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日期:2018年7月18日 内容简介: 代替堂姊进仁王府当世子贵妾算什麽好康,说白了还不是当奴婢, 什麽?!世子不待见她,立即将她转送城郊别庄?喔耶—— 「伪单身」的生活多美好啊,她有银子傍身,每天只要负责吃喝玩乐, 可是两年後的某一天仁王妃和世子无预警降临,她只好很努力的装乖, 王妃身子不适,她祭出前世训练出来的按摩神技,让王妃身子舒服心情好, 世子要她伺候磨墨布菜,她眼观鼻鼻观心,非常听话的照做, 世子看到她画的那些现代用品设计图,她非常耐心的一一讲解, 终於让她熬到两尊大佛要回京了,但是!为什麽要把她一起带回去啦?! 唉,为了在有太妃王爷王妃世子的王府里生存下去,她决定奉行姨娘守则二—— 抱紧丈夫大腿!那守则一呢?喔,是这样的,传言世子好龙阳,还未迎娶正妃, 只有她这个硬塞进来的贵妾,没有主母的大腿可抱,总之,她听了娘的话, 向他求个孩子以站稳脚跟,也验证了传言不可尽信,他的能力……啵棒啊! 楔子 这等好事 东瑞国,京城。 宋家雕梁画栋的松鹤堂内,气氛热闹,欢声不断,人人都是一脸喜气。 大小姐宋萃霜刚刚说了一门好亲事,下个月就要过门给仁王世子当贵妾,宋家做了几代生意,没想过有人能进入高门,还是跟皇家结亲,人人想的都是同一回事——?若是宋萃霜得宠,将来帮娘家的几个弟弟谋个前程也不算难事。 想到将来的风光,宋老太太心花怒放,「老太婆吃斋念佛这麽多年,只求家宅平安,可没想过会有这等好事发生在我们宋家,等天气好些,我得去一趟朝然寺,再请个戏班子连做三天的戏,好谢谢老天庇佑。」宋萃霜的生母,大太太秦氏也笑咪咪的说:「要的,要的,肯定是佛祖见老太太心意诚,才给我们宋家这样大的喜事,霜姐儿可是沾了老太太的福气。」大奶奶柳氏眼见老太太跟婆婆高兴,连忙跟着说好话,「今年府中的桃花开得特别好,花朵茂盛,香气四溢,原来是会有好事发生,这桃花先行报喜,只是我们一般百姓不懂天意。」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宋老太太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哎呀,你这嘴甜的。」「孙媳妇只是实话实说,可不是讨好老太太。」柳氏这话是真心的,自从前几天知道这消息後,她连续两天梦见宋萃霜这姑奶奶得宠,仁王世子提拔了姑奶奶的娘家人,给自己的丈夫宋风安排了职位,自己也变成官夫人。 「知道你乖。」宋老太太喜上眉梢,「虽然是妾室,但仁王府是什麽地方,我啊,活到头发都白了,还当真没想过自个儿的孙女能够进仁王府,还是贵妾身分,我这辈子真是值得了,你们倒是给我提提,这出门得带些什麽?」不是嫁娶,带过门的东西不能叫嫁妆。 秦氏十分积极的回道:「媳妇想,既然是妾室,也不好过於铺张,三十六抬事物也就行了。」一旁,五房的嫡女,十五岁的宋萃玉听了,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妾室三十六抬也太夸张了,大伯母这是想害死女儿吗?商户之间才能比富有、比担数,要是牵扯到官家,就得知道进退。 她能理解大伯母恨不得把库房里的好东西都给大堂姊带去仁王府,但妾室带这麽多东西真的不行,仁王妃会觉得这姨娘不知规矩。 宋萃玉跟宋萃霜两个堂姊妹一向交好,宋萃玉不忍心宋萃霜被自家母亲这样乱搞一通,连忙扯开笑容,故意问道:「三十六抬……不知道大伯母要装些什麽?」宋萃玉是五房,又是晚辈,照理说秦氏可以不用在意,不过玉姐儿可是过世的老太爷夸过聪明的。老太爷一向看不起女人,就连对自己的发妻都像对待下人一样,呼来喝去,没给半分面子,这样一个重男轻女的人却对宋萃玉十分喜爱,曾不只一次说,玉姐儿若是儿子,宋家肯定能更上一层楼,还特别允许玉姐儿跟几个兄弟一起读书,这可是其他女孩子没有的待遇。 可以让老太爷那样精明的人另眼相看,秦氏可不敢小觑,於是她认真的思索起来,她什麽都想装,偏偏红担又不大,装了这些,就要舍掉那些,可她真的觉得每样都不好割舍,最好从三十六个红担换成三十六辆马车……「玉姐儿,你这可真难倒我了,我想了想,三十六担根本不够装啊,老太太,不如五十担吧。」宋老太太沉吟道:「五十担会不会太多了?」 宋萃玉心想,简直爆炸多好吗?!也不想想大堂嫂柳氏进门时才十八担呢!「安定公主那样尊贵,嫁妆也才一百六十八抬,大堂姊一个世子贵妾就五十抬,一般人会说我们宋家有钱,可仁王府的人肯定觉得我们没礼仪,就算没有主母,妾室也得有妾室的分寸。」秦氏突然有点不高兴,「是贵妾。」 宋萃玉无奈,那还不是一样,就是个下人,将来世子妃入府,得比世子妃早起,比世子妃晚睡,给世子妃梳头,给世子妃布菜,不能上桌吃饭,世子妃想让她养孩子才能养,世子妃把孩子抱过去也只能跪谢恩典。 大堂姊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喜事定下时,她一点也不高兴,这几天还因为头疼,都不出房门了,她几次想去探望,都被奶娘卓嬷嬷拦了下来,说大夫交代,大小姐头疼是因为吹到风的关系,门窗少开会好得快一些。 宋家有得是钱,大堂姊又生得貌美如花,如果不是大伯父宋大福发神经,大堂姊肯定能当正妻,和丈夫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可现在什麽都没了,祖母跟大伯母真是脑子被门夹了才这麽高兴。 宋萃玉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袖子,转头一看,母亲孙氏脸上写着——?别多管闲事。 可是对宋萃玉而言,大堂姊的事情不是闲事,她跟宋萃霜一起长大,她不爱刺绣,每次刺绣嬷嬷要检查,她总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奔去求大堂姊救命,从小到大,大堂姊不知道帮她绣过多少帕子、多少鞋面,前几年她被粗心丫鬟烫伤,大堂姊悄悄塞给她一瓶药膏,她擦了之後烫伤果然好得很快,而且连疤都没有留下,後来她才知道那是贡药,大伯父因缘际会得到一瓶,他给了大堂姊,而大堂姊给了她。 宋萃玉一直觉得大堂姊会有个幸福的婚姻,没想到她会给人当妾室。 东瑞国重农,商人身分低微,大堂姊日後就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都未必能讨得仁王妃欢心,更何况带着五十担过门,实在太招摇,大堂姊现在人不舒服,她可不能让大堂姊在这种时候被祖母还有大伯母给坑了。 「祖母,大伯母,大堂姊要进的地方可是仁王府,那儿什麽东西没有,祖母跟大伯母要是担心,就多给点银票,反正能放进红担的东西,银子也都买得到。」宋老太太跟秦氏一呆,她们都没想到这个。 宋萃玉乘胜追击,「大堂姊肯定没有库房可用,这三十六担的东西要是抬过去了,要放哪里?不如从公中出一万两,打成千两银票,缝在枕头里,然後分几间店铺过去,让大堂姊收租当零花用……我知道,我们宋家的铺子不传女人,可是大堂姊现在要进的可是仁王府啊,我们宋家发达与否可都看她了,我听说苏大人的新姨娘受宠,那姨娘的弟弟还被提拔进学士阁修书呢,祖母难道不想看大堂哥和二堂哥有个好前程吗?」宋老太太的心怦怦直跳,她当然是这样想的,只不过她不敢讲,何况丈夫生前有交代,田产和店铺只传儿子,不传女儿,可是霜姐儿想在仁王府过得好,银子是不能少的,贵妾也是妾,就是连世子是否回府这种事情,都得给下人一些银子才能知晓……「祖母,规矩是死的,我们宋家好不容易有个机会,难不成就要这样错过吗?将来大堂哥、二堂哥当官,弟弟经商,官商相扶,这才叫光宗耀祖呢,祖父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祖母,比起铺子,祖父更在意宋家名声啊!」宋老太太想了想,觉得孙女说的很有道理,便转头问秦氏,「大媳妇,你说呢?」「媳妇替霜姐儿谢谢老太太。」秦氏感动得都要哭了,女儿手中有了一万两私房,又有铺子可以收租,後宅的女人只要有银子傍身,底气也会多一些,日子就不会太难过,这样她就真不用替女儿担心了。 老太爷果然睿智,看人的眼光也这般精准,玉姐儿确实跟其他姊妹不一样,这种只能自己放在心里想的话,也只有玉姐儿敢直接说出口。 宋老太太一拍椅子扶手,「那就这麽定了。」 即将成为仁王世子的贵妾,是宋萃霜的命好,也是宋家的运来。 宋家做的是布庄生意,从桑田、棉田、染坊到买卖,一气呵成,京城的布匹生意竞争激烈,宋家一向小心,桑田、棉田的驱虫得亲自监督,染色草、染色石的挑选,也从不假手他人,黄栌是不是生得结实,马蓝有没有被虫蛀,都得一一验过,也因此宋家的布庄一代比一代繁荣,至於宋家大宅的人,规矩也很简单,当家的说了就算,想分就分。 宋老太爷於五年前过世後,宋老太太便给了丈夫的姨娘们一笔银子,让她们出府,一众庶子也都分了家,现在大宅内只有宋老太太和两名嫡子宋大福、宋五福,共两房人,还有个被休的三姑奶奶宋新梅,带着女儿马釉真住在娘家。 秦氏是嫡媳妇,大房正妻,又生有两个儿子宋风和宋云,嫡女宋萃霜准备入仁王府当贵妾,几个姨娘都被她制得死死的,日子过得十分顺心。 五太太孙氏只生了一个女儿宋萃玉,但她本人想得开,宋五福虽然胆小怕事又没用,但也多亏如此,从不敢惹是生非,不用她去收拾善後,日子倒也不难过。 宋新梅即便被休,可宋老太太宠着呢,谁敢笑她?在宋家过得就跟成亲前一般自在逍遥,衣裳一年四裁,开饭是四荤四素,真姐儿的吃穿用度也跟宋家嫡出小姐一样,住的是两进院子,仆妇丫鬟十几人伺候,宋大福或宋五福行商回来带了礼物,也一定有她一份,委屈?宋新梅在宋家不知道什麽叫作委屈,不过随着女儿逐渐年长,她也开始烦恼起来。 女儿想要高嫁是不成的,但低嫁她又担心女儿受苦,婚事实在难处理,可没想到她大哥去了馨州一趟,居然意外帮了仁王爷。 仁王的大船撞到河岩搁浅,动弹不得又急着回京,宋大福想着与人为善,便捎了一程,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超级贵人,是当今圣上最看重的弟弟,仁王爷。 仁王爷当场允诺让宋大福提一件事情,宋大福是生意人,精算得很,什麽条件都比不上当儿女亲家来得好。 是,仁王爷是四十几岁了,但就是老来得子这才疼宠啊,王府里那些个明日黄花,哪比得上女儿的青春年华?只要女儿生个儿子,王爷还不把她拱上天,世袭的爵位什麽的宋大福是不敢奢望,但封个郡王总不是难事吧,到时候他就有个郡王外孙,做起生意可就方便了。 想了想,宋大福恭恭敬敬的对仁王爷道:「草民有个女儿,已经成年,还没对亲,不是草民自夸,草民的女儿长得可比西施,赛过貂婵,草民想让女儿进王府当个姨娘,好跟乡亲们炫耀一番。」仁王爷却误会了宋大福的意思,一拍大腿说:「没问题,我大儿子虽然未娶妻,但先迎个姨娘也不算大事。」宋萃霜的命运就在短短的对话中,从仁王姨娘变成了世子姨娘,宋大福有点傻眼,他不知道世子的儿子是否能请封郡王,可是他转念一想,皇太后跟仁王的生母齐太妃可是亲姊妹,圣上个性多疑,但对这个小了十几岁的弟弟却是恩宠有加,要是女儿给世子生下长子,说不定将来女儿还能被封个世子侧妃呢! 於是回府後,宋大福高高兴兴的把这件事儿同家人说了,宋萃霜许是害羞,一下子躲回房里了,而宋新梅一听,眼睛瞬间一亮,自己被休,对女儿的婚事虽然有影响,但若是霜姐儿能进入王府,女儿的身分定也能跟着提高,对於说亲大有助益。 原本安安静静在一旁听着的宋新梅,见母亲将此事拍板定了案,马上说道:「娘,您别说女儿放马後炮,我真觉得玉姐儿说的对,霜姐儿能在王府立下脚跟、得世子疼宠这才重要,仁王爷就一个嫡子,膝下无孙,要是霜姐儿能给仁王爷夫妻生下孙子,别说霜姐儿在王府的地位稳了,就连我们宋家都要飞升。」第一章 为爱私奔 桂花飘香,金风送爽,秋天暖融融的阳光穿越树梢,在石板地上留下斑斑点点的影子。 宋萃玉跟几个庶妹、姨娘随着孙氏穿过垂花门,秋桂的香气更好闻了,宋老太太喜欢桂花香气,所以宋家从不打桂花,想要桂花酿、桂花饼什麽的都从外头买回来,不是宋萃玉在说,桂花要是开在夏天,那味道就很可怕,但开在微冷的秋天,那香味简直舒服透顶。 进入松鹤堂大厅,就见到秦氏头上戴着珍珠碧玉步摇,锦翠多宝,耳上一对拇指大的东珠耳环,穿着云霏锦锻鸳鸯绣花褙子,百鸟朝凤马面裙,打扮得十分富贵,带着庶女宋萃晴、宋萃迎、宋萃瑷已经在东首坐下,阮姨娘、崔姨娘、朱姨娘随侍在後。 三个姨娘虽然年纪不轻,但都是美人胚子,穿着倒是规规矩矩,简单的发饰,一身灰扑扑的颜色,每次看到这三位姨娘,宋萃玉就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大伯母的手段也太厉害了些,这些姨娘也才三十多岁,却个个打扮成五十几岁的模样。 没多久,宋新梅带着女儿也到了。 唯独宋萃霜不在。 宋萃玉觉得奇怪,大堂姊都已经病了几日了,不是头疼而已吗,怎麽还没好? 孙氏带着嫡女宋萃玉,庶女宋萃燕、宋萃屏在西首坐下,金姨娘、段姨娘、牛姨娘随侍在後。 宋家宅子虽大,人口却简单,妯娌间相处也不错,不过秦氏对庶女严厉,大房的庶女都安静不敢多言,孙氏一向心宽,对庶女也有几分慈爱,相较之下五房的庶女就活泼许多,常常主动打趣宋老太太。 申嬷嬷的声音传来,「老太太到啦!」 一屋子的女子连忙站起来问早。 宋老太太看着一屋子晚辈,笑容可掬的说:「好好好,都乖,都乖。」「老太太,这是媳妇昨日想好要萃霜带去王府的物事单子,还请老太太过目。」秦氏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申嬷嬷上来收走後,递给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看了看,一时间没说话,秦氏有点忐忑,因为她写上单子的都是库房的好东西,最不值钱的就是那鸟鸣砚了,但饶是最不好的,也价值上百两,虽然不过十二担东西,价值却超过五千两。 宋老太太想了想,「好吧,就这样。」 秦氏喜形於色,「谢老太太。」 「我打算把西市那边的八连铺给霜姐儿,一个月进项有八十两,就算是王府,也应该够用了,你们几个丫头心里头不要觉得不舒服,若能有本事入王府,祖母给你们同样多,一样也不会少。」宋萃晴、宋萃迎、宋萃瑷知道自己只是庶女,这个好机会当然不可能跟嫡女争。 宋萃燕、宋萃屏的想法就更简单了,大伯父争来的机会,当然是给自己女儿啊,怎麽可能给侄女。 於是花厅里的气氛一派祥和,这时宋新梅假装自然的问道:「那罗家以後可怎麽办?」宋萃霜跟罗家长子口头上是说了亲,但因为罗家长子八字过硬,十八岁前不能订亲,所以两家有默契,等男女双方都十八时再办喜事,没想到宋大福会有帮仁王爷的奇遇,当下他便把罗家抛到脑後,反正又没婚书,也不算毁婚。 宋新梅此话一出,宋老太太脸色就不好看了,她跟罗老太太幼年相识,来往了一辈子,没想到要因为孙女的亲事翻脸,但对方可是仁王世子啊,要换成是罗家,罗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只要萃霜得宠,罗家就算心有怨言,也不会跟我们绝交的,退後一步说,就算不来往,那也是两家人缘分尽了,我总不能只顾着自己跟罗老太太的感情,而不管萃霜和几个孙子们的前程。」宋新梅笑说:「女儿想到一个好方法,母亲不妨听一听。」宋萃玉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这姑姑脑子装水不说,还可能养了金鱼,总是会有惊人之语,又见马釉真一脸喜悦期待,她感觉更不安了,希望别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宋新梅指着自己的女儿,「不如让釉真替代萃霜嫁给罗家大少爷,这样又不耽误萃霜的富贵,也不会跟罗家断了缘分。」宋萃玉顿时觉得脸上三条线,天啊,她这姑姑还真有脸! 「嫡出的美貌大小姐」跟「寄居的饼脸表小姐」差很多的好吗?要代嫁,那也是宋萃晴比较适合吧,虽然是庶出,但样貌随了她姨娘,长得可美了,而且还是正港宋家千金,嫁妆肯定不会少。 罗家一个好好的大户少爷,只是八字比较硬,又不是缺手断腿,何必娶一个父族不认的寄居小姐。 成亲是成两姓之好,连马家都不认马釉真了,她怎麽可能嫁进大户当正房太太,就算真让她进了大户,也只能当妾,要想当正房,只能拣个小门小户。 宋老太太叹口气,「这话以後别说了。」 「为什麽?」宋新梅急了,「娘,您是不是怕釉真委屈?不会的,来,釉真,你跟外祖母说,代替大表姊嫁给罗家,委屈吗?」马釉真害羞的回道:「不委屈。」 宋萃玉心想,你当然不委屈啊,委屈的是罗少爷好吗?那就像要买鲜榨果汁,却来一杯色素糖水一样,差很多很多的。 唉,讲起鲜榨果汁,她还真怀念有鲜榨果汁的日子啊! 来到这东瑞国转眼居然也十五年了,从被生出来,慢慢长大,她是逐渐习惯了这古代的生活,只是仍无法完全放下过去。 她从经络按摩师宋小玉,胎穿成宋家的二小姐宋萃玉,唯一高兴的是宋家有钱,在这个没水没电的年代,因为有钱,也某种程度的保障了生活水平,她什麽粗活都不用做,身边有一个管家嬷嬷、四个大丫鬟、八个粗使丫鬟伺候着她。 她的母亲孙氏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在她身上看不到深宅女子的痛苦,只有宽心与自在,她对姨娘都不错,对庶出的子女也颇为照顾,即使母亲生她时大出血,命是保住了,却再也不能怀孕,母亲也从没迁怒於她,依旧把她捧在手掌心里,万般呵疼着。 在前生,她跟妈妈的关系不睦,妈妈把人生失败怪罪在她身上,老是说「要不是怀了你,我才不会这麽早结婚」、「要不是因为你,我就不会被困在家里」、「要不是因为你,我不会没上大学,什麽都不会」,总而言之,妈妈人生的选择错误都是她害的。 妈妈埋怨她、恨她,只要心情不好,就会骂她,她只要多说一句话,那就是顶嘴,妈妈就有理由拿藤条抽她。 後来她学会了,不说话就不算顶嘴,没想到妈妈依然有理由,说她不说话是看不起妈妈,要让她知道她是谁养大的,然後又是一阵打。 母爱?不存在的。 所以她很早就离开家自己生活,高中上的是建教班,白天在美容工作室上班,晚上去上课,十九岁出社会。 她没读大学,但经络按摩师的生意很好,她专门帮那些缺乏运动的OL或者女性高阶主管做油压按摩,一次四十分钟,收费一千元,她可以抽五百,这还不包括她卖精油的利润。 她个子高,双臂有力,手掌大,厚实有肉,教她做经络按摩的老师说,她的手天生适合吃这行饭。 刚开始她还是菜鸟的时候,美容坊有菜鸟价,只要七百元就能体验,而她只能抽三百,但她很努力的开拓客源,力度也紮实,每次都按得那些OL唉唉叫,不过她们都说只要按摩完,当天晚上一定睡得特别好,感觉身体特别轻松,很舒服。 她很认真、很努力,跟每个客人都保持联络,从菜鸟成了老鸟,做了五年多,她存了一笔钱,用那笔钱开设自己的工作室。 客人喜欢她,知道她自己开业後,非常照顾她的生意。 虽然她的工作室不大,但她布置得很舒服,淡淡的粉红色,若有似无的薰香喷雾,以前的美容工作坊没有淋浴间,客人油压完,只能用毛巾将身体擦乾净,有客人反应过,就算擦过还是会有残油,衣服上会有油印子,洗不掉,而且油压後就只能直接回家洗澡,不能再去别的地方,不方便。 所以她的工作室特别做了淋浴间,还提供乾净的毛巾,让那些OL下班後可以直接过来,不用再多带一套运动服。 自己的地方,她一切做到最好,生意很稳定,白天她帮地方妈妈做油压,晚上的客人都是上班族,她的工作室营业到晚上十一点,每个月收入超过十五万。 当她一切顺利时,终於迎来婚姻,是某个客人的弟弟,小她三岁,一个……她现在已经想不起来样子的人,爱过是爱过,但也淡了,没有小三,也没有小王,就是无法相处,从夫妻变成室友,然後和平协议离婚。 她很努力的存钱,也晋升为小富婆,但她想变得更有钱,於是休店去泰国一趟,缴了昂贵的学费,学了泰式按摩。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全身脱光油压,但泰式按摩不用脱衣服,受到保守女性的喜欢,预约的人越来越多,她也因此把工作时间拉长,从原本下午两点开门,变成早上十一点开门,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从月收入十五万,变成月收入二十万。 她本来还有个计划是要买房子,可是她没有做到,因为她发现身体总是不舒服,好像浑身力气被抽乾了似的,後来去医院检查,是癌症第四期,癌细胞已经扩散了。 她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每天都觉得昏昏沉沉的,再然後,她觉得全身被一股温热包围,还有手在推挤着她,接着她就被生出来了。 她记得一个女人抱着她,温柔的说:「好孩子,娘的亲亲女儿。」女人的面容极为温柔,双手又软又暖,望着她的眼神带着满满的疼宠,让从没体会过母爱的她,突然间觉得很开心,便不由自主的哭了。 「娘的乖女儿,别哭,别哭。」那女人轻轻哄着。 她就这样在宋家长大了,身为大户人家嫡出的嫡出,有个溺爱自己的母亲,胆小到不敢嫌弃她是女儿的父亲,她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她喜欢祖父,即便整个宋家的人都怕他怕得不得了,她还是喜欢他,他不是冷酷,他只是不善表达,古代人迷信棒头出孝子,对待孩子得严厉,孩子才能成材,还好大伯出色,要是两个嫡子都像她爹,祖父不知道要有多伤心。 话说回来,祖父睿智,祖母也不蠢,真不知道宋新梅跟她爹宋五福到底像谁,怎麽一个比一个还要天才,姑姑那什麽蠢提议啊! 假若马釉真许了一户嫡子,那嫡子要尚郡主,不跟马釉真成亲了,宋新梅会同意让女儿嫁给那户人家寄居的表少爷吗?一定不行的嘛,对方连聘礼拿不拿得出来都不知道,谁会把女儿嫁过去? 宋萃玉已经来到这里十五年了,非常明白门当户对的重要,她的成长过程中,还得学会喝茶呢,没错,这茶是用泉水还是井水,三沸还是五沸,都得喝得出来,这才叫千金大小姐。 她是不用干粗活,但有其他功课要学,虽然很刁难又很无聊,不过还是比扫地洗衣好,上辈子忙着赚钱,一点生活品质都没有,难得能重来,她要好好享受学习这件事情,无论是学琴、学画、学茶,她都相当认真。 她绝对不要像马釉真,年过十五依然是草包,当然,像宋新梅更惨,年过三十脑子还装水。 「娘!」宋新梅当然不会就这样放弃,「我是您的女儿,您就忍心看我这样心烦吗?女儿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两全其美?这种话亏你还说得出口!我们现在跟罗家只是不往来,要是真让罗少爷娶釉真,那就是结仇。」马釉真一听,眼圈登时红了,「外祖母怎麽这样说外孙女儿,外孙女儿对外祖母一向孝顺,每天问安,对几个表姊妹也友爱,外孙女儿自问没那样不堪。」见女儿受了委屈,宋新梅当然不依,「娘,真姐儿有什麽不好?女儿是善妒被休,但那不关真姐儿的事啊,罗老太太跟您这麽多年交情,您跟她说说,她也是有孙女的人,会懂得。」宋萃玉觉得快要晕倒了,她这姑姑太奇葩了,现在是要强迫中奖就是了,整个京城又不是只有宋家有女孩,罗少爷非得从宋家大门抬花轿不可。 宋老太太也来气了,「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跟娘胡搅蛮缠。」「娘啊,女儿就是不懂,真姐儿哪里不好了,不过就是马家门户低一点,嫁妆少一点,容貌差了萃霜一点,做人坦率了一点而已,这又不是多大的缺点。」唉喔,每个都一点,加在一起就是很多点,马家跟宋家结亲,是马家高攀,宋家跟罗家结亲,是宋家高攀,要是罗家跟马家结亲,那就是马家高高高高攀,老话一句,门户差太多是不行的,夫家的人看不起,下人也镇不住,这日子要怎麽过? 「什麽一点一点,合在一起是要多大点!」宋老太太原本的好心情都不见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嘴角也往下垂,「你忘了当初你是怎麽对待那个小妾的吗?你说想要给对方一点教训,把人命都弄没了这叫给一点教训?!你啊,做事情总是太过,真姐儿就随了你,她平常打骂下人也就罢了,之前还推了晴姐儿,你还真当母亲老糊涂不知道吗?现在马家不认,真姐儿就是没家世,脾气又不好,就是没品德,还想当罗家正妻,我已经对不起罗老太太,我不想跟她结仇。」马釉真脸色难看,瞪着宋萃晴,「你不是保证不会告诉外祖母吗,怎麽又去告状了?你这人怎麽这样,说话不算话,我又不是故意的,一点小事也要跟外祖母讲,小里小气的,一派庶女作风。」这一说,厅里五个庶女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宋萃燕似笑非笑的说:「就算是庶女,三堂姊也是姓宋的,不像有的人啊,明明不姓宋,却赖在宋家宅子里一住多年,现在连亲事都想赖上宋家负责任。」闻言,马釉真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虽然这是事实,可是外祖母疼宠她们母女,她们住在宋家多年,何曾听过这样难听的话,她忍不住哭了出来,一头拱进母亲怀中,「娘,女儿不依,燕姐儿居然这样说我,女儿脸面都没了,不如死了乾净。」宋新梅一手揽着女儿,顺势倒在地上,一手不断捶胸,大声号叫,「都是娘不好,娘不该跟个小妾争风吃醋,不然你就是马家堂堂大小姐,也不用在这里被人羞辱,娘的心肝啊,娘看你被羞辱,心里那个疼啊……我也不要活了,乾脆我们母女一起走算了,省得在这里惹人嫌弃。」母女俩一搭一唱的,看得宋老太太面色更加铁青,秦氏只觉得这对母女真的很烦,明明在说萃霜出门要带的东西,有些细节还没讨论呢,居然就把话题扯走了,不是她这大嫂刻薄,她们这对母女也太不像话了,不过就是借住的马家表小姐,居然异想天开代替萃霜嫁入罗家,没有父族的姑娘,当妾室人家都不要的,还想当正妻。 孙氏略带责备的看了宋萃燕一眼。 宋萃燕赶紧低下头认错,「母亲,对不起,是女儿嘴快了。」「真姐儿是你表妹,下次不能这样,知道吗?」「知道。」 「过去跟真姐儿说声不是,回头罚你写一个时辰的大字。」马釉真原本哭声渐小,一听到宋萃燕讽刺她後的惩罚这般轻微,又扯开嗓音哭了起来。 宋萃玉深深佩服这对母女,她两世为人,到现在还是学不会这种说哭就哭的本事,看她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趁着宋萃燕去道歉时,伸手要拉马釉真起来,岂料马釉真不肯,她用力一扯,马釉真吃疼,痛呼一声後被硬拉了起来,坐在绣墩上,接着她又用力扯起还在地上乱踢的宋新梅。 大丫鬟很有眼色,马上倒上新茶,两母女哭了半天正觉得口渴,拿起杯子就喝。 宋萃燕是她妹妹,这件事情不平息下来,祖母只会怪五房,於是宋萃玉只能开口劝,「三姑姑是我们宋家的嫡出大小姐,马家都不给半分好脸色了,何况真姐儿连马家都不认她,嫁入罗家,罗家会给好脸色吗?」宋新梅先是一呆,随即辩解道:「纵使刚开始没感情,但只要真姐儿给罗少爷生了儿子,夫妻间的相处情形也会跟着不同,只要有尊重,真姐儿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姑姑自己都生了个女儿,怎麽能保证真姐儿一定生男孩?」「这……」宋新梅被问倒了,想了想才道:「真姐儿脸那麽宽,腰那麽粗,一看就是有福气的,我怎麽能比。」「姑姑别自谦了,姑姑的脸也有面盆大呢,我看也是福气满满,还不生了个女儿?再说了,马七老爷有因为姑姑生了孩子,给予姑姑应有的尊重吗?」宋新梅又不知道该怎麽开口了,马七老爷的确对她一点尊重都没有,从怀孕开始,他就天天宿在姨娘的房里,就算白天两人见了面,他也始终板着脸,老是说马家不需要女儿,让她肚子争气点。 「姑姑都知道高门不好待,真姐儿身分又尴尬,何必要她去高门受苦?」宋新梅有点动摇了,但又觉得自己怎麽可以这麽快就被说服,不免有点羞恼,「进入高门是享福,你将来还不是要进高门!」「我不,我已经跟母亲说好了,在家里当老姑子,我不进高门,不想去给丈夫安排小妾,也不想伺候谁,我要一辈子在我娘身边当大小姐,祖父同意的,祖母知道,大堂哥也知道,他说将来分家,不会把我分出去的。」宋新梅难以置信的看向宋老太太,「母亲,玉姐儿说的是真的吗?」「不然她都十五岁了,怎麽会不给她订亲。」宋老太太也不明白丈夫为什麽会答应当时还是个孩子的玉姐儿,但她的确答应了丈夫,玉姐儿的将来让她自己选择,她要当老小姐,那就当老小姐,反正宋家不缺那一口饭。 「姑姑,最适合真姐儿的方式是招赘,丈夫要比她出身低,这样才不会嫌弃她,夫妻才能和美,到时候生了孩子,姑姑可以给她坐月子,给她带孩子,这不是比把她嫁入高门要好得多?姑姑,我知道马七老爷以前常常打您,您就不怕把真姐儿嫁入大户人家後,真姐儿天天挨丈夫的打吗?」马釉真很惊讶,从她有印象开始就住在宋家,对马家一点记忆都没有,她从不知道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会打母亲。 宋萃玉继续劝道:「所以您被休了之後,我们宋家明明比马家富有这麽多,祖父却没去讨个说法,因为祖父知道,您常常挨打。」「爹是因为知道我在马家过的是什麽日子,才没去讨说法的?」「当然。」 宋新梅说不出话了,她一直以为爹是觉得她丢人,又看不顺眼她是女儿,不想替她出头,没想到实情居然是要保护她……宋新梅擦擦眼泪,突然扑向宋老太太怀中。 宋老太太叹气一声,把她搂过来,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她的背,终究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怎麽可能真的生她的气。 宋萃玉见宋新梅好像想通了,转向马釉真,「真姐儿,京城才多大,要打听什麽都容易,你姓马,这瞒不了人,去大户人家肯定要受苦的,秦家的庶出表哥对你有意,你嫌人家门户太低看不上眼,你都会挑挑拣拣,别人又怎麽可能不嫌你?」马釉真不说话,那秦家表哥家里真不怎麽样,才几亩地收租,衣服一年两裁而已,下人也没几个,怎麽能成亲啊,可是……会不会其他人家的少爷也是这样看她的?别的不说,她没娘家支持,也没多少嫁妆。 「低嫁能挑的就多了,要是招赘,能挑的更多,找个俊俏无双的,过起日子来不是比较舒服吗?」马釉真顿时双眼一亮,是啊,长得好看真的很重要,她曾在花宴上见过陈家公子,那长得可真好看,潘安也不过如此吧,眼瞳深邃,鼻梁高挺,走起路来大步流星的,宛如仙人,若是能跟这种人朝夕相对,衣服一年两裁,好像也还行。 宋老太太见宋萃玉把女儿跟外孙女劝住了,给了她一个慈爱的眼神,宋萃玉知道,祖母晚一点一定会送东西到她的屋子当做奖赏,她的首饰已经多到三个抽斗都塞不下了,但没关系,值钱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多送点,她喜欢。 「好了,别哭。」宋老太太拿出手绢替宋新梅擦去眼泪,「兰秀,菊芳,带姑奶奶跟表小姐去後面洗洗脸,把头发重新梳一下。」宋新梅母女吸了吸鼻子,倒也乖顺的跟着两个大丫鬟去後面了。 秦氏松了口气,这两个戏精总算走了,真是烦死人了!「老太太,萃霜要带去仁王府的东西,不知道要让哪个管家办理,媳妇好把单子给他。」「单子给我吧,这样天大的喜事,我得亲自操办,才能显示对仁王府的尊重。」秦氏知道给婆婆操办,婆婆肯定会再添入私房,婆婆可有钱了,随便添也是一、两千两,於是高高兴兴的把单子呈上去,「媳妇替萃霜谢过老太太。」宋老太太拿过单子,交给身边的申嬷嬷拿着,接着问道:「萃霜这都病了七、八日了吧,怎麽没见好?」「媳妇也不知道,萃霜就是怕风怕得厉害,帐子一点都不肯撩开,媳妇去看她,只能隔着帐子说几句话,一天还只能去一次,就怕风灌进去。」宋老太太陷入沉思,萃霜以前癸水来也是会头疼的,但没这次疼得这样厉害,那孩子孝顺,万万不可能装疼故意不来跟她请安。「换个大夫试试吧。」「媳妇也是这样想的,听说定相府那边有个大夫,妇科很高明,等会儿媳妇就派人去请。」「你交代下去,若是对方不肯,就多花点银子,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人给请来,还有,请孔大夫把萃霜的脉案抄一份留下来,好让新大夫了解萃霜的身子状况,务必在仁王府的粉轿来之前,把身子调养好。」两人正在说着请大夫的事情,门外的嬷嬷进来禀报,「老太太,描凤居的卓嬷嬷来了。」描凤居是宋萃霜的院子,卓嬷嬷是她奶娘。 卓嬷嬷原本有个大宋萃霜一岁的女儿,三岁时却发痘子走了,卓嬷嬷把要给女儿的疼爱全部给了宋萃霜,凡事都亲自经手,秦氏多次夸赞卓嬷嬷,说有她在,自己很放心。 宋老太太跟秦氏一听,想法都是一样的——?宋萃霜身子好了。 「快叫人进来。」 卓嬷嬷进来後,人才刚站定就跪了下来,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吓了宋老太太一跳,秦氏更是难掩激动,心想着女儿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了。 「老奴在这里向老太太请罪,向大太太请罪。」宋老太太不愧当家多年,面对卓嬷嬷的异样举动,即便内心错愕,表情也是平静无波,「起来说话吧。」「老奴罪孽深重,不敢起来。」 秦氏急了,「卓嬷嬷,你倒是说说什麽事情啊,是不是萃霜头疼加重了?吐了?还是虚弱得起不了床?」「大小姐人很好,头不疼,也没起不来,只是大小姐人不在府里,经过七天,应该已经离开京城远远的,马车再也追不上了。」宋老太太皱眉,「说清楚点。」 「是,大小姐与古管事的儿子古正粱互有情意,她原本想嫁入罗家时,把古管事一家带去罗家,好歹能见面解相思,却没想到居然要入仁王府当妾室,妾室只能带嬷嬷跟丫鬟,要是大小姐真进了仁王府,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见古正粱一面,老奴不忍大小姐伤心难过,在仁王府槁木死灰的过日子,於是给她想了个办法,让大小姐装病,由古正粱带着大小姐离京,老奴亲眼送他们上的马车,七天已经可以走很远了,老太太跟大太太也不用费心追,追不上的。」秦氏身子一歪,瘫在椅子上,阮姨娘和崔姨娘连忙伸手扶住她,一个给她揉心口,一个给她倒茶。 秦氏喘了喘,回过神来,「不对,我这几天明明都有跟萃霜说话,虽然隔着帐子,但那是我女儿没错,我总不可能连自己女儿的声音都认不出来,萃霜没走,你想骗我对不对?!」「帐子里的人,是茶楼里的说书婆子,什麽声音只要听过都能模仿,老奴请她来模仿大小姐,不让人起疑,还有,小姐的首饰细软在第一天就已经典当完毕,老奴亲自去当的,都换成五十两的银票,老太太跟大太太也别想用当铺的首饰追人。」宋萃玉心想,银票面额这样小,当铺怕是一天就要发出上百张,用银票追人,那也追不上,又不是一张一千两的,物少好认。 话说回来,真没想到宋萃霜这麽猛啊,居然跟个管家的儿子私奔了,真的是……做得好啊! 她的大堂姊,才德兼备,勇气十足,当妾太委屈了。 古代有一种很不人道的妻妾制度叫作「去母留子」,就是怀孕的小妾或通房只要惹得正妻不高兴,等孩子生下来,孩子由正妻抚养,把那些个小妾通房卖出去,或者下放到庄子,让母子不得相见。 贵妾也是妾,也可能被世子妃去母留子,那样的情景实在太残忍了。 至於仁王府那边也不是不能交代,让萃晴代为出门就行,萃晴美貌,又爱慕虚荣,还有点奸诈,最适合仁王府那种地方了,十四岁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在古代当妻子也不是不行,何况根据大伯父回忆,他只有说「草民有个女儿」,可没说那个女儿是谁,到时候宋家就异口同声坚称那个女儿就是宋萃晴。 仁王府那边当然不会是问题,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谁过门,从头到尾就只交代了一句「寒露当天轿子来抬人」。 不过卓嬷嬷大概就是被发卖的命了,祖母多年向佛,不会做打死人这种事情,但卓嬷嬷肯定会被卖到最差的地方。 宋老太太面色阴沉,眼神寒冷,「来人,把卓嬷嬷先关去柴房,派人去把大老爷跟五老爷都叫回来。」稍晚,宋大福跟宋五福都回来了,两人听到这事儿都很惊讶,宋大福更是气得半死,说要活活打死卓嬷嬷,但被宋老太太阻止了。 更晚时,宋风、宋云也从紫新书院回来了,宋五福膝下的宋益太小,直接被带回自个儿的房里,不参与讨论这件大事。 现如今在花厅里有宋老太太、宋大福、宋五福,长房大爷宋风、二爷宋云,还有五房的宋萃玉。 秦氏晕倒了,大厨房正在用大火蒸药。 宋大福眼睛瞪得大大的,脸孔气得通红,「这死丫头怎麽这麽不懂事,居然去喜欢一个下人,放着王府的滔天富贵不要,拿自己的银子去养小白脸,还学人家私奔,我宋大福怎麽会养出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早知道她喜欢捱穷,她一出生就把她扔到乡下去种桑,好歹给我们做出几匹布,不像现在,吃了十六年米饭,却给我一记晴天霹雳!」宋五福呐呐的说:「大哥也别这麽生气,我们倒是想想还有什麽办法把人给追回来。」「怎麽追?这都七天了,东南西北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他们就算在京城落脚,真有心躲,我们也找不着!」宋风转向宋萃玉,「你平常主意多,倒是给我们想想有没有什麽办法?」宋萃玉心想,能有什麽办法啊,代嫁这种事情她只敢在脑子里想,不敢说出口的,毕竟这会影响宋萃晴的一辈子,宋萃晴如果过得好,那也就算了,万一仁王世子也会家暴,岂不是自己把她推入火坑? 「这事情也只能当做没发生过了,大堂姊就算追回来,她跟古正粱独处了七天,也不可能再送入王府,今天厅里这麽多人,难保哪一天仁王世子不会知道,到时候就是结仇了,为今之计,只能诚实以对,最多就是让仁王府笑话我们宋家规矩不好,但至少不结仇。」宋大福气得双手在空中乱挥,「这麽好的机会就这样没了,仁王世子的贵妾啊,那个贱命丫头。」「大伯父,丢脸总比丢命好,大堂姊追回来了,你真敢把她送入仁王府那麽尊贵的地方吗?要是世子知道他的贵妾跟其他男人独处过七天,您觉得世子会不会想杀人泄愤?您有几个头可以砍?」宋大福下意识摸了摸後颈,气势也弱了几分,「可……可这机会这麽好……」「人这辈子要吃什麽饭那是注定的,我们宋家就是商人命,我不赞成去追大堂姊,就像我方才说的,追回来也不能嫁人,倒不如将实情告诉仁王爷,再对外宣称大堂姊病死,仁王爷看在大伯父帮助过他的分上,肯定不会到处说我们宋家的丑事,过段时间这件事就可以揭过去了。」宋大福一脸可惜,「就这样?」 「就这样,然後该给萃晴说亲了。」 一直没说话的宋云突然开口,「我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诚实为上,别结仇,爹,我跟大哥会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光宗耀祖不是靠着女儿进王府当贵妾,而是让儿子挣给您!」第二章 坐上粉轿 「小姐,申嬷嬷来了。」 宋萃玉一听祖母身边的嬷嬷来了,连忙说:「快请人进来。」申嬷嬷跟宋老太太主仆五十几年,在宋家,就连几个太太奶奶都会给她几分颜面,她当然不可能真的把她当奴仆看。 不一会儿,穿着深蓝色褙子的申嬷嬷跨过坎子进来,走到方桌旁跟宋萃玉规规矩矩的行礼,「老奴见过二小姐。」宋萃玉连忙扶起她,「申嬷嬷不用如此多礼。」「老太太让二小姐去一趟松鹤堂的花厅。」 宋萃玉想了想,问道:「可是大伯父从仁王府回来了?」「是。」 「请嬷嬷告诉祖母,我换件衣服马上过去。」 申嬷嬷离开後,锦绣、良枝连忙过来替宋萃玉整理妆容,双蝶飞舞对襟,流彩云燕裙,外头加了一件正妃色琵琶襟小袄,衣裳是红的,头饰便选了白玉缠枝钗,花穗耳环,手上戴着碧玉镯,这便大功告成。 时序入秋,花园里的树木已经不如夏日那样翠绿茂盛,都露出些许枯黄,倒是沿着石阶种的木芙蓉开得好看,粉红色的花朵碗口大小,沿阶盛放,让萧瑟的园子活泼不少,当然,桂花绝对不可少,宋老太太喜爱桂花,宋家花园十几年前大翻修时,工匠种植了不少,不管走到哪儿,都能隐隐闻到桂花香气。 沿着小径走了约莫一盏茶时分,便到松鹤堂花厅。 铺着斑斓地毯的花厅中,此刻只有宋老太太和宋大福,两人神色一般,都是困惑中带着高兴。 宋萃玉行礼,「见过祖母,大伯父。」 宋老太太伸手,「快到祖母这里坐。」 宋萃玉看得出来祖母和大伯父都苦苦压抑着兴奋,祖母的嘴角一直是她的心情指标,高兴就往上,不高兴就往下,此刻嘴角高高翘起,显然心情十分愉悦,这让宋莘玉觉得有些古怪,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为什麽。 宋大福往前一蹦,「玉丫头,大伯父今天终於见着仁王爷了。」宋萃玉微微点点头,看来这怪异的气氛跟仁王爷有关,所以呢? 「只能说啊,我们宋家就是有那个富贵命。」宋大福捻着胡须,得意得脸都红了,「我原本是跟仁王爷告罪,却没想到仁王爷说,跑了个女儿也不要紧,换一个就行,仁王爷居然还是要收我们宋家女儿当贵妾,还说再拖下去也麻烦,粉轿三天後过门抬人,看我们送谁出门,仁王府就收谁为妾。」宋萃玉难掩错愕,仁王爷的神经会不会太粗啊,这样也行?呃,不对,仁王爷应该是不想欠宋家人情,况且又是他亲口允诺的,再说了,收个贵妾对他们仁王府来说实在太容易了,与其放着人情,不知道什麽时候对方会狮子大开口,不如把贵妾约定履行到底,说到底不过就是儿子房中多了一个人,那能是多大的事情。 「所以是要让萃晴替代大堂姊进王府了?」也不能怪她这样想,这可是大伯父挣来的机会,当然是给自己的女儿。 「那怎麽能呢!」宋老太太略带责备的看了她一眼,「仁王世子什麽身分,怎麽能让晴姐儿这庶女去伺候,祖母刚刚跟你大伯父商量好了,让你去比较合适。」宋萃玉顿感天打雷劈,啥啊,她可是五房的人耶,而且祖父已经答应她在家当老小姐了。「祖母,孙女觉得晴姐儿合适多了,晴姐儿美貌又多才,仁王世子肯定喜欢,还有,大伯父,您不是想要一个有封号的外孙吗,若是侄女进王府,您可就不会有那样的外孙了,这麽天大的富贵,这麽天大的机会,就这样白白让给我?」宋大福叹了口气,又「啧」了一声,眼神闪过一丝痛心,「玉丫头,光是你刚刚的见识跟胸襟,晴姐儿就比不上,我们让姑娘入王府,是想讨仁王世子喜欢,可不能放个不聪明的进去,晴姐儿我还不知道吗,心眼跟鸡眼差不多,进仁王府肯定要搞小动作,到时候我们宋家不但没讨到便宜,还会惹得世子不快,这万万不行的。」他虽然想要个金玉外孙,但更想要有功名的儿子,宋风和宋云的前程才是他最关心的,若是玉丫头得宠,仁王世子想提拔,当然是先提拔他们两个,玉丫头的亲弟弟宋益今年才八岁,要提拔还轮不上他,只是这种话不能说出来。 想到这里,他不免再次埋怨萃霜那个贱丫头不争气,把这大好机会让出去,不然她那麽美貌无双,要得宠肯定容易。 玉丫头嘛,虽然容貌不是顶尖,但还算讨人喜欢,性子又伶俐,长期相处下来,要得宠也是可能的。 宋大福乾笑了几声,「玉丫头,你不用不好意思,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我们都是宋家人,这富贵给萃霜跟给你,都同样能光耀门楣。」宋萃玉在内心哀叹,不,大伯父,不是不好意思,是不愿意啊,给人当正妻都不愿意了,何况当个妾室,将来世子妃这个顶头上司入府,知道有个妾室早早入门,肯定很不爽,顶头上司不爽,下属也不会好过的。 「玉姐儿。」宋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期待又慈爱的瞅着她,「祖母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可是谁会想到萃霜会跑,谁又想得到仁王爷居然愿意继续履行诺言,我们是一定要送个宋家姑娘进去的,年纪太小的就不用考虑了,你十五,萃晴十四,都可以,可是你扪心自问,萃晴真能安分的当个妾室,不会给宋家惹来麻烦吗?」宋萃晴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在哪里吃了点亏,一定要加倍讨回来,她被马釉真推了的事情,虽然当下保证不会透露,但会找一天「不小心」说溜嘴,惹得鸡飞狗跳她才高兴。 她一定会惹事,而且不会是小事,还有很大的可能会自以为是的杠上世子妃。 可自己为什麽就要这麽倒楣呢?因着贪慕富贵的大伯父,逃跑求生的大堂姊,然後她得进入那座金丝牢笼?光是想,就觉得冷汗要冒出来了,不行,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祖母,二伯父家、三伯父家也还有年龄合适的……」「那不行。」宋老太太打断她,嘴角马上垂了下来,「这麽好的机会,我不会给那些人,再说了,那几个姨娘庶子对我都心有埋怨,一旦他们的女儿得宠,你觉得他们会反馈本家,还是把我们狠狠踩在脚下?玉丫头,我答应过你祖父让你决定自己的将来,但现在情况不同,仁王爷已经让步,我们可不能不识抬举送个庶女过去。」宋萃玉心中一凛,祖母这是在敲打她,宋家不能不识抬举,她也不能不识抬举,祖母现在好好的跟她说,她得识时务的接受。 她当然也能闹,但祖母会惩罚她母亲,只要日日立规矩,说晚上人不舒服,要母亲在小榻子上侍疾,母亲的好日子就到头了,立规矩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忍的,侍疾更不行,得给祖母拍痰、揉脚,热了要搧凉,冷了要添炭,还得伺候祖母拉屎拉尿,什麽下人粗活都得做,她被母亲疼爱了十五年,她不忍心母亲被她连累。 没有利害冲突的时候,祖母可以容忍她的小脾气,但一旦和宋家本家的利益有关,祖母就不会让她随心所欲了。 她很明白,在祖母眼中,大堂哥跟二堂哥的前途比什麽都重要。 幻想的璀璨将来,当女掌柜什麽的,都没了,以後的人生就是一院落、四堵墙,没有丈夫,因为她只是妾,她跟世子不是夫妻关系,而是主仆关系,自此从天地辽阔飞入一间牢笼。 宋萃玉告诉自己,算了,都死过一次,不怕。 听说仁王妃长得很美,也许世子长得像她呢,她就有个帅哥主人啦,那也不错,就算没感情,看着好看的脸也能保养眼睛。 既然不忍心母亲受苦,就只能自己受苦了,只希望仁王世子不要打人就好,只有这一点,她是万万不能忍的。 如果他真有暴力倾向,在这个没有警察的年代,她也只能尽量拍他马屁,拍得他舒爽又高兴,心情好点总不会是坏事,还好以前从事服务业,她很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想通了之後,宋萃玉挽着祖母的手,撒娇说:「祖母可要把替大堂姊准备的都给孙女儿,不能因为孙女儿是五房就偏心。」宋老太太看了这孙女十五年,对她的脾气还是有点了解的,见她转瞬间想开,虽然有点意外,但也十分高兴,嘴角再次上扬,「好好好,都依你。」宋萃玉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快速打算起来,她会有一万两银子,约五千两的诸般事物,还有八间铺子,真是天道好轮回,自己当初替大堂姊争取的几间铺子,没想到居然到了自己名下,只能说幸好自己当时好心,也算帮了自己一把。 唉,只是这仁王府也太心急了,只给了三天的缓冲时间。 她真舍不得母亲,宋家要说有什麽让她留念的,就是母亲了。 那个慈爱、温暖又大器的女人,给了她满满的宠爱,前生没得到的,这辈子加倍体会了,母爱真的太神奇了。 前生因为妈妈不爱她,她也觉得自己没资格得到爱,她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可是当一个人从小到大都听着母亲对自己说「都是你害的」,一定会下意识觉得自己会带给他人不幸,会让人不幸的人有什麽资格得到幸福呢?於是她离婚时,心里也是淡淡的想着,看吧,不会幸福的,他们的婚姻没有任何外力问题,但就是不幸福。 可是孙氏这个母亲不同,她去庙里上香时总是说——? 感谢菩萨把玉姐儿带到信女身边。 宠女儿,爱女儿,把女儿捧在手掌心,连「要在家当老小姐」这麽任性又惊世骇俗的事情也应了她,她还记得母亲给她梳头时,常会无奈的笑说「你这丫头这麽任性,真要替你操心一辈子」。 她听在耳里,心里暖烘烘的,前生的遗憾在今生得到弥补,母亲让她觉得,她是可以幸福的。 当然,她的幸福不是指成亲生子,而是一种心灵上的心满意足,她想永远待在母亲身边,当母亲的女儿,对她来说,这就是幸福。 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仁王府的粉轿三天後到,宋萃玉知道自己得抓紧时间跟母亲相处。 孙氏一得知女儿三天後要入仁王府,错愕又惊吓,当下便哭了出来,侯门深似海,又只是个贵妾,只怕一辈子都见不着面了,她养了十五年的宝贝女儿啊,缘分居然就只剩下三天,她搂着宋萃玉哭了半日,眼泪停不住。 倒是宋五福知道这等好事落在五房,高兴得手舞足蹈,但看到正妻在哭,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去姨娘房里开心去了。 宋萃玉这三天都黏着母亲,时间转眼即逝。 这天一大早,天色未亮,在母亲的泪眼跟祖母的期许中,宋萃玉上了粉轿,跟着她过去的只有奶娘郝嬷嬷跟良枝、锦绣。 轿子很大,锦垫也厚实,只是摇摇晃晃的让人不舒服。 宋家小厮在大门前燃放一串长鞭炮。 锣声一响,特别请来的说书人大着嗓子说:「送二小姐到仁王府当世子贵妾,送二小姐到仁王府当世子贵妾……」一次又一次,要吼得街坊邻居都知道宋家的小姐要进仁王府。 宋萃玉掀开小帘子,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看了那朱红色大门一眼,上头的黑色牌匾上用金色字写着大大的宋府。 如果没有意外,她这辈子不会再看到第二次了。 就这样离开了生活十五年的地方,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度过余生,她必须承认她确实担心忐忑,她也不求什麽受宠,只希望仁王世子不要太难伺候就行。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过了多久,宋萃玉终於听到一个婆子的声音——? 「宋姨娘来了,开门。」 她俏俏掀开轿帘往外看去,角门。 也是,贵妾说难听点就是个姨娘,仁王府当然只会开角门。 轿子又行了一会儿,终於停了下来,一只短胖的手掀开轿帘,「宋姨娘下轿吧。」宋萃玉下了轿子,眼见说话的是个年约四十岁的嬷嬷,脸很圆,长得就是一副精明样。 「老奴鲁婆子,见过宋姨娘,还请姨娘上马车。」宋萃玉以为自己听错了,「马车?」 「是,已经准备好了。」 一身妾室粉红的宋萃玉看了看,下轿的地方并不是什麽房舍跨院,而是王府的马车棚,十几匹高大的骏马在草坪上跑踏,一旁竹棚下停着几辆宽大的黑檀马车,其中一辆帐幔是用只有亲王可用的深黄色,帐幔上扑腾着三爪黑龙,另外一辆是深棕色,图案是展翅祥鹤,乃仁王妃所用,这两辆放得特别明显,其他几辆也有明显排序。 至於自己要上的马车则是深绿色的,颇大,外面有牡丹刺绣,显得十分精致,後面跟着两台深蓝色的马车,看来是要让她带来的下人乘坐,还要放置她带来的事物。 可就算是王府,也不可能大得这般夸张,得换坐马车吧? 宋萃玉脱下碧玺手串往那鲁嬷嬷手里一塞,「初来乍到,规矩全然不知,还请嬷嬷说得详细些。」那鲁嬷嬷多精啊,一看那碧玺是上好的成色,少说也要两、三百两,立即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这个……老婆子是下人,也不太好说,只能说这是世子的意思,姨娘可不好违背。」宋萃玉看她像便秘似的,话说得吞吞吐吐,心情有些烦躁,但又不好显出来,只好再摘下金臂环,「嬷嬷拿着吃些点心。」鲁嬷嬷心里高兴,脸色却更苦,压低声音说:「世子不接受这桩喜事,要把姨娘送往郊外的别庄,过角门只是做给大家看,表示我们仁王府说话算话,姨娘可得想开些。」她要被送往别庄?她可以不用伺候世子?宋萃玉几乎要跳起来了,喔耶!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哈哈哈! 原来世子不难伺候,只是不待见她,开心。 她这几天一直在猜想世子到底是什麽样的人,头发因此掉了好多,又想着要跟一个没感情的人同床共枕,她就忍不住冒出一身鸡皮疙瘩,她什麽情况都揣想过了,就是没猜到世子不想见她,真是太好了! 以後她就带着万贯家财在城郊当山大王,而且她就算偷偷回家,仁王府也不会知道,至於宋家那里就更好交代了,这可是世子的意思,不能得宠不能怪她,见都没见过,怎麽争,是吧! 鲁嬷嬷用手秤了秤那金臂环,分量很足,於是又好心地补充道:「姨娘放心,那庄子可是极好的地方,风景优美,在那边住上一阵子,什麽烦心的事情都没了,姨娘在那边上头没人,想开些自然能逍遥自在。」「再问嬷嬷一句,现在什麽时候了?」 「快酉时了。」 所以她坐了差不多十个小时的轿子,难怪全身僵硬,不过听到要去别庄的好消息,她只觉得骨头轻了不少。 宋萃玉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来,故作镇定地说:「郝嬷嬷,良枝,锦绣,你们都听到了,这是世子的吩咐,我们上马车。」鲁嬷嬷见她没有哭闹,很是意外,但也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还真怕这姨娘受不得刺激晕倒,那可难办了,现在可好,自己爬上马车多省事啊,她连忙指挥下人把姨娘带来的十二担事物装在後头那辆马车,妥当後,车夫一扬鞭,鲁嬷嬷也跟着爬上去,往郊外去了。 怎麽说呢,当一宅之主的感觉真的好爽啊! 这个年代没啥娱乐,为了怕晚上睡不着,宋萃玉白天也不敢睡太晚,总是日出时分就起床,然後沿着院子跑个半小时,减肥顺便放松心情。 刚开始,别庄的人还以为她受不得刺激,发疯了,但经过她用力推广,现在已有不少下人有事没事会跑上两圈,运动可以让人精神变好,体会过运动的好处,大家都回不去了。 然後她也知道了,仁王世子叫作赵天霁,名字是皇上亲自取的,那圣旨现在还供在王府的佛堂上,赵天霁虽然不待见她,但也没刻薄她,鲁嬷嬷每个月都会送来五十两银子,十两是她的例银,十两是整体厨房支出,管家嬷嬷三两,二十四个下人月银各一两,最後剩下的三两则是其他支出,一年四季也会按照姨娘的分例送衣服鞋袜过来,最重要的就是,下人的卖身契都在她手里。 这些下人在别庄的日子过得超爽,尤其是管家嬷嬷,把别庄当成自己的住处,把两个女儿当成千金大小姐,真正主人家到了,哪会开心? 宋萃玉刚到时,因为鲁嬷嬷在,那些人不敢怎麽样,等鲁嬷嬷隔日回去,管家嬷嬷马上拿乔了,这个不行,那个不准——?对,姨娘就是两个菜;对,姨娘不能天天洗澡;丫鬟是打扫院子的,姨娘的粗活得自己做才行;姨娘该起床就得起床,虽然是在别庄,也不能偷懒。 宋萃玉火大了,当天就叫了人牙子来,把那管家嬷嬷一家三口卖了,立威。 众人见状,突然对她亲切不少,宋萃玉一问之下才知道,管家嬷嬷平日作威作福,人人讨厌,两个女儿明明是丫鬟,却仗着管家嬷嬷的威势欺负其他人,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而她一来就把讨厌鬼撵走了,对他们来说她当然是好人。 宋萃玉详细问过,知道一个于嬷嬷在别庄做了二十几年的活儿,识字又会看帐本,便将她提拔上来当管家。 于嬷嬷又惊又喜,月银从一两变三两,她的孙子们就可以进学堂了,她自然十分尽力。 换了管家嬷嬷,别庄照常运转,而且大家也都知道了一件事情,宋姨娘手里是有卖身契的,该下手的时候也不会手软,所以园丁把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整理得漂漂亮亮、整整齐齐,厨娘也不敢偷斤减两,该出什麽菜就是什麽菜。 宋萃玉很满意,小日子简直太美好了。 在别庄这两年,她有事没事就去指导厨娘做菜,她是不会做菜啦,但吃过啊,厨娘三十几年经验,手艺好,悟性高,她讲,厨娘做,也做得有七、八分样子。 汉堡有了,薯条有了,椒麻鸡有了,披萨有了,她只差一台「唉凤」,就可以变成现代人了。 三个厨娘刚开始对她半信半疑,现在对她无比崇拜,还认为她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懂得就是多。 宋萃玉坦然接受她们的崇拜,心里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 这美好的秋日,看着纷黄银杏,在凉风习习中啃着盐水鸡爪,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母亲上回来别庄看她的时候,一直要她去求仁王世子,让她过继个孩子,女人有了孩子,比较不会觉得日子难熬之类的。 她才不要,她现在是别庄老大,说一不二,日子舒爽得很,等小婴儿来了,老大就变成小婴儿了,她绝对不要失去自己的地位。 宋萃玉把鸡骨头扔进瓷桶里,又从盘子拿起一只开始啃,盐水鸡脖子跟盐水鸡爪真是人间美味,好适合一边看书一边吃……「姨娘,大喜。」于嬷嬷一边推开格扇跑进来,一边大声嚷嚷,「大喜事啊!」良枝皱眉,「姨娘在看书呢。」 「良枝姑娘见谅,真是大喜事啊,老奴这才忍不住的。」宋萃玉把目光从书上移开,「什麽事情这麽高兴?真把这几天老去鸡棚偷吃鸡蛋的狐狸抓住了?」「不是。」于嬷嬷一脸开心,「几个鸡蛋而已,算什麽。是仁王带着仁王妃与世子从江南回京,仁王妃身体不舒服,要先来别庄歇息几日,世子不放心仁王妃,跟着一道过来。」登楞!不、是、吧——? 可恶,她又不能怪仁王妃,身体不舒服不是她愿意的,也不能怪世子,担心母亲是人之常情,但她就是觉得很「阿杂」。 混蛋!可恶! 她现在有点理解原本那个管家嬷嬷的心态了,山大王当得好好的,正经主子却突然出现,这就表示好日子到头了。 「人什麽时候到?」 「先行来告知的侍卫说,大概再两刻钟。」 宋萃玉一下子从美人榻上弹起来,「于嬷嬷,快带人去整理一进的厢房,把话传下去,仁王妃跟世子要来,让大家自己注意些,厨房如果来不及准备,就先上仁王妃跟世子的那份,其他的不用管。良枝,锦绣,过来帮我换衣服。」两个大丫鬟迅速褪下她的常服,换上月华锦衫、四喜如意裙,天冷,加了件牡丹纹浣花外袄,头上插了支玉珠垂坠步摇,良枝又给她戴上金丝护甲,但她怕到时候要扶仁王妃,反而刮伤仁王妃,想了想,还是取下。 幸好她有自知之明,一直乖乖住在二进的厢房中,万一她托大,住了一进的好房间,爽是爽到了,但仁王妃这样突然杀来,发现她一个妾室居然这麽大胆,她大概也就完了。 一切准备妥当,宋萃玉带着郝嬷嬷、良枝、锦绣、于嬷嬷,以及其他二十四名下人,全都在别庄门口等着。 没多久,几辆马车缓缓驶过来,带头的是仁王妃的马车,第二辆是群青色的,居然也绣了三爪龙,看来说皇上偏爱这个侄子果然不假,明明只是个世子,竟用了绣龙的帐子,四匹黑马拉着,十分威风。 几辆马车全停下後,跳下几个丫鬟婆子,眼见那群青色的帐子也有人掀开,宋萃玉连忙低下头,眼角瞥到仁王妃在世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连忙带头行礼,「奴婢宋氏见过仁王妃,见过世子。」一旁的圆脸嬷嬷问道:「房间可准备好了?」 「都准备妥当,请仁王妃、世子随奴婢过来。」圆脸嬷嬷又说:「去请大夫,越快越好。」 「已经派人去请,算算那大夫也差不多快到了。」仁王妃人不舒服,又不肯让儿子背,花了不少时间才走到一进的厢房。 躺下後,丫鬟司琴连忙拉上锦被,就听到仁王妃「咦」了一声。 赵天霁连忙关心的问:「母妃,怎麽了?」 「这枕头……」 「枕头不舒服吗?儿子给您换一个。」 「不是,这枕头居然有茶叶香,让我这烦闷恶心倒是减轻了些。」仁王妃侧过身子,让鼻尖靠近枕头,「这味道挺好的,闻着舒服。」宋萃玉心想,当然,这可是她这位经络按摩师根据经验做出来的茶叶枕头,混了好几种茶叶呢,有的宁神,有的定心,平常都是她抱着睡觉用的,她猜出仁王妃是从江南回来的路上晕船,才把这好枕头贡献出来。 赵天霁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大夫呢,怎麽还没来?」话音方落,外头就传来于嬷嬷的声音,「宋姨娘,大夫来了。」见丫鬟要解帐子好把仁王妃遮起来,宋萃玉连忙说:「几位姊姊不用忙,我们这儿去年来了一位女大夫,医术很好,女子看病,也不用避嫌。」接着她亲自去开了格扇,「多谢周大夫这麽快赶来。」周大夫五十几岁,她当然也知道这碧瓦朱甍的院子是仁王别庄,住着仁王世子的妾室,今日妾室亲自迎接,床上之人想必是富贵中的富贵,不敢怠慢,行过礼後马上细细的诊起脉来。 「夫人这是旅途奔波导致心神耗损,吃几帖药就好了,夫人若是不冷,可以开点窗,让气息流动,好得更快。」赵天霁一听,已经信了她的医术八成,原本坐船回京是再稳当不过,却没想到大黎江上游连日大雨,河水暴涨导致船身不稳,颠簸得厉害,母妃晕船却怕耽误回京面圣,一直苦苦忍着不讲,直到下了船跌倒,大丫鬟这才说母妃已经不舒服好几天了。 「大夫,这可要紧?会不会留下病根?」 「不会,只是切记,以後若是远行,得慢慢来,急不得,还有,府上若是有人懂得松经脉之法,倒是可以推拿一番。」赵天霁一喜,「周大夫可懂?」 「我懂是懂,但年纪已大,双手无力,对贵人来说是没有帮助的。」赵天霁心里失望,可看这位周大夫确实又老又瘦,也不好为难对方。 当天晚上,厨房准备了十二道菜,仁王妃却只喝了几口汤,宋萃玉想想不行啊,仁王妃身体好不起来,就要一直在这里住下去,这样她要怎麽继续当山老大? 於是她心一狠,把「嫁妆」中的上好碧螺春拿出来,送给仁王妃的大丫鬟司画,吩咐着仁王妃既然喜欢茶叶的味道,就用茶叶水洗个澡呗,又吩咐厨房准备几样鲜果,切成小口小口的送去。 稍晚,司画来到宋萃玉的院子,表示王妃洗了个茶叶热水澡後,果然舒服很多,大鱼大肉吃不下,切成小口的新鲜水果倒是能吃上一些,王妃身子舒服不少,让她去磕头。 宋萃玉心想,妈的,但还是笑容可掬的说:「多谢王妃,多谢姊姊。」第三章 黄金双手 仁王妃身体还没大好,是坐在绣床上见宋萃玉的。 宋萃玉告诉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跪就跪,怕什麽!随即便双膝一弯,跪了下来。「奴婢宋氏给王妃磕头。」「好。」仁王妃温和的道,「抬起头来我瞧瞧。」宋萃玉直起身子,微微抬起脸,当然不敢直视王妃面孔,眼睛是看着青砖地。 仁王妃笑着褪下一个镯子,「收着吧,赏给你当见面礼。」宋萃玉双手接过,「奴婢谢过王妃赏赐。」 真可悲,唉……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来人,赐坐。」 白天见到的那个圆脸嬷嬷连忙搬来一个绣墩。 宋萃玉又道谢,「多谢嬷嬷。」 坐下後,宋萃玉这才有机会偷看仁王妃一眼。她从以前就听过仁王妃貌似天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四十几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三十上下,不只美貌,还有种楚楚可怜的气质,她是女人,都被仁王妃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睛看得骨头软,更何况是男人,肯定对这样娇滴滴的大美人百般疼宠、百依百顺。 说起这仁王妃,那可厉害了,据说她生赵天霁时十分凶险,产後足足有两个月都只吊着一口气,後来好不容易清醒了,仁王疼惜妻子,等她身体好了,便赐下绝子汤药,宁可要仁王妃,不要其他嫡子嫡女了。 至於仁王的庶子庶女呢?没有,一个都没有!仁王没有姨娘通房,这辈子就仁王妃一个女人。 仁王妃的庶妹来探视姊姊,一直暗示娥皇女英姊妹共侍一夫,还和乐融融,但仁王没上钩;春宴秋宴等聚会,也会有些小官女贪图富贵,想藉机跌倒在仁王怀中,再哭着喊男女授受不亲,逼仁王纳妾,却没想到仁王身子一侧,那小姐便直接撞入花圃中,吃了一嘴巴泥,丢脸得好几个月都不敢出门。 最精彩的当然是仁王的远房表妹,假借家宴,直接溜进仁王的书房里,哭喊着仁王对她如何又如何,她不要活了等等,仁王只好收了她当妾室,也请了媒人来打契约,没想到隔天仁王就把她给卖了。 姨娘本来就是下人,下人本来就是可以由主人作主发卖的,所以按照律法,一切合乎标准,据说那姨娘被卖时,大喊着救命,知道错了,饶了她吧,她以後再也不敢了,人牙婆子立即四个嘴巴子抽下去,那姨娘疼得连哭都哭不出来,被卖到哪里也没人知道,大家只晓得一件事,仁王只要仁王妃一人,其他女人想进他仁王府?没门。 据说齐太妃为此不太高兴,但也没办法,儿子都这麽大了,只能随他去。 站在女人的立场,宋萃玉是很崇拜仁王妃的,在这个一夫多妻盛行的年代,以仁王之尊,居然只有她一个女人,偶像啊,该出书教教天下女人如何驭夫。 「宋姨娘,你在这里住了一、两年有了吧?」仁王妃开始闲话家常。 「下个月就两年了。」 「霁儿不知道仁王爷跟你大伯父的事情,突然多了个姨娘,不能接受也在情理之中,希望你别怪他。」天儿啊,仁王妃讲话怎麽这麽客气,又被这麽漂亮的一双眼睛瞅着,宋萃玉都要不好意思了。「回王妃的话,虽然奴婢是商家女子,但从小也是读着《女诫》长大的,不会对世子心有埋怨,即便住在别庄,但吃穿饮食,世子都有照顾,奴婢很感激。」「那就好,我几次想让他把你叫回来,但又想着当母亲的怎能把手伸进孩子的院落,所以最终还是什麽都没说。」仁王妃拉起她的手,十分亲切,「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你有缘分,我刚开始只是想夸夸你心细,可看到你之後,对你倒有几分喜欢。」看人的本事,仁王妃还是有的,她原以为宋萃玉不是怨气冲天,就是会哭求自己让她回王府,毕竟粉轿过门却把人直接送往别庄,这确实称得上是羞辱人了,却没想到宋萃玉一脸平静,眼睛有神,脸颊有肉,可见日子过得舒服。 她几乎当下就知道,这姨娘的心胸肯定宽阔,如果她能待在霁儿身边,也教教霁儿怎麽过日子就好了。 儿子就是太认真了,明明才十九,心智却像个八十岁的老头子,连她这做母亲的有时候都看不下去,而且儿子都这年纪了,身边没有通房,唯一的姨娘又往外送,她不免担心儿子是不是好男风? 东瑞国在这方面非常开放,尤其京城更为全国之最,各种娱乐场所都经营得有声有色,高等点的有棋室、琴房,附庸风雅,文人最爱;一般老百姓就是茶楼听说书、看戏,或是探探哪家大人有见不得光的消息,哪户的後宅又有什麽新鲜事。 但要说最受欢迎的,当然是赌坊与青楼,赌坊开的赌局是包罗万象,就连门口的鹦鹉什麽时候拉屎都能赌,至於这青楼嘛,也不遑多让,只要有银子,嫖男嫖女皆可。 青楼中的花魁,一个比一个艳,青楼中的小倌,一个比一个媚,那可是个个都能跟花魁比美,流连其中的大有人在,更不乏达官贵人。 然而心里的担忧,仁王妃只敢跟奶娘白嬷嬷说,白嬷嬷则是说她也是这样想的,但怕仁王妃心烦,之前一直不敢讲,这让仁王妃更加忧惧了。 好不容易霁儿要收姨娘了,她很欣喜,也不管对方是个低贱的商户,只想着要是有个女人能拴住儿子,无论生男生女,她都一般高兴,却没想到那姨娘居然只在仁王府转了一圈就被儿子送走了,这下子她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儿子一定是有龙阳之好。 这两年她送了十几个丫头到儿子房里,儿子碰都不碰,还把人都给赶了出来,现在只能说老天保佑,让她身体不舒服,这才能亲眼看看这宋姨娘,稳重又大器,说不定儿子会喜欢呢。 她安排的那些丫头都太心急了,一个一个都不懂得慢慢来,一个一个都惹得霁儿不快,不像这宋姨娘,被冷落了两年,还能过得这般滋润,这份心胸不简单,她肯定懂得怎麽跟霁儿相处。 人心都是肉做的,相处久了会产生感情,到时候让霁儿跟她好上几次,这孩子不就有了吗? 仁王妃越看宋萃玉那肉乎乎的脸颊越觉得满意,「你明天早上亲自帮我点菜。」虽然满意了,但还是要考校一下,她这辈子没跟商户接触过,不知道商户之家的女儿是怎麽教的,如果连点菜都不会,她可能得找个嬷嬷调教一下,再把人送到霁儿面前。 一旁的白嬷嬷道:「王妃,时辰不早,该歇息了。」「也好,宋姨娘,你也回去歇息吧。」 「奴婢略懂经脉松弛之道,给王妃松松头颈可好?」仁王妃洗浴後,大丫鬟司琴已经替她按摩过了,但毕竟不是医娘,不懂窍门,现在又觉得有点紧,听到宋姨娘自荐,便点了点头。 「还请王妃躺下。」 「不是坐着?」 「躺下时,肩颈放松,按起来更舒服。」 仁王妃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便依言躺下,圆脸嬷嬷连忙替王妃盖上秋被。 宋萃玉让人移走床头板,伸出前生的黄金双手——?虽然她已经十七年没做泰式按摩了,但前世做了上千次,想忘也忘不掉,偶尔梦见在现代工作,手法都还溜着呢! 她伸出两手拇指,按住仁王妃的眉心,开始画起圈圈,她从头、颈、肩,一路按摩下来,仁王妃舒服得嘴角微微上扬,在她要施展第二次高超的按摩技法时,就听到仁王妃规律沉稳的呼吸声,显然是睡着了。 白天对宋萃玉不算太客气的圆脸嬷嬷,此刻露出诧异的表情,但见王妃身体有恙数日,总算睡得好,又有些欣慰。 宋萃玉看到圆脸嬷嬷朝自己使眼色,便跟在圆脸嬷嬷身後离开了仁王妃的房间,司琴灭了烛火,记得周大夫的吩咐,将窗户打开一点透透气,而後躺上小榻,准备值夜。 圆脸嬷嬷一路送宋萃玉到二进的房间,跟她说:「老婆子姓白,今日谢谢宋姨娘,我家王妃已经数日不好睡了,多亏宋姨娘的好手艺。」「白嬷嬷客气,能给王妃松颈,是我的荣幸。」「姨娘这便安歇吧,明日还得伺候王妃早膳。」「谢白嬷嬷提醒,嬷嬷也早点休息。」 回到房间,担心了一整晚的郝嬷嬷连忙迎上来,把自家小姐前前後後看了一遍,确定一切都安好,这才放心。 「姨娘回来就好了。」锦绣说,「郝嬷嬷一整晚连水都不喝。」「锦绣姊姊还不是,连话都不说,一直走来走去。」良枝揭她的底。 锦绣一羞,「刚才担心得哭鼻子的人不知道是谁!」宋萃玉心中一阵温暖,不是她在说,她做人真成功,以前如果看到班长被老师叫去,她内心一定会很爽,祈祷班长是被骂,可是现在她被王妃叫去,她的嬷嬷、丫鬟都在担心她。 「我没事,给我换衣服,要睡了。」宋萃玉吩咐道,「还有,明天卯初就叫醒我,如果我赖床,就提醒我王妃在别庄。」「是。」 宋萃玉天还没亮就起身,让厨房准备松饼、薯条、南瓜浓汤,只有南瓜浓汤是已经煮好的,松饼跟薯条只是备好料。 仁王妃还在睡,倒是世子赵天霁先起来了。 宋萃玉命厨娘开始准备,内心却挣扎起来,她如果亲自送早膳去赵天霁屋里,他是否会误会她是在使手段想藉机争宠?但她如果不去,他会不会又认为她托大,因此而生气?虽然她被下放到别庄,但吃穿用度该有的都有,她不想惹火他,害得该有的都没了。 她快速思索一番後,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她亲自带人送去,但把食盒交给他的大丫鬟,她在格扇外跟他问安,这样应该很保险,既不谄媚,又不失礼,顶头上司应该会觉得很满意。 唉喔,这两座大佛到底什麽时候要走?才一天而已,她已经觉得全身酸痛,她好怀念当山大王的日子。 做好松饼跟薯条,宋萃玉亲自把南瓜浓汤舀入青瓷盅里,厨娘再把早膳装入四周注有热水的保温食盒里,由良枝提着,两人往一进的西厢房去了。 厢房门口当然有人守着,是一个丫鬟。 良枝把食盒递过去,「是世子的早膳,还请姊姊拿进去。」那丫鬟把食盒提了进去。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锦衣的大丫鬟出来说:「世子请宋姨娘进来。」干麽啦,不会又要磕头吧?是说她是蹲一下就好,还是要下跪才行?吼,当初粉轿来得太快,她完全没机会找宫廷出来的嬷嬷补习礼仪,姨娘对世子,到底要不要跪啊? 低着头,跨过坎子,进入房间,看着饭桌边坐着一个男人,宋萃玉心想,还是跪吧,礼多人不怪嘛,唉。 「奴婢宋氏见过世子。」 她正要跪下,却听到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 「免礼。」 天籁!宋萃玉欣喜的道:「谢世子。」虽然说礼多人不怪,但能不跪最好不用跪,她可舍不得自己白白嫩嫩的膝盖受苦。 赵天霁开门见山的道:「你昨天给我母妃松肩颈?我听白嬷嬷说,母妃昨晚一夜好睡,到现在都还没醒。」哦,原来是想夸奖她啊。 宋萃玉心里得意,拜托,我是谁啊,我可是「吱吱经络养生馆」的馆长宋小玉啊,她的双手不知道舒缓了多少地方妈妈僵硬的肩颈,按得多少OL舒服飞天,仁王妃那只是一般肩颈僵硬,根本小意思。 「奴婢刚好学过一些,也是王妃不嫌弃,愿意给奴婢松肩膀。」「府中也有医娘,却没人像你手艺精湛。」赵天霁语气温和,「一次就按得母妃一觉到天亮。」矮哦,那些医娘能跟她比吗?偶尔才替王妃服务一次,跟她宋小玉一天给人按摩十二个小时,功力差远得呢!要是王妃不怕害羞,她还真想给王妃来个全身油压,保管王妃舒服得唉唉叫,烦闷三天就好。 按摩真的可以舒缓很多问题,如果有什麽是一次按摩解决不了的,那就来两次,她以前有个疯狂客人,每次都买两节,然後说自己不喜欢运动,靠她按摩保持身体柔软。 「你既然有此手艺,这几天多去母妃房中伺候。」「是,奴婢知道了。」 赵天霁又交代了几句,然後指着丫鬟从食盒中拿出的四样膳食的其中三样问道:「这三个是什麽东西?」「回世子,这是松饼、薯条和南瓜浓汤,另外还有水果切盘,奴婢也知道分量是少了些,但王妃跟世子来得仓促,实在来不及准备,不过今天刚好是开市日,等会儿奴婢就派人去采买,世子若是有什麽想吃的,请告诉奴婢。」「这些是如何做出来的?我为何以前从未见过?」嗷,真是个好奇宝宝,吃就好了,问这麽多做啥?偏偏这个好奇宝宝是她的上司,上司问话,她得有问有答。 宋萃玉一一解释,「这些不过是小吃食,要不是因为厨房无菜,奴婢也不敢端出来,这圆圆大大的叫作松饼,是用面粉跟鸡蛋做的,上面淋的是蜂蜜;长长的叫作薯条,颜色深的是南方薯,颜色浅的是西域薯,是切成条状後油炸而成;这汤品是南瓜浓汤,是用南瓜和牛奶熬煮的。由於王妃跟世子来得突然,今天的菜昨天晚上已经出完了,只能用这些耐放的东西做餐点,还请世子见谅。」「这些吃食是谁教你做的?」 唉喔,这赵天霁也太刨根究底了,她在宋家生长十五年,也吃了不少好东西,可从没想过要问厨娘哪道菜是谁教的,好吃就行了,不是吗? 她原本想直接回他一句「是厨娘手艺好」,但想想不对啊,这座别庄是他的,下人也是他的,他的厨娘要是会做这等东西,他以前早吃过了,且厨娘又不可能去外头学,所以只能有一种回答——?她教的。 宋萃玉恭恭敬敬地回道:「奴婢昔日在家,闲来无事便喜欢捣鼓些吃食,会在今日端上桌真的是因为厨房没剩什麽东西,还请世子委屈两餐,等午市开了,晚上就能摆上像样的饭菜了。」「你教的?抬起头来我看看。」 宋萃玉稍微抬起头来,目光当然还是看着青砖地,而且赵天霁没有赐坐,她也没机会偷看他究竟长啥模样,不过就像她之前推论的,有仁王妃那样一个大美女母亲,他肯定也生得好看。 伺候赵天霁吃完早膳,宋萃玉这才回到房中,往美人榻上一歪,「良枝,过来给我捶捶背。」布菜真辛苦,但她又不能说「世子,松饼跟薯条用手拿着吃即可」。 那天,仁王妃睡到快日中时分才醒来,下午当然又传了宋萃玉去松颈。 宋萃玉为了让这两座大佛快点离开,也不客气了,直接来个两小时泰式按摩,把仁王妃折来折去,仁王妃那麽端庄的人,後来真也吱吱叫了,发出超幸福的叹息。 今日有午市,晚饭比起早、午饭丰盛许多,赵天霁陪仁王妃用膳,宋萃玉在後面布菜,仁王妃昨天只喝了几口汤,今天则是胃口大开,吃了一碗饭。 看出仁王妃的身子明显舒服许多,宋萃玉不由得想着,明天要不要说服仁王妃让她油压,连续两节油压,包管仁王妃舒服得上天,然後马上回京。 泡了两刻钟的热水澡,宋萃玉哀号着躺上美人榻,「唉喔,郝嬷嬷,给我捏捏肩膀,唉喔,我的肩膀好痛,我的腰好酸。」郝嬷嬷连忙来到美人榻旁,给自家小姐按摩,她虽然心疼小姐布菜辛苦,但心里也高兴,「小姐光是今日就给世子布了两次菜,说不定明天就是三次,也许世子见了喜欢,会带小姐一起回京呢。」「别胡说。」她才不要,她要在别庄当山大王,不要在王府当小姨娘。 「小姐不高兴吗?要是回到王府,这便能伺候上了,世子现在还没有娶世子妃,要是小姐能生下儿子,那就是世子长子,小姐要封个世子侧妃也不是难事,到时候岂不风光?」宋萃玉又「唉喔」了一声,才道:「你家小姐我最不想要风光了,我只想像现在一样自由自在,有人养着,又没人管着,想怎麽过日子就怎麽过日子,娘跟弟妹们有空就来看我,也不用管别人脸色,你们倒是说说,整个王府,有谁像我们过得这麽舒心?」「小姐现在是还没定性,可是等年纪大了些,膝下无人,那多寂寞,老奴想想都觉得不忍心。」「膝下无人就无人呗。」 郝嬷嬷有些着急了,「那香火怎麽办?」小姐人这麽好,怎麽可以没有香火,死後可是要当孤魂野鬼的啊! 「那时我都不在了,才不管香火呢。」 「那怎麽行,老奴绝对不能看小姐这样,不瞒小姐说,太太可是日日跟老天祈求,希望老天开眼,能让小姐有机会回王府,这次的机缘肯定是太太吃素求来的福气,小姐可得好好把握,最好在世子妃之前抢先生下儿子,那世子侧妃的位置也就稳了,老奴也才能跟老太太和太太交代。」唉,郝嬷嬷忠心是忠心,但她这古代女人的观念改不掉,一辈子都觉得男人是天,跟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女人不一样,世子侧妃哪是什麽好东西,还不是得叫正妃一声姊姊,依旧低人一等啊。 叩叩,敲格扇的声音响起。 「宋姨娘睡了吗?」是于嬷嬷的声音,「姨娘有信,是宋家过来的。」良枝连忙开门拿过信,宋萃玉这便爬了起来,一看信封上的字,又歪回美人榻上,「良枝,你替我看吧,郝嬷嬷,继续捶。」信封上的字迹,是她大伯父宋大福的。 良枝来到烛火边,就着烛火看起那叠厚厚的信,然後笑着说:「大老爷的消息也太灵通了,王妃和世子昨天才入住别庄,大老爷居然早上就知道了,马上写信过来,吩咐姨娘要好好侍奉王妃跟世子。」「那麽厚,就写了这件事情?」宋萃玉心想,她这大伯父也真厉害,她算过距离,这可得请快马才能在一日内送到啊。 「大爷跟二爷都添了一个儿子,而且都是正房奶奶生的,老太太很是高兴,赏赐了不少。」喔喔喔,添丁对古代人来说确实是好事,尤其是正室所生,可以减少不少纷争。 大堂哥宋风虽然才二十一岁,但也有四、五名妾室了,後宅斗得凶,去年大伯父终於放弃要他读书考功名这件事情,让他开始帮忙家里生意,听说现在桑田、棉田都是他在管理,收成也不错。 至於二堂哥宋云就很克制了,只有正房妻子,没有妾室通房,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读书,家里人对他抱持着很大的希望,她也期盼他能有出息。 当然,她期待最大的还是自己的亲弟弟,宋益今年十岁,八岁时已经通过了童试,书院夫子对他颇为看好。 良枝继续读信,又道:「四小姐已经说了亲事,是米粮大盘朱家的庶子,听说人品不错,跟四小姐也见过面,双方都很满意。」宋萃玉意外中又带着高兴,萃燕那小丫头也讲亲了,也是,算算都十五了。「帮我记下来,我要写信给她。」宋萃燕的样貌随了金姨娘,十分娇俏可爱,个性也爽朗大方,就是嘴巴快,这在自己家里倒不算什麽,祖母慈祥,母亲也对她不严厉,但要是嫁到夫家,说不定会被掌嘴的。 「还有一件事情,小姐知道了肯定更高兴。」良枝笑嘻嘻的说,「姑奶奶跟表小姐要搬出去了。」「真搬出去了?」 「大老爷信上说,老太太不同意姑奶奶在宋家招赘婿,给她办置了一座宅子,让姑奶奶带着表小姐搬过去住了。」这还差不多! 真不是她在讲,姑姑实在太离谱了,居然想直接在宋家招赘婿,宋家还有四个未婚小姐呢,招赘婿进来像话吗?而且也很不方便。面对姑姑的无理取闹,祖母总算坚持了一回。 想想,祖父严厉,祖母聪明,为什麽会生出姑姑这个奇葩?遗传学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还有什麽事吗?」 「大老爷花了六张信纸告诉小姐要如何讨好王妃跟世子,让小姐务必趁着这个机会一起回王府。」良枝据实回道。 「行了,把信扔了吧。」 良枝把宋大福的信扔进字纸篓,「小姐,那回信要写什麽?」「你就写说我知道了,想办法塞满两张信纸回去。」「是。」 宋萃玉看着字纸篓中那十几张信纸,忍不住问道:「你们说说,我都被放在这边两年了,我大伯父居然还在密切观察仁王府的动静,他怎麽还没放弃啊?」郝嬷嬷好脾气的笑说:「小姐不知道,我们宋家固定跟几个皮毛大盘做生意,其中一户姓陈,陈老板有个表妹姨娘,过门後因为对正妻不敬,被下放到庄子,有次陈老板突然想起她,去那别庄一看,发现那表妹真是楚楚可怜,便把人带回府里,这下子不得了了,表妹姨娘居然受宠了,锋头还压过正妻,连续生下四个儿子,陈老板这几年都带着那表妹姨娘的大儿子南来北往的跑,看来日後生意是要传庶不传嫡呢。」宋萃玉听得津津有味,「居然有这种事?」 「可多着呢!」锦绣接口,「别的不说,我们宋家守角门的婆子,被丈夫糟蹋了十几年,却没想到老了之後,丈夫居然把她当成宝来宠,别的婆子打趣他娘子一、两句,老头子都要不乐意。」宋萃玉难掩惊讶,看来不只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心也是如此。 郝嬷嬷继续说:「大老爷人脉广,这种事情肯定听了不少,人生没到最後,结果谁会知道,所以才一直留意仁王府的动静。」「我大伯父人是不错,就是喜欢钻营这种偏门,正道是让两位堂哥考取功名,怎麽会想要利用女儿争宠铺前程啊?」宋萃玉故意学着宋大福的语气,「『玉丫头,你两个堂哥的前程就看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侍奉世子』,为什麽要靠我,靠他们自己不成吗?大伯父当初怎麽不跟仁王爷说他自己想要当仁王府的妾室,看他那麽爱教我,一定会发挥得很好。」「小姐怎能这样说啊。」郝嬷嬷一边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一边又觉得把大老爷许给仁王爷当妾室,实在对仁王爷很不尊敬,大老爷都这把年纪了,皮肤又糙又黑……不是,重点是大老爷是男的啊!「这种糊涂话以後可别再讲了。」「哪里糊涂了,反正我们东瑞国男风也盛行,大伯父对世子侧妃一位这麽向往,不如自己挣个世子侧妃当,然後替儿子铺前程,到时候成为我东瑞国第一男世子侧妃,那可真是光宗耀祖啦!」郝嬷嬷急了,「小姐啊,这话不能再说了,王府的人就在别庄住着呢,小心有人听了去。」「唉,讲起仁王府,我想起一件事情。」宋萃玉一下子从美人榻上起身,「嬷嬷是不是会做菊花油?」「是啊,小姐要用?老奴房中还有一罐。」 「想给王妃推拿,我会一种手法,不过得用油膏,用猪油怕有猪臊味,想了两日都想不出法子来,刚刚才想到以前在宋家时用过嬷嬷做的菊花油,嬷嬷,明日中午前给我一瓶可好?因为是要用在仁王妃身上,不能拿嬷嬷用到一半的,那样对王妃不敬。」「好,老奴一会儿就去摘菊花,一、两个时辰就能做好。」郝嬷嬷看到不像话的小姐居然知道王妃不能用旧物,很是欣慰,马上就要给小姐做。 「不急,现在时候不早了,先睡吧,我明天下午才要用,早上再做就好。」几人在房内说话,却没想到有人在後院凉亭赏秋月,把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人正是赵天霁。 今日晚膳时见母妃开胃,他也高兴,便多吃了一碗饭,饭後想想自己也许久没来这别庄,他记得在这儿赏月很不错,便顺着石子路到了後院的水池凉亭边,天上明月与池中月影相映成趣,墙边竹叶被风吹拂,成了自然的乐音,淡淡菊花香散发在秋天微冷的风中,若有似无,沁人心脾。 司平、司贵两个随侍安安静静的侍立在一旁,他们侍奉世子多年,知晓什麽时候最好不要开口,例如现在,世子很享受眼前的如画景致,便不该打扰。 在这样宁静的秋夜中,一阵突兀的声音从二进的窗子透出来——? 「唉喔,郝嬷嬷,给我捏捏肩膀,唉喔,我的肩膀好痛,我的腰好酸。」司平与司贵面面相觑,这听起来好像是宋姨娘的声音,但他们记得宋姨娘规矩很好啊,怎麽会发出这麽不像话的疼痛呻吟?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谁也止不住的对话,内容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荒腔走板。 两人看着世子,世子从面无表情,到嘴有笑意,後来听到宋姨娘说「到时候成为我东瑞国第一男世子侧妃,那可真是光宗耀祖啦」,世子更是直接笑出来。 世子居然笑了?!世子平常不是不笑,但通常是冷笑,这会儿可是真心的笑。 司平与司贵又互看了一眼,两人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宋姨娘要走大运了。 |
欢迎光临 「 糖果书斋。」-txt电子书免费下载|TXT下载|台湾言情 (https://candytxt.com/) | Powered by Discuz! X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