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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9月试阅] 云筝《锦绣医心》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20-10-15 15:03
标题: [9月试阅] 云筝《锦绣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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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20年09月25日

【内容简介】

他是她生命中的光,亦是救赎,是她前进的动力,亦是她至死不渝的爱情。

为了替生病的太后祈福,简韵秋得了恩赦退役离宫,
谁知嫡母只求快快把她这大龄庶女嫁出去,挑对象看家世不问品性,
她奋起反抗,请来舅舅帮她拒亲,还搞叛逆躲回乡下庄子,
因为庄子上不但有她和姨娘生活的回忆,更有她日思夜想的韩大夫,
再见面,他虽一如多年前模样,可身边却多了一个娃……
幸好!那只是他的养子,他并未成婚,自己还有机会!
于是她抛弃羞怯,鼓起勇气诉衷情,却被他温言婉拒,
若非他那养子来助攻,他喜欢她这件事恐怕还死憋着不说,
如今他考进了太医院,而她凭藉着连太后都称赞过的绣技开绣庄,
本以为两人的幸福生活指日可待,她嫡母却不知哪条筋不对,
竟派人强押她回家,还软禁了她……


  第一章 离宫回家不受欢迎

  简韵秋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前面的车夫已经在催促她,「简姑娘,时候不早,该上车了。」

  简韵秋答应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座古老的宫阙,白茫茫的大雪从天而降,将原本就古朴宏伟的宫殿妆扮得更添几分肃穆之色。

  她在这座宫阙里已经待了五年,本以为自己会老死在深宫里,没想到终于迎来了回家的日子,深深地凝望了一眼,接着她转过身,大步的朝马车走去。

  简韵秋穿着带兜的斗篷,雪花轻轻飘落在她的肩头上,有些已经化成了冰冷的水。

  五年前她才十五岁,入宫那天是春光明媚的好时节,走时却遇上大雪纷飞的时候,这五年里她没有回过一次家,哪怕是自己的生母去世她也没能被允许回去祭拜。

  说来自己还真是不孝,生母活着的时候没能喊她一声「娘」,就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简韵秋看着外面纷飞的雪花,她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里。

  车子驶出朱雀大街,一路往南而去,简家现在住在柳枝巷,已经不住永宁寺旁边了。

  遇上下雪,街上也难以见到一个行人,看着陌生的街市,简韵秋心情愈加忐忑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有人隔着帘子和她说:「简姑娘,已经到地儿了。」

  马车停了下来,简韵秋自己揭了帘子,待车夫替她放好凳子后,她便踩着凳子下了车。

  「劳烦您送我回来。」简韵秋向车夫道谢。

  那车夫爽快地笑道:「没事。」说着就要调转车头往回去。

  简韵秋挽留他,「天气这么冷,请进屋喝口热茶吧?」

  车夫挥挥手说:「简姑娘不用客气,我要赶着回去交差,保重。」

  简韵秋向他微微欠身表示了谢意。

  她要回家,徐姑姑见简家没人来接她,便好心的托了内务府的二总管,二总管觉得不是什么事,立马就安排车马送她回来。

  简韵秋目送着马车驶出巷口,这才抬手去敲跟前那扇黑漆的木门,门环已经锈迹斑斑,她接连叩了好几下,里面才有人高声答应着出来。

  「哪位啊?」

  前来开门的是她嫡母身边的仆妇胡婆子。

  胡婆子看着站在风雪中的简韵秋,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四……四姑娘,不是说您明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到家了?」她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的愕然。

  闻言,简韵秋愣怔一下,道:「今天不是十一吗?」

  胡婆子怔怔地说:「今天的确是腊月十一,可四姑娘不是十二才回来吗?」

  听到这话,她知晓是家里人记错了她回家的日子,便神色平淡地问了一声,「家里人都在吗?」

  胡婆子道:「老爷还在铺子里没有回来,大爷一早出去了,其余的人都在。」请了简韵秋进门后,她赶着将门关上。

  简韵秋抱着包袱看着陌生的院子,她不知道嫡母住在哪间屋子,更不知自己回来后要住什么地方。

  胡婆子关好门后,接着笑咪咪的和她道:「四姑娘,老奴带您去见太太。太太这几天都在念着您呢。」

  念她?嫡母还会想念她不成?简韵秋心里嘀咕着,仍旧跟在胡婆子身后往正房而去。

  在这冰天雪地的冬季,简韵秋看见院子里栽种的一棵腊梅已经起了花苞,冒出黄色的花骨朵,令她想起针线局的院子里也有这样一棵腊梅树,不过那棵树据说已经有些年头了,不似跟前这一棵,看上去有些纤弱。

  到了正房,胡婆子在院外就大声道:「太太、太太,四姑娘今天就回来了。」

  正坐在炕上看佛经的王氏惊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过当她看见从胡婆子身后走出的简韵秋时,这才知道胡婆子说的是真的。

  「四丫头,你怎么回来了?」

  简韵秋浅笑不语,上前福身行礼。

  胡婆子在跟前陪笑道:「看样子是前面传错了话,都说十二才回来,哪知是十一。」

  王氏斜睨了胡婆子一眼,示意她闭嘴。

  原先在旁边默默做针线的简家六姑娘一看见简韵秋,早就放下了手里的活,下炕扶起她,欢喜地说了一声,「四姊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简韵秋看着最小的妹妹简晚秋,面带笑容,温和地说了声,「是啊,回来了。」

  王氏惊讶过后,捏着帕子假意擦了擦眼角,平静地点头说:「回来就好。」又看了一眼简韵秋怀里抱着的大包袱,便问一句,「四丫头的箱笼呢?可都收进来了?」

  胡婆子听得一怔,直接道:「没见着四姑娘有别的箱笼啊。」

  还是简晚秋替简韵秋抱了包袱,拉过她的手,和王氏说:「母亲,我先带四姊过去安顿,四姊一身的雪水,还得换一身衣裳才好。」

  王氏点点头,「去吧。」看她们两人离去后,她的神情随即冷淡下来,暗道入宫几年,回来时连个箱笼也没有吗?

  胡婆子又赶着说:「太太,老奴即刻去让人给老爷和大爷报信。」

  王氏说:「不急,他们该回来的时候会回来的。」

  简晚秋拉着简韵秋去了早给她准备好的屋子,是东厢房里最靠里的一间,和简晚秋的屋子挨得很近。

  简韵秋踏进屋子一看,屋子光线很是昏暗,尤其在这雨雪天里,更是难以辨清。

  替她将包袱放在床上后,简晚秋催促着她道:「四姊,快把这件斗篷脱了吧,湿乎乎的,穿在身上也难受。」

  简韵秋低头去解了衣服带子,简晚秋替她拿了斗篷挂到架子上去,两姊妹随即坐在床上说话。

  简晚秋和简韵秋一样,都是姨娘生的,她比简韵秋小四岁,及笄后就定了亲,正日子选在了明年二月,眼看着在家待的时间也不长了。

  简韵秋当初入宫的时候简晚秋还只是个小丫头,姊妹俩并不十分亲密,可如今简家还在室的女儿就她们俩了,摸到她的手有些冰冷,简晚秋便一直焐着。

  屋子里昏暗得紧,又不敢去开窗户,所以两人即使肩并肩的坐着,也不大能瞧清对方脸上的神情。

  「上个月家里得了四姊要回来的消息,我就一直盼着这一天,前些天三姊回家来,我们还提起你来着,这下总算回来了,真是太好了。」简晚秋言语里俱是喜悦。

  简韵秋趁势问了句,「三姊她现在过得好吗?」

  「她啊,还好吧……」四姊刚到家,简晚秋也不好一见面就说起那些糟心事来。

  「我听说你也有了人家,只听说对方是个读书人,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那人可有功名在身?」

  提起亲事,少女的脸上添了几分羞涩,好在屋子不怎明亮,倒也很好地给了简晚秋掩饰。她支支吾吾地说:「听说还好,家里有些地,也做些小买卖。他是个秀才,还在忙着攻读,希望明年的秋闱能够金榜题名。」

  闻言,简韵秋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她笑着说:「之前算命的说你有旺夫相,你嫁到他家去后,一定能心想事成的,你有个好归宿,这是很好的事。」

  说起归宿二字来,简晚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拉着简韵秋的手说:「还以为四姊这辈子都在宫中了,怎么想到回家呢?」

  「我没想过在里面过一辈子的。太后病重,皇帝下旨要放一批宫人,说是为太后祈福,徐姑姑知道我有这个心思便替我应了个名,哪知就正好选上了。不然只怕还得再等五年才能回来。」再等五年她就二十五了,更是尴尬的年纪。

  到了晚上,简明回来了,刚一到家,家里人就和他说了简韵秋已经回来的事。

  他愣了一下,问:「不是说明天吗?」说着,进屋去看了王氏,正好简韵秋、简晚秋还有大儿媳也在跟前。

  他进去之前娘俩几个正在说笑,见了他后,大家都止了说笑声,只王氏坐着未动,其余的人都站了起来。

  简明的目光在简韵秋的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五年了,这个女儿长高了不少,那张脸就是她生母的翻版。

  待他坐定之后,简韵秋这才给简明和王氏磕头行了大礼,又给双亲捧了茶。

  王氏笑着点头道:「没什么比家人团聚更好的事了。」

  简明也说:「是啊、是啊,今年总算能过一个热闹年了。」

  简韵秋当初还在家的时候就出奇的安静,多她不多,少她一个也无妨,一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如今听见父亲这样说,她嘴唇微抿,纵然心里有许多言语,最后也全都藏在了心里无处可诉。

  夜里睡觉时,简晚秋和简韵秋挤在一张床上,姊妹俩相拥而眠。

  简晚秋对宫里的事很是好奇,拉着简韵秋问东问西的。

  这边主屋的灯也一直没吹熄,王氏还在和丈夫长谈。

  「当初就该让老三进宫去。」

  「选四丫头不是你的主意吗?」简明弄不明白妻子到底想什么。

  王氏道:「当初觉得她沉稳,看样子这一步还是走错了。」可惜时光无法倒流,如今后悔也于事无补。

  看着讨人厌的庶女回来了,王氏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偏偏身旁的丈夫早已酣然入梦,只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了无睡意。

  简家一共六个女儿,除却早夭的老二,其余的女孩都是庶出,大姑娘、三姑娘则是王氏所出。

  简家这些女孩子们心性不一,论容貌的话,还是她的老三最为出众,不过老三是个不省心的,兴许是自幼得了她的娇惯的缘故,性子有些轻狂,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才没能让老三入宫去,而是选了年纪更小、性子更为稳重的简韵秋。

  可简韵秋到底让她失望了,在宫里当了五年的针线局宫女,硬是没有攀上半点高枝,在出宫前才混得一个二等宫女。

  五年了,简韵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当初费尽心力把她送进宫去可不是为了让她当个二等宫女而已。

  这一步到底是走错了,要是将容貌更胜的老三送进去,说不定已经成为嫔妃,她现在也是皇帝的丈母娘,简家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她王氏也早就成为诰命夫人了。

  想到这里,王氏就再也睡不着,简韵秋回来了,顶着二十岁高龄的老宫女回来了。如果只是二十岁的话倒也不难打发,随便给配个鳏夫也能过一辈子,可关键在她宫里待了五年,从宫里出来的谁敢轻易娶她?莫非要养那个丫头一辈子?

  想到这里,王氏就气不打一处来,在她看来,简韵秋回家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很有可能会拖累整个简家。

  这场雪下了两天两夜才渐渐停息,仆人们拿着扫帚正在院子里扫雪,耳边传来了小孩子的哭闹声,哭闹的孩子是大哥的小儿子,今年刚满五岁。

  简韵秋怕冷,尤其是这样的化雪天气,更是手脚冰凉,整个身子都犹如僵住了一般。

  简晚秋将一个才烧好的手炉塞到她怀中,笑着说:「据说明天三姊要回家。」

  「三姊啊……有许多年没有见过她了。」简韵秋入宫之后就再没和家里这些姊妹见过,五年前简晚秋还是个小丫头,和她最亲密的就是三姊金秋了。

  简金秋长简韵秋一岁,出嫁已经五年,跟前养了一儿一女,丈夫在衙门里当差,据简韵秋所知,她那三姊夫是个七品小官,虽然官品不高,但她们三姊也算是官太太了,王氏也格外的疼爱三女儿、三女婿。

  当简金秋抱着年幼的女儿见到简韵秋时,彼此都有些不敢相认。

  简韵秋朝年幼的外甥女伸出双臂,含笑道:「过来四姨抱抱。」

  可那个小丫头根本不给她面子,将头一偏,依旧埋在她母亲的怀里。

  简金秋笑道:「我们家妞妞怕生。」

  第一次见到外甥女不能没有表示,简韵秋将一个银手镯取下来,给了小丫头。

  简金秋仔细看了两眼,笑着说:「不愧是宫里的东西,这做工外面确实不能相比。」

  没一会儿她便将女儿交给奶娘,让奶娘带出去玩耍了。

  姊妹俩坐在一处说话,简韵秋仔细打量着她三姊,五年不见,她这位嫡姊出落得更好了,又见她一身穿戴也极讲究,便知简金秋的确嫁了户好人家。

  简金秋关心的却是其他事,「四妹妹,你出宫了,上面应该有不少的赏赐吧?到底有多少的好东西,拿出来我们长长眼好不好?」

  听到这话,简韵秋愣了一下,接着道:「我没什么好东西。」

  「都是姊妹,难道还怕我抢你的不成?拿出来我们看看吧,也见识一下宫里的好东西。」说着,她就要去翻屋子里的抽屉。

  简韵秋拦也拦不住,简晚秋在旁边看着有些尴尬。

  后来简金秋从一个角落里翻到一个袋子,那袋子沉沉的,她便知道袋子里装着好东西,满心欢喜地拿了过来。

  简韵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然而此刻简金秋才不顾她是什么心思,自己将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里面有两个手镯、有几枚戒指,还有几对耳坠。手镯都是乌银的,没见着一件金器,更别说宝石了。

  屋子里不大明亮,但简金秋早已命人点了灯,她看着桌上那些不起眼的东西有些傻了眼,「四妹妹,这些就是你的首饰吗?」

  简韵秋默默点头,简金秋看得嘴巴一撇,有些不屑地说:「宫里的东西就这啊……还不如民间的。四妹妹,你好歹也在里面待了五年,难道就没攒下什么体己?」

  简韵秋说:「我只是个寻常的针线局宫女,又不在嫔妃、公主、皇子跟前伺候,哪里轮得上好东西,三姊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还指望你进去这几年能大大的攒一笔,看样子是不可能了。」简金秋将那些不起眼的东西又原样的放回袋子去,直到她看见了一对金丁香,她便和简韵秋道:「四妹妹,这个给我吧,姊妹一场,留个念想。」

  简韵秋点头答应。

  没有发现什么稀奇宝贝,简金秋心里有些失望,后来她又拉着韵秋打听宫中的事,「据说太后病了,什么病?可严重吗?」

  简韵秋摇了摇头。

  简金秋撇嘴道:「你会不知道?」

  她平静地道:「太后的病有跟前的御医负责,也不是当宫女可以打听的事。不过应该挺严重的,要不然也不会开恩放一批宫人出宫。」

  「这倒是。皇后是不是很威严?毛贵妃是不是很漂亮?不过我听说宫里容貌最出众的是九公主,皇上他……吓不吓人?」简金秋对宫里的事好奇极了。

  然而她接连的问句却让简韵秋连连摇头,见她摇头,简金秋有些不解地问:「你在宫里生活了五年会不知道?」

  「三姊,我只是针线局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而已,宫里的规矩大如天,又不像自家这样可以随便乱串门,那些主子的事更不敢随便打听。」

  「呿。」简金秋只觉得这个妹妹胆小,而胆小的人注定成不了什么大事。她接着又道:「之前娘还想让你入主后宫的,你若混出头了,我们简家也能跟着沾光。」

  闻言,简韵秋目光如水,入主后宫?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不过这话倒让她想起和她同年入宫的一位姊妹。

  那位姊姊和她一样同是针线局的宫女,容貌出众,家底据说也殷实,后来那位姊姊去贵妃宫中送做好的衣裳,遇见了皇帝,也入了皇帝的眼,没过几日,那位姊姊被调往乾元殿御前服侍,两个月后,那位姊姊被封做选侍,是嫔妃中最末的位分。

  可几年过去了还是选侍,再没有晋过位分,她后来给那位姊姊送过东西,那位姊姊拉着她说了半晌的话,那天她才知道,所谓的恩宠不过是绚烂一时的烟花。

  经过此事,她才坚定了一定要出宫的心思,更不敢去觊觎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是入宫做宫女的,又不是选秀入宫的,我知道自己的本分。」简韵秋言语淡淡,这些年来,她就是知道自己的本分所以一直规规矩矩的,从未惹过什么麻烦。

  宫里的事简金秋不了解,她只觉得简韵秋傻,白在宫里待了几年却什么也没落着好,出宫了连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捞着。

  「我要是你啊,怎么也得替自己争取一下,就这样回来算个什么事?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你比我小不了多少,二十岁的人嫁到哪里去?又是宫里出来的,谁还敢娶你?」

  面对她的接连问话,简韵秋沉默了片刻,接着仰头道:「要是没处去,我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我简韵秋容身之所?」

  这样的话让简金秋咯咯笑了起来,她摇头道:「出家,你以为那么容易啊,这可是条不归路,这一辈子就算到头了,你仔细想过没有?再说了,家里会允许?」在她看来,这个庶妹根本就不懂事,让人觉得好笑。

  之前交好的姊妹如今说不到一处去了,简韵秋有些想念起针线局的那些姊妹,她走的时候,丹朱哭得最厉害,明明还生着病也坚持送她,不知她的病好些没有?

  简韵秋有些走神,简金秋说了什么话她也没大听清,但她也清楚体认到,自己回家来了,除了最小的妹妹,其他人对她似乎并没那么欢迎。

  晚些时候,简韵秋去了王氏房里,王氏一点也不客气,伸手就向她要钱,「这些年你也攒了一些钱吧?交给我存着,等到你出嫁的时候我拿出来。」

  简韵秋嘴唇轻咬,慢吞吞地回答道:「母亲,之前我每个月都往家里捎钱,自己哪里攒得下什么钱,我那里还有几样首饰,母亲要过目吗?」

  她那几件首饰王氏早就听简金秋提起过了,不屑地撇了撇嘴,「你自己留着吧。我说你也太没心计了,这么些年都不存个私房的?」

  她哪敢存什么私房,一个月多少俸银王氏可是门清得很。

  王氏见简韵秋站在那里,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来,不禁感到窝火,后来索性不再过问了。

  第二章 舅家给温暖

  闲时有简晚秋作伴,姊妹俩一处说说话,一起做些针线打发时间,日子过得倒也快,眼看就要到年底了。

  王氏最近都很忙碌,也没什么闲暇来过问庶女们的生活。

  这日一早,简韵秋才给已故的生母上了香,丫鬟就来给她传话,「四姑娘,周家舅爷来了,说要见您。」

  简韵秋愣了一下,随即说:「好,我这就过去。」对着镜子理了一下头发,她便匆匆地去见许久没有谋面的舅舅。

  她的生母是祖母做主给父亲纳的一房姨娘,周家虽然是小户人家,但出身清白,周姨娘也算得上是良妾。

  周姨娘在周家排行第二,前面有一位大姊,后面还有一位弟弟,她是家中最不受宠的那一个,据说当年周父欠了人钱,最后不得已将女儿送到了简家。

  周姨娘走的时候简韵秋还在宫中,可转眼过去已是几年前的事了,如今姨娘走了,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早不在人世,她的大姨母更早已嫁到外地,京中就只剩下她舅舅一家了。

  当简韵秋到达正厅时,一眼就看见舅舅周一苇正坐在那里喝茶。

  几年未见,舅舅看上去倒富态了一些,之前她便听人提起过,说她舅舅做买卖发了一笔财,周家的日子也因此渐渐好过了起来。

  简韵秋上前与周一苇行礼,周一苇见了,忙虚扶道:「韵秋,你快起来。」

  周一苇欣慰地看着外甥女,笑着点头道:「个子像是长高了不少,越发的像你母亲了,是个大姑娘了。」

  她二十岁了,已经是个老姑娘了。

  「马上要过年了,知道你回家了,舅舅的来瞧瞧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舅舅的话让简韵秋眼圈微红,她敛眉道:「按理说该先去给舅舅请安来着,倒让舅舅先关心起晚辈来,实在有失礼数。」

  周一苇笑道:「这有什么关系,我来瞧你也一样,只要你过得好就够了。家里弟弟妹妹们知道你回来了都很高兴,他们也想见见你,正月里去周家住几天吧?」

  面对舅舅的邀请,简韵秋犹豫了。

  周一苇接着又说:「你不用顾虑,回头我和你们家太太说说,让你去舅舅家散散心。」

  他是个男子,却是个心细的人,见外甥女穿戴都十分朴素,想到外甥女在简家的处境堪忧,临走前他从袖里掏出个荷包,将荷包给了简韵秋。

  「拿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吃吧,舅舅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简韵秋却没有立刻接过去,摇头道:「舅舅的心意韵秋心领了,这钱我不能要。」

  「在宫里待了几年还是死脑筋,你拿着吧,舅舅能给的就只有这些了。」周一苇硬将荷包塞到简韵秋手上,又和她说:「你舅舅我这两年做什么都还顺利,日子也没以前那么吃紧了,这点钱你舅母不知道,你拿着吧。」

  荷包沉甸甸的,简韵秋紧紧攥在手中,感动得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给她舅舅连连行礼。

  周一苇也并未在此多做停留,临走前他和简韵秋说:「你且放宽心便是,有什么难处你让人给我捎句话,娘亲舅大,舅舅替你做主。」

  知道这世上还有真正关心她的亲人,简韵秋感激在心。

  荷包里装的是一包散碎银两,粗略估算有十几两的样子,舅舅一出手就如此的阔绰,看样子这几年他是挣钱了。

  简韵秋将这笔钱小心的收好,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这个道理她懂得,且除了舅舅给的,她私下也攒了些,只是不方便让王氏知道而已。

  很快就要过年了,简明看着仆人们将宗祠收拾出来,王氏张罗好了祭品,到了二十九这一日,简明便带领家里男女老幼一道祭祖。

  晚上开宴,今年简韵秋虽然回来了,但家里的人依旧不齐全,简韵秋的二哥还在云南没有回来,因此只坐了三桌。

  简晚秋始终陪在简韵秋身边,偶尔与她玩笑几句。

  在宫里,过年这一天是针线局最放松的日子,一年下来,就过年和正月里是空闲日子,几乎没什么差事,且每到这一日,徐姑姑带着大小宫女一并过节,上面偶尔也会有赏赐,大家论功行赏一处凑趣。

  说起来,简韵秋最得脸的一次,还是为太后做绣像那回。不过那并不是她单独完成的,是她与另两位绣娘日夜赶工,费了半个月的心血共同制作出来的,太后对那幅绣像赞赏有加,给绣娘们每人赏了一袋金瓜子。

  这事她没有让王氏知道,如今出宫来,她也希望王氏永远不知道此事。

  侄儿、侄女们正是烂漫的年纪,小孩子们坐不住,玩闹声此起彼伏。

  后来小侄女一头撞进简韵秋怀里,拉着她的衣摆说:「四姑姑,帮帮我,我不想马上被二哥找到。」

  简韵秋朝她亲切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简韵秋的大嫂官氏正陪着王氏说话。

  官氏向王氏请示道:「母亲,初四那天我还得向您告一天假。」

  王氏一听就明白了,她笑着点头说:「我知道是商家的少奶奶邀请了你,你去吧。」

  官氏笑道:「倒瞒不住母亲。」

  商家是京中有名的富商,简家能和商家拉上关系,还是得益于商家的三少奶奶和官氏是闺中密友,自官氏嫁到简家后,两家的来往就没断过,之前王氏还想让金秋嫁到商家去,可惜这桩姻缘没有成。

  「好好的玩耍一天,家里的事有我。」王氏再三和大儿媳交代。

  官氏看了一眼那边桌上的简韵秋,眼珠一转,突然凑近了和婆婆说:「四妹妹的事我也替她留意着,雅柔二伯哥的妻子不是死了吗?回头我问问雅柔,看看这事能不能成。」

  儿媳的这句话让王氏心中大为所动,这可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但她忙和官氏道:「不用我提醒你倒先想着了,这事的确是我眼前最大的心患,要真能成就好了。你也别表现得太明显,不动声色地旁敲侧击一回,那三少奶奶是个聪明人。」

  官氏笑道:「我明白。母亲放心,我一定会替您张罗好这事,给我们四妹妹寻一门好亲事。」

  大儿媳办事王氏没有不放心的,如今大儿媳主动替她分忧解难,她可是求之不得。

  即使是在除夕夜,简晚秋还是想和韵秋挤一个被窝。

  寒夜里,姊妹能够相互依偎是件幸福的事,在进入梦乡前一刻,简韵秋偷偷问简晚秋,「你有什么最想要的东西吗?」

  闻言,简晚秋愣了一下,不解道:「我什么也不缺,四姊为何这样问?」

  「你快要出嫁了,我得给你添箱啊。」

  这话一出,简晚秋有些羞涩地背过身去,说:「四姊也不容易,何必再浪费钱。」

  「大姊、三姊、五妹出嫁的时候我都没在跟前,你是最小的妹妹,眼看着你就要出嫁了,我不能没有表示,只要告诉我你想要的东西,我就会尽量实现你的愿望。更何况,姊妹间你还顾忌什么?你偷偷的和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简晚秋依旧道:「四姊,我真没什么……」

  「就这么一次机会哦,我难得大方一次,错过这个机会你可别后悔。」

  大年初一,王氏给了简韵秋和简晚秋两人各一串新钱作为压岁钱。

  王氏向来抠门,对庶子女们尤其如此,不过对简韵秋而言,一串钱也是钱,她依旧规规矩矩地给王氏行了大礼。

  官氏作为大嫂,倒是给两个妹妹一人一个荷包,简韵秋的荷包里,装的是对银锞子。

  虽是新年,韵秋还穿着朴素的宫女衣裳,以前在家时的那些衣裳要么不合身了,要么早被下面的妹妹们给分走了。

  看着这样的简韵秋,简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直接和王氏道:「给四丫头裁两身新衣裳,打一套像样的首饰吧,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简家的姑娘,代表的是简家的体面,别弄得这样灰头土脸的。」

  王氏说:「我那里还收着几匹新料子,她要喜欢,选两匹送她吧。」

  「你喜欢的颜色都太老气了,她一个年轻姑娘穿着不合适,还是找个日子带她去布庄里好好选两匹鲜艳的。」

  王氏听了虽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不屑,她肯给简韵秋做新衣裳已经是抬举她了,还要她做到哪个地步?

  「她在家就为她尽点心吧,早日把她打发出去就好了。」简明对女儿们的事向来是不怎么过问的,他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官职,还有儿子们的生意。

  他在乎的,是简家的脸面!

  正月里,有来往的人家纷纷下帖子来请人去吃酒,王氏喜欢应酬这些,不管哪家来请她都会欣然答应。

  简韵秋的回来让她添了一桩心事,如今她一心只想将这个庶女早日打发出去,因此也趁着出去应酬交际时,四处打听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愿意娶大龄的简韵秋。

  简家虽然算不得什么大户人家,但简明如今在衙门里做事,虽然只是个小官,但只要有官身,前来巴结的人就不少。

  官宦人家的女儿不至于到了愁嫁的地步,可如今婚姻大事落到了简韵秋的身上却成为了一座大山。

  为了给简韵秋寻一门合适的亲事,王氏烦恼不已,她不止一次和简明抱怨道:「韵秋莫非真的没人要?」

  「她长得不丑,又不缺胳膊少腿,怎么会没人要?你太多心了。」简明也厌烦这些事。

  「只是年纪大点倒也不至于如此,偏偏她入过宫,好多人打听到这一层就不想再问下去,她都二十一了,难道真要我们简家养她一辈子不成?」王氏气鼓鼓地道。

  听着妻子抱怨,简明也失去了耐心,「这事急不来,兴许是缘分还没到,你就顺其自然吧。」

  可惜这话却并没有宽慰到王氏。

  初六这天,周一苇派了仆妇来接简韵秋回周家住几天。

  简韵秋去回禀了王氏,王氏现在见着她就心烦,听说她要回舅舅家,忙摆手说:「随便你住多久都成,去吧去吧。」哪怕她在周家住一辈子她也没话说。

  得了嫡母的允准,简韵秋坐上了周家派来的驴车。

  驴车晃晃悠悠的出了巷子,她从窗帘缝隙往外张望了一眼,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随处可见、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将这个寒冷萧瑟的季节妆点得有几分暖意。

  她记得还小的时候,那一次也是正月里,她和周姨娘一道回外祖家探亲。

  那天她穿了身大红的袄子,外祖母也还在,那时的她也不算小了,但外祖母还是把她搂在怀里百般疼爱,更亲手给她抓了许多蜜饯吃,那天她吃了许多,可吃多了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闹了一整天的肚子。

  这事过去虽快十年了,但她一直都记得,如今外祖家只剩下舅舅一家,姨娘也早逝了,再回外祖家只怕也找不到当时那种心情了。

  驴车走了许久,在她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时,车子才缓缓停了下来。

  见车子停了,简韵秋匆匆地撩了帘子,只见外祖家门口栽种的一棵枣树依旧好端端地在那里,不过观其枝枒,应该又长高了许多。这棵枣树,当初她和表弟还一起爬过呢。

  下车后,她无须人引领就径直进了门,刚进院子,就见两个表妹迎了上来。

  「简表姊来了!」

  这两个妹妹年长一些的名叫晓慧,小一点的名叫晓虹,虽然生得普通,但对简韵秋来说,这对姊妹都是很可爱的小姑娘。

  周晓慧和周晓虹两姊妹一人挽了她一边的胳膊,周晓慧比简韵秋还要高半头,和周一苇长得极像,周晓虹则只到简韵秋的下巴处。

  「知道简表姊回家了,我们俩可是天天都盼着你来,天天都在催爹爹让人去接你过来,爹爹都被我们说烦了,好在表姊你总算来了。」说话的是周晓虹。

  周晓虹年纪虽然小,但爱说爱笑,很讨人喜欢,周晓慧则显得温柔沉默一些。

  大家簇拥着简韵秋到了上房,简韵秋的舅母陶氏正约了人打牌,见简韵秋上来问安,她握着牌,笑着和她说了几句话。

  「到了就好,我的耳朵都要被你两个妹妹念出茧子来了,你们一处玩耍吧。」陶氏扔下这句话后依旧去打牌,周晓慧则拉了简韵秋去自己房里坐。

  周晓慧比简晚秋还要小一岁,周晓虹连十三都还不到。

  「表姊,你和我们说说宫里的事好不好?」周晓慧露出了期待的样子,周晓虹也如此。

  简韵秋笑道:「怎么你们都想听宫里的事呢?」

  「因为我们都没进过宫,好奇啊,好表姊,你和我们说说好吗?你见过皇上吧,皇上是不是很吓人?」

  听着周晓虹有些天真的言语,简韵秋有些忍俊不禁,「怎么会吓人呢?皇上长得很威严,并不吓人的。」

  周晓虹道:「听人说,皇上很厉害,动不动要罚人,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脑袋的。」

  「他又不是暴君……」这话一出简韵秋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马捂了嘴。

  她这个举动让两个表妹都笑了起来,周晓慧与周晓虹一同说:「表姊怕什么,我们姊妹间玩笑几句,没有谁会当真的。」

  过了一会儿,陶氏让简韵秋指点一下姊妹俩的针线,简韵秋也没推辞,毕竟她最出色的技艺就是针线活了,她绣出的花可是连太后都称赞过的。

  晚些时候周一苇和周成思回来了。周成思只小韵秋半岁,三年前成了亲,如今儿子都快要两岁了。

  周一苇见外甥女来家里倒十分欣慰,点了点头,「晓慧与晓虹好好和你们表姊相处,不许闹别扭。」转而又对简韵秋道:「这两个丫头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舅舅,舅舅教训她们。」

  简韵秋一听,连忙道:「妹妹们都十分的友好又随和,舅舅多虑了。」

  周一苇便说:「一家人就要和气才好。」

  周成思见了简韵秋多少有些腼腆,他虽露了脸,但话都不大敢和她说,可相比起周成思的腼腆,简韵秋倒显得大方许多,她亲切地与表弟打招呼,一如多年前。

  周晓慧见周成思羞得连耳根都红了,不禁有些好笑,不过有些话不好当着大伙的面说,她便私底下问道:「哥哥,莫非你还惦记着表姊?」

  这下不仅是耳根红,整个脸都像块红布似的,周成思先给了周晓慧一记栗爆,接着结结巴巴地说:「你别、别……胡说八道……」

  周晓慧笑道:「这事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更不会让嫂子知道,哥哥就放心吧。」

  周成思哪能放心,他现在有家室,有些玩笑可不能随便乱开。他担心妻子吃飞醋,再有自己存的那段心思,表姊从来都不知道,旧事他不想再提,只希望大家还能友好的相处。

  晚上,陶氏让简韵秋和周晓虹睡一处,晓虹的床比较宽敞,两人睡在一处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周晓虹和简晚秋相比起来更加的活泼,简韵秋一点也不会觉得闷,在舅舅家待了五天,她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姊妹间相处和睦,陶氏虽然话不多但还算亲和,舅舅更是没得说,表弟媳也是极温和的人,在舅家待了这几天,倒让她找到一些家的温暖。

  不过简韵秋心里极明白,舅舅家里再好也不适合长期住下去,远香近臭的道理她明白,说到底,她是简家人。

  几天后简韵秋便想回去了,陶氏听说了,倒真情实意的挽留了她一回。

  简韵秋笑了笑,答道:「舅母的好意,韵秋心领了,如今我已经出宫了,出入也还算自由,想舅舅、舅母了随时都能过来,下次再聚吧,家里的妹妹还等着我回去陪她过灯节。」

  陶氏听说后没再继续挽留,只道:「那好吧,下次要来,我依旧派车子去接你。」

  简韵秋再三道了谢,等到周一苇回来,她又特意去向他辞别。

  周一苇看着他二姊留下来的唯一血脉,这张脸又越发的和二姊相似,想到二姊的早逝,他心中有些难受。

  「韵秋,你对将来有些什么打算吗?」此话一出,周一苇又觉得不大妥当,对于未出阁的闺女来说,最要紧的事就是说一门合适的亲事,外甥女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有什么打算?

  没想到却听见她从容地回答道:「回禀舅舅,我打算回桃溪去。」

  周一苇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当初好不容易将你们母女从桃溪接回来,怎么又想回去?那里有什么好的,下雨天都是些烂泥巴,你想上街买个东西都不容易。」

  简韵秋道:「我和姨娘在那里生活了几年,对我来说关于姨娘的记忆都在桃溪,我依旧想回去,那里虽然闭塞了一些,但我并不讨厌。」

  听着外甥女的话,周一苇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些困难,你想回桃溪躲清静也好,毕竟是你母亲的庄子,你打点好了,将来也有个退路,我不反对。只是别太辛苦了,回头我再给你派一个善于管理田庄的人,你也不用那么费心。」

  对于舅舅的好意,简韵秋接受了。

  「韵秋,以后遇着什么困难了一定要告诉舅舅,舅舅会替你撑腰的。我们周家虽然不是权势富贵之流,但现在也能说几句硬气话了。」

  简韵秋看得明白,舅舅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了自信,这份自信得益于他这几年的奋斗,舅舅想告诉她,她并没有处在孤立无援的地步,背后还有亲人可以依靠。

  「我们周家虽然不像王家那般强大,但在维护外甥女的时候也绝对不会退让,我是你原原本本的舅舅,我们周家还有人出面,就绝对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

  这番肺腑之语让简韵秋眼圈一红,含泪点头答应了。

  简韵秋准备回简家了,临走前,周晓慧和周晓虹两人都很是不舍,周晓虹眼圈红红的,眼中全是泪水。

  在上车前,简韵秋给了她一个拥抱,又温柔地替她理了一下头发,说:「傻子,大过年的哭什么,以后我还会再来的。」

  「说好了,一定要再来哦。」周晓虹很是不舍。

  简韵秋宽慰她,「当然会,现在我也自由了。」

  她登车而去,回了简家,王氏对她的态度依旧冷淡。

  简韵秋早已经无所谓,她只想候着简晚秋出嫁后便回桃溪去,桃溪对她而言就是第二个家。

  王氏和官氏忙着给简韵秋张罗一门合适的亲事,急着想将她推出去,不愿意她留在家继续白吃白住,因此这些天四处打听。

  商家那边倒传来了消息,似乎有意让简韵秋过去给商家二爷做填房,官氏立刻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氏。

  王氏听后倒是欢喜,「没想到你四妹妹还有这样的福气,商家可是排得上名号的有钱人家,她嫁过去就是少奶奶,又不用当家,一辈子不用操心、不缺吃喝,这是很好的去处。」

  官氏见婆母满意,她却有些犹豫,「四妹妹那里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王氏一听,撇嘴说:「管她什么反应,儿女亲事难道不该由父母做主?她父亲不管,我就该做这个主。这事得慢慢筹谋,成了的话对我们简家可是莫大的帮助。」

  王氏想的是简家的生意,至于庶女的死活她可管不了那么多。

  她也没有见过商家老二,只知道商家富贵,商老二丧妻不久,也没留下个一男半女,简韵秋嫁过去就是正妻,即便身边有几个侍妾也不用放在眼里。

  在她看来,和商家联姻这是皆大欢喜的事,不过眼下简晚秋的婚事将近,她也腾不出手来过问此事,只等将简晚秋嫁出去后再来着手处理简韵秋的事。

  第三章 被拖去相看

  转眼就到了灯节这一天,官氏想着简韵秋和简晚秋平时也不大出门,她就找到了两个小姑子商议。

  「妹妹们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简韵秋在窗下做针线,简晚秋先回答了官氏的话,「没什么安排,活还没做完,但幸好有四姊帮忙,我倒省了不少的心。」

  官氏低头看了一回简韵秋手里的针线,赞赏道:「不愧是在针线局里待过的人,这针线活真是出色,比外面绣庄的东西还好。」

  简韵秋倒是一脸的淡然,依旧专心做事。

  简晚秋在一旁附和道:「绣庄的东西再好也没宫里娘娘们用的精致,四姊做的东西就是宫里的娘娘也称赞说好的。」

  官氏笑着刮了刮简晚秋的脸,说:「我们六妹还真有福气。」接着她又和简韵秋说:「四妹妹成天在家也待闷了吧?今天是好日子,晚上出去瞅热闹吧,要不要一道去?」

  简韵秋性子安静,并不喜欢热闹的地方,她一人也能安安静静地坐一天,听到这话就道:「大嫂你们出去逛吧,我就不去了。」神色间并没有流露出多少的热情。

  官氏见她不肯,暗道:韵秋要是不去的话,不是打乱了她的计划吗?忙和简韵秋道:「年轻女孩子就该出去走动走动,这样暮气沉沉做什么?你成天闷在家也没什么意思,出去结识一点朋友也好。」

  官氏反常的殷勤让简韵秋心下涌出一丝疑惑,大嫂到底有什么打算?然而她一时间也看不明白。

  虽然她已经打定主意等简晚秋出嫁后就去桃溪,但她也不想将家里的关系弄得太僵,让官氏为难,她想了想,便微笑着回应道:「一年就这么一天,要是母亲肯,我和六妹妹晚上就出去看一会儿灯。」

  见她总算是松口了,官氏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笑道:「母亲那里妹妹们不必担心,嫂嫂去替你们说,你们只管穿得漂漂亮亮得准备出门就行了。」

  等到官氏一走,简晚秋也无心再忙手里的活了,她走了过来,揽着简韵秋的肩膀说:「四姊,我想游船。」

  闻言,简韵秋有些哭笑不得,「我们家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哪里去弄一艘画舫来?能出去凑凑热闹就不错了,别想那些没用的。」

  其实简晚秋也只是说说罢了,她没那么不懂事,非嚷着要什么东西不可。

  过了没多久,官氏让身边的丫鬟给简韵秋送来几身衣裳,除了衣裳还有一个小匣子。

  简韵秋有些懵,她大嫂怎么突然送她这些?

  简晚秋将匣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两根金簪,一枝梅花样式,一枝玉兰花样式,至于衣裙的样式好,颜色也鲜艳,面料不错,且都有七八成新。

  简晚秋将一条柳绿的马面裙拉了出来,和简韵秋说:「四姊,这条裙子不错,你不是有一件桃红色的袄子吗?这样一搭配肯定亮眼。」

  对于穿戴什么简韵秋没多少兴趣,她诧异地问:「大嫂突然给我送这些衣裳干么?」

  旁边送衣裳的丫鬟笑说:「大奶奶说,四姑娘千万别嫌弃这些穿过的衣裳,说下个月再给您裁新衣裳,难得出一次门,四姑娘不妨打扮起来。」

  听了这话,简韵秋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将这些东西都收下,对于大嫂表现出的友善并没有拒绝,「回头我亲自给大嫂道谢去。」

  那个丫鬟一走,简晚秋便说要替她收拾打扮。

  简韵秋道:「有丫鬟们,哪里敢劳烦六妹妹亲自动手。」

  简晚秋笑道:「四姊别嫌弃我手艺。」

  姊妹俩窝在房里整整一下午没出门,直到天色渐晚,王氏那边说传晚饭时两人这才携手过去了。

  当简韵秋站在王氏面前时,王氏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知道简韵秋身上的衣服都是大儿媳的,倒十分的合身。

  「知道你们晚上要出去,我也不拦着,都注意安全别乱跑就行。早点回来。」

  两人应了一句是,简明恰好回来了,他看了女儿们一眼,目光最终落在简晚秋身上,他道:「明天祁家人要来。」简晚秋要嫁的那户人家就姓祁。

  一听这话,简韵秋轻轻碰了一下简晚秋的胳膊。

  简晚秋害羞得将头埋得低低的,手不停绞着帕子,胸口跳得有些快速。她不知道祁良会不会来,上一次见到祁良还是冬月的事了。

  王氏听说了忙道:「还有两件事没有定下来,他们祁家是该主动上门来和我们商量商量,不确认好,将来闹出笑话怎么收场?我可不想简家被人取笑。」

  姊妹俩陪着父母一道用了晚饭后,简明知道两个女儿要出门,有些不大满意,「瞎跑什么,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

  王氏忙道:「她们俩在家闷坏了,难得过个节,我让老大一路看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见妻子坚持,简明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这时天色早就暗下来了,彷佛已经能听到隔壁街上传来的喧闹声,官氏迫不及待地拉简韵秋和简晚秋一道出门去了。

  简韵秋的大哥简墨去雇了一辆马车来,她、简晚秋和官氏都上了车。

  官氏撩了帘子,和前面的简墨说:「别跑太快,晃得厉害了,我头晕要吐的。」

  简墨笑道:「今天人那么多,想快也快不起来。」

  大哥亲自驾车,这待遇让简韵秋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忙问:「家里有下人,怎么是大哥驾车?」

  官氏笑道:「你大哥自己愿意的,我可没去求他。他跟着母亲也才放心,四妹妹不用不安,安心坐着吧。」

  简墨对车里的女人们说:「我驾车的技术好得很,不信就走着瞧吧。」

  车子缓缓地驶出了巷子,一路往街市而去。

  夜幕降临,但今天的京城却不同以往,处处可见的灯笼将原本冷清的夜晚妆扮得犹如白天一般,而车子没有走多远就再也无法前进了。

  「走不了了吗?」官氏连忙问道。

  简墨隔着帘子说:「不行,人太多了,堵得水泄不通,你们都下来吧。」

  官氏揭帘向外张望了一回,只得无奈地下了车,简韵秋和简晚秋也相继下来了。

  对于不大出门的姊妹俩来说,就是堵一点她们也很兴奋,特别是简晚秋,一双眼睛东看西看,情绪十分高涨。

  官氏一手拉一个,转头和简墨道:「我带妹妹们去锦绣楼那边,过会儿你到那里找我们吧。」

  简墨答应了,又再三嘱咐不许走散了,官氏这才紧紧拉着两个小姑子的手,往锦绣楼而去。

  简韵秋虽然不大出门,但锦绣楼的名号她是听过的,这可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官氏带她们去锦绣楼干么?

  但还没等她问出声,官氏就和她说:「那边据说有很多好看的琉璃灯,我们去瞧瞧。」

  「人肯定也不少,就不过去了吧。」简韵秋建议着。

  「不去怎么行?我约了你们大哥在锦绣楼会面的,一会儿找不着人他该发火了。」说罢,官氏拽着两姊妹往锦绣楼而去。

  这时候的简韵秋并不知道,她正被官氏带入一个早就设好的局里……

  拉着两个小姑子,艰难地穿过层层人群,官氏三人好不容易终于到了锦绣楼。

  简晚秋进来的时候被人撞了个满怀,简韵秋忙问她,「六妹妹有没有撞疼哪里?」

  她笑着摇头说:「我没事的。」

  锦绣楼的人不少,还能听见楼上传来吆五喝六的声音。

  这家酒楼真是不错,但她们来酒楼做什么?就在简韵秋感到疑惑的时候,官氏带着她们两个去了后面的院子,进到一间屋子里。

  屋里坐着两个妇人,上首那位年纪看上去比王氏还老几岁,头戴金银、遍身绫罗,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太太,那位太太旁边坐着个与官氏差不多年纪的少妇,梳着时新的发髻,穿了身梅子红的袄裙,脂光艳艳。

  少妇见了官氏便起身来迎,「文佩,你总算来了。」

  官氏松开了手,她先向前迈了几步,热情地拉着那位少妇的手寒暄了几句。

  简韵秋站在后面,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不是说要带她和晚秋出来赏灯的吗?怎么到这里来了?且屋里这两人像是在特意等她们到来的。

  简韵秋不认得这两人,不知官氏特意带她们来到底为哪般,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官氏已经回头和简韵秋、简晚秋两人介绍跟前这两位贵妇。

  「四妹妹、六妹妹,这是商家太太,这是商家三少奶奶,你们过来行个礼。」

  官氏的笑容很灿烂,急忙朝两人招手。

  简韵秋两人上前去,先向那位太太福了身,又要和商三少奶奶行礼的时候,三少奶奶一把拉住简韵秋,笑着说:「都是平辈,不用这么多的礼数。」

  商三少奶奶将简家两个姑娘打量了一番,又特意多看了简韵秋两眼,心想倒是生得沉稳,也对,年过二十的女人了,哪能再和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长相虽然称不上貌美如花,但也清秀端庄。

  商三少奶奶拉了简韵秋的手,将她领到商太太的跟前,和商太太说:「母亲,这位妹妹就是宫里出来的,您看看好不好?」

  被商三少奶奶拽着,将简韵秋领到商太太跟前,让简韵秋感到一丝不舒服。

  商太太笑语盈盈地看着她,「小姑娘别怕,我们商家和你们简家来往一直不少,算得上是故交了。我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简家有一个入宫的姑娘……」说着又去拉她的手来看。

  「这手长得好,手指修长又圆润,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你是入过宫的,也见识过天下最富贵的地方,想必眼界和我们都不一样。多大了?哪天的生日?」商太太显得十分的热络。

  然而这样的热络却让简韵秋觉得是早就安排好的,她心里犯着嘀咕。

  官氏上来替她回答,「我们家四妹是四月十二的生日,永平三年出生的。」

  「呀,那和我们家老二同年同月生的,不过我们家老二是初九生的,只大了几天啊。」商太太一脸的惊讶。

  简韵秋低下头去,只觉得尴尬极了。

  屋子里的人都围着简韵秋说话,倒把简晚秋给冷落了,她站在角落里,眼前的景象她瞧得分明,大嫂是带四姊过来相亲的?莫非大嫂想让四姊嫁到商家去?可与四姊年纪相当的也就商二公子了,那商二公子可是个鳏夫……

  想到这,简晚秋心里顿时一凉,这是要让她四姊去给人做填房吗?

  自进屋后,简韵秋一句话也没说,明明待了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却让她觉得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挨到可以回去了,简韵秋拉了简晚秋先登上马车。

  敏感的简晚秋早就察觉到简韵秋心里不痛快,在车上三人都没有说话,官氏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商太太对韵秋很满意,那么这门亲事应该就没什么困难了,若简、商两家联了姻,对简家来说可是莫大的好事,她在婆母跟前更能挺直腰杆。

  回到家中,她们去了王氏跟前回了话就要各自回房,这时官氏轻轻拉了一下简晚秋的衣袖,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别乱嚼舌根,当心惹怒了母亲,说话做事前多想想想吴姨娘。」

  官氏用吴姨娘来拿捏简晚秋,简晚秋顿时就软弱下来,她默默点点头,见官氏没有别的吩咐这才高喊了一声,「四姊,你等等我!」

  看着两姊妹远去了,官氏这又才回了屋。

  王氏还没有更衣,看样子还不准备立马睡觉,「都见过面了?」

  官氏点头说:「见过了,商家的态度还不错,看样子这事能成。」

  王氏听说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能成就是好事,眼下先将你六妹妹顺利的嫁到祁家去,然后再说她的事。她都这么大年纪了,哪里还能再拖下去,不然真的嫁不出去了,将来还要害你们一辈子。」

  官氏笑道:「四妹妹能嫁到商家也是她的福气,这是顶好的事。母亲能替她张罗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氏说:「这事都是你当大嫂张罗的,我可没有过问多少,也是她的缘分。」

  夜里睡觉时简晚秋依旧和简韵秋挤一处,简韵秋脱了外面的衣裳先躺进去,简晚秋后一步上床,躺到了外面的位子。

  屋子里暗了下来,姊妹俩呼吸可闻。

  虽然躺在床上,简韵秋却半点没有睡意,她和简晚秋说:「那个商家的事,六妹妹知道一些什么吗?」

  「我……不大清楚……」对于商家老二的事简晚秋是有些耳闻的,但她想起了大嫂的耳提面命就不敢随便乱开口了。

  她倒要离开简家了,可姨娘还要在简家过一辈子,比起简韵秋来,她更在意自己的生母,虽然这样有些对不起简韵秋,但对她来说却是无可厚非的事。

  两人背靠背的躺着,各自揣了心事。

  「晚秋,你有恋慕的人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简晚秋身子一僵,好一阵子才回答说:「我没有,四姊有吗?」

  「难道你不喜欢你未来的夫婿?」

  「我……这不是让四姊看笑话吗?」简晚秋变得有些扭捏起来。

  「我怎么会笑话你,一个人恋慕另一个人不是天经地义吗?不瞒你,我曾经也曾恋慕过一个人……」

  这话彻底吸引了简晚秋的注意,她也不再背对简韵秋躺着,连忙翻过了身,面朝着她,她又拉了一下被子,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那个人是谁?我认识吗?」

  「你不认得他,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或许他早就把我给忘记了,不过也没什么要紧的,只要他获得幸福就够了。」

  简晚秋多想听听简韵秋说说那个人的事,忙问:「是进宫之前的事,还是进宫后的事?」

  「你猜猜看。」

  「我猜不着,好姊姊,你告诉我吧。」简晚秋直接放弃了动脑子。

  「没什么好说的,这些年了,他也早该成家立业了,说这些也没用。六妹妹,你告诉我,你喜欢祁家那个少年郎吗?」

  简晚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简韵秋不傻,她会联系、会分析,答案自然也是显而易见的。

  「能嫁给一个自己也喜欢的人是件很好的事,六妹妹,你会幸福的。」

  「四姊姊也能……」简晚秋立马脱口而出,可话没说完声音便低了下去。

  简韵秋笑了笑,都说女人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可对女人来说却有那么多的无奈,捉弄人的,还是命运二字。

  她有恋慕的人,曾经好长一段时间,她的心中刻满了那个人的名字,只要一见到他就满心的欢喜,见不着又想得紧,可两人终究是有缘无分。

  这些年过去了,简韵秋早就学会了放下,虽然午夜梦回时,偶尔还会想起他,但她早就学会了释怀,既然无法与他成双成对,那不管嫁给谁都一样,这就是她的命运。

  第二天是祁家上门的日子,也是简韵秋第一次见到简晚秋的未婚夫。

  祁良看上去斯斯文文,就是个读书人模样,他和简家人说话显得有些腼腆,也会偷偷的看简晚秋。

  简韵秋在旁边看得明白,祁良是个温厚的人,两人相互喜欢,又即将成亲,再没有比这个结局还要圆满的事了,她在宫中蹉跎了几年,但姊妹们幸福还是让她感同身受。

  到了十七这一天,简韵秋默默的写了一封信,找人捎了出去,之后她就安心地留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心替简晚秋张罗嫁妆的事。

  她是个得力的帮手,有了她出面,简晚秋省心不少,只用安心的待嫁就成。

  吴姨娘曾对简晚秋说:「你要好好的谢谢你四姊。」

  简晚秋道:「这是自然的,要不是有四姊在,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的手忙脚乱。」

  简韵秋却没有放在心上,「能替妹妹帮上忙我也很高兴,姨娘也就别客气了。」

  就这样又平静地过了一些时日,眼见简晚秋的婚期越来越近了,除了帮她做针线,简韵秋还送她一只金镯子,这是她给她的嫁妆。

  「四姊姊,使不得,这也太贵重了。」

  简韵秋笑道:「你也别和我客气,拿着吧。」说着,她将那只镯子用手帕包好,放进了简晚秋的小官皮箱里。

  到了正日子这一天,祁家的花轿还没有上门,装束一新的简晚秋滚到吴姨娘怀里痛哭了一回。

  吴姨娘搂着唯一的女儿心肝肉儿的叫着,也是泪涟涟。

  官氏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将吴姨娘拉开,和简晚秋说:「六妹妹哭什么,这是大喜的日子,别让母亲听见了难过,我们上前面去吧,吉时快到了。」

  简晚秋哭过后妆容早就花了,官氏只好又让喜娘重新给她上妆。

  等到吉时,新郎上门迎亲,新人双双给简家双亲行过大礼,简晚秋拜别了兄嫂,又给简韵秋行了礼。

  等上了花轿,喜乐一路吹吹打打的渐渐远去了,吴姨娘的眼圈依旧红红的,王氏倒没功夫为个庶女忧伤,她还得强撑着去招呼客人。

  简家办喜事,亲朋好友都来道贺,商家不仅送了贺礼来,商三少奶奶更亲自上门道贺。

  官氏忙得不可开交,商三少奶奶便说:「文佩你不用管我,不是有四姑娘在吗?我和四姑娘说会儿话。」

  商三少奶奶来到简韵秋身边,主动要和她攀谈,「四姑娘,这里吵,去你房里坐会儿吧。」

  简韵秋有些无奈地带了商三少奶奶去了自己的屋子。

  这间屋子光线不好,屋子又狭小,住久了会让人觉得压抑,商三少奶奶站在门口久久的没有进去,她撇嘴说:「四姑娘就住这啊?」

  「是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对简韵秋来说,这就是个睡觉的地方而已。

  商三少奶奶啧啧两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有跨进那间屋子一步,等到没人的时候,她拉着简韵秋的手低声和她说:「真难为你在这里面煎熬,如今你妹妹都觅得良缘了,你还单着算什么事?让姊姊看着也可怜,不过你别难过,姊姊一定会帮你的。」见了不过两次面,商家三奶奶就以姊姊的身分自居了。

  然而对于商家表露的关心,简韵秋显得很淡漠。

  简晚秋的出嫁算不得排场有多大,但还算是热闹,王氏前前后后忙碌了好些日子,总算将最小的庶女给嫁出去了。

  忙过了简晚秋的事,王氏就要着手简韵秋的事,幸好商家那边愿意接受她,所以这事还不算太艰难,不过费些心思而已。

  可就在商家请了媒人来提亲的第二天,简明就找到了王氏,直接对她说:「这门亲事不能成。」

  王氏很是惊讶,忙问:「为何不行?」

  简明道:「那个商老二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娶我们家韵秋?韵秋就是年纪大了点,可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她可是服侍过太后、皇后的人,哪点比人差了,为什么要嫁去商家做填房?」

  王氏听了,不禁感到奇怪,丈夫向来对女儿们的亲事不大上心,就是之前的大女儿谈婚论嫁时也是她一手促成,怎么到了简韵秋这里,他却出来说事、干涉她的决定?

  「她都二十一了,能嫁给商陆还差了不成?我说,还能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女婿?」

  「这也叫好?听说那个商陆有个外室,那外室给他生了个女儿,想要带回商家去,可商家太太不想承认,这事还闹得风风雨雨的。」

  「外室?有钱人家出这么点事也叫事?韵秋是光明正大嫁过去给人做嫡妻的,难道谁还敢欺负她不成?」王氏觉得这一点也不叫事。

  看着妻子无所谓的样子,简明简直快要被气死了,他怒道:「这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两家也还没正式定下来,就此打住比什么都好,好在还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丈夫坚定的态度让王氏感到有些疑惑,她拉着简明闹,「是不是四丫头长得像她娘,你就舍不得了?」

  「你这话是什么道理?我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受委屈难道还错了不成?」简明觉得妻子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因为简韵秋的婚事,使这对夫妻产生了矛盾,两人大闹了一通,简明讲明了自己的主见后就出去了,他原本要去吴姨娘房里的,后来经过简韵秋的屋子,他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进去。

  简韵秋正坐在灯下看书,简明进去时她没有察觉到,还是他在后面喊了她的名字一声,简韵秋才猛然回过头去。

  见是父亲来了,她很是意外,连忙起身相迎。

  「爹爹,您怎么来了?」开口后简韵秋觉得带出儿时的称呼不大庄重,又连忙改口说:「都这么晚了,父亲您过来有什么事吗?」

  简明笑着点头说:「经过你的屋子,顺路来瞧瞧你。在家里可还习惯?」

  此话一出,他就觉得有些别扭,哪里有人在自己家还不习惯的?

  可他看着简韵秋住的地方,这里确实算不上好,又小又暗,身边连个服侍丫鬟都没有,简家的日子明明比前些年好过多了,女儿又几年未归,没想到还要回来受这份委屈。

  「家里的姊妹们都出嫁了,只怕也难得回一趟娘家,空出来的屋子也越来越多,你搬到你三姊住过的屋子吧,那边至少要宽敞明亮一些,我再和你母亲说一声,让她给你派个丫鬟使唤。」

  简韵秋活了二十一年,这大概是父亲第一次关心她,她觉得别扭之余也有一丝的感动,「三姊时常要回来,我搬过去也不合适,这里也挺好的,父亲不必为女儿担忧。」

  「担忧……我对你们姊妹过问甚少,我也算不得是个好父亲,你们要责怪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韵秋,商家那边你不必烦恼,父亲替你拦着,不会让你给那个花花肠子做填房,我们家还吃得起饭,不至于沦落到卖女儿的地步。」简明说得恳切。

  听到这里,简韵秋对父亲福了福身,说:「早些年跟着姨娘住在庄上,也很少回城里,如今姨娘走了,我连个怀念她的地方也没有,现在恳求父亲答应让我再回桃溪去。」

  「你还要去桃溪?」

  「是,我是在桃溪长大的,我想念那里的山水了。」

  简明沉默了,妻子说得对,韵秋算得上是个老姑娘了,没有订亲,若又把她扔回乡下去,要做亲只怕就更难了。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简韵秋又接连请求:「父亲,女儿就这么一个请求,还请父亲答应。」

  「去吧去吧,只要你觉得舒心,这比什么都强。只是将来别后悔,嗔怪我这个当父亲的没有替你考虑周到。」简明很快就做出了让步。

  见父亲终于答应下来,简韵秋面带喜色,忙给他行了一个大礼。

  这个女儿还真容易满足,不像老三,见着什么喜欢的就硬拉着他要,韵秋还真是像她生母……

  想到韵秋的生母,简明忽然就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侍妾,周家将好好的女儿送到简家,他却没有照看好这个女人,连自己的女儿也没有怎么上心,在韵秋几岁大的时候就把母女二人扔到乡下去,如今看来他是错了……

  「乖乖听话,别惹事。」简明依旧是一副和小孩子说话的口吻交代简韵秋,说罢,他站起身来,「韵秋,你有一个好舅舅,珍惜吧。」扔下这句话他就出去了,而她倒给他的水,他一口都没有喝。

  简韵秋将父亲送出门后便折身回来,她当然知道自己有个好舅舅,自元宵后她便偷偷的给舅舅写了一封信,请舅舅帮忙,在关键的时候,舅舅果然帮了她一把。

  要不是因为舅舅肯出面,她现在还不知多么被动,怕只能听之任之,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她终于可以回桃溪了,回到她成长的地方,那个充满了对生母回忆的地方,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地方……

  几日后,简韵秋默默取来一个包袱,将几套衣裳包了起来,简简单单的就算收拾了。

  可王氏不想就此甘休,庶女的死活她可管不了那么多,她看中的是两家顺利联姻带给简家的利益。

  她一心想要张罗此事,没想到动作闹得大了一些,后来让简明知道了,夫妻俩又是一通大吵大闹。

  这事眼看就成不了,商家认为简家没有诚意,商太太因为此事再不愿意和简家有来往。

  这场风波过去后,简韵秋便向王氏请示去桃溪。

  她让王氏十分窝火,这时候她主动请示去乡下也正好趁了她的愿,王氏愠怒道:「不成器的东西,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最好一辈子别回来。」

  这话有些难听,简韵秋默默忍受着,她早已经习惯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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