目面色白皙,身姿挺拔风度翩翩,颇有浊世佳公子的风度,可这个人烧成灰她都认得,正是前辈子那个白眼狼——许宥。

  论外貌,许宥长得是出众,可让她痴迷的还有他的诗画才华,以及她以为的那分落魄的世家公子的「傲骨」。

  秦桑打量着他,心道:他的确长着一张道貌岸然的脸,很容易骗到小姑娘,不过跟司兰烨比起来差太远了。

  带许宥过来的是表妹柳玉儿,许宥是柳玉儿家的远房亲戚,因想在西京谋职,便想藉着柳玉儿的关系借住在秦家。

  柳玉儿热情地道:「表姊,你瞧我带谁来了?我之前说我家有一位才高八斗的许表哥,姊姊说想见见,这就将他带来了。」

  许宥深深作了一揖,朗声道:「秦姑娘,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从前,她对风度翩翩的许宥一见倾心,如今嘛……

  秦桑神色淡漠地道:「许公子到西京来谋官职,不知道谋的如何?何时高就?」

  这话戳中了许宥的痛处,秦家是皇商,他想靠柳玉儿傍上秦家,这会儿才得到机会踏进秦家大门,八字都没一撇,谈什么高就?

  他的脸微微发红,没有说话。

  柳玉儿忙打圆场,「表姊,许哥哥初来乍到,人都没认熟呢,他虽才高八斗,也要遇到伯乐才行啊。」

  秦桑笑了一下,伯乐?又想让她做伯乐?想得挺美的。

  她笑得意味不明,叫人看不懂,抬头看向繁花似锦的红梅,没有搭理两人。

  柳玉儿心里疑惑,之前同表姊提起,表姊还对这位俊朗多才的男子很是向往,她本想藉着这次机会帮许宥借住到秦府,如今瞧着却不好开口了。

  许宥睨了柳玉儿一眼。

  柳玉儿忙对秦桑说:「姊姊之前不是说要找人画一幅画像吗?许表哥画得可好了。大家都是亲戚,若是表哥可以留在秦府,一面谋职,一面闲了可以帮咱们画画,岂不是……」

  秦桑冷冷打断了她的话,「我秦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我做主了?」

  她声音不大,话却极清冷,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柳玉儿的头上。

  柳玉儿一下子懵住了,从前姊妹俩钗环都换着戴的,她的话表姊素来言听计从,今日是怎么了?

  秦桑瞧着柳玉儿的表情,心中一阵爽快,淡笑道:「你也说过,人家许公子是世家公子,只是家道中落罢了。人家也是有骨气的人,何需靠沾着亲戚的光沦为一名身分低下的画师?玉儿,你也忒瞧不起许公子了。」她睨着许宥泛红的俊脸,问:「许公子,你说是吗?」

  「我……」许宥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秦桑伸手在梅树上折了一枝红梅,转头对春兰道:「插进花瓶里,摆着好看。外头真太冷了,咱们进去吧。」

  进屋前,她「好心」地提醒柳玉儿,「表妹,你也是十几岁的人,要嫁人的姑娘了,同外男,即便是远房亲戚,也该保持点距离,不要叫姨母她老人家操心!」

  门「咯吱」一声关上,许宥如堕冰窖,他一番热望,结果这位秦家二姑娘看都没多看他一眼,还被奚落羞辱一番,不由得恼羞成怒。

  「你说你这位表姊天真善良,这就是你说的天真善良?」许宥甩袖,气恼地转身就走。

  柳玉儿忙赶上去哄着他,「许表哥,不要这样嘛,我也不知道表姊今儿个怎么了,她以前对人挺好的,大约今日心情不好。」

  许宥气愤地走了一程,但想到在西京能指望的只有柳玉儿了,只得按捺下心中的不悦,温和地对柳玉儿道:「玉儿,我如今在西京无亲无靠,唯有你会帮我了,你会帮我到底的,是不是?」

  柳玉儿点了点头,「我既然说了会帮你,就一定帮到底,你的未来便是我的未来,表哥不必担心。」

  「那我就放心了,我知道,我的玉儿最乖。」许宥低声赞道,见周遭无人,他悄悄伸手捏了捏柳玉儿的小手。

  屋里,想起许宥那厮,秦桑心里就不舒服,蹙眉问春兰,「秦府不许外男擅入,许宥怎么进来的?」

  春兰回道:「是表姑娘带进来的。姑娘同表姑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下人们怕也不敢拦。」

  秦桑揉了揉额角,的确是她自己给了柳玉儿特权,柳玉儿那张嘴甜蜜蜜的会哄人,从前她被哄得晕头转向,什么事都依着她,如今她带个亲戚进来还不容易?

  可是许宥,她不想再见他,上辈子他骗她骗得还不够吗?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想住进秦府,沾秦家的光?想得倒是挺美的!

  「你传我的命令,去跟门房说,以后不准许宥再踏进秦府一步。还有,我这玉兰苑,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让柳玉儿随便进出。」

  她倒要看看,许宥这家伙连秦府的大门都进不来,还能打什么如意算盘?

  春兰和秋菊都愣住了,从前姑娘跟表姑娘不分你我,如今这是要划开界线了?虽不清楚姑娘怎么了,但这样也好,代表姑娘也明白表姑娘的为人了。

  春兰去了前门向看门的小厮叮嘱了一番,秋菊去看守玉兰苑的婆子那边也叮嘱了一番,回来禀告了秦桑后,秦桑心中一根绷紧的弦才舒缓下来。

  外头的雪飘飘洒洒地落个不停,往日这样的时候,她都懒得出院子,今日,她想看看家里的人,于是让丫鬟撑着伞,同她一起往她娘所在的东苑去了。

  李氏正在看家中帐簿,见她过来,忙拉着她进了暖阁,握着她的手笑道:「这么冷的天,你待在自己屋里就好,过来做什么?」

  秦桑看到她娘慈爱的脸,想起从前自己做的那些蠢事,心里更加难过,靠在她娘身边喃喃道:「我想娘了。」

  「傻孩子。」李氏摸了摸她的发顶,「都多大了,还这么撒娇,叫人看到了笑话。」

  秦桑噘起嘴,「笑话就笑话,我不怕人笑话。」

  李氏温柔地笑道:「还是个孩子,说起来,你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可是……」说着她脸色微微有些为难。

  秦桑见母亲神色有异,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轻声问:「娘担忧什么?」

  「你的未婚夫……」李氏欲言又止。

  秦家虽为皇商,但也是商人,同安远侯府订婚本就是高攀,但到底是自己手心里如珠如宝宠大的女儿,谁愿意将女儿嫁给病秧子做妻子?

  这件事事出有因,当初秦家初做皇商遭人陷害,差点遭遇抄家灭顶之灾,那时安远侯爷帮了秦家一把,秦家才存活了下来,有了如今的光景,秦鼎感激之下便允诺安远侯爷,定下了儿女亲家。

  他们本以为安远侯世子只是身体弱些罢了,在那样的侯府世家慢慢将养,身体自然会慢慢康复,谁料世子的情况似乎不大妙。

  这个时候秦鼎和李氏都焦虑起来,当初安远侯府同他们家结亲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现在若悔婚,这种事秦鼎绝对做不出来,但另一头,这婚事关系到女儿的终身幸福,做父母的怎能忍心?

  李氏一直关注着安远侯府的消息,今儿个便听说了一件事,心里的一根弦又绷了起来。

  「你的未婚夫,司兰烨他……好像又犯病了,这次似乎还要严重一些,已经移到城郊的别院去养病了。」

  这些事情,秦桑上辈子是知道的,那时候便同母亲闹了一顿脾气,嚷着要退婚,可这一回,她没闹腾,反倒有些担心。

  「娘,别院在城郊,比京城里还要冷,为何要送到那边去养病呢?」

  李氏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她竟会关心司兰烨?她从前听说对方是病秧子,一直都不高兴的啊。

  李氏叹道:「我也不大懂,但那是他们侯府的决定。你也该知道,司兰烨幼年丧母,现在的安远侯夫人是续弦,所以侯府的安排,我们也不好说些什么。」

  秦桑有些担心,虽然说上辈子她见证他活了三年多,但最后瞧着依旧有些弱不禁风,那样的身体不好好保重怎么能行?这大冷的冬天,郊外更冷,若是那别院取暖不好,他一个病人岂不是冻坏了?

  她垂着头若有所思,李氏以为她不高兴了,歉疚道:「这桩婚事到底是爹娘对不住你,但你知道你爹的,做不出那种背信弃义的事情,毕竟当初安远侯对咱们家恩重如山……」说着,她长叹了一声。

  秦桑道:「娘,您别这么说,我愿意嫁给世子,您们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李氏愣住了,惊诧地看着她,「你……你愿意?」

  秦桑确信的点头,「对,我愿意。娘,咱们家在那边也有别院,我想过去住几天。」

  「你……你是为了他……」李氏更加不可置信。

  秦桑脸带羞涩,道:「谁说我为他?我听说那边雪梅开了满山,我就是想去看梅花的。」

  李氏直勾勾地看着女儿的脸,一时捉摸不透小女儿家的心思,但若是真为了司兰烨,也不是坏事,他一个病人独自待在别院无人照应,也当真可怜,他是她未来的女婿,她也瞧着心疼。

  「好,你想去便去,多带一些人,哦,也多带一些银丝炭,那边冷得很。」

  「好。」秦桑点头应下。

  傍晚的时候,柳玉儿被玉兰苑门口的婆子拦住了。

  丫鬟禀告了秦桑,秦桑说自己不舒服,不想见客。

  柳玉儿被拦在了门外,无奈极了,只得跺了跺脚气愤地回去了。

  第二章 您那位送的礼

  第二日,正好雪停,天气放晴,这个时候出去赏雪景倒是大好。

  后院的管事嬷嬷赵婶安排了人往马车上装了炭火、食物、家什,又安排了两个嬷嬷、两个丫鬟,几个老成家人,加几个信得过的护卫,准备好后便启程往秦家别院而去。

  春兰、秋菊陪着秦桑坐在马车里,她裹着雪白的貂皮帽子和披风,露出一张粉妆玉砌的小脸,撩开帘子的一角,看着外头不断变化的街景。

  前尘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晃过,乞讨度日的那三年里,她不知受过多少白眼、多少欺凌。

  从前生在富贵窝的天真女孩,从不知道世间如此艰难险恶,直到入了西京,她只剩下一口气时,那人递上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和温暖的斗篷,说他还记着那么一个人,那时她才知道,她错过的是怎样一个温柔又美好的男子……

  西山位于京郊,这里草木葱郁、风景秀丽,到了冬日,西山上的梅林更是一处美景,各色梅花相竞盛开,梅香弥漫到了官道上。

  西京不少达官贵胄在此建有别院,邻得近的,不过隔着山道,只不过冬日寒冷,这个时候过来的人少,西山上显得分外的清冷。

  到了自家别院,里头早有人来迎接,秦家富贵,即便别院常年无人过来,亦是照料得很好,别院的院子里也种满了梅花,花香四溢,山中梅花满山松柏常青,银装素裹的山峦起伏开阔,除了冷些,倒是真比家里头的景致更好。

  秦桑是来看人的,并非来看景的,一来便叫丫鬟问人安远侯家的别院在哪儿。

  看守别院的家人回道:「安远侯府的别院离此不远,往上头大约走个半里便是。」

  秦桑一听,倒是真的不远,她想瞅瞅他病情如何,可贸然上门终究是不大妥当。

  春兰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姑娘,咱们今儿个来得早,不如在这梅山上逛一逛,指不定能赏到美景呢。」

  秦桑点了头,披着一件滚白绒边的红色狐皮斗篷,同丫鬟们一起往山上去了。

  一片雪白中,一抹艳红彷佛盛开的火莲,于雪地里分外的耀眼,滚白绒的帽子里露出一张粉白的小脸,清澈的大眼睛彷佛天边的星辰,因为天冷,她鼻尖冻得有点发红,她黑白分明的眼底带着几分激动,又带着几分紧张。

  雪地松软,走起来有点费劲,走了一会儿,雪白的小脸上便浮起几许红霞。

  「姑娘,您看!」

  秦桑抬头,眼前不由得一亮,只见枯枝树木之间,矗立着一座黑瓦白墙的府宅,平添了几分萧瑟,屋檐下悬着红色的灯笼,门楣上写着「清平苑」三个大字。

  「这里隔着咱们家有半里远,应该就是这里了。」春兰小声道。

  秦桑瞧着这大门紧闭的样子,也不确定是不是司兰烨家,转头看到侧面有个种满松树的山坡,狡黠地笑道:「我们去那里看一下。」

  春兰和秋菊互看一眼,都笑道:「姑娘调皮了。」从那山坡往下看,不正好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情景吗?

  三人一起上了松林坡上,低头一看,院子里的情景尽入眼底。

  「安远侯世子是住在这里吗?」秋菊疑惑地问:「他家大门也关着,怎的外面也都没人出来?」

  话音才落,只听到「咯吱」一声,正是大门开启的声音。

  秦桑「嘘」了一声,两人急忙闭嘴,闪身在松树后面藏好了。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厮,不过十五六岁,模样白净,他回头对里头的人道:「世子,外头冷得很,您身子弱,恐怕出来冻着。」

  秦桑就站在院子外头,此时听得很清楚,心中不由得一紧,是他?

  「闷在屋里,难道就不冷了吗?」清雅彷佛带着韵律的声音响起,淡淡的,却一直传入了秦桑的心里。

  是他,就是这个声音,临死之前,她的耳畔回响的都是这个声音。

  秦桑攥着袖子的手微微收紧,抬头看时,只见屋里一人迈步走了出来。

  他披着一件雪白披风,除却那一头乌黑的墨发,整个人竟似与雪融为了一体。

  他侧身而立,抬头望着青色的天空,冷白的肌肤如冰雪琉璃,没有一丝血色,微风拂过,丝丝墨发轻轻舞动拂过面颊,浓密的睫毛翘起,宛若颤动的蝶翼。

  他的五官如此精致完美,有如天然的雕塑,样子比秦桑上辈子见时更要年轻一点,他此时应该刚满二十才对,他俊美得如同琉璃幻境中的仙人,让秦桑看到都自惭形秽。

  小厮承安对他抱怨道:「管事给的那些银丝炭竟然混了黑芯的,世子身子本来就弱,烧起来烟大,熏着可怎么办?如此办事,着实可恶,回头小的定要去夫人那边告管事的状。」

  司兰烨淡淡垂眸,道:「罢了,坏的不烧便是。」

  「那怎么够用?好的本来就不多,这里的天气,白日尚且难熬,夜里也冷得够呛,世子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司兰烨轻笑道:「聒噪!我未被炭火熏坏,倒被你吵死了……」

  话音落下,他低头拿袖捂口,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看得山坡上的秦桑心都揪在一块了。

  待得他垂下袖子时,袖口竟然染着些许暗红,承安看到吓得脸色都变了,慌张道:「世子,再怎么说,我都不能让您出来了,咱们还是进屋吧。」

  司兰烨本就淡的唇色如今更加苍白,他微微点头,扶着承安的手转身进去了,隐约听见院落外的山坡上传出轻微细响,他转眸看去,彷佛看到林间一抹火红闪过。

  「承安,这山里有火狐吗?」

  承安摇头道:「小的没见过,世子大约看花眼了吧。」

  看到院落中的人进了屋,松树林里的人才直起了身体。

  春兰愤愤道:「这哪里是管事们的主意,定然是那位夫人存着坏心思。」

  秋菊也急道:「可不是?世子本来就身体弱,没有好炭火怎么行?」

  「咱们回去吧,待会让人送炭过来。」现在的安远侯夫人果然不是好鸟,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秦桑没想到他的家人如此待他,他脆弱得像一碰就碎的精美瓷器,这样的贵重身分、这样的身体,就该捧在手心里好好护着,哪里禁得起这些人的糟践?若是连她都不出手,还有谁护他?

  现在也顾不得姑娘家的矜持了,反正他们订婚都一年多了,她送点东西过来还怕人说吗?

  秦桑决定了,既是她的人,她就得护着!

  承安正在厨房里给世子熬药,跟过来的除了他这个亲随,只有两个侍卫外加两个老嬷嬷,再加看守别院的一家老小,整个别院加起来不过七八个人,除了他,还都是做事不大中用的。

  他从小跟着世子,知道世子不喜生人接近,如今也只有他辛苦一点了。

  带来的炭经过挑拣,撇去了许多黑芯炭,剩下的好炭并不多。

  司兰烨的卧房里生着炉子,但因为好炭少,下人们只有省着些用,天气极寒冷,烧起来也并不比外头暖和多少。

  他拥着貂皮披风靠在窗前的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却无心阅看,抬眼看着外头融融白雪,视野之内,一株红梅开得如火如荼。

  想起方才看到的火狐,他淡红的唇角微微勾起,那火狐看起来倒是十分灵动,一闪而过又像个妙龄少女,又或者这世间有狐妖精怪?

  这里虽冷,可比起暗潮涌动的安远侯府却更适合养病。

  不一会儿,承安将药送了过来。

  司兰烨微微蹙眉,有几分嫌弃的看着那褐色的汤药。

  「世子,这是太医给的新方子,不如试试?」

  司兰烨淡淡道:「我的病我心里有数,这药是喝不好的。」他转头看向窗外,没有理会那冒着热气的汤药。

  承安无奈道:「如今……死马当活马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急忙打自己的嘴巴,「呸呸呸,小的该死。小的意思是,太医的药总归有点效果,当小的求求世子,好歹喝一口吧。」

  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司兰烨叹了一口气,拿起药碗轻轻抿了一口便搁下了,「拿下去吧。」

  承安无奈,只得垂头丧气地将药拿下去。他跟着世子这些年,现下便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说不准主子一不小心就没了,饭碗也砸了,想想都觉得心累。

  可他倒不是怕砸了饭碗,而是真心担心世子,毕竟主仆一场,这些年的情分摆在那儿。

  他出来倒药,却听到院落外头似乎有人在同看门的家人说话,当下好奇地走了过来,却见到门口站着几个生人,两个伙计推着一车炭,炭车旁站着一个嬷嬷和一个小丫鬟。

  那丫鬟见他过来,笑着招手道:「小哥,你来正好,有话说呢。」

  承安看见漂亮丫鬟,十分诧异,笑道:「这位姊姊是哪家的?有帖子没有?」

  来的正是春兰,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帖子递给承安。

  承安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西京秦府?这是……亲家?」

  春兰笑道:「亏你有眼力,咱们两家就是亲家呢。我家姑娘今儿个正好来别院赏梅,听说你们别院也住了人,想着既是亲戚,总得表示一下,这些是上好的银丝炭,又有家里厨子刚刚做好的小菜、糕点,热腾腾的正好吃呢。」

  承安听着十分惊喜,真是瞌睡来了枕头,他们正愁没有炭火呢,他正想着进去请示世子,不想一行人将礼物交给他人便撤了。

  承安只得让人把银丝炭推了进去,又亲自将装着小菜糕点的食盒拎到了司兰烨的房里。

  司兰烨坐在屋里便隐约听到外头的声音,一堆人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一会儿就见承安欢天喜地地拎着两个食盒进来,又有下人搬了装满银丝炭的炉子进屋,房里立即温暖了许多。

  「这是……」司兰烨微微蹙眉看着那食盒。

  承安笑得有些暧昧,在榻上搁了小桌子,把食盒搁在司兰烨的跟前。

  「世子,您猜,这是谁送给您的?」

  司兰烨墨眉微横,「你胆子倒是大了,不问过我便敢收人东西?」

  承安笑道:「小的是要来请示的,但他们送了东西就走了。小的想着,便是同世子请示过了,应当也没有不收的道理。」

  闻言,司兰烨不禁挑了挑眉。

  承安打开了食盒,一个食盒有三层,其中一个装的是热腾腾的小吃,另外一个装的是热腾腾的糕点,看着便分外有食欲。

  「这是您那位给您送的,炭火也是您那位送过来的,世子,您说小的敢不收吗?」

  什么叫您那位?司兰烨微微一怔,忽然福至心灵,是……她,他的未婚妻秦桑?

  他心中微微一动,眸底划过几分诧异,之前听说她并不大情愿同自己订婚,所以订婚一年多,两人从无交集。

  「来的是秦姑娘的丫鬟,那丫鬟说,秦姑娘过来别院玩,瞧着是亲戚便送了礼过来。」

  司兰烨垂眸看着点心若有所思。

  承安心里窃喜,就知道自己是收对了,未来的世子夫人送的礼物,哪有不收的道理?

  不过他瞅见那点心,有些疑惑地挠头,「丫鬟说这些小菜点心都是秦家的厨子做的,秦家的厨子应当挺不错啊,怎么这饺子的样子有点怪?」

  司兰烨听了这话,定睛看去,其他的菜式糕点都极精致,只那饺子形状的确有些奇怪,虽然奇怪,却有些不一样的烟火气。

  正经的饺子要么是元宝要么是弯月,这饺子倒好,形状各异,一个个长得跟大小不一的钱袋似的,馅料饱满的快要溢出来。

  他眼眸微转,心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只留下了饺子,吩咐道:「我只吃蒸饺便好,其他的你们分了吧。」

  承安有些诧异,但还是高高兴兴地将其他的食物拿了下去。

  司兰烨夹着这外形怪异的蒸饺,咬下一口,入口肉馅鲜美之中又带着几分荸荠的清爽,虽然外形不好看,味道却是极好的。

  吃多了完美无瑕的饺子,司兰烨倒是觉得这样的更有味道。

  目光扫过房中暖融融的炉火,他心中疑惑,她为何突然送炭过来?

  不由自主的,他脑海中浮现出那抹火红,难道……那不是狐狸精怪,是她?

  秦桑生平第一次下厨包饺子,她自然知道自己包的饺子难看,叫春兰送去时心里忐忑极了。

  「他收了吗?」春兰一回来,她便担心的问。

  春兰点头笑道:「姑娘别担心,这么近的关系,怎会不收呢?奴婢瞧着,他家小厮看到礼物可开心了。咱们把礼物搁着就走了,回头看时,他们已经收进去了,这个时候,大约世子已经吃到您亲手做的饺子了。」

  说起那饺子,秦桑有些难为情,她只叫丫鬟说食物是厨子做的,便是饺子做的不好,也能甩锅给厨子,丢脸的不是她。

  「收了就好。」她轻声细语道,一边想着,她送去的上等银丝炭应当够他用一阵子了,现在保暖不用愁,唯独让她担心的是他的病。

  春兰瞧着她光顾着忙世子的事情了,叫厨房将炖的黄芪鸡汤端过来送到她的跟前,哄道:「姑娘,先喝了鸡汤,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商量。世子爷虽然病弱,但一时半会应当也不会怎样,咱们从长计议。」

  秦桑点点头,慢慢喝着鸡汤,一碗鸡汤下肚,身上顿时暖了许多。

  「他那病到底是什么病?」她问丫鬟。

  丫鬟摇头,「听说安远侯府也换了几个太医的方子了,可都不见太大起色,太医都看不出来了,咱们怎么能晓得呢?」

  「也是。」

  秋菊又送了点心过来,秦桑吃了一块便吃不下了,她坐在暖榻前抱着双膝望着窗外。

  外头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这里的天比西京暗得还快,到了晚上,除了风声,万籁俱寂,彷佛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秦桑不禁想起上辈子听说的那些传闻,司兰烨这病据说是两年前染上的,那之前,他也曾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引得多少西京少女魂牵梦萦。

  安远侯府是皇室正宗,安远侯正是当今陛下的从兄,司兰烨是陛下的侄子辈,亦是皇宫的常客。

  司兰烨少年时已是文武双全惊才绝艳,在众皇子皇孙中出尽风头一时,风光无二,就连陛下也亲口赞一句「吾家少年足风流」!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两年前染病后,司兰烨自此缠绵病榻,那风流少年彷佛在西京中消失一般,再也没有关于他的传说;一年前,安远侯更是放下了面子,同身为皇商的秦家结亲。

  只是秦家虽然富比王侯,但同那些钟鸣鼎食的皇亲贵胄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秦桑不禁想起,上辈子连她这样家世的女子都嫌弃他,那些王侯家的贵女们又怎愿意嫁给他呢?

  上辈子最后见他的时候,他的病根似乎依旧未除,到底是怎样的灵药才能去除他的病根?

  秦家虽然家世不高,钱和好药材却有得是,她家中珍藏的上好药材不可胜数,她就不信找不着他需要的药。

  秦桑暗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把他医好,还一个活蹦乱跳的夫君。

  第三章 冰雕的梅树

  一夜好眠,大约是白天活动多了,自从重新回来,秦桑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踏实。

  清早起来又是一个大晴天,阳光万丈,梅花盛开,当打开窗户时,梅香便扑鼻而来。

  活着真的很美好!秦桑深吸一口气,她有多久没这样的悠闲心思,好好的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了。

  外头丫鬟们听到她起来,急忙进来伺候她穿衣洗漱,完了,坐在镜子前帮她梳妆打扮。

  「不必麻烦梳什么发髻,我今日在这山里头随意逛逛,也遇不见什么人。」

  春兰一边替她梳头一边笑道:「万一遇见世子爷怎么办?」

  秦桑有些羞涩地嗔道:「小丫头如今的胆子倒大了,竟敢拿我打趣?」

  秋菊在一旁笑道:「我看春兰姊你啊,嘴巴不老实,就该好好教训一下。」

  春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拍了自己的脸一下,道:「姑娘大人有大量,奴婢再不瞎说了。」

  秦桑淡淡一笑道:「罢了,他病了肯定怕风,不会出来的。」虽然两人定了婚,到底没见过几面,送炭是情势所迫,但真说要上门探望,她脸皮还没那么厚。

  她计划着隔日再叫家人送些药材过去,赏赏山中风景便打道回府了。

  春兰给她梳了几绺缠着粉色珍珠的发辫盘在头顶,斜簪着两支素雅的雪梅,其余长发如瀑般披在肩头,缠上石榴红缀着金铃的纱带,走起路来飘逸动人还带着细碎动听的铃声。

  秦桑对镜看了看,很是满意,镜中的女子娇美动人,越发显得白皙稚嫩,明明已经十五岁了,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似乎还小上一两岁。

  出了门,有家人指路,说半山腰有个观景亭,可以看到远处山峦的景色,秦桑便打算去那边亭子看一看。

  经过安远侯家的别院时,秦桑忍不住往那边瞥了一眼,大门依旧紧闭,大约他怕风,依旧待在家中吧。

  继续往上,大约半个时辰,秦桑终于到了半山亭。平日里少走山路,这一运动,她粉白的小脸染上了一层红霞,越发显得娇巧可爱。

  「姑娘,咱们终于到了!」春兰大口喘着气,抬头看那亭子时不由得一愣,「里头有人?」

  秦桑裹紧了自己的火色披风,闻言定睛看去,亭中果然站着两个人,而那头的两人听到声音也回过头来。

  「是你?」亭中穿着青色袄子的小厮惊诧出声,「所以……」他愣愣看着秦桑,显然知道了她的身分,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秦桑这下看清楚了,小厮身边裹着雪色披风的正是司兰烨,大约是怕风,他连帽子都戴着,遮住了额头和眉毛,只留一双澄若平湖的眼睛和半张精致白皙的脸。

  那双眼极为幽暗深沉,彷佛星河大海,一望进去便拔不出来。

  秦桑怔住了,她完全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他。

  刚爬上来就碰到了他,她一时间杵在那里,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秦姑娘……」司兰烨先开口了,看向她的眼底浮起几许笑意。

  他都开口打招呼了,秦桑只得硬着头皮过来,「世子。」她轻轻躬身行了一礼,「好巧。」

  「嗯,是很巧。」他的目光扫过她火色的狐裘披风,心中了然,看来真的是她。

  承安见两人巧遇,知道该回避了,急忙从亭子中退了出来,闪到树丛后面,春兰、秋菊瞧着这架势也不敢上前,往后退到了树丛边。

  司兰烨让出一半的位置,道:「这里视野开阔,风景的确不错。」

  秦桑不敢抬头看他,心里还有点慌,但她记得没错的话,她第一次探望他是在半年后,他怎么知道她就是秦姑娘?

  「世子……认得我?」她好奇地瞥了他一眼,见他立在自己的身侧,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身姿颀长又好看。

  「秦姑娘又如何认得我?」他低头看她,目光如星。

  秦桑忙转眼看前方,在心里开始编织谎话。实际上,她这辈子这个时候是没见过他的,之前母亲曾经给过她画像,但她扔了没看,后来她被母亲押着来探望过他一次,那次他在床帐后,亦是看得不清不楚。

  「有……画像……」她胡诌。

  「我也有。」他的唇角勾起几分浅淡的弧度,「只是没想到……秦姑娘看起来比画像……更小。」

  秦桑慌忙解释,「我不小了,我都及笄了,我今年十五岁。」

  清脆的声音伴着小脑袋晃动时,发间传出悦耳的玲玎声,就彷佛奏着一曲动听的乐曲。

  司兰烨侧目,山风拂过,她发后的石榴红色头纱随风飞舞,一如她一般,那般神气活现、神采飞扬。

  实际上,他是见过她的,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在她十三岁那年的元宵赏灯会上,他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神气活现、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她骑着小白马,裹着火红的皮裘,一个人拎着十几个灯笼,神色好不得意。

  据说,这些灯笼都是她从灯笼老板那儿猜灯谜赢回来的,当时他便想,这丫头一定皮得很,以后的夫君怕是管不住。

  现在她大了,比从前多了几分温婉,但神态一如从前那般生机勃勃,如那常绿乔木,无论春秋,彷佛永没有凋零的一天,而那活气,正是他这两年最缺的东西。

  秦桑见他没说话,一抬头便对上了他黑沉的眼,慌忙垂下眼皮,「你看我做什么?」

  司兰烨缓缓道:「我看那边红梅如火,风景独好。」说着,伸手指向一处。

  秦桑顺着也看过去,只见对面的山腰间,果然有一处红梅开得极盛,煞是娇艳。

  「哇,真美!」这会儿,她正经八百地欣赏起山间的风景来。

  她方才爬山爬得热了,这时一阵山风袭来,令她十分舒爽,正长长吁了一口气,却听到身旁传来低低的咳嗽声,蓦地想起他身体弱,受不得风,当下便道——

  「那个……我们回去吧,山上风太大了。」

  司兰烨一怔,我们?

  这个词他的确极少听到,因为在整个安远侯府内,没有人同他是「我们」。

  父亲安远侯如今再次奔赴边关领兵御敌,安远侯府便是曲氏的天下,那里有她的权势,有她的子女,更有她无所不及的耳目。

  曲氏有自己的儿子,他知道她心里盼着他死。

  「好,我们下山吧。」司兰烨应声。

  听到这话,秦桑蓦地红了脸,想起方才自己说了冒失话。

  什么「我们」,也没成婚,又不是真成了一家人,哪来的「我们」?这么一想,她更加羞惭,低头敛目的走,不敢抬头看旁边的人了。

  丫鬟小厮见他们出来,忙跟在旁边一起下山去。

  到了清平苑外,司兰烨问:「你家别院在哪儿?」

  秦桑指着下面不远处道:「下去半里路便是我家。」

  司兰烨淡淡一笑,「也罢,既然天色尚早,秦姑娘先去我家坐一坐吧。」

  秦桑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司兰烨会发出邀请,她同春兰、秋菊三个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虽然是定了婚的人,可到底有些不妥,没有长辈在,总觉得有些尴尬。

  司兰烨见几个小丫头都愣住,不由得好笑道:「秦姑娘雪中送炭,我安远侯府怎能失礼?礼尚往来,人之常情。」

  秦桑恍然明白了,他是要回赠礼物给她。他要送她什么呢?她突然有些好奇了,好奇之余,明明脑中还在犹豫,可脚步已经跟着他迈进了大门。

  司兰烨日常起居都在东厢的套间,卧室外头是一间小客厅,里头升起暖炉,客厅连同卧房都暖如春天。

  丫鬟在厅中等候,只秦桑同司兰烨进了小客厅,靠窗设有一个胡床,胡床上铺着金丝软垫,又搁着一个黑檀茶几,胡床脚边一个硕大的珐琅梅瓶,瓶中插着一大簇雪梅。

  小厅中梅香四溢暖气融融,秦桑见他屋里暖和,终于放下了心。

  她坐在榻上,承安已经送上了茶水,因为第一次有女客过来,还是世子爷的未婚妻,他看起来有些激动,斟茶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厅中除了梅香,还有几分淡淡的墨香,秦桑向对面看去,那儿有一张书桌,桌上有墨迹未干的画。

  她没有起身去看,毕竟头一次来人家家里做客,到处瞅不大礼貌。

  司兰烨将茶水推到她跟前,道:「喝茶。」

  秦桑有几分局促的点头,端了茶品,茶香如兰,入口馨香,到底是安远侯府,这茶都是上等的好茶,若不是有人作祟,堂堂的安远侯府世子,又怎会连个银丝炭都缺?

  承安送了茶便退了出去,出去时还顺手放下帘子,因此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秦桑喝着茶,无端觉出几分静谧的尴尬来,她偷瞥对面的人,只见他专心品茶,动作行云流水得彷佛一幅画。

  摘下了雪色的斗篷,他里面亦是白衣如雪,配着这副好容貌,真真如兰似玉,让人赏心悦目,便是就这么安静的坐着,秦桑都觉得看着很享受。

  因为室内温度高了,穿着狐裘披风的秦桑觉得热了,忍不住想摘了披风,可是对着他脱衣服……她有些不好意思。

  感觉到越来越热,她小脸通红,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司兰烨看在眼里,忍不住轻笑道:「你脱了披风吧,怪热的。」

  秦桑丢脸的垂下头,羞羞答答地去解系带,结果解了几次都没解开。

  司兰烨禁不住摇头,心想,到底还没长大,可是当她解开系带脱下披风时,他却不由得看得一怔。

  脱下披风的她,里面穿着一件银红色百蝶穿花窄袖锦袄,绣金的腰带将那胸脯托起,鼓鼓囊囊的,她坐下时,那臀亦是曲线分明,让人遐想。

  他握拳在唇前轻咳一声,这丫头……好像的确不小了。

  秦桑听到他咳嗽,不由得担心起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的脸看,道:「我听说燕窝润肺可以治咳嗽,我此次过来带了不少,不如我叫人送一箱燕窝过来如何?」

  司兰烨诧异,一箱燕窝?燕窝矜贵,有钱人家的燕窝也是按两计算,到了她这儿,竟是按箱往人家家里抬,他不禁莞尔失笑。

  秦桑以为他不信,嘟起小嘴道:「我真带了,你不信的话,我待会就叫他们送过来。」

  司兰烨无语的按了按额角,道:「不必,燕窝我这里有。你若这样,不知道的,会以为我这安远侯世子是吃软饭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桑有些郁闷,她真没想到这一层。

  「跟我出来,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他率先走了出去。

  秦桑眼里满是好奇,是他要送给她的礼物吗?因为她的身分,她从前会收到许多来自四面八方的礼物,那些礼物多得她都懒得看一眼,可是这份礼物,她却发自内心的期盼。

  他会送她什么呢?

  到了后院,雪地上,一个半人高的物体上盖着一块青绸。

  秦桑好奇极了,这样的体积,是珊瑚还是玉?这些东西她家里很多,不足为奇,但是若是他送的,她一定会另眼相看。

  「你自己揭开看看。」他道。

  秦桑心中有点激动,咬着下唇,到了礼物旁边,伸手揭开上面的青绸,她蓦地睁大了眼睛,青绸之下是水晶琉璃一般的梅树,那枯枝虯髯栩栩如生,梅盛枝头,彷佛散发着馨香。

  她惊叹的伸出手指轻触,触手冰凉,惊叹道:「这是……用冰雕的?」

  「是,冰雕的。」他点头。

  秦桑更加惊奇,这座冰雕的梅树彷佛带着灵气,不同于她曾见过的任何玉雕或者珊瑚雕件,它是有生命力的,彷佛会自己生长一般。

  「真是巧夺天工啊!这是谁雕的?」她禁不住问。

  司兰烨微微扬起了唇角,没有说话。

  秦桑恍然回头,定定看着他的脸,「是……是世子雕的?」

  承安正好送来披风,他自豪道:「自然是咱们家世子亲手雕刻的,不然怎会有这样的精巧?昨儿个世子忙了许久,今早又忙了许久,花了不少功夫呢,而且这冰雕只能在低温下进行,咱们世子……」

  司兰烨轻咳一声,打断了承安的话。

  承安扁了扁嘴,忍住了。

  但秦桑知道,司兰烨体弱,长时间对着冰块恐怕受不住。

  外面的寒气让他再次开始咳嗽,承安面上露出着急之色,秦桑见状忙道:「我们先进屋吧,这冰雕我很喜欢。」

  进了屋后,司兰烨的咳嗽越发严重,他见秦桑面上有着担忧歉疚之色,淡笑道:「在此养病长日漫漫,这冰是我早先让他们寻的,并不是因为你,你不必愧疚。」

  秦桑扁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虽然他说不是因为她,可看到他这样,她心里能过得去吗?

  「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秦桑道。

  司兰烨微微点头,便扶着承安进了里间卧房,秦桑抬头望了一眼,只看到摇晃的珠帘发出细碎轻灵的声音。

  承安出来后又着人去熬药,里头一顿忙碌。

  秦桑自个走出来了,春兰和秋菊已经听到里头的动静,知道世子爷怕是又犯病了。

  「世子爷还好吧?」见姑娘一脸愁容和歉疚,春兰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秦桑蹙眉道:「回去再说吧。」

  然而主仆三人才到院子门口便听到后面有人叫,回头看,却见承安同侍卫一起将盖着青绸子的冰雕搬了出来。

  秦桑这才霍然想起,方才她光顾着想他的病,竟将这礼物给忘了。

  礼物由安远侯府的两名侍卫送到了秦家的别院,秦桑将它安置在卧房窗外的廊下。

  冰雕不能受热,只能搁在外头,但在她卧房时只要开窗,随时就都可以欣赏。

  这会儿天色渐暗,廊下挂着大红的灯笼,淡红的灯光照耀下,那冰雕的梅树反射着灯光,晶莹璀璨,美得动人心魄。

  「好美啊!」三个小脑袋挤在窗口看外头的冰雕,春兰和秋菊纷纷感叹。

  「世子爷好才情!这灯笼下看着,梅花好像跟真的一样。」

  秦桑道:「不但像真的,还不像是凡间的,彷佛天池边的琼花玉树。」

  春兰和秋菊立即竖起拇指,「姑娘好比喻!」

  秦桑心道:是怎样的一双手才能雕出如此精美的物品!她的手别说冰雕了,连个像样的饺子都捏不出来。

  这冰雕梅花她越看越喜爱,可一想起他因冰雕所受的苦楚,心中又很难受。

  她转身坐在暖榻上,手支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我送他燕窝他不要,我好像也不能自己走了,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啊。」她本是打算探望过他,在这里住两日便回去的。

  她不由得想起前日探他,他袖口上的暗红血渍,心想他都吐血了,自己不能不管他。

  如果她是大夫就好了,可惜对于医术她一窍不通。

  吃了晚饭,秦桑又在窗口看了一会梅雕便进房睡觉了。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梦里一下出现那晶莹璀璨的梅树,一下又出现他淡红的唇角沾染着暗红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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