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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5月试阅] 乔宁《不负恶夫》(神异志 卷二)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19-5-5 11:42
标题: [5月试阅] 乔宁《不负恶夫》(神异志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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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9年5月10日

内容简介:

于缈缈自懂事以来,便受尽旁人冷眼与屈辱
人人都说她娘是疯子,她身上亦有疯病是不祥之人
连她倾心相爱的男人,也背弃承诺另娶他人为妻
在她最最绝望的时刻,是陌生的他救起沉入江底的她
他的笑容不染一丝嘲讽,不见厌恶或嫌弃
那纯粹又温暖的笑容,给了她一缕希望的曙光
一颗破碎的芳心似也被一一拾掇拼起
她在心底发誓,从今往後,这辈子只会对他一个人好
只会喜欢他一个,即使是死也不会背叛他……
这个男人肯定是上天可怜她的一份美好赠礼
尽管他不是「人」,而是一个魔──
他说,她是他的执念,是他的宿命
无论发生什麽事,他绝对不会辜负她、弃她而去
动人的誓言让她沉浸在终於有人愿意爱她的喜悦里
却不知在华丽的爱情糖衣里裹着的不是一颗真心
而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他精心布下天罗地网,只为引她入瓮……







  楔子

  银蓝色冰晶所铸的宫殿里,矗立於无垠天际,不见入口,亦不见尽头。

  此处,终年云海环绕,霞光流溢,没有喧嚣,亦无战火,岁月在此静止。

  不知天,不知地,不知韶光流逝,唯有天神挥一挥衣袖,岁月方始,人间方启。

  然而,此际,宫殿一隅竟然着了火。

  熊熊烈焰,熏红了天际,彷佛在那片银白天空里撕开一道血红色裂痕,怵目且惊心。

  众神惊骇,纷沓而至。

  却见本该是蛟龙延维所居的行宫,此时,已被恶咒之火环绕。

  上古众神有诫,天神之间,不得相残,不得恶咒,违者必遭放逐。

  如今,眼前这一场足已毁天的恶咒之火,从何而来?

  猼訑是第一个发现这场恶火的天神,他伫立於入口拱门之下,瞪着已被烧毁尽半的宫殿。

  而後,猼訑看见宛若披上一身夜色,总是以黑袍示人的延维,手中握着一盏微弱星火,缓缓自遍地火光中走来。

  延维手中握着的那把星火,是某个天神的元神,猼訑飞快认出元神的主人是谁,当即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延维,那是──那是赢鱼的元神,你怎能把它从神殿里取出!」

  那一头及地的黑发,被卷动的焚风吹起,已染上狂色的阒黑眼眸,缓缓扬起,残忍且冰冷的望向猼訑。

  「她的元神,我要了。」带了点笑意的沙哑声嗓,听来教人毛骨悚然。

  未曾见过素来没个正经的延维如此,猼訑复又一愣。

  随後,其他天神赶至,看见貌似入了魔的延维,以及他下的恶咒,当即宣判天神延维必得放逐。

  然而,在此之前,未曾有天神遭受放逐,众神譁然,不知该拿延维如何是好。

  岂料,始终立於熊熊恶火中的延维,扬了扬手,在他身後的冰晶行宫,霎时化成了一滩水。

  「延维,你想做什麽?别乱来!」似乎察觉了延维的目的,猼訑惊诧大吼。

  延维嘴角一挑,举起握在另一手的元神,张了嘴一口吞下。

  登时,在场的众神大震。

  下一瞬,延维再次扬高手,并启嗓宣示:「我,延维,自愿放逐神州大地。」

  当那只修长如玉的手,缓缓降下时,他身後化为一滩水的行宫,开始沉沉下降……

  与此同时,黑袍落地,延维化为黑色蛟龙,随那滩银蓝色水一同下坠。

  恶火未曾消停的无垠天际,似破了个大洞,一小部分被割除一般,现出残缺一隅。

  众神伫立於天际缺口处,眼睁睁望着延维成了第一个被放逐的上古天神,而他昔日的行宫,坠落於神州大地最北,成了被冰川包围的寒荒国。

  「延维因而入魔?」众神之中,有人如是问道。

  一时之间,无人答得出。

  自创世以来,未曾有天神入魔。

  天神若是入了魔,恐会招来灭世之祸,一直以来,众神相互监督,并自我规戒 ,一旦察觉有谁恐有入魔之虞,便得受众神审判。

  入魔,从何而起?

  由执念而起。

  神能有七情六慾,却不得有执念,一旦心生执念,便易入魔。

  延维的执念从何而来?这才是众神心底真正的疑惑。

  尔後,不知过了多久,猼訑望向尚未被烧尽的一面残破宫墙。

  墙上悬挂着一双赭红色翅膀,在烈烈火光中,这双翅膀好似随时要翩翩飞翔。

  然而,翅膀主人早已被摘除神籍,贬为凡子,只余一缕留作记忆之用的元神尚在。

  思及方才被延维一口吞下的那抹元神,猼訑逐渐明白了一切。

  延维的执念,原来是她。延维入魔,亦是因她而起。

  於是,猼訑转过身,对众神说:「延维对赢鱼下了恶咒,吞了她的元神,自甘堕落入魔,除非恶咒消除,否则他回不来。」

  天神下的恶咒,必将永世轮回,不断重复着恶咒内容,最终,恶咒将以百倍之力反噬天神己身。

  因此,即便贵为天神,亦无人会轻易施下恶咒。

  延维这是恨绝了赢鱼啊……

  而他对於曾经相爱的赢鱼,所施下的恶咒内容,究竟是什麽呢?

  答案,恐怕除了延维与赢鱼,无人知晓。

  广袤的神州大地之上,一份执念,一份恶咒,一个因执念入魔的天神,一个则是自愿沦为凡子的天神,这两人又会是怎生的纠缠?

  猼訑扬起了手,施咒,灭去热焰窜天的恶火,可他比谁都清楚,这场火,犹在延维恨意满盈的心底,灼灼焚烧。

  延维对赢鱼的爱有多深,恨,便有多重……

  1-1

  相传,神州大地由上古众神所辟。

  远古之时,天神与凡人同处在这块辽夐的大地上,并且留下了神人相恋所诞下的神裔。

  有些地方,由於深受神人眷顾,因而成了天神的应允之地,派有神兵驻守,而且受到神的庇佑,物产丰饶,百姓安居。

  经过千百年後,天神对神州大地心生倦怠,纷纷离去,回返天界。

  与此同时,众神察觉凡人的贪嗔痴太重,又擅於欺骗掠夺,进而对凡人起了厌斥之心,并断绝了神州与天界的通道,神人之间於焉有了隔阂。

  千百年後的今天,神州大地上已甚难再见天神踪迹,而那些拥有天神血脉的神裔,仍然留在神州,由於不老不死,更拥有异能,因而深受凡人敬重爱戴。

  如今,除去深受天神眷顾的北狄国与玄武王朝之外,神州之上的其余各国,多是凡夫俗子,他们勤勤恳恳过着平凡日子,有些人甚至穷其一生不曾见过神裔,更遑论是天神。

  众神开辟天地,创出神州大地,神与人相恋,进而诞下神裔……这些,对於神州大地上的许多凡人而言,不过是前人流传下来的故事。

  故事之外,另有故事。

  在那些不受天神眷顾,不见神裔驻足的边陲地带,凡人之间亦有许许多多的故事在流传……

  1-2

  神州大地.玄丹国

  天方破晓,常阳城一处民家前,一列迎亲队伍在爆竹声中,欢欢喜喜停下来。

  身穿绣上龙凤呈祥图饰大红马褂的新郎,高坐於马背上,更显出英挺高大的好皮相,脸上笑容咧得大大的,当真是春风十里,挡也挡不住。

  不远处,一道纤弱身影藏身在城墙转弯处,那一双已哭光泪水的晶眸,麻木而空洞的瞪着街道另一头,那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

  于缈缈徐缓攥起粉拳,一天一夜未合眼与进食的她,尽管筋疲力尽,浑身虚弱,可为了亲眼见证这一幕,她仍是拖着身躯来此。

  「缈缈,你信我,後天晚上的子时,我们在汸江前的花坛碰头,我带你一起离开常阳城,我们走得远远的,别让任何人找着。」

  那个与她私下相恋一年余的霍逸群,两天前曾握紧她的双手,双眼炯炯有神的凝视着她,并且对她如是宣誓。

  「我已经受够了,我爹娘一直逼着我娶江家小姐,霍家虽是门道中落,但我能凭自己的努力重新再起,不需要靠迎娶有钱有势的妻子翻身。」

  彼时,霍逸群一身铁铮铮骨气,神情愤慨的如是说道。

  对比眼前,霍逸群在媒人婆的带领下,准备前往江家迎亲的景象,这是何等的讽刺。

  那个江家,并非普通人家。相传,江家祖上曾是神裔。

  神裔,顾名思义,便是上古天神与凡人相恋所生的孩子,因其身上流有一半神人血脉,因而称为神裔。

  据说,神裔能长生不老,甚至是不死;但神裔若再与凡人结合,便会与凡人无异,亦会老会死。

  但凡是人便会孤单寂寞,哪怕是神裔亦然。没有人会为了不老不死,而宁愿终身孤独,因此,神州大地上的这些神裔,最终仍会与凡人结合,走上与凡人相同的必经之路──生,老,病,死。

  唯有少数神裔会与神裔相恋,这样的结合便能延续长生不老的血脉,然而,这样的事到底是少之又少,于缈缈长这麽大,未曾见过,亦未曾听闻过。

  神州大地上,众人对於神裔向来敬重,仅次於天神,哪怕是神裔後人已与凡人无异,可盲目的百姓,依然对神裔後代百般礼遇。

  江家凭藉着是神裔後代,在常阳城里一直是颇有分量的望族,城里上下无不对江家人备受尊崇。

  霍家本也是望族之一,却因家族中陆续出了浪荡子,败坏家门,甚至是变卖祖产,传至霍逸群这一辈时,早已家道中落,贫困交迫。

  偏偏霍家出了霍逸群这个好苗子,自幼便天资聪颖,前些日子更因一身过人武艺,被常阳城县令拔擢任命为县尉,後不久又让江家人派出的媒婆上门说亲,大好前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只是谁能想得到,霍逸群与家住常阳城最末端的贫户女,早已相恋多时。

  于家在常阳城是极不受待见的。

  于缈缈的娘亲生前患有麻疯病,发起病来便不受管束,癫狂行径吓坏了城中百姓,父亲早在娘亲发病时便离了家,从此下落不明,任由她们母女俩自生自灭,受尽城中百姓各种嫌恶。

  後来,常阳城的官府更是下了一纸命令,让于家迁居至城尾,并且不得让于母擅自离家半步。

  这样的命令一下来,无疑是让城中百姓更能理直气壮的排挤于家人。

  即使于母早已病逝,而于缈缈与常人无异,身上并无任何病痛,可她到哪儿都被当成身染疯病之人,在常阳城里受尽冷眼与屈辱。

  当初,是霍逸群对她心生怜悯,替她出钱为于母下葬,後又为她在城中一间小酒肆灶房谋得一职,让她得以养活自个儿。

  而後,两人渐生情愫,为免霍逸群遭人非议,于缈缈不让他将两人相恋一事说出去,生怕替他招惹麻烦。

  不想,前些日子江家竟然上门说媒……

  悲屈的泪水,自眼眶涌现,于缈缈惨白着秀颜,踩着不稳的步伐,缓缓上前。

  那头,繁琐的迎娶仪式仍在继续,热闹腾腾,欢声笑语,一时之间竟无人察觉于缈缈闯入了迎娶队伍。

  「啊!这个疯女人怎会在这儿?!」

  蓦地,闹腾腾的欢笑声中,有人尖嗓高嚷。

  霎时,众人循声望去,看见穿着一袭雪青色短袄与棉布裙,发髻上簪着缺了一角的琉璃花钿,肤色雪一般白皙,五官精巧秀丽的于缈缈。

  其实,于缈缈的美貌在常阳城里实属少见,只是碍於她的出身,众人只是刻意忽略,不愿多谈。

  如她那样的容貌,放眼整座常阳城,怕是也找不出能与她较量的女子。

  曾有城中耆老见着于缈缈,不知她身分,竟将她误认作天神,对她跪地膜拜。

  只因神州大地上,唯有天神拥有这般绝美容颜。

  讽刺的是,于缈缈不是天神,更不是神裔,她只不过是被众人唾弃,视作疯婆子的贫女。

  「你来这里做什麽?走走走!没看见这儿正在迎亲吗?别来触我们的楣头!」头上簪着大红花的老媒婆,面色凶恶的前来驱赶。

  于缈缈明明浑身颤抖,双手紧揪着裙摆,却还是僵着身不肯走。

  「来这里撒什麽野?!」老媒婆推了那副纤瘦的身子一把。

  于缈缈跌坐下来,仰着脸死死瞪住正牵着新娘子的霍逸群。

  对上于缈缈恨绝的凝泪双眼,霍逸群愣住,心头莫名一阵闷。

  「姑娘,你为何要拿那样的眼神看我?」

  当霍逸群用着看待陌生人的目光,以及生疏的语气同她问话时,于缈缈冷透的那颗心,当下又是一阵刺痛。

  她苍白的唇瓣在颤动,好片刻才挤出话来:「霍逸群,我在汸江前的花坛等了你一天一夜,你现在却娶了别人。」

  虚弱而娇软的声嗓一落,霎时,众人俱是愣住。

  「这是怎麽回事?这个疯丫头在说什麽?」一旁的江家人暴怒。

  霍逸群只是满脸茫然的反问:「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又怎会与你约在汸江?」

  听见这席否认,除去于缈缈,众人纷纷露出松口气的神情。

  「这丫头是不是跟她娘一样,得了疯病,开始发作了?」有人用着鄙夷的语气说道。

  「肯定是了!霍县尉压根儿不认识她,她在那儿编派故事呢!」

  「可怜的孩子,肯定是喜欢霍县尉不成,便自己瞎想一气,疯了是不?」

  周遭开始传来此起彼落的数落声。

  面对这些人的非议,于缈缈并不在乎,她只在乎霍逸群,在乎他为何不肯认她。

  于缈缈哭红着眼,哽咽道:「难道你忘了,你说你要带我远走高飞,你说讨厌这桩婚事,你说你是被逼的!」

  话一落,登时挑起江家人的怒火。

  「这疯丫头在胡扯什麽?!我看她是存心来闹,想让这桩婚事办不成!」

  江家人气愤难平,喊来了奴仆,将地上的于缈缈强行架起。

  于缈缈奋力挣扎着,即便身上已挤不出一丝气力,可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的一句话,她咬紧牙根亦要一搏。

  「姑娘,你是不是病了?需不需要帮你找个大夫?」

  然而,面对这乱糟糟的一幕,霍逸群始终满脸困惑,不解地望着于缈缈。

  他看着她的眼神,只有同情,只有怜悯,除此之外,未曾掺杂一丝男女情感。

  见状,于缈缈终於心碎的痛哭出声。

  霍逸群是当真不愿认她了……也对,比起她这个疯婆子生下的女儿,他当然宁愿选择神裔後代。

  面对这般残酷的事实,于缈缈彻底溃堤了。她又哭又笑,婆娑双眼死死地瞪住霍逸群。

  「我恨你……为什麽要欺骗我?为什麽?为什麽!」

  面对此景,众人只当她是疯病发作,望着她的目光只有嫌恶与忌惮。

  「把她带走!」江家人怒叱。

  这一次,于缈缈没有反抗,她哭着,笑着,嘴里痛快地喊着各种诅咒字眼,看着众人对她投来厌恶眼神。

  尔後,她被江家奴仆架至汸江前的花坛。那些人将她扔在地上,往她身上啐了一口,骂了句疯婆娘後便离开。

  经过这一路的拖行,她发髻散乱,捡来的残破花钿,不知落在路上哪一处,霍逸群赠予她的这一身雪青色袄裙,亦在拖行中磨破了数处。

  她趴卧在花坛前的泥地上,零乱发丝遮去了眼,眸光如临死的鱼眼一般,瞪得又圆又大,呼息短促。

  相传,汸江前的花坛,是天神降临之地,因而花坛里的花四季不凋,传至今时,常阳城的男女经常相约花坛订定终身,以示忠诚不朽。

  她原以为,她会在此等来霍逸群的深情不悔,不想,最终等来的是残破不堪的誓言。

  于缈缈就这麽静静地伏在地上,彷佛死了一般,动也不动。

  这一幕,全落入另一双黑釉般的眸子里。

  那人,一头及地黑发以红绳轻束在身後,一身宽大素缎黑袍,更衬肤白。

  他容貌俊丽,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嘴角那弯笑,似嘲似谑,教人猜不透真实情绪。

  他不知在那方伫立了多久,当他看见原先伏卧在地的纤细身影,缓缓爬起身,颤巍巍的爬上花坛,而後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他满意地笑了,随後缓步上前,循着于缈缈跳下的方向,身形优美地纵身跃下。

  1-3

  无垠的,辽夐的,不见尽头的黑……

  原来,这便是水下的世界。

  深沉不见底的汸江,于缈缈坠落其中,她睁大眼,看着自己不断往下沉。

  奇异的是,在这下沉之间,成群的鱼儿朝她游来,上百张鱼嘴咬住了她在水中飘散的裙衫,减缓下沉的速度。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尚来不及细想,灌满了水而沉轰轰的耳畔,竟能听见另一道庞然大物落水的声响。

  随後,她看见一道黝黑身影,不似人,似蛇,却又是那样庞大,矫健地朝她游来。

  那是什麽东西?是蛇吗?不像。是龙吗?蛟龙?不可能……那是神兽啊!怎可能出现在此……

  晶眸瞪大,于缈缈看见那庞然巨物在水中毫无阻碍,姿态自在的游向她。

  当她看清那原来是一个俊美的男子时,她瘫软无力的身子,下一刻已被他探出手紧紧拥住。

  当她几欲窒息之时,拥住她的俊美男子已将她带出深黑的水底。

  哗啦!

  两具紧紧相拥的身躯,同时破水而出,于缈缈紫红色的脸蛋,在恢复呼息的那一刻,慢慢缓过来。

  她恍惚睁开两条眼缝,这一次,不是在幽暗的水中,将男子绝艳的容颜毫无阻碍地看得真切。

  男子那双比夜色更深浓的眼眸,亦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在那之中蛰伏着某些异样情绪,那些情绪藏得太深了,她看不透。

  「……为什麽?为什麽要救我?……你是谁?为什麽要救我?」

  腹腔里灌满了江水,她一张嘴便吐出数口脏水,声嗓支离破碎。

  男子眸光沉沉,凝视着她好片刻,悠悠启嗓。

  「你命不该如此。」这嗓,沉醇顺滑,仿若天籁。

  「你是谁?」她眼泛水雾,迷惘不已。

  「甭管我是谁,你只须明白,往後你有我照顾,我不会让任何人伤着你一分半毫。」

  男子朝她扬起了绝美一笑。这笑,不染一丝嘲讽,不见厌恶或嫌弃,就只是纯粹的笑,温暖的笑。

  「谢谢你。这是第一次有人待我这麽好……公子,谢谢你。」

  滚烫的泪再次涌现,然而这一回,却不是因为心碎,而是终於有人肯对她笑得这般暖沃。

  这泪,是喜极而泣,亦是重燃希望。

  泪水滑下面颊的同时,于缈缈笑了,那张苍白如纸的秀颜,终於恢复一丝生气,娇美的五官看上去虽羸弱,却自有一股病态之美。

  见她笑,延维亦笑,可他的心,只是一个荒凉黑暗的窟窿,那儿不见天日,寸草不生,更遑论是开出一朵花来。

  他望着怀中虚弱的人儿,他只消轻轻一使劲,便能杀了她。

  可他舍不得。舍不得让她这样死去。

  延维抱起了于缈缈,直往常阳城的城门而去。

  体力透支前,于缈缈强撑着沉甸甸的眼皮子,气若游丝的问:「你要带我去哪儿?我家住在常阳城尾……」

  「这里没有人喜欢你,你又何须留恋?」延维未曾缓下脚步,兀自抱着她往前走。

  奇异的是,路上行人好似看不见他俩,竟然对他们视若无睹……

  莫非她早已死去?这个漂亮的男人,便是勾魂使者?

  思及此,于缈缈悲痛地问:「公子……你是勾魂使者吗?」

  闻言,延维这才顿步,垂眸睐向怀里悲伤的娇颜。

  他嘴角一挑,笑回:「我不是。勾魂使者能长成我这般好看吗?」

  于缈缈面上的悲意淡去,又问:「那麽,公子是神裔吗?」

  他笑道:「我是谁,很重要吗?」

  「当然。」她轻轻吐嗓,水眸染上几许惆怅。「我想,如我这样低贱不堪的人,有可能碰上神裔相救吗?」

  「你这样的人?」他顺着她的话反问。

  「我娘亲有麻疯病……没有人敢靠我太近,人人都说我是疯婆子的孩子,身上亦有疯病,那些人还说……说我是不祥之人,根本不该出世。」

  延维听着,眸底是一片冷冽,可他面上犹然端着笑,笑得那样柔,那样暖。

  他抬起手,那手,光洁似玉,骨节分明,甚是好看。他将手背贴在她冰凉的颊面上,轻轻滑动,来回抚挲。

  这举动充满了怜惜意味,刚刚遭受霍逸群背叛的她,那颗破碎的芳心,似也被一一拾掇拼起。

  「那人背弃了你,是不?」彷佛洞悉她心中所想,他沉嗓问。

  于缈缈秀颜一僵。莫非,方才发生的那些事,他全看见了?

  无视她惊诧的注视,他扬起一抹笑,俊丽非凡,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弃你而去。」

  「为什麽?我不认识你……」她迷惘低喃。

  「我,延维,绝对不会辜负你。」

  他收回手,转而将柔软的娇躯抱紧,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出了常阳城的城门。

  当他抱着她一跃而起,彷佛化作一阵风,游走在云雾之间,于缈缈终於明白,这个绝美的男子不是神裔,而是天神。

  在她最最绝望之刻,延维救起了沉入江底的她,给了她一缕曙光。

  于缈缈在心底暗暗发誓,从今往後,她这辈子只会对延维一个人好,只会喜欢他一个,即使是死,也不会背叛他。

  至死不背弃。

  1-4

  玄丹国.洛桑镇

  洛桑镇不大,依傍着镇上命脉──洹江而建,小镇多产白桑,镇上人家多取桑叶养蚕取丝,抑或以白桑辟造的各种木器维生。

  小小一个镇,因精良的蚕丝与坚固白桑,闻名於玄丹国,过去在常阳城时,于缈缈便曾在布庄前见过自洛桑镇来的商人,兜售出自他们镇上的蚕丝。

  那一卷卷细致且雪白的丝线,经过织娘的巧手,能够被裁制成一床暖被,亦能与丝绸一同缝制成避冬的暖袄,而且价值不菲。

  然而,这两样物事之於于缈缈,都是奢侈不可求的。

  以白桑与粗石砾砌建成的一间小酒肆,坐落於小镇东侧,面朝一整片桑林,背对洹江,位置算是有些隐密。

  小镇虽不大,但由於人口稠密,又以贸易白桑蚕丝为业,因此常有他乡外客留居在此,镇上居民对於陌生面孔,倒也见怪不怪,态度亦算是和善。

  只是对於这间一年前出现的酒肆,居民竟是有些忌惮的。

  此时,一名纯朴的粗衣汉子,拉着一辆木板车,车上堆着一捆捆的药材,他将车停在酒肆前,收敛起往常爱插科打诨的不正经,一脸略嫌紧张地抬起手臂抹了抹汗。

  他望了酒肆紧闭的大门一眼,犹豫片刻後,才缓步上前叩响铁制门环。

  「于姑娘?我给您送货来了。」

  须臾,坚硬的木门开启,一张秀净娇美的面孔出现在门後,王大石见着,不由得吞咽了下,想起镇上居民的绘声绘影──

  「那姑娘生得花容月貌,非比寻常,与她一夥的男子更是英俊过人,不似凡胎,说不准是哪里来的神裔。」

  「是了!我就说,世上何来生得如此好看的人儿,打从他们来到镇上,我便能觉着那两人气质很不一般。」

  「如若真是神裔,那我们可得好生厚待,万不能大不敬。」

  监於此,王大石每回来给酒肆送药材时,总免不了一阵心惊胆跳,生怕哪儿做得不周全,惹火了神人,那可是一条小命也不够赔。

  神州大地自辟世以来,神与人共处,然而神州之大,超乎凡夫俗子能想像。

  即便神州大地上,有些被天神选中的应允之地,不仅有神人统驭,更有神兵守卫;但有些小国,不过是神州上的一小部分,不受天神眷顾,单单只是凡人的栖身之地,这些地方的人们,未曾有幸见过天神,更遑论是神裔。

  洛桑镇便是其一。

  这儿的百姓,大多一辈子安居在此,未曾见过神人,只是仰赖着那些外出经商的商队,将在外的所见所闻,口耳相传,说与居民当作茶余饭後的故事。

  随着岁月更迭,人们纯朴的生活渐变,人心亦思变,洛桑镇对外贸易频繁,不少外来客在此落脚生根,小镇之外的故事,不再是故事,缓缓被搬了进来。

  质朴的人们方知,这些天神後裔不见得个个为善,在这之中亦有性情凶残者,更有以屠杀凡子为乐者,各种骇人听闻的传说,流窜於神州各国,民心惶恐,对於凡人以外的神裔者,越发恐惧忌惮。

  「王大哥,有劳了。」于缈缈将门打开,让王大石将药材逐一扛进屋里。

  屋里不大,还算乾净,扑面而来是一股浓重药香,王大石不敢张望,将于缈缈前一日叫的药材,全都扛进屋後的库房,将之摆上木架。

  「王大哥,这是药材的货款,你清点一下。」

  于缈缈将银票递了过去,王大石接过清点,妥当收进怀里,而後才趁空瞟了瞟四周。

  屋里摆设与一般民房没有两样,更不见什麽古怪物事……这双男女真是神裔吗?王大石心起疑窦。

  这时,于缈缈取来了一个小酒瓮,与一只铜制浅盏,倒了一小盏澄黄色酒液,递给了王大石。

  王大石一时不敢接过,只是局促不安地问:「姑娘给的这是……」

  「是屠桑酒,能治病的。」于缈缈笑道。

  屠桑酒?未曾听闻过此酒的王大石,皱了皱眉,将信半疑的接过,先是浅嚐一口,那有着浓郁药香的醇酒,教人忍不住想再大口品嚐。

  不一会儿工夫,王大石已将手里那盏屠桑酒饮尽。

  王大石一脸惊为天人,喜道:「姑娘,这酒确实好,我在药材行干了这麽久,也嚐过不少药酒,却不曾品嚐过这样气味特殊的药酒,你说这酒叫作……」

  「屠桑酒。」于缈缈笑盈盈地道。

  「这酒真能治病?」王大石又追问。

  「能!能治好身上的一些小病痛,譬如说若是撞伤了身子,抑或吃坏了肚子,这酒都有良效的,能止痛化瘀,亦能祛湿排寒。」

  「姑娘,你这药方是从何得来的?」

  于缈缈正欲回答,蓦然,一道黑色人影缓步行来,无声无息,眨眼便来到她身旁,那张绝丽面庞端起了一束笑,黑眸直睇着王大石。

  霎时,王大石看傻了眼,嘴巴张得大大,下巴好似快落在地上。

  无视王大石的傻瞅,延维扬起一贯慵懒且饶富兴味的笑,道:「这药方自然是咱们做生意的秘辛,怎能随便向外人透露。」

  含笑的低沉声嗓响落,延维缓缓展袖伸臂,将娇小的于缈缈拢至身侧。

  于缈缈登时红了秀颜,却没有抗拒延维的亲昵之举。

  王大石见着此景,心中有底,连忙回道:「对不住,我从未嚐过这般香醇的药酒,一时昏了头,才会这麽冒失。」

  延维嘴角上扬,如玉大手横过了于缈缈身前,将她视作所有物般紧扣在她肩上,也不在乎有外人在场。

  「你若是喜欢,回去之後可得帮我们多多宣扬,往後我们酒肆会卖更多这样的药酒,有能治病的,还有能包生孩子的。」

  说至此处,延维唇上笑意渐深,刻意俯下身,凑近于缈缈脸旁,轻笑。

  于缈缈的双颊霎时如朱砂一般红艳。

  见他俩毫不避讳,举止忒是大胆,王大石不禁尴尬地红了脸,连忙出声告辞。

  临走前,于缈缈不忘送了一坛屠桑酒给王大石,让他能带回去向他人宣张。

  外人离开後,于缈缈看着延维走向後院,後院里,摆满了数十个硕大酒缸,他停在酒缸前,而後探出了修长指尖,轻轻点过缸中的白水。

  下一瞬,那一缸白水飘出了浓郁酒香。

  即使已不是第一次见延维施展咒术,可于缈缈仍是不免望之兴叹,并悄悄在心中艳羡着。

  延维撇眸,瞥见她一脸羡慕的望着自己,心中一动,朝她招了招手。

  于缈缈听话的凑过来,让他一把拉至身前,大手盈握住她的纤手,并一起朝酒缸里的白水,轻轻触去。

  刹那,满缸的白水化成了香甜浓酒。

  延维抓住她的手,用她的手充作酒勺,掬捧起澄黄醇酒,送往他嘴边,他低俯俊颜,品嚐起她手心里的酒。

  见着这暧昧至极的一幕,于缈缈脸红心跳,思绪不禁飘远──

  1-5

  过去一年,他们在玄丹国另一座城镇,凭藉着延维这份咒术,卖起了能治小病小痛的各种药酒,日子过得颇为惬意。

  「缈缈,我不是凡夫俗子,不是天神,更不是神裔,我只是一个魔。」

  犹记得,当初她被他从汸江救起後,昏迷了数日,醒来时人在一间简陋木屋里,而延维一直守在她身旁,直到她苏醒。

  「可是,我保证,我会像一个凡人那样活着,我想陪着你在神州大地白头到老,不让任何人伤你半毫。」

  彼时,延维那双黝黑的美眸,沉沉地凝视着她,即便面上带着笑,却无损那一脸的坚定。

  那时的她,脑袋还迷糊着,怔了片刻方扬嗓问:「……魔?什麽是魔?」

  她长这麽大,甭说是天神,就连神裔都不曾见过,生平第一次碰上的,竟然是魔……?

  延维一笑,探手抚过她面颊,温声道:「魔啊,就是被自己执念毁掉的天神,既当不成神,也当不成人,所以就堕落成魔。」

  「所以,延维你的执念是什麽?」她思绪逐渐恢复清明,惑然追问。

  延维那双黑眸一闪,里头好似有许多复杂的情绪在挣扎,可当她定下神来想瞧个仔细,又发觉那双眼黑沉沉的,什麽也看不见。

  他收回抚在她颊上的手,微微一笑,道:「你。」

  她一怔。

  「我的执念便是你。」彷佛怕她没听真切,延维低沉的嗓再次响起。

  「可是……」晶亮的水眸闪烁着迷惑。「我们未曾见过面,你怎麽会对我……」

  延维的笑,顿时染上了一抹神秘。

  「缈缈,你相信宿命吗?」

  宿命?于缈缈眸里的灿亮暗了下去。「……我信。」

  自她懂事以来,她便受尽旁人的嫌恶,她没病,即使染病的娘亲已不在人世,那些人看待她的目光依旧没变……除了霍逸群,常阳城里没人将她当作一个人对待。

  可最终,霍逸群仍是抛下了她,与那些人一样,将她视作一个疯子。

  「我在宿命里看见了你,所以我明白,我的执念便是你。」

  延维用着无比玄奥的语气,说着她这个凡夫俗子所无法理解的神谕。

  她想,延维肯定是上天可怜她的一份赠礼。

  「缈缈,我虽然是魔,可我也有心,亦懂得爱人。」

  灼热的气息,随着延维低俯面庞凑近她,喷洒在她肌肤上。她心口一悸,眸光与之纠缠。

  「你便是我的宿命,所以我来这儿寻你,只为了救你於水火之中。」

  「魔与凡人能在一起吗?」

  见身下的她娇弱可人,彷佛一捏就碎,延维那颗冷冽的心,不禁轻轻抽动。

  然而,蛰伏於黑眸深处的,不是温柔,而是残忍,只是他隐藏得极好。

  延维勾起一抹绝美的笑,劝哄似的,温嗓低语:「当然可以。只是,我不想被其他凡人知晓身分,我想与你一同在神州过上凡人的日子。」

  「我真的可以……可以跟你在一起吗?」

  于缈缈屏住呼息,望进那双深邃如星空的黑眸,几乎入迷。

  她说不上来,总觉着延维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温暖,就彷佛在许久以前,她曾经拥有过那份温暖,教她忍不住渴望多靠近他一些。

  「忘记那个无情无义的凡人,与我在一起吧……你会发觉,我这个魔,远比那些凡人要来得情深义重。」

  延维的气息几乎黏附在她唇间,似吻,非吻,他只是贴着她的唇,轻轻吐嗓。

  心神俱疲的她,对这座人间早已不带一丝眷恋,如今有延维这麽待她,她死灰一般的心,复又重新燃起希望。

  她流下了清澈的泪水,哽咽道:「我会忘了他的……只要你愿意待我好,你愿意喜爱我,我便一心一意追随你。」

  延维的嘴角冷冷上扬。黑眸掠过一丝得意,而後浮现残酷的嘲讽。

  然而这些变化,于缈缈全然没瞧见。

  她只是沉浸在终於有人愿意爱她的喜悦里,无从发觉延维布下了天罗地网,引她入瓮……

  延维带着她来到一座小镇,靠着他那一身能任意操控水的咒术,他们开起了一间小酒肆,过上与凡人无异的日子。

  原以为这一切会充满陌生,会令她无所适从,不料,她与延维竟是处处充满默契,彷佛在亘古以前,两人便该相守。

  延维性子爱闹爱笑,总爱寻她开心,与他在一起後,她几乎天天都在笑。

  初时,镇上的人不识他们,对他们卖的酒并无兴趣,怎料,有户人家的五岁孩童不慎被马踢伤,命悬一线,误打误撞喝了酒肆卖出的酒,竟然不药而癒。

  尔後,他们卖的酒能救命的传闻,便在那镇上传了开来。

  不出半年,酒肆的名气越来越响亮,镇上百姓更将他们视作有异能的神裔,对他们百般礼遇,只差没把他们供在神坛上,昼夜膜拜。

  「延维,你施咒术变出的那些药酒,凡人喝了可有什麽不妥之处?」

  有一回,她後知後觉想起这件事,问起手中捧着陶盏,正在浅嚐醇酒的延维。

  延维一笑,悠然回道:「喝过这酒的人,虽能治好病痛,寿命却也跟着短减。」

  于缈缈一震,心口一紧,立时上前抢过他手里的陶盏。

  「你胡说!」惧怕淹没那张秀颜,就连声嗓亦微微打颤。「你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不会的!」

  延维好看的墨眉一挑,凉凉反问:「你凭什麽认为,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救了我……你是好人。」水眸无比坚定望着他,她加重语气强调。

  对上那双太过清澈的眼眸,延维心底有道无形的伤疤,总会隐隐抽痛,提醒着他,如若待她仁慈,便是对自己千刀万剐。

  延维抑下心底的骚动,扬眉展笑,戏谑道:「缈缈,我是魔不是人啊,你知道什麽是魔吗?」

  她轻轻摇首。「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心地不坏。」

  心?他还有心可言?自从遭受挚爱背叛,他的心便随那场恶火一同烧毁。

  延维眸底浮现一抹冷残,可当他对上那双晶亮的眸子,心中矛盾的挣扎再现。

  他探手扣住她的皓腕,将她扯入怀里,另一手顺势缠上她的腰。那腰,纤细不堪一折,他只消一使劲……

  「延维?」甜软的嗓,轻轻讶呼。

  延维!

  这一唤,与记忆中的娇嗓相重叠,延维的眼渐起红雾,一股嗜血的恨意,悄然爬上心头。

  但,还不是现在!

  有别於先前几次太过急躁,这一次,他要慢慢来。

  压下那股毁天灭地的冲动,延维逼自己笑,笑得漫不经心,笑得慵懒,笑得好似什麽也不在乎。

  长长睫毛掩下,他垂眸低睨怀中的人儿,面上那抹云淡风轻的笑,教人不自觉地放松,想依赖着他。

  他抚了抚她的颊,笑道:「缈缈,别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怕有一天,我把你一口吞了,你後悔莫及。」

  于缈缈只当他又在笑闹,当下一笑置之,不以为意。

  见她笑颜如染蜜,甜美动人,延维眸光渐闇,环在她腰间的大手跟着一紧。

  下一瞬,她被按进他宽阔的胸膛里,总是悬着一抹谑笑的薄唇,落在她来不及发出惊呼的嘴上。

  好冷。他的唇,好似两块冰,没有一丝温度。于缈缈小脸彤红,被他吻着的同时,身子竟不由自主地打颤。

  延维吻着她,又好似没有。他仅仅只是将唇轻贴在她嘴上,随後没有任何动作。

  于缈缈嚐过吻的滋味,那滋味是霍逸群给的……她犹记得,那吻,滚烫如火焰窜燃,教人情难自禁,几欲化作一滩春水。

  然而,此刻延维给她的,只是一个冰冷的触碰,没有一丝暖意,更没有任何情动。

  彷佛洞悉她心中所想,延维猛然推开了她,一刹那,她似乎在那双不见底的黑眸中,捕捉到一抹深刻恨意。

  恨意?

  这怎麽可能?肯定是她眼花。于缈缈抹去心中那抹疑窦,未曾当一回事。

  在那之後,有好一段日子,延维彷佛刻意防着什麽似的,未曾再对她做出亲昵之举。

  直到……直到酒肆的屠桑酒能治病的传闻,逐渐传至邻镇,开始有其他城镇的人登门求酒,她才晓得延维的咒术有多厉害。

  甚至,连常阳城的百姓亦闻风而来,而这其中,竟还包括了她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的霍逸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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