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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试阅] 上薰《带福小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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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21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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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试阅] 上薰《带福小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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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9年6月14日
内容简介:
接连没了两任未婚妻和两任妻子,长兴侯世子姜武墨很想大喊冤枉,
一个意外身亡,一个和人私奔没了,一个怀孕补过度难产,一个天生心疾病逝,
她们的死真的跟他无关,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克妻命!
偏偏有人想要他娶个笨妻,添他的堵,让他下半辈子不得安生,
但看到皇上下旨赐婚的对象,他只想大笑三声,
那正好是他中意的周家小姑娘周清蓝,外传大家都说她单蠢好欺,
和她贵为静王侧妃的大姊,和很会赚钱的二姊相比,
天真的她,只是很有长辈缘且能种出极品花而已,
可她的善良和笑容早早烙印在他心里,如今就等着她嫁进门,
不过娶她是为了宠她,可不是让她受苦,
他那贪财的二弟媳和那些不怀好意的女人们,他自有办法对付……
第四章 皇帝赐婚众人惊
夜里下了阵雨,花瓣树叶落了满地,夏日的暑气也被冲散不少。
姜武墨开了窗户,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一年了,蒋氏因病去世将满一年,有心人又开始盘算他的亲事。
一年很短,对青春的少年、姑娘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魏清馨去年中秋及笄,继母魏李氏亲自上京主持她的及笄礼,周老太太大吃一惊,但多少有些安慰,女子嫁人後也不能没有娘家嘛!谁知有更大的惊吓在後头,远在江苏常州的魏居正已作主为嫡长女订下亲事,将魏清馨许配给荣国公世子霍璞。
周老太太大怒,周定山恼了,魏清馨养在周府多年,她的亲事居然不向他们打声招呼?何况霍璞根本不是良人!
周老太太怒不可遏,「谁家祖坟埋错了地方,才和他们家联姻!」
双方起了争执,几乎要撕破脸。
小姜氏的目光清澈如静湖,轻声道:「不如问问馨儿自己?」
魏清馨一脸清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爹娘的。」她暗中得知荣国公夫人曾派官媒来求娶,外祖母不允,老人家看好江平尧会中举。但即使江平尧有朝一日进士出身,像她爹一样辛苦多年仍是七品知县,文官升迁慢,多少文官以五品郎中、四品知府告老致仕,而荣国公夫人可是正一品诰命。
周老太太很伤心,她亲自养大的外孙女不跟她一条心,她老人家会害她吗?
秋闱时,江平尧发愤图强,得第二名亚元。
清河郡江家老爷子太开心了,修书一封为江平尧求娶周云溪,周家经过一番考量,应允了这桩亲事,江平尧的爹娘、大伯一家子浩浩荡荡来下聘。
想到这里,姜武墨的唇边绽开一丝冷冽的笑意。祖母和娘亲失算了吧!挟着抚养小姜氏一场的恩情想将周云溪留给他做填房,姑丈周定山又不是吃素的,为了小儿子周云阳日後要走文官之路,就不会将周云溪许给勳贵之家。
若非想要一个嫡子,姜武墨真不想再成亲了。
在书房伺候的淡夏,奉上一盏生津解暑的青梅汤,他一饮而尽。
淡夏托着剔红莲瓣纹圆盘立在一旁,如碧竹盈盈,身量匀称,相貌姣好。
她低眉顺目,见他放下卵白釉青瓷菊梅小碗,悄没声息的收拾好,又换了一盏温热的茶水,是山泉水煮沸了的,姜武墨喜欢喝白水,听说是小姜氏未嫁前在侯府生活的习惯之一,姜武墨很喜欢血缘淡薄的小姑姑。
今年春闱,江平尧中了二甲第四十八名,考上庶吉士,在刑部观政,他与周云溪的婚事也提上日程,订於十月十日成亲。江家已在京城买了一处二进宅院,周家给周云溪准备了商铺、田庄、家俱、良田百亩、金银首饰……姜老夫人和长兴侯夫人杨氏即使心有不悦或遗憾,表面工夫依然到位,开始商量要拿什麽添妆。
姜武墨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就怕祖母倚老卖老又出什麽么蛾子。
周云溪许配给江平尧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也是各取所需。江平尧要在官场立足,需要周家在京城的势力和周云溪的财力,而周云溪作为官眷,更能够保护自己名下的产业,夫君上进,娘家可靠,对周云溪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较之魏清馨嫁入荣国公府当世子夫人,姜武墨只能嗤之以鼻。高门是那麽好攀的?周老太太乃书香门第出身,独自抚养儿子长大,治家有方,子孙成器,家风清正,是个脑袋清楚的老太太,倘若霍璞是个好的,怎会不答应?
十几岁的姑娘年轻识浅,一是相信亲生父亲不会害了自己,二是被未来的「一品夫人」的虚荣迷花了眼,加上霍璞是唯一子嗣,没人争家产,多美好的亲事!
但,也要有家产可争啊!
脑子果然是个好东西,决定了优胜劣败。
姜武墨尽管心里不屑,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漠,谁也看不出来他心声这麽丰富。
要用午膳时,两名年轻男子走进来。
「大哥,我来蹭饭。」一母同胞的二爷姜鸿文,直接向淡夏点菜,「天气太热,爷要吃荷叶粥、绿豆粥,配上泡椒竹笋、香辣八宝菜、肉馅豆腐包、芦笋小炒肉、菠菜炒鸡蛋,其他的随意。还是老三想添点什麽?」
「够了,够了。」庶出的三爷姜立和忙道。他才二十岁,刚成亲两年,原本不通庶务,妻子许氏在耳旁说多了,也明白二嫂杜氏帮忙管家,肯定捞了不少油水,二哥好好一位秀才也变得财大气粗起来,说话口气都不一样了。
姜武墨挥手让淡夏下去置办酒菜。
姜鸿文挑一挑眉,「大哥,你想妥当了?淡夏貌美机灵,很会伺候人,虽是小家碧玉,倒也楚楚动人,大哥舍不得让她出府吧?」
姜武墨长眉一扬,「你一个爷们关心一个丫头做什麽?」
「就是问问,她那个失踪多年的爹突然衣锦还乡,她爹娘想赎她回去不是吗?」
「是二弟妹告诉你的?你以前从来不为琐碎俗务烦心,嫌俗气,一心为你的科举大业而手不释卷,十八岁考中秀才,给爹娘争气。可如今……」
姜鸿文微微一怔,姜武墨却摇摇头不再往下说。
姜立和也觉得二哥这两年变化很大,认同的点了点头。
姜武墨不在意弟妹帮母亲管家捞点好处,但胃口养大了,把手伸到他院子里来,就令人厌恶。大伯不好训斥弟妹,管教弟弟却理所当然。
「咱们三兄弟,二弟最有读书的天分,爹指望你中举中进士,改换门楣,别教人说咱们一屋子全是莽夫。」姜武墨一点也不莽夫的温雅笑道:「本来,二叔家的停云也是读书的好苗子,但不是分家了吗?虽然停云和二婶还在府里住着,但早晚都会出府自立门户,咱们大房还是要出一位读书人才好。」
姜鸿文辩道:「大哥,我一直没落下功课。」到底没敢大声,秋闱落榜是事实。自家富贵,从小有名师启蒙教导,京郊的白鹤书院也读得起,起点比那些寒门学子高得多,可是去年秋闱,许多看似不如他的同窗中举,而他却落榜了。
他明白,自己不如过去那样专心读书了。
杜氏接连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他骄傲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从小他就明白自己不可能赢过大哥,大哥再没出息也是板上钉钉的世子爷,何况大哥很出息,简直是父亲的翻版,似一座难以跨越的高山。聪明如他,懒得横跨高山,另走蹊径,苦读四书五经,攻诗画琴棋、品酒赏花,做一个名士,而且是有功名的才子。
他想像自己的未来是皇帝的股肱之臣,纵横官场,但从什麽时候起,杜氏在他耳旁叨念家中琐事,他不觉得烦,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就因为她生了两个儿子,让他狠狠压过大哥一次?
姜鸿文不由得打了个机灵。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怎麽忘了圣人之言?
「养」之一字,意为相处。女子对於丈夫,小人对於君子,都是难以相处的。
杜氏与他相处得好,是他不介意听她叨叨絮絮,莫非是他被同化了,成了喜欢计较柴米油盐的婆婆妈妈之辈?
「二弟倘若不忘青云之志,多待在前院书斋,少掺和後宅琐事。」姜武墨语重心长道:「可惜三弟读书天分不如你,不然倒也随你了。」
姜立和一脸愧意,「我多羡慕二哥有文曲星护佑。」从小他就知道,跟着大哥有肉吃,跟着二哥喝稀粥。
姜鸿文眸中一亮,嘴角已经有了笑容。是呵,唯有文官能够入阁拜相,或许有朝一日,他的名字会写在姜家族谱的第一页。
淡夏领着丫鬟提了食盒进来,摆膳安箸,布碗置杯。
姜武墨道:「先吃饭,我们边吃边聊。」
姜立和没让丫鬟上前,自己执壶给两位兄长斟酒,淡雅的菊花酒,白日饮用不易醉。淡夏果然伶俐,给人踏实又贴心的印象。
姜武墨先用了一碗火腿鲜笋汤才喝酒,姜立和有样学样,跟着大哥走准没错。姜鸿文在心里撇撇嘴,马屁精!
吃了一筷子胭脂鹅脯配荷叶粥,把肚子填半饱了,姜武墨才慢悠悠地道:「亲兄弟明算帐,有些话必须讲白了才不生误解。二弟,大哥不讲文诌诌掉书袋的话,直接问你一句,你想接下长兴侯府的庶务之职,跟着白总管学?或者继续攻书,为自己和你的妻儿挣一个前程?」他太明白这个弟弟会作何选择,就是要他自己承诺。
姜鸿文闭着眼睛也会选自己的前程,目光一亮,「大哥,我想做一名良臣,『爱於民,勤於政,治下无饿死的百姓。』大哥,这是我的理想。」他堂堂一位侯府嫡子去管庶务,他傻了才去和白总管比肩!那是庶子干的差事!
白总管是长兴侯姜泰的左右手,忠心耿耿,勳贵世族若没有一个能干的大管家,家里能乱成一锅粥。姜鸿文不晓得姜武墨从小跟在父亲身边,从白总管身上学了很多,比如,对上要适时逢迎屈就,对下要恩威并重,赏罚分明,必要时给一棒子再赏一甜枣。
继承人的养成教育,姜鸿文不懂,父母对他的期许是刻苦攻读,金榜题名,走文官仕途,不要觊觎爵位。
就算姜鸿文四十岁才中进士,家里也供应得起。
如清风朗月般的优雅度日,他不排斥,不过是读书嘛,他习惯了。
姜武墨心想果然不出所料,目光温和含笑,「二弟有志气,大哥肯定支持你。」
姜立和替两个哥哥添酒,笑道:「二哥有子建之才,日後为官也当是良臣。只有弟弟我文不成武不就,都成亲了一直吃闲饭,我自己都脸红,总想找个差事做。大哥,你看我能不能跟白总管学着管理庶务?给爹和大哥跑腿也好啊!」
姜鸿文低声啐道:「你可真出息!」庶出的三叔、四叔都刻苦读书的考了举人,分家後得了钱财,在姜泰的帮助下,自己出钱谋了小官职外放出去。虽说举人做官只能做八、九品的小官,止步於七品,但官再小也比平民百姓威风一百倍,而且天高皇帝远,偏远县城的知县大人只晓得新到任的主簿出身长兴侯府,肯定多加照顾,三年任期一满,顺利升上县丞也是顺理成章。外县的县丞,正八品。京县的县丞,正七品,不过须进士或同进士出身。
八、九品的芝麻官,姜鸿文是不屑为之,但姜立和连三叔、四叔都不如,出门别说是他姜大才子的弟弟,丢脸!
姜立和当作没听到,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这辈子只要跟在大哥身边打下手,大哥吃肉他喝汤,一生顺遂无忧。
姜立和不贪心,没什麽青云之志,连嫡母杨氏都不防他。
姜武墨也觉得三弟比二弟省心,爽然笑道:「三弟愿意管庶务,爹没有不赞同的道理,到底是咱们侯府的三爷,有些事情由你出面比白总管出面好看。」
姜立和很开心,成家立业,他不想成天无所事事,有事做表示多少会有收入,可以为妻子买那条矜贵的碧玉手链作生辰礼。
散席後,姜武墨便带着姜立和去见长兴侯。
姜鸿文也不再议论淡夏的去留,回书房练字,才子不但字要写得好,最好还有作画的灵性,几笔便能画出一幅「竹石幽兰」,不禁得意的笑了。
别说老三比不上,连大哥也要甘拜下风。
在书斋服侍笔墨的留春,一脸崇拜地望着他,「二爷是侯府公子,笔墨不轻易给人,要不,这字画若卖出去,几百两银子都有人哄抢呢!」
「你也是这麽想的?」姜鸿文扬了扬眉毛,他从来不妄自菲薄,甚至将自己看得很高,别说他没有赚钱养活一家老小的念头,即使分家出去,他自信一年写几幅字画几幅画,几千两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然,他是爱脸面的,怎可卖画维生?用来送礼才是佳话。
留春一脸的天真与婉顺,「奴婢能懂什麽?不过一直记得魏夫子夸赞二爷写的字隽逸跳宕,牵丝劲挺,不燥不润,假以时日当成书法大家。」
「好丫头,爷没白疼你!」姜鸿文调笑地以食指点一下她鼻头。
留春低低垂着眉眼,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只是清秀而已的姿色,却在这一刻沉静温柔得动人心弦,很是乖巧温顺、真挚娇弱。
杜氏能放心将留春留在姜鸿文的书房服侍,当然是留春的相貌比起五官秀丽的淡夏,那是小菜一碟,性情也不张扬,看起来老实得很。
她却没想过,所谓的贴身丫鬟,在女主子面前和男主子面前,可以完全变一个人。
姜鸿文看着窗外的夕阳映照在留春低垂的眉眼,双眼一亮,笑容更温和了。
杜氏等到夜深了,姜鸿文才回後院安歇,她一肚子话想跟他说,交流一下今日听到的各色消息,毕竟男人听到的和女人听到的不一样,做人要有求知慾嘛!
姜鸿文却一脸不耐的打断道:「芳华,以後别再和我唠叨家长里短,我真的不爱听。男儿志在建功立业,哪能学庸俗妇人呢?」都怪她不好,拉低了他的水准。
杜氏闺名芳华,身为杜家大房的长女,从小就是听着各房的琐碎闲谈长大的,从中学到了如何小心算计让自己不吃亏,最好还能占些便宜。
刚成亲那年,她小心翼翼学着做侯府媳妇,怕丈夫不满意她,自然投其所好的吟风弄月,但日子久了,孩子生了,到哪儿过日子不都一样柴米油盐?差别在於吃好一点,穿戴华美体面。於是,她慢慢释放本性,姜鸿文也跟她聊得来,愈来愈像老夫老妻相濡以沫,她感觉挺好的,很自在,可以随兴的生活,她真有福气!这样的好日子,她不介意过一辈子。
可是现在,他在说什麽?
她是庸俗妇人?哪家的主妇不庸俗?谁能天天游园赏花、吟诗作画?身为人妻不庸俗的打点衣食住行、三节六礼,他能安心读书,享受岁月静好?
他真的不爱听琐事?那过去两年她在跟鬼说话?
可惜姜鸿文不会这麽想,因为就算不娶杜氏,娶了另一个女人,他一样过日子。
「相公今日怎麽像换了一个人?」杜氏眉头一挑,眼底微有怒火。好日子过久了,她很有底气,自然脾气见涨。
「是你天天在我耳旁叨念,让我换了一个人……算了,算了,你没读多少书,能有什麽见识?只是以後别在我面前如此了,你自己不上进,可不能阻止我上进,待我有了功名,进了官场,不但光宗耀祖,也能给你一个诰命,你就知足吧!好好操持家务,别让闲言碎语占了我读书的时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姜鸿文自觉做得太好了,不负圣人之言,放心自在的去睡了。
果然,不能让女人替男人作主!幸好他迷途知返。
杜氏气得发抖,她又不蠢,哪里听不出丈夫在贬低她?但她又能说什麽,人家夸口要给她一个诰命呢,她岂能不知好歹?
她原本还想跟他聊几句姜武墨的亲事,跟他透个风,夫妻一心,才好捞便宜嘛!
既然他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她能再絮絮叨叨对未来生活的忧虑吗?没错,倘若有一天姜鸿文能行走朝堂,她才真的扬眉吐气。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姜鸿文有了功名,她才能挺直脊梁,自己做主人。
但如今不是还没有嘛,她岂能不思量、不算计?
等男人有了功名,她不再绮年玉貌,不再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能期待男人的良心吗?如今就开始嫌她烦了,以後能不更烦?所以,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的另一层深意,是丈夫有钱不如自己腰缠万贯。老娘有钱还怕儿子不孝顺?笑话!
杜氏想帮着婆婆继续管家,这几年捞的油水已让她悄悄买了一间小商铺,暂时租人每年收租金,她已嚐到甜头了,怎舍得到嘴的肥肉?
没人比她更满意前大嫂蒋氏的缠绵病榻,可惜她一年前死了,她真的不介意蒋氏继续吃药吊命十年八载,没人比她更诚心了,奈何天不假年。
幸而蒋氏也有满腹的怨气,比她更见不得姜武墨娶一个贤妻良妇,在临死之前让蒋二夫人答应出手干预姜武墨的姻缘,将京城人人皆知的草包美人周清蓝强塞给姜武墨做第三任妻子,让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都笑话他!
蒋二夫人的娘家不显,很少人知道她有一位外甥女是元徽帝宫中的美人,不太受宠,只生了一个公主,不引人注目,从一进宫便巴结阮贵妃至今,多少有些香火情,能说得上话,偶尔也能出些主意。
阮贵妃对於不支持三皇子秦王的长兴侯府,自然心有不满,又不能骂人家不站队、明哲保身是可耻的,因此,能拖长兴侯府的後腿,她乐意。
让姜世子娶一个愚钝蠢笨的女子做宗妇,啧啧,长兴侯府的未来……
幻想姜家日後衰败了,阮贵妃就开心了。
娶个好媳妇可以旺三代,古有名言,妻贤夫祸少,家宅安宁,是一代;贤明的女子可以教育好儿女和第三代的孙子,虽说不是绝对,但有极大可能啊!
阮贵妃是高贵的,恭谨端敏、温良敦厚,元徽帝曾夸她是後宫妃嫔的表率,自然要悲天悯人的叹息一下姜世子的不幸,感慨长兴侯府只怕後继无人,之前阮贵妃母亲——?定国公夫人进宫还提起姜世子的克妻之名,连同来不及进门的未婚妻,都死了四个了。
元徽帝进後宫就是想放松一下,阮贵妃很能投其所好,闲谈一下大臣家的不幸遭遇,皇帝就怕臣子太完美、无懈可击,军功起家的长兴侯府够兴盛,若非姜武墨没有儿子,老二、老三又没啥出息,皇帝说不定要开始打压姜家了。
「朕倒没注意姜武墨是克妻的命格。」元徽帝虽是惋惜,口气却凉凉的。
「皇上日理万机,自然不会留心臣子家的儿女婚配这等小事。」阮贵妃云鬓花颜金步摇,笑起来更是明艳大方,聊完这个话题又换另一个新鲜话题。
帝王多疑,一个妃子插手姜世子的婚事用意何在?想拉拢长兴侯府吗?
阮贵妃连自己的娘家母亲都不敢多见,又怎敢表露自己对长兴侯府不安好心?她可是高贵娴淑的阮贵妃,时不时的提一下这人间唯有帝王鸿福齐天,瞅瞅,有幸被皇上赐婚的哪一对不是金玉良缘、儿女双全?
元徽帝听了大乐,他当然是这世上最有福气的人。
到了万寿节,看到长兴侯府献上的寿礼,不免联想到克妻出名的姜武墨,很同情姜泰有这样倒楣的长子,而姜家父子一向忠於帝王,他不介意给个恩典,替姜武墨赐婚,理当能终结这克妻之命。
朝中大臣谁家的女儿适合?
元徽帝也不能乱点鸳鸯谱,否则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比如吏部尚书刘镇的长孙女刘吟秀,听说颇有才名,但若许配给克妻男做续弦,未免太糟蹋人了,刘镇那老匹夫说不定会气得挂冠求去,让皇帝没面子。
刑部侍郎汪忠直的嫡女汪咏荷是有名的美人,太后疼爱静王,想指给静王做侧妃,却教汝阳侯府抢先一步,为嫡出三公子求娶汪咏荷,汪忠直答应了。
元徽帝冷笑,汝阳侯是太后的侄子,太后并不亲近,所以想将自己的嫡女郭龄嫁给由太后养大的静王,好拉近跟太后之间的关系,就抢着先把汪咏荷定下来,当别人都是傻子呢!让嫡女做妾,汝阳侯也真拉得下脸。
但即使是皇帝也不能恶作剧的把郭龄赐婚给姜武墨,到底是太后的娘家人。
武将之女呢?山西总兵彭冬远把妻子儿女留在京中,准备说亲,他的女儿应该很健康不容易被克死……不行不行,姜家不许跟手握兵权的武将联姻。
「这姜武墨还真难挑亲事。」元徽帝有点烦。
身分配得上的,人家好闺女不愿做填房;身分配不上的,还不如不赐婚呢!
最後是元徽帝身边的一位太监笑言表兄妹联姻是亲上加亲,姜世子的姑父有三个女儿,小女儿还待字闺中。
就她了!元徽帝松了一口气,日行一善果然很开心。
皇帝圣旨赐婚,阖府上下感恩戴德,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旨的太监一走,啊呸!姜泰就想操三字经,是谁让皇帝老儿多管闲事的?
皇上知不知道周清蓝才几岁?明年二月才及笄,周定山的宝贝疙瘩,早说了婚事不急,十七、八岁嫁人更好。即使圣旨上提及待周女及笄後,两年再商议婚期,但皇上赐婚完就不管了,周家要把婚事拖上两、三年,姜家能奈何?人家没说抗旨不嫁啊!
皇上知不知道周清蓝有多麽天真烂漫缺心眼?人家是养来当甩手掌柜享福的,不是养来当劳禄命的宗妇!
姜泰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周定山接了圣旨比他更想吐血。
「皇上怎会无缘无故为我赐婚?」姜武墨神色不变,彷佛被赐婚的不是他。
姜泰眉峰一皱。皇上不会突然脑子抽风给臣下赐婚,定国公那麽多儿女孙辈,皇上一个也没赐婚,清平王上窜下跳想逼着姜家迎娶穆七娘做续弦,皇上也只是找他抱怨两句,没下旨赐婚,可见皇上没有做媒的嗜好。
那麽,是谁挑起了皇上的兴致?又为何是周清蓝?
皇上应该不了解周清蓝的情况,长兴侯府不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会故意挑一个最不适合做长媳的姑娘给姜武墨。
姜泰叹息,「阿宝不是不好,我若有一个小儿子是嫡子,年龄相近,娶了阿宝必能家庭和睦,妯娌相亲,少了很多龃龉。」
杨氏也喜欢周清蓝单纯的性子,曾遗憾姜立和不是她亲生的,明白周家不会把宝贝疙瘩嫁给庶子,更别提做续弦。
姜老夫人脑子没昏,直言道:「是谁跟我们姜家有仇?长兴侯府有那样一个宗妇,以後怎麽办?」
杨氏抿唇不语,腹诽道:我儿的未来早被你老人家毁了一大半,拿孝字压人,把娘家的病秧子嫁过来当长媳,当真在乎姜家的未来?阿宝至少没有心疾。
姜泰道:「圣旨已下,还是商量下聘的事。」难道老娘能教皇上收回圣旨?
姜老夫人一噎,她人老心不老也使不上劲啊!
姜武墨一笑,眸中澄静一片。「阿宝性子纯真,没什麽不好。至於做长媳宗妇,谁不是学来的?何况,祖母很健康,母亲还年轻,二、三十年内是不用愁的。」
姜老夫人嘀咕,「性子纯真?是真蠢吧!」
事已至此,自然要往好处想。杨氏一想,对啊,她十六岁成亲生子,才四十出头,她才是现任的宗妇,长媳撑不起一个家,她继续掌家理事,内宅权力不用下放,待孙媳妇进门再教导也行啊!
想到了权力甜美的滋味,杨氏不排斥赐婚了。
姜老夫人也是,至少周清蓝很好懂,不怕来一个像穆以萱那样会闹事的。
姜泰则是认命了,反正长子的亲事就没顺利过,皇上赐婚至少省事。
姜武墨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山茶花上,心想,蒋氏到底把这事办成了。
蒋氏临终前,蒋二夫人一直陪侍病榻前,母女情深是真的,但蒋二夫人又不是只有一个孩子,从出生就病到现在,父母的宽容厚爱已被消磨得能剩下多少?照顾病人是最能消耗爱心的,剩下的多是责任、义务和忍耐。
蒋二夫人一直待在蒋氏房里,姜武墨便留心了,他对侯府内外的掌控力度一向隐而不发,只要他想知道的,连弟媳杜氏在算计什麽,他都心里有数。
知道蒋氏埋怨他,他不意外;知道蒋氏见不得他下半辈子过得好,和蒋二夫人算计他娶一个不贤明、不能干的妻子,最好是周清蓝,他真是无语凝噎。
莫非只有贤明、能干的女子,才能把日子过好?
姜武墨一直很喜欢周清蓝的笑容明灿,天真不知忧愁。他心想,只要能和周清蓝一起过日子,他什麽也不求,只求一起见白头。
皇上赐婚,若说姜家想跳脚,周家则是晴天霹雳。
小姜氏眼前一黑,直接晕死过去,对外的说法是惊喜过度。
毕竟在外人看来,周清蓝的婚事困难重重,好的轮不上,差一些的又不愿屈就,岂不左右为难?如今可好了,有皇上赐婚,姜家不敢嫌弃,姜武墨又有功名前程,一进门便是世子夫人,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当然,前提是有命享福,不要被克死。
事不关己,京中贵族圈子茶余饭後讨论得很欢乐,像是周家三女是进门前就被克死?还是进门後才死?要不要下赌注啊?
这都第五个了,姜武墨不要再祸害名门贵女,别人也要娶老婆的啊!
清平王磨刀霍霍,心想若是周家女儿进门前就被克死了,自己便主动把穆九娘嫁给姜武墨,包准姜家感激莫名,皆大欢喜。
清平王丝毫不愁女儿被克死,十娘和十一娘也快及笄了,他只愁找不到好女婿。
债多不愁,女儿多了不稀罕。
清平王终於停止让姬妾怀孕,他老了,也累了,不想再年年挑女婿。搞不懂王妃挑媳妇那叫一个快狠准,娶进门也都不敢作怪,可惜家里快装不下了。
都怪他的儿子们跟他一样多情风流,不知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吗?
清平王这边抱怨完了,才想到王府的九品典仪周海山和周定山是一家人。
周海山得知消息,第二天便回祖宅见大哥和嫡母,无论心里怎麽想的,总要欢天喜地的来恭贺一声。
周定山自然不会傻傻的表现出对赐婚的不满,反正清蓝尚未及笄,待姜家来下聘後再作打算,周海山一想也是,很快便走了。
周定山回屋里安慰躺在床上的小姜氏,「我们阿宝是有福气的孩子,谁也克不了她的命,你放宽心,不要自己吓自己。」
小姜氏的声音极轻,如在梦呓,「我知道,你进宫谢恩吧!」
周定山叹一口气,「柔玉,我们都要好好保重,阿宝还那麽小,云溪出阁在即,云阳尚不能自立,我们不护着阿宝,谁能护她周全?我可不敢指望云奇。」
小姜氏有点意外他对长子的失望,但也顾不了那麽多,软弱而温存地道:「我会好好的,只是太突然了,措手不及……缓过一口气便好。」
「柔玉,你不要担心,有我在。」
「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
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她心里有绵绵的暖意,彷佛乌云散开後阳光拂面的轻柔,露出微笑。
等他进宫谢恩回来,姜泰和姜武墨已在大厅里喝茶等他,周云阳出面接待。他们一大早便进宫,元徽帝很快接见他们,让他们好好操办亲事,不可草率,便让他们退下。
周定山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这对父子。
虽说皇上突然脑子抽风也怪不到姜家头上,只是看了就讨厌。
周云阳很识趣的告退,他还是回书房用功吧!早日考上功名,给出嫁的姊姊妹妹做依靠。至於大哥周云奇?还是算了吧,不如大姊对他们的一半好。
今春周云奇回京述职,父亲让大嫂带着一双儿女跟着去天津卫,大哥那不情愿的表情刚好被他捕捉到,他便有点心寒,对妻子儿女尚且没有几分真心,对异母的弟妹又能好到哪儿去?他只见大哥忙着应酬同僚和昔日旧友,不曾跟他这个弟弟单独聊一聊。
周云阳不免心塞,所幸早看开了。
期待别人的好,免不了有失望的时候,不如自己努力上进,用自己的力量得到荣耀。
周云阳去用功了。他已是秀才,接下来要考进白鹤书院,跟随大儒读书。
大厅内,见周定山板着一张严肃脸,姜泰只能苦笑,这麽多年的亲戚了,谁不知道谁呢?但他们总是男方,要先来表达一下结亲的诚意,和亲上加亲的喜悦。
这是一种态度。
圣旨已下,周定山只有捏着鼻子忍了,同意姜家找媒人上门。至於婚期?明年後再慢慢考虑,呵呵。
姜泰和姜武墨早知会如此,只能等来日拿出更大的诚意,让周定山软化态度,只有周定山放心教阿宝出阁,姜武墨方能抱得美人归。
这事急不得,便先告辞了。
周定山也没有留饭的意思,看了就食不下咽。姜武墨都二十六了,女儿姜心月九岁,他的阿宝才芳龄十四!想想就要捶心肝。
他娇娇软软的小女儿,疼爱都来不及了,像个孩子一样天真无邪,怎能去给人当继母?他心痛得想造反推翻元徽帝,什麽玩意儿!
可惜手上没兵,忠君思想又束缚着他,只能作罢。多年後太子府兵变,诸王作乱,朝堂局势诡异,周定山老神在在,一点也不想为主分忧。这是後话。
此刻他急着回後院陪伴小姜氏,他们夫妻同心,必然能教阿宝不吃亏的嫁人。
周云溪服侍小姜氏用药、漱口,拿一颗松子糖给她甜嘴,安慰道:「娘,平时您不是教导我们凡事要往好处想吗?大表哥比阿宝年纪大些,更懂得疼人,我们阿宝最需要人疼爱了,至於克妻……唉!表嫂蒋氏一出生便有心疾,谁都晓得活不久,与大表哥何干?至於第一任表嫂穆氏,难产而逝,有多少妇人过不了产子这一关?娘,我们该做的是给阿宝养好身子,再教一教後宅门道,别让她吃亏。」
对穿越女而言,二十六岁结婚都算早,哪里年纪老大?
古人长寿者不多,过了三十岁便算中年,所以悲惨的姜武墨比不得十几岁的儿郎在婚姻市场吃香,又有克妻之名,任谁都要同情一下周清蓝。
小姜氏什麽都懂,只是一时想不开,心疼小女儿,过了心里那道坎儿便好,提起精神道:「阿宝呢?她有没有胡思乱想?」她的心肝啊,可不要委屈的哭了。
周云溪吁了一口气,「她似乎还不明白自己要嫁人。」
「还早呢!这婚事不急。」小姜氏排斥性的挥手,转口道:「倒是你的嫁衣可绣好了?即使有几位绣娘帮忙,自己也要绣些贴身小物……」
「娘,娘!」周清蓝捧着豆绿色双耳瓶进门,花瓶里插了几支鲜艳灿烂的孔雀菊,教人看了眼前一亮。「您还不舒服吗?看了花开,心情就好,娘亲您看。」
「好看,好看!娘心情好多了。」
「对嘛,我最喜欢看四季花开时的美,待冬日等那十几盆水仙花开了,便教人一溜儿摆在娘亲正房的窗下,花香盈满一室,闻之心醉,什麽烦忧都散了。」
捧花的少女展颜而笑,一如朝阳般灿烂,又如晚霞般瑰丽,周身都亮了起来。
小姜氏唇边荡漾出温柔、宠溺的笑花,「好好,娘就喜欢阿宝送来的花,美丽又芬芳,看了心情也似开了花。」
周清蓝满心欢喜,笑容甜美。
周云溪不由得想到前世无聊时看网路小说转换心情,傻白甜的女主角总是能在现代遇到霸道总裁、黑道少主,在仙侠界遇到温柔师尊、邪魅师兄,在古代情牵皇子王爷、公侯将相,彷佛自带玛丽苏光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恶毒女配看了就想不开。
傻白甜的女主角不用多做什麽,只要负责美丽、善良就好,天塌下来也有男主角顶着,为她扫平一切障碍,包括恶毒女配在内,迎向幸福的人生。
即使後来不流行傻白甜了,但谁家的少女没羡慕过傻白甜呢?
周云溪突然懵了,难道傻白甜的阿宝才是女主?
摇了摇头,想那麽多做什麽?风水轮流转,没有人一辈子是主角。
周清蓝把花瓶摆在花架上,回眸朝小姜氏一笑,「好看吗?」
「好看!阿宝比花更好看。」小姜氏眉宇舒展。
看尽奼紫嫣红、繁花盛开,也没有阿宝的笑容令她心情愉悦,为了阿宝能嫁得体面,後半生安稳,她要振作起来,绝不能倒下。
周定山走进房里便见到这一幕,小女儿的面庞因笑容而盈盈生辉,小姜氏看一眼花架上新供的孔雀菊,最多的目光却是落在么女清蓝身上,已然扫去悲戚之色,笑意融融的美如春花,更显眉目楚楚、我见犹怜。
周定山原本就爱极了小姜氏,秀丽温婉的容貌,娴静的微笑透着优雅和一丝书卷气,言语温柔,善解人意,不道人是非,是他「书中的颜如玉」。
多年夫妻相知相许,小姜氏一病倒,他便心慌心痛,他不能想像身边没有小姜氏要如何过日子,如今见她能坐起来与女儿谈笑,心情大好,声音柔和道:「我们阿宝的笑容就是一帖良药,爹心中的烦忧都散了大半。」
「可不是。」小姜氏抿嘴轻笑,眉眼间笑意流转。
「爹娘在烦忧什麽呢?因为圣上的赐婚吗?」周清蓝的眼眸像小鹿一般,既无辜又温润,惹人怜爱。
「阿宝不怕吗?」周云溪不想被忽视,低声道:「大表哥有克妻之名。」
两束责备的目光立即扫向她,周云溪耸了耸肩。习惯了,谁都不能够吓唬阿宝,让阿宝不开心。
「克妻?嫁给大表哥会死掉吗?」周清蓝望着爹娘,眼角有水光闪烁。「我死掉了就再也见不到爹爹娘亲和祖母了……」
「不会,不会,那全是别人恶意中伤。」小姜氏忙安慰道,把她搂进怀里轻拍,「你大表嫂生病那麽久了,你也见过,她胎里带病,又不是你大表哥害她生病的,别人反过来怪他克妻,他实在可怜。」
即使心里有点呕,但事已至此,周定山真心祈求老天爷姜武墨不克妻!
「我们阿宝是有福之人,谁也克不了你。」周定山眼中含着说不出的坚定。「生老病死是上苍注定,不是凡人能左右。」
「是啊!以後谁都不许再提姜武墨克妻,圣上亲笔赐婚,福泽无边,富贵双全,福禄寿喜都不缺。」小姜氏与其说是在说服自己,不如说想借天家皇威制止这流言。
周定山摸摸周清蓝的头,在官场上威严的声音放得低柔,「你娘说的对,皇上一向圣明,不会无缘无故赐婚,一定是双方的八字命格大吉大利,才乐得锦上添花。」
周清蓝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她完全相信父母的话。
果然天真的傻子比较幸福!周云溪眉心微皱,很快又释然地笑了。她庆幸自己是成熟的灵魂穿越而来,否则时时看父母这样偏宠周清蓝,真会心灵扭曲成了恶毒女配。
刚穿来时,她以为是会哭会闹的小孩有糖吃,後来才知道小妹清蓝从一出生就不哭不闹,弱弱小小的,连眼睛都睁不开,让爹娘担心坏了,害怕她夭折,所以即使请了奶娘,清蓝一直跟父母睡在同一张床上,直到两周岁才移居别室。像周定山这样的大男人,儿女不少,可亲手照顾过的婴儿只有周清蓝一个,情感自然不同。
周云溪也曾怀疑过,在穿越文中只有从母亲肚子里胎穿的婴儿主角才不哭不闹,甚至不喝母乳,因为成年人的灵魂不好意思哭闹啊,只在肚子饿或大小便时才哼哼两声,让照顾的人省心不已,纷纷夸奖。
後来仔细问过身边的人才知不是,周清蓝从出生就特别难养,说拉就拉,吃了就吐,却又没力气哭闹,让周定山和小姜氏特别心疼,决定不再生孩子了,把心力都放在小女儿身上,直到过了三、四岁才慢慢好养些。
周云溪这才放心了,哪来那麽多穿越人士,何况周清蓝一点不聪明也不世故。
慢慢地,姊妹一起长大,不哭不闹的周清蓝却特别爱笑,还有一条金舌头,吃到美食时的笑容特别幸福,谁见了谁开心,长辈缘比谁都好。
周云溪也慢慢把这些人都当成自己的家人,把周清蓝当作需要她照顾的妹妹。如今周清蓝有了一门好亲事,至少不用低嫁,姜家门风乾净,姜武墨性格坚毅,不是糊涂过日子的人,可保周清蓝安安稳稳过一生,周云溪真心替妹妹高兴。
周清蓝压根儿就不懂嫁人有什麽难,一样开开心心的莳花弄草、吃吃喝喝。准备绣嫁衣?不好意思,她完全没这想法。
周云丹在静王府得知消息,看静王一脸的莫名其妙,便明白皇上是一时兴起,事前没露半点风声。静王派人打听一下,只知万寿节後皇上看到长兴侯府献上的寿礼有点感叹,随即便替姜武墨赐婚。
周云丹有点担心娘家的反应,回周府一趟,周老太太偷偷哭过一场便好了,毕竟是圣旨赐婚,谁敢放声大哭?周定山仍旧一张严肃脸,小姜氏用一把小剪子随手剪去盆栽多余的花枝,周清蓝在试吃小厨房新做的松仁云片糕。
一切如常。
好吧,是她想多了,前世周清蓝出娘胎便夭折,连名字都来来不及取,今生多了阿宝,谁也克不死她吧!
第五章 入侯门二弟媳找碴
元徽三十年秋,周云阳、姜鸿文顺利中举,姜家自然欢喜莫名,杜氏扬眉吐气,回娘家给父母狠狠长了一回脸。但相比之下,周云阳反而更受注目,才十八岁,尚未订亲,家有待嫁闺女的官宦世家均蠢蠢欲动。
趁着喜庆的好心情,长兴侯夫妇正式登门为姜武墨和周清蓝订下婚期,十一月初一,大吉之日,反正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只剩采买吃食。
周定山没再拿乔,应允了。
这两年姜家表现得诚意十足,姜武墨隔三差五的便送些吃食或小玩意儿讨未婚妻欢心,三节六礼和周家每人的生辰贺礼均十分厚重。去年二月周清蓝及笄,姜武墨提前送来一套红翡翠头面,发簪、珠花、项链、手镯、耳坠、戒指,共十二件,价值连城。
周定山见了都为之动容。男人才懂男人在想什麽,肯为女人花钱的不一定是真爱,但舍不得花钱的肯定没当回事。
订亲两年後准备婚礼,可以了,刁难女婿也要适可而止,免得女儿过门後吃亏。
小姜氏在元徽二十八年十月送周云溪出阁後,便慢慢收拾周清蓝的嫁妆。她的私房中最挣钱的便是胭脂铺吉翠坊,周云溪出了大力,占净利四成;剩下的六成,三成给清蓝作陪嫁,三成握在小姜氏手中,支援府里的一部分开销,以後会留给周云阳作私房。
周云溪没有异议,她再能干也需要家族力量来保护自己的产业,她只要有足够的钱花就行了。一个贵妃身边的大太监,他家里的兄弟侄子就敢强买人家的茶园和半条街和商铺,所付的价钱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领教了权势的力量,周云溪完全失去吃独食的野心。
给周清蓝三成股份,看似白送黄金白银,但往後有长兴侯府做靠山,谁与争锋?
小姜氏悄悄告诉女儿,「有朝一日你爹老了,换大郎当家,我一分银子也不会拿出来公中用。按律长子可得七成财产,我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孙吧!」公中该给女儿的陪嫁,她多多益善,一点也不想省。
周家三代列侯,老祖宗狠捞过战争财,家底丰厚,周定山又疼女儿,房产田庄、良田果园、金银压箱……即使没有吉翠坊赚银子,也足够一生衣食优渥。
周云奇那边得知周清蓝要出阁,加上周云阳中举後这一、两年也会成亲,忙打发何荣芳回京,明为帮忙准备亲事,暗地里吩咐她留意小心继母掏空家底。
何荣芳於今年正月如愿生下一名嫡子,心花怒放,正是对丈夫情深意浓时,突然催促她带着孩子们回京,心中一堵。
周云奇道:「你是长媳,理当留守家中侍奉长辈,为了生嫡子才让你来的,如今儿子也生了,你就算不为我,也不替你儿子守住家产?爹有多宠清蓝,你不晓得?」
何荣芳憋了一肚子火,不得不回房收拾行囊。
她奶娘道:「大爷说的也没错,大奶奶生了哥儿,老太太和老爷夫人都没见过呢!」
何荣芳苦笑一下,意兴阑珊道:「公公要拿出多少家产给小姑做嫁妆,岂是我能左右的?即使是大爷自己,也不敢多放一个屁。他不过是找到了绝佳的好藉口打发我回京,上司同僚再送美人过来,他好方便笑纳。」
奶娘叹了口气,周云奇是个薄情的,自以为将妻妾一个个都照顾到了,有情有义,其实是每个都辜负了。原以为陪伴他最久的春姨娘「难产」去了,就怕成了他永恒不忘的白月光,结果是她们想多了。
周云奇这样自以为是的大男人,哪会将一名奴婢放在心上念念不忘。习惯了她在身边,没事便多宠一宠,宠久了也会有真感情。可一旦死了,也就死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不想调回京城,至少在公爹告老休致之前,山高水远的,他不想受管束。」何荣芳看着自己带来的首饰箱子,没增加什麽,只有儿子出生时,周云奇给她添了一匣子首饰,有一对簪子、一对翠玉水滴耳环和一对赤金玲珑宝葫芦耳坠,奖赏她生子之功。成亲至今,只有这一匣子首饰是周云奇送的,还不如小姜氏和老太太大方。
「把东西收一收吧,我们回京去。」何荣芳望着床边那对鎏金羊角宫灯,是她刚来时换上的,还有屋子里的摆设,她也慢慢换了一遍,让自己融入这里的生活,甚至主动为他买了两名侍妾,她以为夫妻再也无须分隔两地。都说至亲至疏夫妻,丈夫丈夫,一丈之外还是我的夫吗?夫妻长久分离肯定没感情,所以她装作大度,好让他知道她能成为一个好妻子,结果呢,他一样盼着她回京,没有半分不舍之情。
「他爱功名利禄,习惯了游戏花丛,全心全意守护一朵娇花不受风吹雨打的感动,对他而言太无趣了。」早看开了,可心窝处依然隐隐作痛。
她都忘了当初成亲时的心情是怎样的雀跃,对未来是怎样的期待。
那个一眼就让她怦然心动的少年将军,只存在於她的想像中。
奶娘鼻子有些酸,转身将值钱的物件一样一样指挥丫鬟包好放进箱子,一件也不要留下来,否则不知会便宜了谁去。
一路舟车劳顿,何荣芳一行人在十月中旬回到京城威烈将军府,骨肉重逢,又见到嫡长孙,自有一番热闹。
小姜氏留心何荣芳带回来的箱笼比带出去的多,悄悄告诉周定山道:「大郎怕是要何氏留在家里尽孝。」
公婆没刁难媳妇,反而是周云奇比较狠。
周定山鞭长莫及,摇头道:「随他去吧,反正已生下嫡子嫡女,对祖宗有交代了。」儿大不由爹,何况是小夫妻之间的感情事,他不便干涉。
名门望族最重要的是长房,周云奇还算有出息,建功立业,颇受朝廷重用,只要他没有宠妾灭妻或做出其他出格之事,在外人看来就无可指责。
小姜氏也只是给丈夫提个醒,何荣芳捉不住周云奇的心,那是没人在乎的,只要有儿子傍身就好,大家都会这麽想。长媳在家尽孝,那是应该的嘛!
周云奇不想调回京城受管束,小姜氏还巴不得呢,感觉特别舒服自在,何荣芳也不要想在内宅指手划脚的,时不时得到老太太面前立规矩。
至於女儿出阁要忙里忙外的,正好由何荣芳帮忙出力,管事和嬷嬷们私底下都夸小姜氏是好婆婆,不像有些重权慾的主母都不教媳妇沾手。
何荣芳忙得都不能好好吃一顿热汤饭,却也分散了与丈夫离别的愁绪,没时间东想西想、伤春悲秋,奶娘也欣喜她精神好多了。
然後,何荣芳发现周云溪多了一家糕饼铺,同样拉周清蓝入股,收了她一千两银子做本金,至於银子是谁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周云溪把现代人结婚要发喜饼的习俗拿来古代用,这在农村种田文行不通,但京城有钱人多啊,会比面子、比排场。发喜饼、沾喜气,在这里是一件新鲜事,趁妹妹要嫁进长兴侯府让大家看看,肯定能让「福全堂饼铺」一炮而红。
九百九十九个大喜饼,周定山肯定不会让女儿吃亏,爽快地由公中支付。
何荣芳得知後,心里呵呵,无言以对。难怪周云溪要拉周清蓝入股,若是周云溪自家的店,妹妹的喜事能不大力支持?她若说给妹妹添喜,谈钱伤感情,周定山不会坚持付钱。可是,这糕饼铺不是有一半是阿宝的吗?怎麽能向阿宝伸手白吃白拿?绝对不行啊!良心会很痛很痛。
坐下来喝碗热茶配一块千层油糕,她舒了口气,靠在荷花引枕上。
「大爷怎麽不像公公的品性呢?」她以前有多看不上妾室扶正的小姜氏,如今就有多羡慕她都当外祖母了仍如娇花一般受周定山呵护。
若说美貌是天生的,风韵娴雅、皎若秋月的气质则是婚後舒心的生活养出来的,小姜氏的美没有随着岁月流逝,至少何荣芳在娘家母亲身上看不到。
她却没想过,小姜氏性如兰蕙温柔,那也是天生的。
她奶娘只能安慰道:「也许是外甥肖舅,大爷喜武,像姜侯爷比较看重功名富贵、家族荣耀,心不在儿女私情上,有美人送上门,只管受用却不上心。」
何荣芳哪能不明白,但如果周定山也是这副德性,她就心平气和了,大家都一样嘛!偏偏公公儿女情长,真爱小姜氏而特别喜欢周云阳兄妹,尤其是周清蓝,她就没见过哪个女孩子这般受父亲看重,爱若掌上明珠。
对比之下,何荣芳觉得自己做女儿时委屈,嫁为人妇後更委屈了。
幸而小姜氏不会让她太闲,加上儿女幼小羸弱,一忙起来就没空乱想。
周清蓝出阁在即,多福院里惯用的东西要收拾起来好带去夫家。何荣芳想到自己出阁时除了家俱和旧寝具衣物,房间几乎空了,大侄女等着住呢!自己用惯了的物品自然要带走,思及此,何荣芳便带人往多福院去,帮忙收拾箱笼,多增加公婆对她的好感。
刚走近花厅门,就听见周云溪喜悦的声音道:「长兴侯府得知咱们府上要发喜饼,作为男方岂能小气?侯府的大管事很会做事,在店门口大声宣扬这可是圣旨赐婚的大好姻缘,越多人沾喜气越吉利,当场订了一千两百六十六个大喜饼,银钱一次结清。妹妹,咱们福全堂饼铺红了,很快能把本钱赚回来。」姜家真的很识越,她太满意了。
「二姊聪明又能干,没有你做不好的事。」周清蓝一脸佩服。
「那也多亏了阿宝的金舌头,你觉得好吃的,店里一推出便大卖。」这也是周云溪一定要拉妹妹入股的原因之一,笑着对小姜氏道:「娘,我真是服了阿宝的金舌头,城东苏记点心铺的镇店招牌松子百合酥,咱们家也常买回来吃,上次阿宝吃了半块便放下,说是味道变了,我真的吃不出来。後来派人悄悄打听,原来老东家病了,改由大儿子调味,一般人很难察觉。我想了想,趁势推出松仁云片糕,作为福全堂的招牌之一。」
「记得常让阿宝嚐一嚐,味道不变,生意才能长久。」小姜氏看着何荣芳走进来向她屈膝一礼,便让儿媳在一旁坐了,又问周云溪道:「店里的人手可充足?厨房里的周沐媳妇也练出来了,你若要用便将卖身契给你。」
「多谢娘。」周云溪没有推辞。
周定山同意女儿开糕饼铺,除了让女儿赚银子,也是家里的世仆太多,他们的儿女有些长大了想进府工作也没活计,在家里吃闲饭父母也吃不消。糕饼铺开张,能吃苦愿学的先进厨房练身手,家里擅长做点心的二厨带三个徒弟坐镇福全堂,许他生意好了多给半成的红利,另外半成红利给厨房其他人分,有利可图,很快人手便齐了。
何荣芳看着花斛里盛开的花朵,心想用了家里这麽多资源,福全堂不该算公中一份吗?好处全便宜了出嫁女,也只有继母会这麽做。
假使周云奇在家里住着,她倒可以吹吹枕头风,可叹丈夫常年不在家,她还要在婆婆手下讨生活,就怕触怒了公婆,被送回天津卫,转头周云奇又赶她回来尽孝,到那时她可以直接死一死算了,因为没脸见人。
如今,好歹可以当个贤良孝顺的媳妇,有个好名声。
周清蓝命人奉上茶点,笑道:「大嫂今日兴致倒好,移步来我这儿。」
赐婚後这两年,小姜氏真是下了大功夫教育周清蓝,毕竟做侯府的长媳不一般,不能再那麽天真地不问世事,周云丹也送来两位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教育了一年多,上个月才返回静王府养老。
教养嬷嬷真的尽力了,但除非是重新投胎,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不可能变成另一个周云丹或周云溪,能看穿阴谋鬼蜮伎俩,只是多懂些人情世故或人心险恶,不那麽傻白甜,如此也算大有长进。
何荣芳欣喜她长大了,有点大人样了,小姑子出阁後日子过得顺遂如意,才不会拖累娘家,要娘家出钱出力,尤其是周清蓝,她以前多担心公婆要一辈子为小姑操劳,小姑得到的好处愈多,相对的公婆对长房的照顾就少了。
何荣芳含笑道:「妹妹出阁在即,要收拾屋里的东西,便过来搭把手。」
周清蓝抿唇笑道:「大嫂有心了,不过该收拾的也差不多收好了,」她左右看了看,「还有什麽要收的吗?」
何荣芳也随她的目光左右瞧瞧,与平日起居没什麽分别,不像她当初几乎将闺房中的私人物品搬空了。
小姜氏也是过来人,明白她在想什麽,轻轻一笑,「云溪以前住的小院子,离你那儿近,等大姊儿长大些正好给她住。阿宝的多福院在我正房後头,你公爹说了,留给她们三姊妹回娘家有个歇脚处。」
何荣芳忙笑道:「爹娘慈爱,打算的极好。」心里直撇嘴,还不是方便你生的女儿,静王侧妃哪能随便回娘家?回娘家也不会过夜。
周清蓝把玩着鎏金镂空香球,夏天时可以放进驱蚊香,在床幔处挂上三、五个,不招蚊虫叮,若是失眠了则换上安息香。如今贵女们出嫁都要添上一盒镂空香球和各种香丸子,吉翠坊就有卖。周云溪特地给妹妹带回一盒十二个最贵的鎏金镂空香球,缀着不同颜色的吉祥结和流苏。当然,店里也有便宜的香球的、木雕的或竹制的香球。
「玲珑雅致的香球,当摆饰也漂亮。」何荣芳最佩服周云溪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只买香丸子放进荷包内也行,她却命人做了各式各样的香球,姑娘们见了都想买一个。
「这是我为阿宝出嫁特意订制的,」周云溪笑道:「你看这镂空的线条由葫芦和藤蔓构成,另一个是石榴和瓜果,还有宝瓶和花卉、五蝠拱寿字、莲花和竹笙……咱们阿宝出阁,要讨个好彩头。」
葫芦和石榴意喻多子多福,宝瓶代表平安吉祥。
周清蓝的桃花眼笑弯了好似月牙,「我好喜欢啊,谢谢二姊。」
小姜氏眼中满是慈母的温情,她的孩子手足情深,她最开心。
周清蓝习惯了亲人对她好,将她捧在掌心上宠,她这麽善良,也想为家人做些什麽,如今做成了,喜孜孜的让奶娘薛嬷嬷拿出扁方长盒。
「二姊,你要的成药方子,我拿到了,给你。」
「真的?这麽快?大姊去求了静王?」
「大概是吧!我看了,有一张方子是孩童专用的咽喉药,制成药丸子,应该很好卖,是人都怕喝苦药汁;另一张方子是大人也能用的止咳散。」随手将扁方长盒推了过去。
周清蓝不懂这两张成药方子的价值,但何荣芳懂啊!每一家百年药堂,都有几张不外传的秘方,甚至只传当家人。制好一瓶瓶孩子用的咽喉药,至少可以吃三代。
周云溪略微激动的捧起盒子,交给贴身丫鬟。
「阿宝帮了二姊这样一个大忙,以後有什麽好东西,二姊第一个送给你。」
「二姊要谢也是谢大姊和静王,是静王跟太医院的人拿来的吧。」周清蓝歪头猜测。
「需要感谢大姊的地方太多了,我自然不会忘。不过,大姊一向偏疼你,你去信和大姊说一说,果然很快就有消息。」周云溪精明过人,周云丹这位重生女会如此疼爱周清蓝,小妹肯定是有福之人,至少对重生女有帮助。
若说重生女是有大机缘大福运之人,不如说是投机取巧者,倘使静王上辈子下场凄凉,周云丹会使尽浑身解数的嫁进去吗?别说笑了。
重活一世自然会趋吉避害,奔着好日子去过。
周清蓝不会拐弯抹角,直言道:「二姊夫在清河郡的老家有药铺,有了这两张成药方子,二姊夫的哥哥嫂嫂不会再觊觎二姊的嫁妆收益吧?」
「再不知足,敢再伸长手过来,我剁了他的手!」周云溪冷笑道:「一个中年秀才自诩书香门第世家子,一个秀才娘子也端着贵妇范儿,说什麽女子出嫁从夫,不可抛头露面,不如将陪嫁产业交由兄长管理,以免有失体统,丢了江家百年世家的脸面?我呸!一个死读书的秀才看得懂帐册?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周清蓝嘟嘴道:「好过分!娘亲,等我嫁了人是不是也会遇到这种事?」
小姜氏好生安慰道:「我的儿,你想多了,长兴侯府圣眷正浓,家业兴旺,不缺银钱,又怎会打媳妇嫁妆的主意?」
「那江家是祖母的娘家,又怎麽会……」
「江家在清河郡是有名望的书香门第,良田商铺是有的,但族里的人口年年增加,因无人做官,又不屑下海经商,自然要节约朴素地过日子。」小姜氏微露雍容宽和的笑意,「江家的族老长辈肯定没脸贪媳妇的陪嫁,该是二姑爷的兄嫂来京城後被繁华迷花了眼,相形见绌之下才起了贪念,这种事要姑爷明理,才不至於伤了夫妻情谊。」
「娘放心,相公能顶立门庭,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他心里也明白江家没银子供他在官场打点,他需要周家,需要我。」周云溪不天真,不会跌入感情的漩涡,由着男人支配她的人生。「我有儿子,我的陪嫁只留给我生的孩子,相公又不傻,怎会不顾自己的小家?只是,他哥嫂的贪婪嘴脸也教他大吃一惊,担心老家的亲人是不是过得拮据,我才想给他们找一门营生,月月有进帐,以安相公的心。」
小姜氏道:「我儿这样想就对了。妻贤夫祸少,你能为江家的生计打算,姑爷也会承你的情,安心在朝堂打拚。」
周云溪轻笑道:「回去我便将成药方子给相公,由相公转交他兄嫂,这功劳他们肯定想分一杯羹,自己带回清河郡交给公婆。」能送走极品亲戚就好。
毕竟谁都不会和银子过不去,江家一直没分家,这成药方子肯定能赚钱,她公婆用药方入股江家药铺,少说能多分两成利润。江平尧的兄嫂从她身上占不到便宜,还不如回清河郡「孝顺」父母,从公中多吃多拿。
这种家丑没避着何荣芳侃侃而谈,是当她是自己人,她笑着提醒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江家兄嫂既起了贪念,要小心他们私下吞了,说是媳妇娘家带来的,千里迢迢的,你能上门与他们争论?」
周清蓝震惊了,「读书人也能这样无耻?」
「朝堂上哪个不是读书人,不也有忠臣奸臣之分?」周云溪笑道:「多谢大嫂提醒,我会让相公修书一封。」她做事习惯留後手,即使没人点拨,她也打算将成药方子抄一份压箱底,以备不时之需。
何荣芳可没忘了周清蓝将嫁进富贵双全的长兴侯府,笑道:「待阿宝成了世子夫人,也会接到太子府的请柬,传闻太子府京郊的庄园美轮美奂,还有一汪引活水注入的小湖,遍植荷花,备下游船泛舟湖上,波光粼粼,荷花含露凝香,美不胜收,尤其是阴雨时节,细雨蒙蒙,轻纱薄雾中如入仙境。
「太子府的女眷每年都要去避暑,广邀公主、郡主、世家贵女贵妇去游园,嫂子只听人形容庄园美景便心生向往,阿宝若有幸去赏玩,别忘跟嫂子细细描绘一番。」这是巴结小姑子日後身分高。
周清蓝眉眼带笑,温柔天真,「比汝阳侯府的赏荷宴还有名吗?比之江南的西湖又如何?我在书上看过,晴也是景,雨也是景,烟雨蒙蒙又是一景。」侧头想了想,感概道:「没看过,想像不出来。」
小姜氏笑吟吟道:「傻孩子,春夏秋冬,四季皆美景,这要看落在什麽人眼中。若是长了两只功利眼一颗富贵心,吃饭都不香,又怎麽随心享受湖上清风拂绕的舒服惬意?能够欣赏堂前梧桐树荫下洒落一地迷离的光影,平淡安生的过日子,就够了。」
何荣芳忙道:「母亲言之有理。」心里纳闷,这是说我长了两只功利眼一颗富贵心?
周清蓝点头道:「咱们家也有亭台楼阁、假山树木、池塘花房,很好了。」
周云溪道:「大园子的养护费十分惊人,魏表妹怀胎时我去看她,才知国公府九千金过去住的六个小院落全锁了起来,没那麽多奴仆打扫,只能任由花木凋零、杂草丛生,索性关门落锁,眼不见为净。」
周清蓝问道:「表姊这胎还好吗?」
周云溪点点头,「已经三个月,算是坐稳胎了。」
小姜氏道:「阿弥陀佛!但愿霍世子记取教训,别那麽不着调。」
魏清馨比周云溪早半年出阁,没三个月便喜结珠胎,荣国公夫妇欣喜若狂,霍璞几位在京城的姊夫也使了劲,给霍璞谋了兵部车驾司郎中的官职,虽然油水不丰,但资历熬久了也能在皇上面前挂一个名号。
荣国公夫人在京城是「良心嫡母」的典范,五位嫡女、四名庶女均教养得很好,该说亲事时,庶女身分低一些,攀不上高门,会挑几户相匹配的人家给庶女自己选,想过清闲日子的,就挑家风良好的勳贵人家的庶子,不用主持中馈,但一生衣食无忧;想当官夫人的,就选小官之家已有秀才功名的嫡子,赌一赌未来的命运;想过当裕生活的,行,皇商家的嫡子一二三,任你挑。
九千金出阁後,对娘家也多有扶助,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就指望弟弟霍璞成家立业,奋发上进,只求荣国公府不没落,她们在婆家才能挺直腰杆。
魏清馨进门有喜,霍璞也补了兵部车驾司郎中,荣国公夫妇还高兴的宴客一番,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架不住霍璞本性爱找死啊!
喜欢逞凶斗狠的好色纨裤,说的就是霍璞。
从小喜欢听戏,长大了不是秦楼楚馆就是泡戏园子,荣国公也曾下狠心管教,让他天天紮马步习武,好啦,天资不差学会了拳脚功夫,他更张狂了,把自己当成戏曲故事中的英雄人物,动不动便喜欢英雄救美,纠众闹事,打抱不平,有一回在青楼里和安郡王家的儿子争头牌,那小凤仙清雅高洁,怎麽可能看上那个肥头大耳的猪头?看她强颜欢笑,妙目承满了恐惧和厌恶,她一定是被逼的!打打打,把安郡王的儿子打成了猪头!
这事闹大了,清平王都跳出来帮安郡王讨公道,皇室宗亲是好欺负的吗?
荣国公赔上老脸,亲自登门向安郡王道歉,赔了一大笔银子,又狠心将霍璞禁足在家中三个月,才算没结下死仇。
但霍璞也臭名远扬了,京里有点地位的人家都不愿把闺女嫁过去。你说国公府都没实权了,还敢成天惹是生非、横行霸道,这不是给家里引来仇恨招祸吗?重点是他还没自觉。两家结亲是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嫁给一个祸头子给自家惹麻烦,图什麽呢?除了一个空头爵位,又没有金山银海,还是算了吧!
荣国公夫妇也知道在京城挑不到好媳妇,这才把魏清馨娶进门,在周家老太太身边长大的,教养不会差,父母却远在江南,直接请人去江南提亲,果然成了。
魏清馨也争气,很快有身孕,霍璞又有了官职,双门临门啊!
可是好景不常,霍璞带着一票随从、好友、狗腿子,又开始见义勇为、英雄救美,有了官身愈见威风凛凛,在酒楼卖唱的一对母女着实可怜,听说当家的出门做生意便音讯全无,家里的公婆接连生病,卖了田产治病,又卖了房子安葬老人家,这才带着女儿一路往北寻人,两年了,盘缠用尽,这才不顾廉耻抛头露面,卖唱为主,仁人君子且听我母女唱曲,好心的赏些银子,感激不尽。
那对母女自称姓夏,夏大娘三十出头,怀抱一把琵琶,女儿夏淑儿才十四、五岁,白白净净的,修眉如画,双眸若星,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清纯脱俗,彷佛不沾染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一开口像是清泉石上流,清脆轻柔,婉转动人。
霍璞心动了,又见到几个猥琐的中年男人想对夏家母女动手动脚,嘴巴上还不乾不净,立即气冲脑门,招呼兄弟们上啊!
最後的最後,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教人要救到底,因为夏淑儿太美了,夏大娘保护不了,今日脱了狼爪,难保明日又落入虎穴,不如带回国公府保护,反正不差两张嘴吃饭,否则这英雄救美没有意义。
霍璞深以为然,他贪爱美色,夏淑儿值得他收藏。
於是,夏家母女的卖唱地点从酒楼移至国公府,专门唱给霍璞听,天天咿咿呀呀的,怀孕中的魏清馨怎麽可能不知道?
反正等周家的人得到消息,只知魏清馨在一场混乱中遭霍璞一脚踹倒,流产了,五个月的男胎没啦!荣国公夫妇简直气疯了,夏家母女被痛打一顿赶了出去,霍璞罚跪祠堂,连魏清馨都在事後被训斥,她就不能待在屋里好好养胎?
在国公夫人眼里,夏家母女就似破瓦片,随时可丢弃,哪值得较真?有钱的公侯之家、江南盐商,都会养舞姬、戏班子,不过是作乐的玩意儿,何须在意?
小姜氏上门探望,魏清馨痛哭流涕,霍璞根本不是安生过日子的良人!
小姜氏能说什麽呢?路是你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
她带了许多补品上门,安慰魏清馨养好身子要紧,什麽都是虚的,生儿育女、守好自己的嫁妆最重要。
魏清馨在周府当仙女当惯了,做了世子夫人,终於下凡尘,不再清高自持,小姜氏的肺腑之言,她听进去了。
经过一年多,她再次怀孕,周家的人也替她高兴。
周清蓝抬起头看着窗外,小巧的碧玺耳坠随之晃动,窗外的月季花已提早盛开,繁花灿烂,看了心情就好,所以她才喜欢亲近花草树木,简单又快乐。
元徽三十年十一月初一,宜嫁娶,好运来时福禄至,夫妻团聚寿百春。
多福院里,异常热闹,连静王侧妃周云丹都一大早便回娘家,周云溪带着丈夫、儿子昨晚直接在娘家过夜,荣国公夫人亲自陪着魏清馨过来,显然有意和周府交好,要不然不会让怀孕的媳妇来人多的地方,怕冲撞了。
魏清馨去瑞萱堂陪周老太太,没有去多福院,怕喜冲喜。不过,多福院也够热闹了,姊妹、表姊妹、年轻嫂子们凑在一起,嘻笑声不绝。
内室里,周清蓝身着正红色绣龙凤婚服,金色的蟠龙绕飞凤交颈相偎,旁边围绕着缠枝牡丹花,火红的颜色象徵着正妻之位。
因是皇上正经八百的圣旨赐婚,长兴侯府是比照给世子迎娶原配的礼仪来办,周家心里舒服了,陪嫁十里红妆。
小姜氏又是高兴又是伤心,高兴心肝儿有了归宿,伤心以後不能日日看着心肝儿,万一受了委屈怎麽样?
至於担心女儿一进门便当了後娘?别逗了,她有的是後招。
周定山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欣慰宝贝女儿不须低嫁,处处看人眼色;心酸以後不能天天见到阿宝甜丝丝的笑容,人生何以解忧?
什麽,孙子孙女也很可爱?全部綑在一起也不如阿宝一声甜甜的「爹爹」令他心花开。
何荣芳不傻,想把女儿培养成第二个阿宝讨好公婆,问题是她和周云奇都不是宠爱女儿的人,周云奇即使派人送信和年节礼回府,从来不记得给儿女送生辰礼物,信中提及对儿子教养,却从不提女儿。
周清蓝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祖母和爹娘齐心宠爱才养成那样的阿宝,那笑容呀,好似温暖的阳光能驱散一切阴霾。
姜武墨一身深红色的喜服,大张旗鼓来迎娶,全福夫人扶着周清蓝拜别父母时,周老太太狠狠瞪了新郎一眼,给了红包。周定山眼眶含泪,小姜氏眼角微红,说完祝福、期许的话,一对新人出了大厅,小姜氏便掩面大哭,周定山掩袖拭泪後,低声安慰小姜氏。
宾客们有些傻眼,呆呆的小女儿高嫁出去了,是喜事啊,又不是丧事。
呃,开始担心女儿会被克死?那的确该哭一哭。
周云溪有点不是滋味,她出嫁时爹娘有些不舍,但没到落泪的程度。算了,古代女子又不能常回娘家,尤其一入侯门深似海,阿宝的确教人不放心。
周云丹笑得眉眼弯弯,「爹、娘,外面很多贵客等着招呼呢!」
周定山振作起来,和周海山、周云阳、江平尧去外院招待男客。
至於大女婿静王殿下,去了长兴侯府。
相隔数年,长兴侯府再次张灯结彩,迎娶世子夫人。
八人抬的大轿,响彻云霄的鼓乐和喜炮,混杂着街道上人群的笑论声。
周清蓝端坐喜轿中,被抬进了长兴侯府正门,落轿,地上铺着长长的大红毡毯一直通往正院喜堂,在喧嚣着鞭炮贺喜声中,周清蓝被人塞了大红绸子在手心里,扶出了轿子,踩着红毯和姜武墨缓缓前行。
挽着双同心结的大红牵巾连系着一对新人,一步一步踏向有你有我的未来。
进到正厅,礼乐声渐渐远去,两人拜了天地、祖先和父母,对拜後进入洞房。
喜房里,有人笑着道:「快掀盖头,大家等着看新娘子呢!」
姜武墨手持秤杆挑开绣龙凤的红巾盖头,一张稚嫩甜润又娇美的小脸蛋如淬玉般莹白,像是一朵清晨还沁染着晨露的娇花,惹人心颤。
眼前骤亮,清蓝眼睛微眨,对上了他的眼,羞怯地红了娇颜,不敢抬眸。
姜武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艳,眼波流转出星夜般的温柔。
这是他真心喜欢想迎娶进门共渡一生的姑娘,只须一个浅颦轻笑,便让人有一丝隐隐的幸福感。他啥也不求,只求她好好活着,与他共白首。
饮了合卺酒,新郎官出去敬酒待客,留下一屋子女眷。
「不愧是世子爷,都第三次成亲了,熟门熟路,一点都不怯场。」杜氏唇畔带着故作矜持的笑容,「见过新大嫂,我是你二弟妹杜氏,旁边这位是三弟妹许氏。」
这女人是故意的吧!不只在场的陪嫁丫鬟和其他女客,连许氏都这麽想。
周清蓝抬眸,面前的年轻妇人约莫二十五岁,穿着一件绯红色绣花褙子,头上金珠翡翠,脸上涂脂抹粉,面容姣好,打扮得十分隆重。
杜氏就是故意的,拖了许久,新的世子夫人到底进门了,她偏要提醒她,身分再尊贵也不过是续弦、继室,她可是嫡次子的元配。
许氏心里冷笑,这二嫂看来也不是多聪明的人!她走向前一步,笑道:「见过大嫂,我是立和的媳妇。大嫂天真明媚,花貌娉婷,又是周家的掌上明珠,莫怪圣上明旨赐婚,果真是天赐良缘!世子爷好福气。」
许氏明着捧大嫂,暗地里敲打杜氏:皇上赐婚,哪能不好?皇上最英明了,赐婚的也一定最有福气的!谁敢唱衰?二嫂你说话小心点!
因是皇上赐婚,全天下的男子都可以休妻,只有姜武墨不行。
杜氏果然消停了些,她敢说皇上不英明吗?皇上怎麽可能不英明!
周清蓝好像这时才反应过来,一脸好同情她的表情道:「我明白你的酸楚,换作是我,一把年纪了要唤一个小姑娘做『大嫂』,也会不舒服。」
她从来是这般的胸无城府、坦率直言,在贵妇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所以才不想聘回去当儿媳或侄媳,因为被噎了也没地方说理去。
太直白了!简直是大实话。
杜氏气得肝疼,说她一把年纪了?她明明是一朵正盛开的娇艳鲜花!
许氏心里像是寒冬时喝了一杯热姜茶,舒服极了,但表面上装作不懂,笑道:「年纪再小也是我们的大嫂,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以後还请大嫂多指教。」
周清蓝笑容如温煦的晨曦,不再多言,本来也不需要新娘子应酬。
开席的时辰到了,杜氏以女主人的姿态请女客们去坐席,她娘家人也来了,正好给家里的弟妹们寻对象。
步出世子居处「致和院」,杜氏回眸望着悬挂双喜字的灯笼将朱红色的大门照耀得红光闪烁,轻轻念着门楣上三个鎏金大字,「致和院……」语气里有难以遏制的晦涩和嫉妒,一个什麽都不如自己的傻妞,却名正言顺的住在这里。
自从元配穆以萱难产而亡,多年来姜武墨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致和院,蒋四小姐进门不到一个月便移居不远处的九秋阁养病,病逝後便封了九秋阁。
姜武墨第三次大婚,杜氏帮着忙里忙外,从中也捞了几百两银子入袋,原本挺开心的,但致和院的布置和奴仆的安排却一点也不让她插手,想将自己人安排到致和院当扫地丫头也不行,姜武墨直接交给安嬷嬷和白总管安排。
昨日周清蓝的嫁妆抬进来,不只杜氏、许氏,有眼睛的人全看直了眼。致和院正厅和喜房的家俱全换成陪嫁的黄花梨木全套家俱,加上一百二十抬的嫁妆,新娘子睁开眼睛用的全是自己的东西,自然可以在婆家挺直腰杆。
连穆以萱当年只陪嫁了喜房里的梳妆台和一对西番莲纹方角大衣柜,如今放在女儿姜心月的闺房使用。
姜武墨和他的父母倒不意外,毕竟女方事前便要派人来丈量尺寸。
姜泰和杨氏自然高兴新进门的大媳妇深受娘家看重,以後周家也会偏向姜家。
杜氏在姊妹、表姊妹中素来以嫁入高门自豪,过去病殃殃的蒋氏进门她都没嫉妒过,如今,周清蓝这小姑娘居然财大气粗的压了她一头,真气人,人家的爹娘怎麽就这麽宠爱女儿?也不怕把家里搬空了。
许氏跟在她身旁,将她的表情全看在眼里,笑问道:「二嫂在想什麽呢?」天色暗了,就懒得掩饰自己嫉妒的嘴脸?世子大婚,到处灯火通明呢!
杜氏呵呵笑道:「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但是看大嫂的嫁妆,一辈子都吃穿不愁了,世子岂不英雄无用武之地?」只差没说世子可以直接吃软饭了。
许氏微讶道:「二嫂说笑了!二嫂的嫁妆也够你嚼用,不怕饿肚子,但每个月你们那房的用度不也送到二嫂手上吗?当然,致和院的用度也不例外。」公中给的银两是固定的,女子的嫁妆多用在补贴儿女身上。
杜氏对许氏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转头拉了自家妹妹杜澄香去坐席。
许氏暗暗嗤笑一声。这二嫂太照顾娘家,连亲事都想帮着张罗,以为姊妹都嫁得好,她既有面子又能得到好处?小心偷鸡不着蚀把米。
喜房内,丫鬟们服侍周清蓝取下沉重的珠冠,净了面,重新梳了一个流云髻,插上一支金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排簪,换了一身大红色云锦裙裳,优雅地坐到小圆桌前,姜武墨安排的人已送来好克化的桂圆莲子甜粥、红枣鸡茸蔬菜粥和六碟小菜、六碟点心。
周清蓝觉得疲累又紧张,没什麽胃口,夫家的体贴让她放松了些,随意用了些粥菜,便撤下去让丫鬟们吃。
「奶娘,我想爹娘了。」她习惯了跟爹娘一起用膳,都不用丫鬟布菜,一张包公脸的爹爹很清楚她爱吃什麽,和温柔的娘亲争着给她夹菜。
「小姐……啊、不,如今小姐可是长兴侯府的大奶奶了,必须改口才是。」薛嬷嬷的笑容极包容极宠溺,「小姐长大了,总是要嫁人,老爷和夫人也是千万个舍不得,老奴比老爷夫人幸运多了,可以一直服侍小姐、陪伴小姐。」
茶心和茉心也一起笑道:「奴婢也是。」
茉心又道:「嬷嬷不是说要改口吗?还一口一个小姐。」
薛嬷嬷目光温柔,「怕小姐不习惯,明日再改口吧,没有人比小姐更重要了。」
在薛嬷嬷的耳提命面下,服侍周清蓝的十二个大小丫鬟全都以见到小姐的笑容为最大使命,让小姐笑不出来的人那就是敌人。
平嬷嬷站在角落看着,见怪不怪。她原是长兴侯府的家生奴婢,在姜柔玉父母双亡来投靠姜老夫人时,和另一个小丫头被指给姜柔玉做二等丫鬟,几年後随姜柔玉嫁到周家,在周家成亲生子,由平安媳妇到如今成了平嬷嬷。
小姜氏被扶正,她也受到重用,自从圣旨赐婚下来,她很快被调到多福院,她一家人的卖身契都给了三小姐,作为陪房跟着三小姐嫁到长兴侯府。
平嬷嬷没有任何不满,她明白小姜氏希望她成为周清蓝的助力,因为她的亲人好些个都还在长兴侯府,下人之间的关系网不可小觑,能够帮助周清蓝和陪嫁过来的人很快融入这个大家庭。
平嬷嬷相信自己很快便能证明自己的重要性。
到了二更天,姜武墨才带着梳洗过的清爽进新房。
众人忙给他请安,他挥挥手,薛嬷嬷带人退出内室,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新郎新娘坐在喜床上,他用他那双黑玉般的眼眸囚住她。
周清蓝红着脸看他,「大表哥,世子爷……」要怎麽称呼这有点陌生的熟人呢?
姜武墨温然含笑,只觉得一颗心温软如水。「你可以叫我阿墨,我叫你阿宝。」
「私底下叫吗?」
「阿宝真聪明。」姜武墨不吝惜用微笑化解她的紧张,清隽的嗓音如磁石哄着她,「别怕,我们先说说话。」
他轻轻抬手抚过她的眉眼,「得知阿宝将成为我的新娘,我内心窃喜,又很惶恐。我比你足足大了十二岁,要如何保养身子骨才能与你白首偕老呢?不怕你笑话,我作梦都想跟自己的妻子活到白发苍苍。」
他的手掌很温暖,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阿墨表哥……」
「阿宝一定能活到很老很老,你可以什麽都不会,只要你活着陪我就好。」姜武墨将她的手举起来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周清蓝忍不住颤了颤,强压着羞涩,冲他微微一笑。
她望着他,眼睛笑成弯月,「我会做你的好妻子,也会陪你到老,我爹说皇上最英明了,圣旨赐婚一定是佳偶天成,白首到老。」
姜武墨幸福地轻笑,「那是,皇上最英明了。」
他毫不犹豫的肯定皇上的英明赐婚,珍重而期许着。
「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他用温柔的眸光困住她,「清蓝,我真欢喜。」
软玉温香抱入怀,他眸光闪烁,心跳奔腾。
红烛高照,人影成双,幽情若梦,一室的春光正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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