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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试阅] 莳萝《穗穗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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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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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8-21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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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试阅] 莳萝《穗穗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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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20年08月12日
【内容简介】
南下寻粮,寻到的却是老婆一枚外加小包子一颗?!
若问三皇子莫叡儁哪个女人最令他刮目相看,池轻歌这寡妇绝对是第一名,
她凭着自己的本事独自拉拔古灵精怪的儿子长大,
还在这个缺粮的年代种出当世罕见的二期水稻,眼看就要收成,
为了五十万石粮食南下的他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做成这笔买卖,
待她儿子如亲子,被尿了满身童子尿也不生气,手把手教射箭,
又依她要求上山除掉会破坏庄稼的野猪,好不容易达成交易,
谁想到他二哥为了阻止他完成任务,竟出奥步绑架小包子,
最后因此扯出更惊人的消息──
原来这对母子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一章 得了个便宜儿子
「奶娘,奶娘……」
已是金秋九月时节,天气却还是热得让人受不了,满头大汗的池轻歌挺着大肚子坐在房檐下,一边抚摸着肚子,一边喘着气。
怀着身孕的身子体温特别高,她全身燥热难受。
再两个月她就要生了,这本该是一件令人快乐又期待的事情,可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有的只是无尽悲伤。
这孩子本该在三皇子府众人的期待中诞生,成为最尊贵的皇孙,如今却必须在没有任何人祝福的乡野出生,叫她如何不悲伤?
「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小主子又踢您了?」到后院水井打水的奶娘苏嬷嬷吃力的提着一桶水朝她疾步前来。
「不是,奶娘,我很热,给我一杯凉白开。」池轻歌扯着袖子擦拭额头上的热汗,「好热。」
「夫人,不能喝凉白开,对孩子不好。」苏嬷嬷放下手中水桶,向前心疼地替她擦汗。
「可是我整个人很不舒服……又燥又热。」
苏嬷嬷拿过一旁的团扇弯腰替她扇风,「夫人,为了孩子,忍耐一下,等孩子生下来,您要喝多少,嬷嬷都让您喝。」
听到这话,池轻歌的眼泪就掉了出来,「忍忍忍,奶娘,我还要怎么忍?连个未出世的孩子你都要我忍……我一辈子就这么忍忍忍嘛!」
看到她掉泪,苏嬷嬷赶紧用帕子替她将眼泪擦掉,心疼的哄着她,「夫人,别哭,哭了,不只孩子会不舒服,对您人也不好。」
「奶娘,我不甘心啊,这孩子身分尊贵,可如今……我不甘心啊……」一说到这事,池轻歌的泪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个不停。
「夫人,不甘心也好过一尸两命啊,您若是出事,叫老奴怎么有脸去见死去的姨娘?」苏嬷嬷语带哽咽的哄着,「为了姨娘,夫人您一定要坚强。」
「奶娘,你别哭,我现在只有你了,你若是出什么事情,那才真叫我绝望。」池轻歌反过来安慰奶娘。
「夫人,小主子再两个月就出生了,我们两人都要坚强,千万不能被眼前的困境打倒。」苏嬷嬷见池轻歌点头,也收拾好自己低落的心情,「夫人您饿了吧?老奴去将饼弄热,让您填填肚子。」
池轻歌落寞地看着奶娘的背影,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掉下。
她是当今三皇子莫叡儁的正妃,应该是个风光的身分,却活得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沦落至此,只能隐姓埋名谎称自己丈夫战死,腹里的孩子是个遗腹子。
若是可以,当初她宁愿称病也不会出席那场宫宴,那样就不会遭人设计跟三皇子有了夫妻之实。
她是受害者,可众人皆认为是她设计了三皇子,这不实的传言迅速传遍整个京城,让本来在家中就没有地位的她,日子更是不好过,被主母关进了柴房,姊妹们以及主母日日到门外对她谩骂唾弃。
自古失贞的女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自尽,二是当道姑。
她本已选好了最终的道路,没想到在她决定自尽前,皇帝下旨赐婚。
婚礼前夕,她发现自己怀上了三皇子的骨肉,当下她曾经庆幸皇帝赐婚,救了她跟腹中的孩子,让孩子不用跟她一起到阴曹地府受刑。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大婚当晚三皇子并未进到新房,第二天一早,一名看起来十分精明的管事嬷嬷带着丫鬟来到新房,语气鄙夷的表示,三皇子命她即刻启程离京,到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崇桦县别院,同时告知她,三皇子即将娶身为丞相女儿的青梅竹马许蓁兮为平妻,没有三皇子的命令,她永远不许回京。
她本欲请管事嬷嬷转告三皇子她有了身孕,不要送她走,可苏嬷嬷却拉住她摇头,让她别说了,看三皇子的态度,只怕说了也没用,她只好将这消息吞进腹中。
可哪里知道,她们在护卫的护送下搭船北上离开京城,半路上却遇到一群假扮渔夫的水贼,问了他们是哪户人家的船后,二话不说跳上船拔刀大开杀戒,更指名要她的命。
即使她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妃,也是皇帝赐婚的,奉命护送她到别院的护卫若是没有完成交代的任务,回去是要遭到惩处的,当即与杀手展开一场厮杀。
船上瞬间刀光剑影,血染整艘船只,苏嬷嬷趁乱护着她来到船底,从一个通风的小窗跳河水遁,顺着水流一路往下游游去,直到遇上一艘商船救了她们。
获救后,她要苏嬷嬷赶紧给三皇子送信,苏嬷嬷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猜测那些人是三皇子派来杀她的,因为她的存在挡了他娶丞相女儿许蓁兮为妻的路。
劫后重生的她为免再度陷入险境,听了苏嬷嬷的劝,为了腹中的孩子,决定隐姓埋名把孩子生下。
她跟苏嬷嬷在恩人的帮助下,一路南下辗转来到苏嬷嬷的家乡——梅平县安丰镇的锦山村。
池轻歌每每想到这事,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掉下。
就在她要抬手擦掉泪水时,右腹突然传来一阵胎动,光滑的肚皮上撑起一个像小拳头似的突起。
看到这突起,她漾出一记柔美慈爱的微笑,手心贴着那小包慢慢地抚摸,像是在跟他握手似的。
她柔声对着肚皮说:「小宝贝,是不是心疼娘,在安慰娘?放心,为了你,娘会坚强的。」
看着不时突起一个小包的肚子,池轻歌抚摸着肚皮,想着这孩子生命真的是很强韧,历经杀手追杀、跳河,在水中飘荡半天,舟车劳顿辗转来到锦山村,这一路上几乎没有休息过,孩子却还是紧紧依附着她,安安分分的待在她的腹中,并未有任何的不适。
池轻歌不是在一个众人期待中诞生的孩子,母亲在她五岁时便过世,嫡母又不愿意在她身上花心思,身边只有苏嬷嬷尽心尽力在照顾她,这让她自小便渴望着亲情。
如今这孩子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即使她对自己的遭遇感到忿忿不平与委屈,但看着愈来愈大的肚子,她开始对腹中的孩子有了期待,这是她的孩子,她一个人的孩子。
不知道是坐久了脚有些麻,还是腹中孩子今天特别好动,池轻歌感到有些不舒服,想着也许起来活动活动能舒服些,她扶着支撑屋顶的梁柱站起,却不想才刚起身腿便一软,叫都未能来得及叫一声,整个人就朝前扑了出去重摔在地,圆滚的肚子更是直接着地,下腹阵阵发疼,猩红的鲜血自腿间流出,染红了整件衣裙。
池轻歌的脸瞬间苍白得可怕,痛苦的喘了几口大气,眼前一点点发黑,翻了翻白眼人就不动了。
苏嬷嬷自厨房端着刚热好的饼出来,看到这景象,吓得惊声尖叫,「夫人!」
疼,疼,说不出的疼,池轻歌只觉身体像是被撕裂一般,无法形容的痛蔓延至全身,折磨得她神智不清,疼得她感觉就要往生。
隐约间,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她耳边喊着——
「醒了,太好了,醒了,用力,快点用力!用力……」
「啊——」
痛苦铺天盖地袭来,一记痛彻心扉的尖叫响起,紧接着是宏亮的哭声划破宁静夜空。
「哇……」
不知过了多久,池轻歌悠悠转醒,她吃力地眨着沉重干涩的眼皮,想看清楚四周,只是当她看到屋里的一切时,她懵了。
这是哪里?
她再次吃力地眨着眼睛,顾不得眼中酸涩,睁大眼看着屋内的一切。
放眼望去,斑驳的灰泥墙壁,纸糊的窗子,半旧的厚重箱笼,矮桌高柜,铜镜妆匣,蜡烛油灯……
就算是乡下农家,也该有一两样塑胶制品,然而屋内的摆设没有一样属于现代,令她愈看愈感到惊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唤醒她的记忆,她记得耳边不断响起呼喊声,身上传来撕裂的痛感,还有婴儿的哭声……
她……她这是到哪里了?
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笼罩着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她掀开被子便要下床,看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就在她脚要踏到地面的当下,紧掩的门扇被推了开来,紧接着一记如释重负的哭声传来,「夫人,您终于醒了,您再不醒,老奴都……」
池轻歌看着手中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穿着只有在电视剧里会出现的古代服饰的妇人,她整个人傻了。
「夫人,您还在坐月子,千万别下地。」苏嬷嬷赶紧将婴儿放到床上,扶着她躺回去。
「你……我……」若是没有猜错,她穿越了。
「夫人,您昏迷了五天,定饿了吧,大夫说了,您醒来后最好先喝点米汤垫垫胃,待肠胃舒服了再吃点其他吃食。」苏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替她将被子掩得严实。
「我……你是……」池轻歌压下心头的震撼与慌张,不知怎么开口。
这时苏嬷嬷才察觉到不对劲,「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是谁?」她艰涩的问道。
苏嬷嬷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老奴是苏氏,是您的奶娘啊!」
「奶娘……」
「是的,夫人您怎么了?您怎么不认得老奴了!」
「我……忘了……」
「忘了?您说您忘了是什么意思?」
「我全部忘了,我不记得你了……」
池轻歌根本还来不及弄清楚整件事情,苏嬷嬷就进来了,让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对方的问话,只能用忘了两个字带过。
「您不认得老奴了?那、那您……您还记得小公子吗?您历经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小公子!」苏嬷嬷脸色顿时发白,焦急的问道。
「我生下了孩子?我只记得全身跟撕裂了一样,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茫然地看着苏嬷嬷。
「我的老天爷啊……夫人,您怎么这么命苦啊,小公子才刚生下,您就忘记他了……」苏嬷嬷的眼泪瞬间掉了出来,心疼的哭泣。
「奶娘,事情已经发生,你也别难过了,跟我说说我的过去吧。」池轻歌很快冷静下来,藉这机会让苏嬷嬷同她说说原主的生平。
「好,夫人,您想知道什么,老奴都跟您说。」苏嬷嬷用手背抹去泪水,打起精神看着池轻歌。
「我是谁?还有我丈夫是谁?怎么都没有看到他?」
既然知道这身子已经嫁人生子,那最重要的就是要了解丈夫是谁,没有感情的婚姻她是不可能接受的。
「夫人,三皇子并不知道您怀了身孕……」苏嬷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将原主过去的点滴,还有为何嫁给三皇子,到她们躲到乡下偷偷生子的原因,一五一十全告诉她,「……夫人,大致上就是这样,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原来她穿越到了一个叫做麒麟国的古国,巧的是,原主改名换姓,将本名池卿珂改成池轻歌,刚好跟她前世的名字一模一样。
池轻歌幽幽看着苏嬷嬷,摇头,「暂时没有了,若是我想知道什么,再问奶娘你吧。」又道:「奶娘,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有,您别动,先用米汤垫胃,等身子稍微恢复了,老奴再炖鸡汤给您补身子。」苏嬷嬷一阵风似的往外走去。
池轻歌侧过脸看着身旁熟睡的小婴儿,心头有说不出的复杂。她从未谈过恋爱,一朝穿越却成了一个小婴儿的娘,这冲击还真不是普通的大啊!
她却也忍不住替原主感到心疼。
春天宫宴时,皇帝为尚未婚配的皇子们选妃,下令五品以上官员需偕同家中十五岁以上的女儿出席宫宴,已十六岁的原主只好跟着姊妹们一起入宫。
皇子正妃的娘家势力十分重要,即使皇帝心中已经认定大皇子为继承大统太子的人选,但只要一天没有宣布,众皇子就都有机会,因此有心角逐大位的皇子无不拉拢着各方势力,同时破坏其他皇子们的私下结盟。
正因为如此,原主成了这场角逐中的牺牲品。
各方面实力杰出的三皇子莫叡儁,是有野心的皇子们急欲拔除的眼中钉,因此一有机会,众人便不会放过。
他一时失察,中了有心人的阴谋,与原主双双被下药设计共处一室,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还被人抓奸在床。
原主是受害者,众人却不同情她,反而一个劲唾弃原主,朝堂上那些大臣更是一个个上摺子指责三皇子品行恶劣等等,两人的名声一落千丈。
皇帝为了挽救莫叡儁的声誉,更要堵上所有大臣的嘴,于是下旨为两人赐婚,硬生生拆散莫叡儁跟许蓁兮这对鸳鸯,莫叡儁因此厌恶透了原主。
池轻歌真心觉得原主很无辜,而她自己也是。若是知道当一回好人会害自己穿越,说什么她也不会替江婶陪她媳妇上医院生产。
她是农艺系的硕士生,趁暑假跟着教授们到大陆研习,研习的地方是个很偏僻的深山小农村。
那天下着大雨,平日帮他们洗衣煮饭的江婶,她媳妇羊水突然破了,她急着叫儿子江平送媳妇到镇上的医院生产,却不小心跌断了腿。
一边是媳妇要生产,一边是母亲跌断腿,江平急得不得了,不知该照顾哪一边。
于是教授让她一起上医院,在江平陪着产妇生产时先照看断腿的江婶。
一行人匆匆忙忙上车,可是天雨路滑,所搭的车不慎冲出山路掉入河谷,因为剧烈的冲击,她在掉进水底的当下便没了意识,再醒来时原主正好在生产。
她可是货真价实的黄花大闺女,连个恋爱都没谈过,怎么一朝穿越就成了孩子的娘了?呜呜呜简直想哭死。
就在池轻歌眼眶蓄满泪水时,旁边传来了小婴儿咿咿呜呜的声音,她抹去眼泪转头看向小婴儿,只见他正睁开眼睛对她咧嘴笑着,她顿时被这个便宜儿子给惊艳了。
老天爷,这孩子长得好漂亮啊,眼睛晶亮圆滚,眼尾微微上扬,配上可爱的小嘴巴和一对充满福气的耳朵,即使还没长开,但她就是知道他日后肯定会是大帅哥一枚。
才刚出生就会对着她憨笑,是知道她就是娘亲吗?真是个小鬼灵精。
池轻歌吃力地坐起身子,抱过小婴儿,看着他的笑容,心底柔软成一片,食指轻柔的点着儿子的小下巴,愈看愈爱,愈看愈满足。
想来他亲爹应该长得不错,否则生不出这么可爱的孩子。可惜这孩子竟然一出生就没有爹疼……没有爹……
忽地,她眼睛一亮,没有爹,这是最好的结果啊,皆大欢喜!
她本就抗拒这身子有个丈夫,而三皇子那渣男也不待见原主,想来他大概以为原主已经死了,现在正搂着青梅竹马卿卿我我,根本不知道原主不只没死,还为他生下儿子。
不知道最好,这样他不但不用费尽脑筋想办法和离,日后也不会有人跟她抢儿子,儿子是她一个人的,真是太好了。
虽然对原主有些愧疚,但这份愧疚她会回报在儿子身上,加倍疼爱这小包子的。
凭她的手艺,她不相信在古代不能过得风生水起,不能带着儿子过上好生活。
第二章 皇上发布的任务
四年后,宫中。
紧掩的御书房门扇被推了开来,一名头发半白的太监走了出来,恭敬的向前,对着正望着天空沉思的莫叡儁唤道:「奕王殿下,皇上请您进去。」
莫叡儁转身道:「有劳了,福禄公公。」
「哪儿的话,奕王殿下您快进去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莫叡儁大步流星地进入肃穆的御书房,抱拳恭敬问候,「孩儿见过父皇,不知父皇召孩儿有何要事?」
皇帝从摺子堆中稍稍抬头,睐了他一眼,指着一旁的太师椅,「儁儿,那边随意坐吧,你我父子无须如此拘谨。」
「谢父皇。」莫叡儁挑了皇帝右手边的位子坐下。
他才入座,训练有素的小太监立马送上刚泡好的茶点瓜果,便飞快地退出御书房。
皇帝放下手中的狼毫,将批阅完毕的奏摺阖上放到一旁,拿过温度刚好的碧螺春呷了口,这才开口询问:「儁儿,对于今日早朝许丞相的提议你有何看法?」
莫叡儁端过茶盏徐徐吹拂着冉冉上升的白烟,清雅的茶香弥漫在鼻间,「父皇指的是粮食欠收,许丞相推举二哥南下筹粮这一事?」
去年麒麟国才刚结束与朱雀国持续五年的战役,这一役虽然麒麟国战胜,但也耗损了大量的人力跟财力,国内不只壮丁严重不足,加上前几年发生饥荒,粮食严重短缺,已经没有多余的能力应付外敌。
北方的赤狄国对麒麟国一直虎视眈眈,但因先前发生内乱,无暇他顾,如今休养生息完毕,便打起如意算盘想坐收渔翁之利,打算趁机发动战争侵占麒麟国国土,这两个月来已经悄悄在边关聚集兵马。
麒麟国从皇帝到朝臣自然是不敢大意,然而即使这两年南方的收成逐渐恢复,仍然无法供应全国,大部分的百姓还是处在饥饿状态,若战争真的爆发,粮食短缺的麒麟国必败。
眼看战事一触即发,由谁挂帅领军,由谁筹粮,成为最近朝堂上争议最严重的话题,各个皇子皆有拥戴人马,每每只要提及此事,各方人马就会吵得不可开交。
直到今早丞相许国勇以战争在即为由,提出由二皇子莫叡驰南下筹措军粮。
据农政官的考察,今年南方的作物收成形势不错,即使无法丰收,也绝对可以供应前方大军,而许国勇的门生又多在南方,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门生定会全力支持为莫叡驰筹粮。
这提议瞬间引起各方人马的怒火,眼看南方即将收成,这可以说是以逸待劳的好差事,怎么能够便宜了莫叡驰。
只要他顺利完成任务,不仅可以以此功要求挂帅领兵,更能为他的功绩再添上一笔,让他更加顺利入主东宫。
瞧莫叡儁那淡定闲适,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皇帝眉头忍不住微蹙,「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莫叡儁自鼻腔发出一记略带轻蔑的哼声,「许丞相这是司马昭之心。」
「叡驰的能力与你不相上下,又是许丞相的女婿,他自然是内举不避亲推举你二哥,若是你二哥没有那个能力,相信许丞相也不会推举他。」
「推举一名皇子南下向那些粮商募粮,既可以得到威望名声,又能为父皇您解忧,许丞相的这个法子不错,可惜他私心太重,二哥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他不适合,那你认为谁才适合?」
他虽然身为皇帝,却也是个父亲,对于几个寄予厚望的儿子们自然十分了解。
二儿子能力不错,但生性高傲了些,派他前去募粮,恐会摆出皇子派头得罪人。
「没有。」
皇帝嘴角剧烈一抽,「你难道想将这机会平白让给你二哥?你可知道朝廷局势瞬息万变,一轻忽,追逐的目标恐怕就会拱手让人。」
麒麟国立贤不立嫡,想当初皇帝已经决定立生性敦厚的大皇子莫叡韬为太子,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是寄予厚望。
莫叡韬一路走来按部就班循规蹈矩,不犯大错,且颇得百姓爱戴,在民间有一定声望。
既然对外有已经封为奕王的莫叡儁可安邦定国,那继位的莫叡韬只要不出差错,百姓们便可以继续拥有安居乐业平安日子。
可皇帝美好的理想,却在打算立莫叡韬为太子时被打破,莫叡韬狩猎时出了意外命丧围场,尸体抬回宫时已面目全非。
仵作、御医验尸后一致作出大皇子是被猛兽袭击致命的判断,一切看似毫无破绽,但皇帝心里却对这结果存疑。
他心里清楚,大儿子生性沉稳,不可能见猎心喜独自一人冲至林子里。仁厚的他一向用人不疑,特别信任身边的人,很有可能是身边的人引着他进入林子,他才会发生意外。
但这一切也只是皇帝的揣测,所有的证据与调查结果,皆显示是莫叡韬不听劝阻一马当先冲入林子里,才被猛兽袭击而亡。
皇帝暗中派出暗卫隐密调查,调查结果却跟仵作、御医以及刑部这三方呈上来的大致一样。
即使他愤怒又悲凄,却也不得不接受莫叡韬遭到野兽攻击身亡的事实,只能打起精神强忍悲痛重新挑选继位人选。
没了莫叡韬挡在前头,这时,其他皇子们的野心一个个跑出来了,除了莫叡儁外,几个皇子都抱着誓在必得的决心,不管是明争还是暗斗,总是激烈交锋。
莫叡韬是因为城府不够深沉,心机太浅,对身边的人太过信任才会发生这等憾事,因此皇帝痛定思痛,决定狠下心来改变策略,让皇子们各自竞争,磨砺他们成为一名合格的继任者。
那些暗中的陷害他看在眼里,偶而敲打他们不许太过分闹出人命,只要不死人,他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
当年他也是这么登上帝位的,本不想让儿子们跟他一样,踩着兄弟们的尸体坐上这个位置,但最终还是走向了这一步。
他的继承人必须是有办法大破大立之人,能带领国家突破重围走向富强,有勇有谋,而不是一个没有城府眼光谋略,只想安居守成的无用之人。
这些日子来,经过一番思考以及暗中观察后,他最看好的便是老二莫叡驰跟老三莫叡儁。
老三文韬武略,通盘谋划皆在其他兄弟之上,更有能力驾驭全局。只可惜还是有不足之处,便是他的母族太弱,一点也帮不上忙。
老二能力也不差,但他心胸较为狭隘,忌妒心强,性格与老三比起来差太多,日后若是老二继承皇位,他下面的这些弟弟们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然而老二有强劲的母族及岳家为后盾,老三在这点上输老二太多,即使日后成为皇帝,背后没有强而有力的后盾支持,也是孤掌难鸣。
至于老四与老五成不了气候,已被排除在太子人选之外,但他们不妨碍成为老二跟老三的试炼石。
「独厚一人毕竟是不公平的,孩儿提议,不如公平竞争,更能杜悠悠众口,朝堂上也才能安静些。」莫叡儁一边呷着茶汤一边提议,「相信许丞相也不好反驳。」
「公平竞争?」
「是的,公平竞争,这才能看得出皇子们的能力,也正好给父皇一个考验我们的机会,不是吗,父皇?」莫叡儁勾了勾一边嘴角。
许国勇那个老狐狸一心一意想将二皇兄送进东宫,坐上太子之位,但那也得看他同不同意。即使他没有强力的母族为后盾,可凭着赫赫战功,也能将自己送上太子之位。
既然许国勇力排众议力挺二皇兄,那就让他来搅乱这一池水,将所有兄弟都一起拉下水,看最后笑的人是谁。
「公平竞争对你可是很不利的,你难道没有想过自己即将面临的困境?」许国勇的门生几乎遍布南方。
「若是孩儿可以完成父皇交办的任务,那不也表示孩儿的能力在兄弟们之上?」
「说的也是!」皇帝若有所思的抚着修剪整齐的胡须,「你的提议朕会仔细考虑的,此外还有一事。」
「父皇还有何事?」
「最近有不少传言,说你因为对你二嫂余情未了,因此常常无故针对你二皇兄,你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
「胡扯!」莫叡儁瞬间变脸,「无稽之谈!」
「你连上了几道摺子,全是关于你二皇兄的,让人不这般联想也难。」皇帝挑出他写的摺子,让福禄公公拿过去给他。
「二皇兄办事不力,还不许他人指出?」
「朕已派人查过,全是他手下之过,他受了无妄之灾。」
莫叡儁讥笑,「父皇相信?」
「朕自认还算是位明君,谁是谁非看得很清楚。儁儿,这朝堂就好比一潭池水,水至清则无鱼,这道理相信你很明白。」
「您究竟想跟孩儿说什么?」莫叡儁拿了块绿豆糕,慢条斯理地咬着。
「你对二皇子妃——」
「绝对不是父皇所想的那样!」未等皇帝说完,莫叡儁严厉驳斥,「早在许蓁兮嫁给二皇兄当下,孩儿便将所有情感收尽,对她绝对不会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孩儿在战场出生入死这四年,早将情爱抛之脑后,甚至觉得当年所谓的男女之情可笑幼稚,曾经的那些情谊像是儿时的过家家,只是认为理所当然应该在一起,根本称不上感情,父皇您完全无须担心这些。」
当初莫叡儁欲娶许蓁兮为平妻,被许国勇拒绝,直言他的女儿不可能跟别人平起平坐。
翌日,许国勇却进宫请求皇帝下旨赐婚,将许蓁兮许配给莫叡驰。
那时莫叡韬还未出意外,但朝堂上有些派系问题,皇帝为了平衡派系,同意下旨赐婚。
原本应该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却嫁给自己胞兄,不管两人是否有感情,这么做这无疑是狠打莫叡儁的脸,正巧边关战事告急,他索性请旨奔赴战场。
一去三年,直到去年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皇帝封莫叡儁为奕王,他成为所有兄弟中第一个封王的人。
皇帝听他这么说,心下松了口气,「那就好,朕就担心……」
「父皇,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孩儿很清楚。」莫叡儁语气严肃地表明。
「既然如此,想堵住悠悠之口,就将你的王妃接回来吧,只要将她接回,那些传言便会不攻自破。」
「王妃?」他愣怔了下,这才想起自己有一个王妃。
「叡儁,你已成家,也该有自己的孩子。当年的事情,池氏是无辜的,以你的聪明睿智,相信你很清楚她也是被人设计的。现在你回来近一年了,总不能一直将自己的王妃放在别院。」
莫叡儁神情瞬间沉肃,不语。
「父皇知道你对当年的赐婚心中多少有怨,因此并未多做过问,但你们两人已是夫妻,应该试着相处,若是真的无法接受,父皇同意你另外迎娶平妻抑或是休了她。不过这些建议都必须在你将人接回之后才可以进行,若是奕王妃不在奕王府时你便做那些事,对你的名声总是不好,甚至日后可能成为他人攻击你的理由。」
莫叡儁还是没有说话。
那女人,他的王妃,是他此生唯一的污点,五年过去了,依旧有人拿这事说事,因此即使父皇说的都对,但他依旧放不下这个心结。
看出他的不甘,皇帝再下重话,「家务事不处理好,如何处理国事?听父皇的话,先将你的王妃接回,任何不利于你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这也是朕想看到的。」
莫叡儁袖下的拳头紧了紧,片刻后像是想通了,点头,「孩儿知道了,父皇。」
「很好,朕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的。」
翌日,一道圣旨下来,命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南下筹粮,并声明不许利用自身权势身分让粮商资助大军。
谁能够率先在两个半月内筹得五十万石粮食,就由谁挂帅。
这道旨意下来,除了莫叡儁外,其他皇子都开心得快疯了,因为一旦挂帅获得功绩,那谁就能入主东宫。
现在只差一张门票,几个有心问鼎东宫宝座的皇子们无不激动万分。
奕王府,书房。
莫叡儁坐在案桌前,撑着一边下颚,眼眸微敛睨着桌上那道黄澄澄的圣旨,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足足有两刻钟之久。
身为莫叡儁的幕僚兼好友,白千帆忍不住双臂环胸歪头看着陷入沉思的他。
又过了小半晌,莫叡儁隐约间感受到一道诡异的眸光,这才回过神,拧着眉头,「千帆,你吃饱撑着?盯着本王做什么?若是没事,去把今早收到的情报整理好。」
「不是在下吃饱没事,而是你遇上什么难事了?」白千帆将垂落额前的长发撩至脑后,走向前,「你看着这道圣旨足足有两刻钟之久,皇上这次交付的任务有这么难办?」
「五十万石粮食,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件令本王头疼的事情。」
「皇上私下给你任务了?」白千帆拿过圣旨仔细看着里头书写的内容。
莫叡儁沉沉点头,「父皇让本王将池氏接回王府。」
「池氏?」白千帆一头雾水,脑子里没有任何有关池氏的资料。
「本王的王妃池氏。」莫叡儁不甚情愿地提起。
「你的王妃!」白千帆惊呼,接收到莫叡儁那冷如冰霜的瞪视,突然有什么东西闪进脑中,「啊,啊,想起来了,在下想起来了,当年……当年你还是三皇子时就已经迎娶正妃了,好像是池家的姑娘,叫……叫……池卿珂,对,奕王妃的闺名就叫池……」
白千帆还想说下去,但是看到莫叡儁脸色愈来愈难看,连忙住嘴,「在下失礼了,不该直呼王妃的名字,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与你无关,本王只是纠结。」
「有什么纠结的地方,你不妨提出来,也好让我这个狗头军师替你参详参详。」白千帆一脸兴味的瞅着他,像是要打听八卦似的。
莫叡儁瞪了他一眼,白千帆忙收起看好戏的心情,一本正经的在他面前站好。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本王回京近一年,迟迟未将池氏接回,因而落人口实。父皇让本王先处理好家务事再处理国事,若是不将池氏接回,即使本王完成父皇的试炼,恐怕那个位置也不会落到本王身上。」
白千帆道:「你若是因此错过那位置,就真的太便宜某个小人了。」
「现在最大问题是池氏。」
「她能有什么问题,把人接回来不就得了,这有什么好烦恼的?」
「她并不是本王想娶的女人。」
「难道到现在你还想着许——」蓁兮。
「闭嘴,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为何不想接回自己的妻子?」
「本王不想看到在本王身上添上污点的女人。」即使多年过去,每每想到被设计的事,心头那股郁闷与怒气依旧无法消散。
「这还不简单,把人接回来,让她在院子里过好自己的日子,没事不要到你面前晃悠不就得了。」这又什么好纠结的,真搞不懂他。
「这么简单的法子本王岂会不知道,本王就是心里不舒服!」莫叡儁又横了他一眼。
他机智敏锐,在众兄弟中一直是佼佼者,警觉心一向很强的他竟会着了道,成了兄弟们嘲笑的对象,生性傲然的他自然吞不下这口气。
「东宫之位跟一个惹你心厌却微不足道的女人,哪一个重要?在下可是要提醒你,要是某人日后当了皇帝,你可就得准备把脖子洗干净!」
「不需要你提醒本王。」莫叡儁横他一眼后,对着外头喊道:「来人,去请周管事过来!」
「这才对咩,一个女人而已,何苦为此跟自己的未来过不去,有朝一日达成心愿,一个女人还不好处理吗?」白千帆扭了扭脖子,松口气道。
不一会儿,一名穿着藏蓝色直裾,五官消瘦,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进入,抱拳,「王爷,您找老奴,不知有何吩咐?」
「马上派人前往崇桦县别院将王妃接回。」
这命令一下,周管事顿时有些发懵。
「怎么,还要本王说第二次?」
周管事回神,摇头,「是,老奴即刻派人前往崇桦县的别院将王妃接回。」要不是王爷提醒,还真的忘了有王妃这一事。
「去吧,本王还有要事要与千帆商议。」
「是,老奴告退。」
本以为已经没有自己的事,早坐到一旁品茗吃茶点的白千帆怔了下,「还有事?」
莫叡儁看周管事已经退出书房,这才开口询问:「日前本王要你调查水稻的事情,调查得如何?」
约莫两个月前,他接到线报,说南方有人种植出二期水稻,一年能够生产两季,这消息震撼了他。
若能提高粮食产量,这样大部分的人民及保卫国家的士兵们,就不必再忍受饥饿之苦,因此他便命白千帆即刻派人到南方调查这事真伪。
「唷,你说一年两期水稻的事情,查了!」白千帆连忙放下手中茶盏,一改方才吊儿郎当的态度,正经的将自己与手下调查到的消息告诉他,「这事不是传言,只是这事很隐密,知道的人很少。这二期水稻经过两年的试种,去年才收割成功,今年春天大面积拓展栽种,收成颇丰,想来秋粮收成定也不差。」
莫叡儁眼睛一亮,「那你有收购到那些粮食吗?」
说到这里,白千帆一脸愁苦的看着他,「没有。栽种二期水稻的农地在一名姓车名巠的男子名下,有趣的是,他将名下的农地全部交由一名住在梅平县的寡妇代为管理,从不亲自处理事情,似乎没人见过他。而田中出产的粮食,全被南方一名神秘的粮商包下,那名神秘粮商跟车巠一样,从不出面,暂时查不到详情。」
莫叡儁眉头微蹙,「所以唯一找得到的,是那名寡妇?」
「根据调查,那名寡妇没什么问题,就是单纯帮忙跑腿赚点佣金之类的。」白千帆回想着报告上的资料,「至于田地种的作物,她都是听从车巠的指示指挥佃农们耕种。」
莫叡儁那对好看的浓眉微拧,「调查不到车巠跟那粮商的任何一点资料?背景干净的人通常很有问题。说吧,还有什么有关那寡妇的资料?」
「她丈夫当兵作战过世,有一个四岁儿子是遗腹子。她靠着贩卖叫什么罐头之类的食品发了笔横财,然后又盖了什么大棚,专卖冬天蔬果。」
「罐头,大棚?」
「是的,听说罐头里装着泡在糖水中的水果,可以保持很久。还有冬天种蔬果,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做成,有不少人想模仿,却没有人成功。」白千帆点头,「这两样东西,就是连号称百晓生的我都没见过,不过在当地却是小有名气。」
「如今想跟那粮商或是地主搭上线,恐怕只能从那寡妇身边下手。」
「那……」
「前去一探究竟,不就清楚了。」
第三章 小包子忽失踪
又到了县城每个月一次的大赶集,这日头才刚出来,梅平县的城门外就已经挤满了等着进城的人。
有的是准备进城采购的百姓,有的是扛着货物准备做生意的商贩,他们身旁还有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
这些人全排成一排站在城门前,准备检验身分,缴交入城费用。
池轻歌搂着白白嫩嫩,像颗刚蒸熟的小包子的池御风,看着马车外的风景。
「娘,怎么大家都不动呢?」池御风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城门边那棵搭着棚子的大树,还有坐在树下聊天喝茶的人们。
「因为大家在等着缴费进城。」
「缴费?」
「是的,凡是要进城,不管是人还是车,都必须缴费。」池轻歌指着前面摆起桌子椅子还有一应检查工具的官兵,「把银子交给前面那几位兵爷,拿了收据才可以进城。」
「原来如此,娘,我们该缴多少银子才能进城?若是要缴很多,风哥儿就不进去了,替娘亲省银子。」
池轻歌轻笑了声,对着儿子那嫩得像豆腐的脸蛋儿用力的亲了一下,「娘身上有银子,风哥儿不用担心,放心地跟娘进城吧。」
儿子是她贴心的小棉袄,什么都好,就是小气了点,不只会护食,更是个小财迷,小小年纪就对数字特别敏感,大人别想从他手上骗到一文钱,这会儿听到进城要银子,他又心疼了。
四年前她痛得死去活来才生下的婴孩,取名池御风。
即使当年她内心有诸多的不平,但随着小包子愈来愈大,她的内心早被池御风这可爱粉嫩的模样填满,母子两人感情好到不可思议。
这些年虽然她忙着种植改良水稻、果物、蔬菜,还要做生意,但她一直将儿子带在身边,不假手他人,唯有进县城做生意时,担心拐骗小孩的拐子很多,才会将他交给奶娘照顾,因此他一直未来过县城。
如今风哥儿已经大了,别看他长得粉嫩可爱,实则是个古灵精怪的,而且有一定的警觉与判断能力,若是看他年纪小想骗他,只有被他卖的分,因此她才决定带他一起进城。
小包子皱紧眉头将她的脸推开,一脸嫌弃,但他那双眼睛里却写满开心,「娘亲,我已经是男子汉了,您怎么可以亲我,被看到会被笑的。」
「娘亲亲你,你开心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她宠溺的刮了刮他圆嘟嘟的脸颊。「还嫌弃,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家伙。」
这性子也不晓得像了谁,反正绝对不是像她,就不知道究竟是像原主,还是像他那个渣爹了?
「乱讲,哪有!」池御风气呼呼的嘟着小嘴反驳。
「好了,没有,没有,娘不逗你了,要进城了。」她将小包子搂进怀中,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下安抚他。
马车缓缓驶进城门,进入繁华的梅平县。
池御风安稳地坐在娘亲的怀抱中,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屋宇,各式各样的商铺,街道两旁络绎不绝的人潮,以及大声吆喝贩卖着商品的摊贩。
「娘亲,县城看起来比我们镇上的赶集还要热闹耶。」池御风第一次来到县城,对这鲜活的一切都感觉到新鲜。
「那当然了,这里是县城,肯定比我们镇上的市集还要热闹几十倍。」
池御风点点头。
「风哥儿。」池轻歌温柔地轻声唤着他。
他抬头望着娘亲,「娘,什么事情?」
「一会儿娘亲要到铺子里跟徐掌柜讨论这次的收成,你必须乖乖地待在娘亲身边,不可以像在我们村里一样乱跑,知道吗?」她不放心的耳提面命一番。
「我知道,娘亲,县城里拐子多,我长得这么人见人爱,是拐子眼中的肥羊,所以不能乱跑,免得被抓走。」他边说边歪头捧着小脸蛋。
「你这小鬼灵精,记住娘说的。」儿子不管做什么表情与动作,总是这么可爱,简直快将她的心给融化,她忍不住又抱着他用力的亲了两下,这才放过儿子。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马车来到四季杂粮行。
四季杂粮行是池轻歌的产业之一,专门销售五谷杂粮,冬日还会贩售蔬果,并兼卖杂货以及自家生产的产品,例如各类水果罐头与蜜饯,生意相当不错,尤其是冬日贩售的新鲜蔬果,购买人潮简直可以用抢的来形容,往往店门还未打开,外头已经有一堆人排队等着购买。
她成功栽培出春秋两期水稻,从去年开始逐渐替她赚了不少身家,今日特地上县城一趟,是为了跟四季杂粮行的徐掌柜讨论,秋收即将到来,届时米粮是否降价,便宜卖给百姓也算是做功德一件。
马车才刚停好,徐掌柜已经站到马车边,亲自为他们开门,「池娘子,小公子,欢迎,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徐掌柜,我今日是代替慕夏来跟你讨论秋收的事情。」她直接将来意说出。
慕夏是她跟苏嬷嬷的救命恩人,更是她的老乡。
当年苏嬷嬷带着原主跳水逃生,被乘船云游四海的慕夏所救,之后他还护送她们前往安丰镇落脚。
她生下小包子后一年,慕夏带着大包小包前来探望她,问起她日后的打算,那时她已经开始制作罐头。
当听到罐头两字时,慕夏顿时瞪大眼睛激动地喊着,「老乡啊!」
一听到老乡两字,她也怔住了,下意识地说着台湾国语,「童鞋。」
「毛爷爷!」
「孙中山!」
「人民币!」
「新台币!」
两人都震撼了,没有想到竟然有除了自己以外的穿越人士,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差点就抱头痛哭。
慕夏前世是个导游,遇到了飞机失事,来到麒麟国成为世家公子,因为受不了古代那条条框框的规矩,索性在一次与家人大吵一番后,带着私房钱离家出走,周游列国云游四海。
池轻歌问了慕夏今后的打算,慕夏说原本他打算一路玩到挂,但现在有她这个老乡在,也算有个精神寄托,于是她便提出,请慕夏每到一个新地方便替她收集稻谷以及各种果树的种子。
他欣然答应,想着她是女人,又带着孩子,不适合到处跑,便表示能沿路帮她推销罐头生意。
慕夏一边游玩一边推销,没想到罐头大受欢迎,不少人专程来到梅平县向池轻歌收购罐头,得知她冬日还能种出新鲜蔬果,又跟她大量采买。
只是她所住的地方靠近山区,交通不是很方便,为了让前来采购的商家方便取货,两人合资开了间杂粮行。
他们生意愈做愈大,在古代女人出面做生意不方便,加上为了池御风的安全,于是池轻歌给自己买了一个假身分,用车巠这名字和慕夏合开了更多间杂粮行。
这两年她将所赚到的银子全用车巠的名字买地、买庄子,大量投入到种植二期水稻中,靠着这一切,她赚得钵满盆满。
虽然凡事都是她亲自打理,但对外一律说她只是负责帮忙看管或是传话,不负责决策,凡是需要买粮,都必须藉由信件转告慕夏,她不接手买卖。
多次下来,不只是名下杂粮行的管事们相信,连前来洽谈合作的商户们也都认为她只是名雇于慕夏跟车巠的寡妇。
「池娘子,我们里边谈吧,东家来信让我跟您讨论即可。」徐掌柜做出请的手势,同时吆喝着里头的伙计,「大树,快准备糕点跟雪花糖,小公子可是第一次来,别怠慢了。」
池御风一边牵着娘亲的手,一边四处张望附近的街景,看到有个人肩上扛着扎得严实的稻草,上头插着一串串色泽鲜艳的东西,便指着那人问道:「娘,那个稻草上头插着一串一串红色的东西,就是糖葫芦吧?」
池轻歌顺着他小手所指的方向看去,「是啊,风哥儿,那就是糖葫芦,你想吃?」
她一向不太赞成小朋友吃太多糖,因此家里几乎没有备上太多糕饼糖果,最多就是用水果制成水果乾。
他皱着眉头思考。
「呵呵呵,小孩子没有一个抵抗得了糖葫芦的吸引的,大树,快,去买几串糖葫芦给小公子尝尝。」徐掌柜连忙自衣袖里掏出几个铜板,交代伙计赶紧追上去买糖葫芦。
「别,不用,徐掌柜。」
「池娘子,您别跟我客气。」徐掌柜扇着手示意大树赶紧去将糖葫芦买回来。
「让徐掌柜破费了。」
「小钱而已,算我一点心意。」徐掌柜领着他们母子进入铺子里。
不一会儿,大树拿了三串糖葫芦,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回来,「小公子,给。」
小包子接过糖葫芦,道:「谢谢大树哥哥,谢谢徐掌柜。」
「小公子客气了……」大树腼腆的回应。
「小公子真有礼貌啊。」徐掌柜呵呵笑着称赞他。
「应当的。」池轻歌认同的点了下头后,「风哥儿,小心吃,这黏在衣服上可是很不好清洗的。」
「我知道,娘。」池御风这才伸出舌头舔了舔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池轻歌牵着小包子,要往专门用来谈事情的雅间走去。
小包子突然扯了下她的手,「娘,我可不可以待在外面?我想看看街上,我保证会乖乖地待在铺子里,绝对不会乱跑。」
「这……」
「池娘子,若是您不放心,就让小公子待在小花厅,小花厅有个窗子可以看到外边的情况。」徐掌柜伸手指了下。
两人顺着徐掌柜的手往小花厅望去,的确有个小窗,外边还有栅栏围着,外人是无法轻易进入的。
池御风眼睛瞬间一亮,扯着池轻歌的衣袖央求,「娘,就让我待在小花厅,你们大人谈生意可无趣了,让我待在小花厅看外头的热闹。」
她只好点头答应,「那好吧,风哥儿,你得乖乖在花厅,不可以跑出去,更不可以去打扰大树哥哥招呼客人知道吗?」
「放心吧,娘。」他拿着糖葫芦往小花厅跑去,一溜烟爬坐到放在窗边的太师椅上。
「大树,你拿些糕点水果过去,给小公子准备茶水。」徐掌柜连忙交代一番,「对了,将昨天刚进的芙蓉糕、枣糕还有松子糖、芝麻糖、牛皮糖都拿来让小公子尝尝。」
不一会儿,池御风旁边的几案上便摆了各式各样的点心。
池轻歌确定儿子不会有问题,这才跟徐掌柜前往雅间。
池御风人小,大树特地拿了厚厚的坐垫给他垫着,让他可以更清楚地看到街景,他就跪趴在窗边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看着外头。
想到娘亲总不让他吃糖,他偷偷塞了一把松子糖到身上的小布包里,再看向外头时,他似是发现什么,睁大眼整个人向窗边贴去,圆滚滚的眼珠子转了转后,一溜烟滑下椅子,便往外头跑去。
他站在四季杂粮行外左右张望,终于又看到方才那人,他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将稍早对母亲的保证完全抛诸脑后。
由于大树正忙着招呼客人,加上池御风个子小,因此大树并未发现他跑出铺子。
池御风迈开小短腿,紧追着前面那个脚步匆忙,身后背着一个大竹篓,留着一脸杂乱胡须的男子,但是他好像不想让那男人发现似的,不时躲到路中间的小摊贩后。
不过是个孩子,那男子并未注意到池御风,他弯弯绕绕,来到小巷子里一间看起来十分萧瑟的宅子前,左右张望了下,确定周遭没有人后,这才朝门板敲着暗号。
池御风躲在巷口那辆坏掉的三轮车下,看着男子进入宅子后,这才小心翼翼的爬出来,往那宅子的方向走去。
他尝试推了推门,发现宅子从里头上了闩,正泄气地往回走,却发现那宅子的围墙有个破洞被人用块木板挡了起来。
蹲下身子抬手推了下,没想到那块木板竟然只是虚掩,他勾勾嘴角,随即弯下小身板从那个小洞钻了进去。
约莫两刻钟后,池轻歌同徐掌柜讨论出方针。
她看了下,发现时间不早了,今日到县城来还有一些物品要采购,因此拒绝了徐掌柜的午膳邀请,打算带着小包子前去购物。
只是当他们来到小花厅,却发现里头没有半个人影,池轻歌跟徐掌柜脸色瞬间大变,不约而同惊呼,「风哥儿(小公子)人呢?」
徐掌柜立马冲到铺子上,将整间铺子查看了一遍,却怎么也没有看池御风,连忙对刚替客人将货物搬上牛车,正在往回走的大树大喊,「大树,小公子呢?」
大树愣怔了下,指向花厅,「小公子?小公子不是在花厅里?」
「小公子不见了,你难道不知道?」徐掌柜急得大吼。
「方才来了一批客人,我忙着招呼,并未见到小公子……」大树脸色瞬间刷白。
「快去找,小公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也别做了!」徐掌柜气急败坏地吼着,「快,去后头把阿财他们几个叫出来,一起出去找小公子!」
池轻歌神色凝重地自小花厅走出来,站在铺子门口仔细观察了一番,指着地上的糖,看向另一边街头,「让人往那方向去找,风哥儿应该是往那边去了,你看,你们准备的松子糖掉在这地方。」
风哥儿虽然只有四岁,但生性聪明机灵,记性特好,一般人根本骗不倒他,但她还是担心,路上若是遇上了对他有心思的歹人,他小短腿小胳臂的如何能够逃得过?
徐掌柜马上对着铺子里其他伙计喊着,「你们几个赶紧沿着这方向去找小公子。」不忘比划一番,「小公子身穿水蓝色袍子,大概这么高,长得很可爱,对了,身上还背了一个小包。」
铺子里的伙计一窝蜂散了,四下前去寻找池御风。
他一脸愧疚的搓着手掌,「池娘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示我的愧疚……小公子在我掌管的铺子里丢失……」
「他会没事的。」池轻歌故作镇定,安抚几乎要哭出来的徐掌柜,嘴里虽这样说,但她心里其实颇为慌张,「徐掌柜,你看着铺子,我也出去找人,若是风哥儿自己回来,劳烦你先将他看好,派人去找我。」
「好的,好的,池娘子您放心,小公子若是回来了,我一定将他留住。」徐掌柜连连点头,同时叫住一名刚好经过门口,要去另一头找人的伙计,「阿松,你陪池娘子去找小公子,要是发现了小公子也能让人回来传话或是找帮手。」
「还是徐掌柜想得周到,阿松,我们往那条巷子去!」池轻歌指了一条按照方向最有可能过去的巷子,率先走去。
刚走进那条巷子不久,便瞧见巷子里掉落了几颗松子糖,她火速叫来阿松,「这松子糖是从风哥儿身上掉下来的,你赶快去找其他人,让大家从这条巷子散开找人。」
「好的,池娘子,我即刻回去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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