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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7月试阅] 阳光晴子《聚财小吃货》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18-9-13 12:15
标题: [7月试阅] 阳光晴子《聚财小吃货》

出版日期:2018年7月20日

内容简介:

或许是他这个秦广侯「前」世子的命格太硬,周遭的人总是留不住,
连身边仅剩的丫鬟都为了救他而重伤,好不容易将她救回,她却变了一个人,
原本害羞寡言、埋头干活的她,变成笨手笨脚、会说笑话逗他笑的大胆丫头,
且她普普的厨艺大跃进,大菜茶点都难不了她,完全不输饭馆大厨,
甚至还有一手养花的好功夫,救了母亲生前最爱的蝴蝶兰,
她说这一切都是养伤时仙人入梦教她的,
有没有仙人他不知,但他知道她是他的福星,
她的厨艺让他濒临倒闭的茶楼变得一位难求,银子像海水一样灌进库房里,
皇子公主慕名而来,他与二皇子惺惺相惜,更在遭遇刺杀时成为生死莫逆,
他因此重回朝堂,终於可以光明正大对付秦广侯府里的恶势力,
这一切都是她给的好运与力量,他想守护这个小福星,只想与她共度一生,
偏偏她对男女之情钝得很,频频帮他拉红线……








  楔子 糟糕,慢了一步

  晴空朗朗下,一片银白世界的京城郊外,刚经历一场生死交战,一名神情冷峻的男子怀抱着一名素衣少女跪坐在染血的雪地上,天寒地冻,两人呼吸间,不时吐出白雾,四周还有不少横躺已咽气的黑衣人。

  「小昙,撑住,我带你去看大夫……」

  傅锦渊浑身都是血,他强忍着心痛,低头凝睇着为自己挡了致命一剑的傻丫头,那一剑伤得太深,她腰腹下全是刺目的鲜血。

  「大、大少爷……」

  小昙奄奄一息,努力的想张开眼眸,但她没有力气,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怎麽办呢?她死了,这世上就再没有真正为世子好的人了,老天爷怎麽那麽残忍,一再夺去爱他的人及他拥有的一切。

  小昙无力的闭上眼睛,咽下最後一口气。

  蓦地,天空闪过一道金光,眨眼功夫,一抹粉嫩如蝶儿的身影就落在人间。

  「在哪儿呢?」甫下凡的幽华大仙随着心中那股强烈不安的感应往前走,竟然就看到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等等!小丫头,你可千万别咽气啊……」她急着要施法术给这个忠心的小丫头续命,但鬼差大哥却先一步来了,向掌管人间百花的她恭敬行礼,就带着小昙的魂魄离开人间。

  幽华大仙傻了,怎麽办?

  她摀着额头,跺一跺脚,怎麽就晚了一步?!

  这下子,就算她是花仙也不能改变人类的寿命,可是这一切……

  她愧疚的眸光看着抱着少女无声落泪的青年,明知他看不到自己,也听不到自己说的话,她还是忍不住走到他身边,眼眶泛红的道:「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你现在没了娘,世子之位也没了,还被人退了婚,还有,手也半残……总之,你的一切不幸都是我的错,我到底该怎麽弥补你?」

  她颓丧无措,身边有从雪地里初冒头的小草也感受到她的难过,跟着垂头丧气起来。

  「小昙、小昙……」傅锦渊脸上沾了血渍,身上也有些伤,但他不觉得痛,他不知道自己还拥有什麽?小昙虽然只是丫头,但他视她为妹妹,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今这丫头也离开他了,这一切都是那个恶毒的女人造成的!

  「傅锦渊,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好不好?可恶,我说什麽你这凡人也听不见,我站在你旁边安慰你,你也看不见……」

  幽华大仙擤擤鼻子,难过的直掉泪,她蹲在他身旁,看着他无声落泪,再看看被他抱在怀里早已一命呜呼的少女。

  她泪眼汪汪,嘴里喃喃说着他听不到的安慰之语,看看他,又看看他怀里的少女,一双澄澈泪眼就这麽转来转去後,眼睛陡地一亮,「我知道了!我知道怎麽做了,你等等,我马上来了。」

  幽华大仙又拭泪又擦鼻涕的,然後打起精神念了咒,下一秒,她全身散发耀眼金光,再一个华丽转身,这道金灿灿的光芒就进到小昙仍然柔软的身体内,同一时间,她这个天界着名的吃货,每隔几年就偷偷下凡玩,享受人间美食的幽华大仙,瞬间感到一股痛死人不偿命的剧痛从腰间袭来,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傅锦渊全身一僵,接着,难以置信的看着张开泪眼的小昙,「小昙?我以为……太好了,太好了,我马上带你去看大夫,你忍着!」

  他强忍着左臂的痛楚,一把抱起她,施展轻功的落到前方不远处的马车,将她放到车内,随即驾车奔往十里外的望月山庄。

  第一章 自己的错自己救

  幽华大仙,现在要叫小昙了,她有点小小……不,大大的後悔了,这伤口真的太疼了,她浑身发热,脑袋昏沉,这具凡胎肉体从上到下没有一处是舒坦的。

  她置身的堂屋内,有一小炉煤炭燃烧着,将屋里的温度拉高了些。

  荧荧烛火下,傅锦渊看着躺在软榻上,像个孩子不时发出疼痛呻吟的小昙,手上的毛巾一次次在木盆里拧乾了水再往她的额头上放。

  「退烧药灌下去了,伤口也处理了,只要烧退了,应该就没生命危险,大少爷去歇着吧,您身上也有伤,小的来照顾小昙就好。」

  说话的是站在傅锦渊身後的小厮魏田,他一双不安分的贼眼正盯着小昙发育得不错的胸脯看。

  「出去。」傅锦渊头也没回的冷声道。

  「大少爷……」

  傅锦渊这才回头,冷峻眼眸扫过魏田那张国字脸,叫他猛地瑟缩不敢再多话,连忙行礼,退出屋外。

  一阵寒风袭来,魏田身子颤了一下,望着正在床榻前亲自照料小昙的主子,他在心里呸了一声,这才将木门缓缓带上,顶着挟带着雪花的正月寒风,往萧瑟的後院走去。

  屋内,傅锦渊仍专注的照料小昙,直到她的呼吸变得平缓,终於沉睡。

  他轻拍手,两名黑衣人飞掠进屋,向他拱手,身上还有未融的雪花。

  傅锦渊下意识的看向小昙,见她面色未有变化,这才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名黑衣人,「盯着魏田,小昙吃的汤药不许有任何问题。」

  该名黑衣人拱手,飞掠离开。

  傅锦渊又问另一名,「查出来了?又是那毒妇派人袭击的?」

  该名黑衣人拱手,口气虽轻却带着愤怒,「就是福仪郡主,我们的人挡下几批人,却没守住最後那一批,才会让主子遭难,属下及其他兄弟甘愿领罪。」

  傅锦渊抿紧薄唇,「不是你们的错,那毒妇仗着是皇帝的侄女,又出身禄王府,她能动用的暗卫太多,何况,只要我还活着,就是那毒妇恨不得除去的眼中刺……」讽刺的是,他还得唤她一声「母亲」,「叫大家保持戒备。」

  「是。」黑衣人再次拱手,飞掠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傅锦渊黑眸一黯,经此一役,他苦心培植的暗卫又折损不少。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俯身拿起小昙额上的湿帕子,走到一旁,将毛巾放入水盆里,以右手将帕子拧乾,再回身将帕子放到她的额头,坐在床榻上,看看自己始终无法使力握拳的左手。

  两年前的一场秋猎,他被有心人在蓊郁山林间当成猎物,当那突然射来的箭矢迎面而来时,他只来得及避开要害,然而左手臂被射穿,伤了筋骨,前来医治的太医又被有心人收买,愈医愈糟,甚至还被宣布得截肢方能保命,若不是他的义弟周景浩为他寻来一名江湖奇医,这手也保不住了。

  然而,他如今左手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还没力气,时不时就疼痛难耐,实则也只是装饰用罢了,已经废了。

  「好热……好热……呼呼呼……呜呜呜……对不起,你别难过……我会帮忙……真的……呼呼呼……」小昙高烧昏迷,满脸通红,神志不清的开始说些胡话,「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舒服,好痛,呜呜……」

  傅锦渊收敛心思,专心照顾她,不时轻声安抚,细心喂药。

  小昙因为伤口的关系,烧退了又烧,一连折腾三天三夜,病情才真正的稳定下来。

  这一日,小昙张开双眸,眼神仍有些涣散,她眨了眨眼,直觉的要起身,腰间的剧痛让她顿时喷泪。

  「你终於醒了,昏睡三天三夜,叶老大夫被我唤着来回折腾,都要抗议了。」

  一个低哑温润的嗓音从另一边传来。

  泪流满面的小昙下意识的朝声音来处望去,就见傅锦渊端着一碗汤药从门口走进来。

  他将碗先放到床沿旁的小桌上,再轻轻的扶着她半坐卧,拿着帕子为她拭去满脸泪痕,却见她仍痛得脸儿发白,眼眶泛红,他不舍的出声,「很痛吧?你忍忍。」并拿了软枕塞到她後背。

  小昙泪光闪闪的吐了一口长气,但一见他端起药碗靠近,闻到那股熟悉的恐怖药味,她就想到昏沉的这几日,应该被灌了不少汤药,那种苦死人的滋味,她一想就要吐了。

  她虚弱的摀着嘴巴,低声说:「可以不喝吗?」她现在可是醒着呢,要她自个儿张嘴喝下那碗黑幽幽的苦药,她实在没有勇气。

  他蹙眉,却又柔声道:「小昙怎麽像个孩子?没喝药,伤怎麽好?」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这双温柔却带了点血丝的深邃黑眸,难掩挣扎的说:「可是它真的好苦。」

  「小昙不是一直都像个女汉子?什麽苦都能吃,你在这庄子里,是任何家务只要能揽起来都要一肩扛的能干丫头,哪时变得这麽娇气了?」他微笑的看着她。

  她瞪大了眼,不会吧?!她忐忑了,原来的小昙这麽厉害,可是自己除了会煮好料外,什麽家务都不会啊,什麽伺候人,洗衣打扫的,她这个仙子可没做过,当得了女汉子吗?!

  不行!事在人为,她怎麽可以先泄自个儿的气呢,对,要加油!她很勇敢的在心里乱鼓舞自个儿一把,再伸手接过那碗温热得刚好适合入喉的药碗,只是一闻到那股苦药味,呜呜……忍不住又拿远一点,但看到傅锦渊不解的看着她,只好又端到唇前,刚吐舌沾上一口,她五官马上皱成一团,好想哭,她这花仙只爱美食,可这身躯又不能坏了,不然,怎麽赎罪?!

  她眼泛泪光,暗暗的吐了一口长气,一手掐着鼻子,大口大口的仰头喝下去,再一把将空碗交给傅锦渊,吐吐舌头,眼眶又泛光。

  他愣愣的看着她泪眼蒙胧的样子,真的这麽苦?

  由於这是第一次看到清醒过来的她喝药,他还不知她是如此孩子气,他笑了笑,回头替她倒了杯水。

  她想也没想的接过手,大口灌下,但还是皱着眉头,「苦死了!要是有蜂……咳咳……没事,没事了。」

  她理智回笼的急忙转了话,她傻了啊,还想要蜂蜜水、甜糖或梅干配药?瞧这空荡简朴的屋里没有一样好物件,桌椅、柜子一看都有历史,就连当主子的傅锦渊,身上的蓝黑锦袍也是半旧不新,再想到他遭遇的种种悲惨事,他的人生会过得这麽苦,她还是罪魁祸首。

  「小昙?」傅锦渊不知她怎麽了。

  她回过神,直视着这张关切的俊颜,不知怎麽表达自己的内疚。

  他蹙眉看着一脸委屈又充满歉意的巴掌脸庞,正要开口,一个老迈慈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小丫头总算醒了。」

  她直觉的看过去,就见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走进来,他身後还有一个身形微微佝偻的老妇人。

  叶老大夫走到床边,先向傅锦渊拱手,开口道:「大少爷可以放心的回房休息了吧,三天三夜守着这丫头,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何况大少爷身上也有伤。」

  「我身上都是轻伤,无碍的,还是请老大夫再替小昙把把脉。」傅锦渊随即起身,让出床边的位置。

  「你……咳……大少爷守了我三天三夜?!」难怪他眼含血丝,还带着双黑轮,她压在胸口的内疚又加深,但也因此可以理解为何原来的小昙会对他那麽死心塌地,担心她死了,他就此一人,身边无人伺候了。

  「你这个丫头还敢怀疑啊?!大少爷说了,你是他身边待最久的人,也是夫人最疼的一个丫鬟,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再怎麽说,他也得亲自守着才安心……」守着这庄子二十年的林嬷嬷突然哽咽,低头呜呜哭了出来。

  屋内,只听见她压抑的哭声。

  傅锦渊抿紧唇,黑眸闪过痛楚。

  叶老大夫张口想说什麽,最後还是闭口,唉,大少爷明明是秦广侯府傅良大将军的嫡长子,可现在住在这里,过的又是什麽日子?!

  小昙也安静,她知道老嬷嬷口中的夫人就是过世一年多的樊氏,也就是傅锦渊的生母,傅锦渊离京到近郊的望月山庄就是为了为母亲守孝,原本的小昙跟魏田都是跟过来伺候的。

  「唉,瞧我这老太婆在干什麽?竟然像个小娃当着主子面前哭,让叶老大夫跟小昙看笑话了。」林嬷嬷回了神,连忙拭泪,再尴尬的看了傅锦渊一眼,见他宽容的朝她微笑,她眼眶的热泪又要落下,连忙催着叶老大夫上前去替小昙把脉,也把自个儿激动的心绪缓了缓。

  「小昙脉象稳定,彻底退烧了,再来只要好好喝药换药,休养个两、三个月就无碍了。」叶老大夫把完脉,回头再劝傅锦渊别想太多,好好休养,有些事,公道自在人心,然後就让林嬷嬷送出屋子。

  「大少爷去睡吧,劳你这麽照顾我,真是太辛苦你了。」小昙一脸认真的看着不知在想什麽的傅锦渊道。

  他一愣,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看着脸色依然苍白的小丫头。

  小昙忍着腰间的痛楚,笑看着他,「我没事了,老大夫不是说了吗?再来,我们都会好好的,相信我。」她信心十足的轻拍胸口,只是一看到还放在桌上的空药碗,想到还得喝上两、三个月,她的小脸又皱成一团。

  傅锦渊定视着她,看着她的眼神转换,一下子坚定,一下子无奈,一下子又是豁出去的率性,却没有过去的紧张不安,而且,过去她说话时,总是顾及尊卑,以奴婢自称,不敢直视他的眼……

  「大少爷不相信?那你再等等,等我伤好了,一切真的都会不一样了!」她以为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是不相信自己,就再强调一次。

  一个人受重伤再醒来,会有这麽大的变化?!傅锦渊心中不解,但还是点点头,「好,你好好休息,我让林嬷嬷熬个粥给你,你三天未进食了。」

  经他一说,她才觉得肚子真的好饿,她灿烂一笑,「好喔,那就麻烦大少爷跟林嬷嬷说了。」

  他眸光一闪,本想说什麽,最後还是转身离开。

  傅锦渊一走,她再次打量这间朴拙的老屋,从门口及窗户看出去,天空极蓝,但空气沁凉带着寒意……这会儿该是人间过春节的时候吧?也对,傅锦渊要守孝,山庄里当然没有半点过年气氛。

  她再低头,掀开穿在身上的粗布衣,略微弯身,随即痛得她龇牙咧嘴的嘶了一声,这才喘着气,看着紮着绷带的小腰,这伤得要痛多久才能好啊?

  她靠坐回枕头上喘气,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又被打开,林嬷嬷端了一碗热腾腾的肉粥进屋,来到她身边坐下,吹了吹粥,就要喂她。

  她摇摇头,「谢谢嬷嬷,我自己来就好。」

  她双手接过,喝了一小口肉粥,却是咸到她的眼泪差点没喷出来,瞪着眼睛看着林嬷嬷。

  「不好吃?没办法,过去厨房的事,都是你这丫头包办,你也知道嬷嬷年轻时遭了罪,吃不出任何味道,你就勉强点用些。」林嬷嬷也知道自己厨艺欠佳,忍不住开始叨念从大少爷来这庄子守孝後,秦广侯府每来一次人「探望」,这庄子就被发卖一些下人,到现在也没补人过来,以至於现在只剩小昙、魏田跟她这老太婆。

  小昙一边努力吞下超咸肉粥一边听林嬷嬷碎念,总算吃完那碗让她头皮发麻的肉粥,将空碗给了林嬷嬷又要了两杯水下肚,这才大大的吐了口气,「谢谢嬷嬷。」

  林嬷嬷两鬓斑白,眉眼清秀的脸上皱纹却是好几条,她微笑的看着她,「总算捡回你这条小命了,要不然,大少爷他……」

  她摇摇头,眼眶又要红了,连忙转了话题,看着小昙身上的月白色素衣,叨念着晚一会儿得打热水进来,让她擦拭脸也洗洗手脚。

  「林嬷嬷可知道是谁袭击我跟大少爷?有派人去抓吗?」小昙其实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但林嬷嬷的碎念功夫很强大,不须喝水喘气,也能无缝接轨的转换话题,她要插话都难。

  「你这丫头,原来是个笨的?!你用膝盖想都想得到是谁,怎麽比我这老婆子还傻?」林嬷嬷忍不住用一指神功戳了戳她的额头。

  小昙下意识的闪了一下,要避她的指头,却先扯动腰间伤口,她脸色一变,「痛痛痛……」

  「你伤的明明是腰,怎麽是脑袋变笨……」林嬷嬷摇摇头,「还不是秦广侯府的那位,大少爷另一个名义上的母亲福仪郡主吗,大少爷身上发生的所有悲剧,哪一样不是拜她所赐?这还需要问吗?!」

  时光飞逝,小昙在望月山庄躺了将近三个月,从林嬷嬷那里听明白了许多事。如今终於可以下床,她打算要四处走走,好好打量这座古色古香的庄子,看看有没有好食材能入菜。

  凡人的日子不简单,还是当仙人好,光这肉体的伤痛就很折磨人,还有那一天三碗黑幽幽的苦汤药更是要她的命,她可是道道地地的美食家,利用法术穿梭在古今各个时代寻找极品美味的超级吃货,还上进的学习各式各样、古今或传统或创新的佳肴食谱,不夸张,只要她想吃哪一道,都是信手拈来,每一口皆能让她赞叹到眼眯了起来,嘴儿往上勾。

  但这悲惨的三个月,甭提苦死人不偿命的汤药,三餐吃食更是粗糙,毫无口感可言。

  可是基於这是她应该承受的罪,她半点也不敢怨天尤人。

  都是因为她多管闲事,又管错事、看错人,才会让傅锦渊的人生落到如今的惨况,她是罪魁祸首,若没有帮助他夺回原本属於他的人生,还有将他那半残的左臂医好,她可没脸回天庭逍遥过日。

  小昙吐了口长气,坐在那勉强可以看清容貌的模糊铜镜前,拿起发梳将头发梳个髻,用一支木钗固定,再将头发编成长长的辫子。

  再靠近铜镜一点,好好看着这张瘦削的脸,肤质欠佳啊,但这几个月养伤下来,总算让肤色没那麽黑,两道眉也是能看的,一双大眼清澈灵活,是这张巴掌脸最吸引人的地方,整体来说,这五官还没怎麽长开,再低头看看略微粗糙的十指,有些忘神的嫌弃……

  身为百花中的幽华大仙,她一双纤纤玉指可是粉嫩得像玉雕似的,怎麽看怎麽舒服,这双粗糙的手得养一养,不然要做一些细活儿可不成。

  想到今天要上工,她还真的不太有信心可以当一个称职的丫头。

  她最厉害的活儿,就是号令百花何时花开花落,找出小花仙们的价值,让各式花卉除了观赏用,还有其他食用的方法,也因为她这麽创新的能力,让她深受小花仙们爱戴,让他们很愿意替她掩护,让她能时不时的跷班下凡,这样的好人缘,也是她可以人间天上来回跑的原因。

  她编好发辫,在铜镜前起身,转身往门口走,隐隐就听到辘辘的马车声,她眉头一扬,林嬷嬷说过,这座望月山庄位在京城近郊,是秦广侯府的别庄之一,位置相当偏僻,附近没有人烟,也相对的安静,这马车声好像是她养伤以来第一次听见,是谁来了?

  此时,林嬷嬷正好佝偻着身子跨进门来,手上还提了一个食盒。

  小昙连忙快步迎向前,「嬷嬷,我昨儿才说,我可以自己到厨房弄吃的,你不要为我忙了。」

  「啊,对啊,我忘了。唉,这人老了,总记得以前的事,这两三日的事反而记不得。」林嬷嬷懊恼的敲敲自己的头,看着丫头接过食盒,回身放到桌上,将食盒里的粥跟两道青蔬摆到桌上。

  林嬷嬷催着她先吃早膳,这一趟从厨房走过来,都快凉了。

  小昙也着实饿了,问过林嬷嬷已先用过後,就坐下吃了,认真的说,青蔬炒太老太咸又太油,这对一个吃遍古今中外的上等吃货来说,真的很痛苦,但这三个月的吃食也差不多是这样,她多少麻痹了,并告诉自己,她是来还债又非享福,哪能嫌。

  林嬷嬷瞧丫头吃得慢吞吞,忍不住又催了催,「干活的人哪有慢慢吃的时间?也是大少爷宠你,让你三个月都别出房门,你可别养娇了。」

  担心林嬷嬷又开始碎念,小昙连忙加快速度用膳,「嬷嬷,我刚刚好像听到马车声,有人来庄子了?」

  林嬷嬷一听就来气,咬牙说着,「京里来的,前两日就遣人过来,说侯府里的毒妇跟那不像样的二少爷要过来,要咱们大少爷今儿别出门呢。」

  她忿忿的说了几句,又开始说福仪郡主是如何装一个受尽委屈的母亲,离间傅锦渊跟他父亲秦广侯的父子情分,前一阵子,侯爷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却连过来庄子看他一眼都没有就又回边疆守卫去了。

  秦广侯府是世袭的武将世家,祖上曾是开国元勳,而今,袭爵的傅良奉皇命戍守北方边塞祈州,最多两年,最少一年会回京一趟,待在京城的时日虽少,他却有两个平起平坐的妻子,一为身分尊贵的福仪郡主,一为落魄世家的樊氏,樊氏生下嫡长子傅锦渊,福仪郡主则生了次子傅锦淮,因宠溺太过,成京城纨裤。

  而傅锦渊在尚未残了左手前,也是羽林军中的武卫,他身为侯府嫡长子,承世子之位,再加上自小随父亲习武,身手敏捷,外界皆看好他会继傅良之後,成为下一个守卫边塞的大将军,只可惜……

  「回魂,想什麽呢?」

  林嬷嬷在小昙面前左右挥手,还粗鲁的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这才「噢」的惊呼一声回过神。

  「抱歉,嬷嬷,我想远了。」

  「没事,但你得听清楚了,大少爷要你跟我都别过去,免得又被那毒妇寻了个理由发卖了。」林嬷嬷说了又火了。

  小昙也知道这庄子不是福仪郡主的,是樊氏的陪嫁嫁妆,但樊氏死了,福仪郡主仗着自己也是傅锦渊的母亲,以关心他的生活起居名义来关切,实则是一步步将伺候的人都发卖出去,让这庄子愈显凄凉起来。

  小昙明白这些事,乖巧的答应。

  「你身上这伤好了,轻轻一嗅,就能闻到一股好闻的花香味,这香味有点招人,还有你这身子养了三个月,肤色白了,也长了点肉,更是好看,你也快满十五岁了,再过一、两年长开了,可要躲着二少爷……不对,要喊他世子了,年前皇上下旨,让那死纨裤成了世子,大少爷真的太可怜了!」林嬷嬷说着眼眶一红,又是愤愤不平的骂起来。

  小昙知道身上的味道是她这花仙原有的香味,即使入凡胎也挥之不去,但这香味淡而清雅,她自己倒挺喜欢的,不过,一想到傅锦渊的人生被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取代大半,她又想叹气了,这一切真的都是她的错。

  林嬷嬷这一开骂,足足倒了半个时辰的垃圾,才心满意足的佝偻着身体离开。

  小昙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觉得耳朵还嗡嗡叫,她吐了口气,慢慢的步出屋子。

  虽然林嬷嬷要她不要过去大厅,可是,她真的想看看当年在她这花仙眼中,纯情又善良的福仪郡主到底变得怎麽样了?一个心那麽黑的人,还配拥有一张美丽的芙蓉面?还是已经变得面目可憎?!

  说来可惜,她这幽华大仙虽然附身在小昙身上,却无法接收原主的记忆,所以,小昙会的,她不会,小昙知道的事,她也不太清楚。

  她与小昙的缘分始於去年举行的花神大祭,那是人间每隔十年才会举办一次的大祭典,更是凡间女孩们祈求爱情圆满的重要日子,那一日,女孩们会献上自制的花馍,地方官还会选出一名女孩扮成百花巫女向花神献舞。

  而她身为花界主神,在仙境检视祭典上那些以面食捏塑到近似真花的花馍时,就注意到有一株木兰花馍最为出色,制作者是名丫鬟,身分不起眼,但祈求的心愿却与其他女孩们大大不同,不是成全她的爱情,而是保佑她的恩人能获得一生幸福。

  因为这个不同,她在好奇心驱使下,忍不住下凡见见那名祈求者,这一看,竟是个肤色黝黑又极其纤瘦的小丫头,她神情虔诚的低着头,在心里向幽华大仙倾诉许多无法对外人道的点点滴滴。

  她愈听愈惊悚,原来小丫头提及的一些人事物,竟与三十年前及二十年前的花神大祭上,她成全某人的愿望有关。

  於是,在小昙祭拜完返回秦广侯府时,她也忍不住的一路跟进了秦广侯府,唤来府中小花仙们仔细询问小昙所提及的所有事,这才确定小昙并未撒谎,她这个幽华大仙在不知不觉中,竟成为助纣为虐的大黑手。

  那真是晴天霹雳!让她这花仙大受打击。

  她回到天庭後,茶饭不思,难以入眠,做什麽事都意兴阑珊,对自己好心却办了坏事耿耿於怀。

  由於一直放不下这件事,某天,突然心有所感,好像预知小昙出事了,她急急下凡,却来不及阻止悲剧,小昙已死在傅锦渊的怀中……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握拳搥了自己的头一下,糊涂的笨蛋!

  再深深的吸了口长气,没关系,她现在在这里,定要一步步的让傅锦渊的人生再次圆满。

  她脚步加快,却忘了自己对这座庄子完全不熟,时值春末,庄子里的一草一木已是生机勃勃,野花野草长得茂盛,她轻咳一声,稍微靠近沿着墙面攀爬的牵牛花,唤来小花仙,小小声的与花儿对话,搞清楚庄子的路线後,东弯西拐的穿堂过廊,绕过半座庄子,才接近庄子待客的前厅堂,半弯着身藏在大大的扇形格窗下,偷偷看进去。

  朴拙古色的厅堂内,居中坐着一个美妇,一张熟悉的女性脸孔映入眼帘,与三十年前及二十年前相比,福仪郡主早已褪了青涩,多了熟女的雍容,那双微扬的凤眼也不再纯稚,多了刻薄的算计,小昙再想到这些年来她做过的许多缺德事,眼眸不由微黯,心里叹息。

  珠翠环绕的福仪郡主坐在加了软垫的椅上,保养得宜的她,看来不过四十,此刻,一双葱白玉指端着贴身老嬷嬷从侯府自行带来的茶盅,小口轻啜。

  她的右手边坐着一名年轻男子,五官还算俊逸,那双微扬的凤眼跟福仪郡主完全一个样,应该就是傅锦渊的弟弟傅锦淮,年约十七,一袭亮青繁花长袍,脚蹬青缎皮靴,坐没坐相,一脚晃啊晃,轻浮神态就是纨裤的画风。

  小昙的目光再移到坐在两人斜右方的傅锦渊,这一瞧,心猛地咚了一声,接着狂跳起来。

  她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他真的是傅锦渊?!

  会让她这麽讶异,是因为从她接触他至今,他一直是温柔可亲的模样,可此时,那张出色的五官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全身散发着寒冰气息,即使她与他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她都能清楚感受到那双彷佛冻着数尺寒冰的黑眸有多麽冰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福仪郡主在喝茶的当下,也暗暗打量穿着一袭黑袍的傅锦渊,不得不承认,他俊美如神只的容貌,眉宇间有樊氏那贱人的影子,气质亦出众,远比自己所出的儿子还要更胜一筹,再想到自己出生勳贵世家,却与一落魄世家之女共拥一夫,她就心塞,她就恨!

  然而,尽管心中怒火翻腾,一开口,语气却是慈爱温柔,「几月不见,我儿身形看来更清瘦了,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

  「谢母亲关心。」傅锦渊出口的声音却是寒冰彻骨,明显拒人於千里之外。

  傅锦淮正端起茶盅,本想喝上一口,一听这话,他抬头瞪向兄长俊美的脸庞,再想到京城里一些老拿自己跟兄长比较的言语,他就忍不住撇撇嘴角。「大哥在这里守孝,吃穿皆简,也无友人到访,要不是母亲心善,弟弟还真不想到这种地方来。这次送了两个丫鬟来伺候,也是为了大哥好,口气这麽冷算什麽?」

  语毕,他往右使一个眼神,两名俏生生的丫鬟随即走到傅锦渊身前,娇嗲行礼的齐声道:「奴婢一定尽心照顾大少爷。」

  傅锦渊冷眼瞧着两个羞答答低头的丫鬟,只不过他掩於长袖中的右手攥得死紧,指节发白,而左手微张,在无法握拳下,微微颤抖。

  「母亲心疼哥哥,哥哥可千万别推却啊。」傅锦淮慵懒的靠坐在椅上,弹弹一身华丽刺绣的袍服,再瞥了一眼同父异母的哥哥身上那乌溜溜的黑袍,又撇了撇嘴,这哥哥哪里聪明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需要穿这样?

  还有,他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而自己除了没正妻外,美妾及通房丫头可是一大把,究竟谁才是会过生活的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嘲弄的说:「哥哥在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送到这里的美人又全被送走,这让弟弟心里担心,哥哥是不是哪里不行?」

  傅锦渊目光骤然一冷。

  窗外,小昙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那两名丫鬟,她们相貌还算端庄秀丽,可胸前皆波涛汹涌,还有那不盈一握的小蛮腰、妩媚眼神透出的万种风情,她们真是来当丫鬟的?

  正疑惑时,身旁突然落下一大片阴影,她吓得回头,就见林嬷嬷也在自己身边蹲下,略带责备的看她一眼,才偷偷的往厅里看。

  见那毒妇带了七、八个丫鬟小厮来,还有那熟识的卢嬷嬷,她轻哼一声,「排场真不小,更气人的是,那毒妇心肝那麽黑,却年轻貌美的看不出真实年龄,老天爷实在对她太好,让她一生到现在都这麽顺遂。」

  小昙内疚的轻咬下唇,不关老天爷的事啊,是她这花仙横插一手,福仪郡主才能过得这麽顺遂的。

  林嬷嬷压低声音说着大少爷有多麽可怜,原本该是有出息的将门子弟,在侯爷安排下到羽林军磨练,也不知道老毒妇暗中做了什麽坏心事,才会让他左手残了,不得不从军中退下来……

  林嬷嬷不知道诡计多端的福仪郡主做了什麽,但小昙曾经问过侯府小花仙,知道那是一场埋伏好的暗杀,只是傅锦渊命大,逃过死劫却赔上一条胳臂。

  而且,在侯府里,心思恶毒的福仪郡主还将他的权力架空,克扣月例,将他赶到这破庄子来守孝,一次又一次的派人暗杀他,但也一次次的失败。

  如此锲而不舍,就因为傅锦渊的存在会提醒世人,她堂堂的福仪郡主曾经与樊氏当平妻,分享同一个男人。

  想到这里,小昙就想敲自己的头,都是她这脑残的花仙子,害了一堆人。

  她直视着厅堂里的福仪郡主,听她正苦口婆心的劝着傅锦渊收下那两名丫头。

  「呿,不怀好意……」窝在一旁的林嬷嬷倒是个人精,她不屑的撇撇嘴,「那两个丫头看来已经经历人事了。」

  小昙一愣,飞快的看着她。

  她点点头,「嬷嬷这年纪了,是不是处子,这双老眼都看得出来,我敢说,两个丫头恐怕都已经怀有一个多月以上的身孕,那毒妇让她们留在庄里伺候,一等到显怀了,再将她们大肚的消息往外传,让外界知道大少爷来这里守孝期间,竟还让两个丫鬟怀孕,就是要将大少爷的名声弄臭才甘心!」

  小昙讶异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名丫鬟身上,见她的手的确是不经意的摸了肚子一、两回,可见林嬷嬷的话是可信的。

  「儿子身边不欠人伺候,还是请母亲将人带走。」

  傅锦渊也不是个蠢的,不管福仪郡主如何劝慰、傅锦淮几回阴阳怪气的挑衅嘲讽,他还是冷声拒绝。

  「匡当」一声,桌上茶盏被福仪郡主挥扫落地,她厌烦了,也懒得再作戏,硬声的丢了句要两个丫鬟留在这里,起身就要离开。

  「母亲现在不带她们走,儿子也会派人送回府里。」傅锦渊也起身,语气仍冷。

  「回府?那就不必了,直接送到人牙子那儿去就好。」她面无表情的道。

  福仪郡主身後的卢嬷嬷马上向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使个眼色,两人连忙跪地俯身,异口同声的请求,「求求大少爷,我们会尽心伺候的。」

  大户人家的丫头一旦由主家发卖出去,不论理由为何都不会有好下场,甚至可能会卖到勾栏妓院,但她们身上都怀有身孕,怎麽接客?两人重重的磕头哭求,咚咚有声。

  「本郡主天生心软,见不得这场面。」福仪郡主也不管傅锦渊那冷峻的脸,率先起身走人。

  傅锦淮也跟着起身,将一干奴仆都带走,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在走与不走间为难时,就见卢嬷嬷回头冷睨两人一眼,两人顿时明白,头俯得低低的,一动也不敢动。

  待两辆马车先後离开庄园大门後,前行的豪华马车内,傅锦淮才问着与自己同车的母亲,「母亲,我们就这麽走了?」

  「当然,那贱人的儿子如果心软,留下两个丫头,就可以让他名声更臭,要是他将她们赶走了,我一样有法子朝他泼脏水。」

  傅锦淮其实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但他知道母亲就是个厉害的,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他只要负责享乐就好,「母亲真是太厉害了。」

  福仪郡主却冷笑一声的望向窗外,她还不够厉害,她还弄不死傅锦渊。

  望月山庄的前厅里,两个被留下的丫鬟还在咚咚磕头,其中一个额头都流血了,这让一直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资格说话的魏田斗胆的开了口。

  「大少爷,庄里的确少人伺候,还是让她们留下来,小昙的伤刚好,也不好马上再做那麽多的活儿。」他说得宽厚,但一双不安分的眼神倒是在两个身材姣好的丫鬟身上转了一圈。

  这一眼,窗外的林嬷嬷也看见了,「魏田这家伙,你能离他多远就多远。」

  小昙也知道,但她无法不为傅锦渊难过,他身边信得过的人少之又少,连唯一的小厮也这麽不靠谱。

  「这两个丫头,你要舍不得,就跟着她们一起离开。」傅锦渊冷声道。

  魏田尴尬的道:「小的要照顾少爷,怎麽可能跟她们离开!呃……你们还是走吧。」

  两个丫头见没人替她们说话,连忙又可怜兮兮的看着傅锦渊,「奴婢求大少爷收留,求求大少爷……」

  傅锦渊一双冷血的黑眸睨向两人。

  莫名的,一股死亡的威胁感袭向她们,吓得两女脸色煞白,她们不敢再多逗留,互相扶持着起身,急急的向他行礼後,踉跄离开。

  气氛顿时凝滞,魏田僵立在一旁。

  傅锦渊这才开口,「你驾车送她们进城,免得死在半途,又有人借此做文章。」

  魏田连忙行礼,快步的追出去。

  厅里只剩傅锦渊,他深知那女人送人来不过是给他添堵用的,只要他没死,她也不会让他好过,但那又何?!总有一天,他会一一的向她讨回来。

  窗外的小昙蹙眉看着他挺立的颀长身影,思索着要不要进去?

  蓦地,他突然开口,「还不进来?」

  小昙一愣,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倒是林嬷嬷笑呵呵的起来,拍拍还在呆愣的丫头,「你以为我怎麽知道你在这里?大少爷让人来通知我看着你,别傻傻的撞了进去,让老毒妇找到藉口伤了你。」

  她真的搞不清楚了,这庄里不就他们几个,傅锦渊一直在厅里,他到底能找谁去叫林嬷嬷来这里守着她?

  她跟着林嬷嬷往前厅的门口走,林嬷嬷似是看出她的疑惑,笑笑的说:「装什麽?不是知道大少爷的义弟还偷偷塞了几个人留在庄里让大少爷使唤,这事连魏田都不知道,就是大少爷用什麽内功告诉他们,他们来跟我说的。」

  小昙还真没装,这事儿她真的不知道。

  但林嬷嬷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庄里到底有多少隐在暗中的人,傅锦渊只告诉她有关他义弟的部分,其实,还有多名暗卫替他办事,林嬷嬷却是不知道的。

  两人走入前厅,向傅锦渊行了礼。

  小昙看着他,他的神情已恢复过往的温柔,刚刚的冷峻不见丝毫。

  「怎麽了?」傅锦渊看出她的怔愕。

  「没事,呃……那个大少爷吃了吗?午膳想吃什麽?小昙可以做给大少爷吃。」她有点小尴尬,偷听被逮个正着,还让他找林嬷嬷守着自个儿,怎麽说都很糗啊。

  「不用你忙,我去忙吧。」林嬷嬷跟傅锦渊行个礼就走出去了。

  小昙眼巴巴的看着她消失在门口,她很想追上前去,她真的想自己动手,她不想再吃那些很难入口的餐食,可是傅锦渊却已开口问她的身子如何。

  「都没事了,什麽都能做了,大少爷跟林嬷嬷照顾我将近三个月,真够辛苦了,不用再为我担心,倒是……」她想到刚刚的事,「很多事我觉得大少爷不用太介意,有些人真的是一点都不值得放在心上的,像刚刚才走的人。」

  他颇为讶异的看着一脸认真的她,「是吗?」

  「当然,千万别让自己得内伤,那是亲者痛,仇者快啊,你一定要过得比他们舒心幸福,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仇。」她信誓旦旦的说着。

  他坐了下来,定视着她,「你怎麽会说这种话?」

  「为什麽不会?」她率性反问。

  他跟着一愣,微笑道:「过去的小昙寡言,只是会不停的干活做事,也不曾说出这麽有寓意的话。」

  他没说出口的是,她更不曾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他与他说话,总是低眉顺眼,严守主仆分际。

  原来的小昙话很少?那不成,她没开口怎麽帮他分忧解愁,「躺了这麽多个月,身子动不得,全是脑子在活动,这会儿,转得最通透的就是这颗脑袋瓜子了。」她俏皮的眨眨眼,指了指头。

  他被她这番话惹笑了,一阵低沉悦耳的笑声从他口中响起。

  她又惊又喜的看着他,这可是她成为小昙以来,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呢!「大少爷,你这样笑就对了,这张貌若潘安的脸看来更让人心动呢。」

  他又是一愣,小昙从来就不属於那些仰慕他相貌的女子之一,她守分安静,但在历经生死大关後,倒是变得活泼不少。

  第二章 做家务不简单

  望月山庄建在半山腰上,整体看来极为古朴,甚至有一点破旧,但风景却是满分,四周皆是青山,崖边还有小瀑布,往下眺望,几亩青田及浅溪蜿蜒而过。

  後院有一占地不小的荷塘,荷叶娉婷,几只色彩斑斓的鲤鱼在粉色荷花间穿梭优游,怎麽看怎麽舒服。

  只是,正式上工的小昙,在家务处理上却不太顺利,光洒扫拖地就让她满头大汗,而这才是第一站——?傅锦渊的卧房,她不过拧了抹布擦桌擦窗,就一再的险象环生。

  「啊……」

  又是熟悉的一道惊呼声,接着是一个及时飞掠而来的身影。

  傅锦渊三度拯救差点摔跤的小昙,这一次是撞到椅子,上一次是绊到水桶,再上一次是她为抢救被她撞落的青瓷花瓶,做了个仆街动作。

  前两次,他都是及时的以右手抄起小昙,小心的避开较亲密的接触,毕竟男女有别,但这回,她是整个人摔进他怀里,他不免尴尬,小昙虽然纤瘦,但的确发育得很好,那两团柔软可是紮实的挤压在他胸膛上,还有自她伤後,身上就有的淡淡花香,此时都让他益发不自在,他连忙将她拉开,但看着小昙,虽然满脸通红,却好像不是尴尬……

  「我怎麽这麽废,不就伤了腰,躺了快三个月,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吗?」她一脸自我嫌弃,让他顿时哭笑不得,却不知这是她找来解释自己为何笨手笨脚的藉口。

  他微笑安抚,「许是身子尚未爽利,这段日子,你整理自己的房间就好,其他的事务,我会让魏田及林嬷嬷做。」

  「可是在过去,大少爷房间的清理打扫,一直都是我做的。」她可是问过林嬷嬷了。

  「你伤刚好,慢慢来。」他语气一样充满安抚,眸中含笑。

  真是个好人呢,只是仙女下凡来洒扫怎麽那麽难?

  她在心里哀叹一声,提起水桶,想到今早到水井提水,她也是忙了半个时辰,满头大汗的才提到了半桶水,「那我去洗衣服了。」

  她没忘记那口水井边放了一大桶要洗的衣物,一旁还有好几支晒衣竿。

  傅锦渊莫名的有些不放心,但看她一再坚持,想到过去做事俐落的小昙,洗衣应该没有问题,便由着她去了。

  小昙提着水桶一出卧房,走过长廊,就见到魏田,看他眼睛一亮,殷勤的走过来,她微微点个头,想越过他走人,没想到他竟伸手抓着水桶提把,「我帮你。」

  「不用了,我行的。」

  他闻到她身上迷人的花香味,想也没想的俯身凑近,「你身上真香,」他看着瞪大眼睛、近在眼前的容颜,赞美道:「肤色白皙许多,也变成美人了。」

  她直接放开水桶,後退一步,没好气的道:「大少爷说了,你要是没有理由的靠近我,说些有的没有的,他绝对会把你轰出庄子。」

  魏田半眯起黑眸,「你胆子变大了,以前见了我可是拔腿就跑。」

  「人都会长大的。而且你这样纠缠着我有意思吗?我知道大少爷从没禁止你出庄子,你也不是真正在这里伺候大少爷,进城找家妓院解决不就好了,何必在我眼前讨人厌。」她不怕得罪他,她可是有法术的花仙呢。

  他又气又惊的看着她,「你……」

  「我怎样?男子汉大丈夫,脑袋里全装些色慾东西,我都替你觉得丢脸,还不走!」她一脸鄙夷。

  魏田一时被这丫头的伶牙俐齿惊到了,但一回神,他双手握拳,想出手教训,却见傅锦渊从前方走来,他连忙行礼,「大少爷。」

  小昙一愣,这才回头,也连忙行礼。

  但他只朝她点个头,就对着魏田道:「我有事交代你去办。」

  「是。」魏田只能回头瞪小昙一眼,举步跟着傅锦渊到书房去。

  不一会儿,就见魏田从书房走出来,回到自己住的屋子,整理一个包袱,臭着一张脸骑马进京。

  不过这事小昙不知情,她正在跟一团打结的脏衣服拔河打仗。

  不做不知道,她从未想过平常的家务有这麽难,她坐在矮凳上,将那些衣服搓搓打打,忙了大半天,又要将那湿漉漉的一团衣服披到长竿上去滴水,弄得她腰酸背痛,肚子更是咕噜咕噜叫个没停。

  太阳缓缓位移,从日正当中到日落,橘红霞光映满天,林嬷嬷在厨房准备晚膳,刚烧热水时,就见傅锦渊走进来。

  「不必准备魏田的,接下来十天,他都会到茶楼帮忙,那里人手不够。」傅锦渊说。

  林嬷嬷马上皱眉,「那臭小子又去骚扰小昙了是吧?只是,大少爷,那丫头这几个月养得愈来愈水灵,身上还会散发花香,魏田去了十天再回来,也只会安分一段时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传香茶楼是大少爷硕果仅存的挣钱来源之一,也是樊氏留给大少爷的,只是生意清淡,勉强有些小盈利而已,哪有什麽人手不够的事?还不是为了让小昙可以避开他的骚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面对这个曾经是母亲陪嫁的老嬷嬷,傅锦渊也不藏话,「依往例,若将魏田赶出去,那毒妇就会找个更差劲的小厮过来,现在还不到算帐的时候,只能暂时忍耐。」

  林嬷嬷也知道,只是,这麽憋屈的容忍,实在让她生气啊。

  傅锦渊蹙眉,不想再纠结这话题,「小昙呢?」

  「老奴也不知道,这庄子里外要做的活儿多,老奴来来去去的,倒是没看到她。」她摇摇头,嘴里念着那丫头变得不太一样,手脚笨拙了不少,倒是脑袋好像灵活了些,说话也利索了……

  傅锦渊已经离开了,她还是自言自语的继续碎念,继续忙活。

  庄子後院的半坡上,有一半人高的红砖墙,藤蔓攀爬,开了些不知名的小白花,在居中位置,就架了好几根长长的晒衣竿,此刻,小昙正站在晒衣竿前晾衣服,一边晾一边还搥搥酸疼不已的腰,回头看着那几盆好不容易清洗好的衣服,她都想喷泪了,还有那麽多?偏又不能施仙法,林嬷嬷说的什麽义弟的江湖朋友也不知藏哪儿?像日本忍者?

  「小昙。」

  傅锦渊的叫唤声从前方传来,她一抬头,就见他俊逸的身影朝她走来。

  傅锦渊在看到晒衣竿上那些惨不忍睹的衣物时,就想到暗卫禀报说小昙从跟魏田分开後,就一直窝在後院洗衣服,他原本还觉得不可置信,但此时……

  他走近了,小昙也看见他俊脸上不及掩盖的惊愕。

  她尴尬一笑,再咳了两声,心虚的指着那些晾得歪七扭八的湿衣服,「那个……衣服都结成一团,可我真的尽力了,我先是搓洗,又用棍子打,可是光要将那些泡泡弄乾净就用了好久,然後,衣服湿又重,我拧不乾,手又没力,要在晒衣竿上拉整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绝不是敷衍塞责。」

  她眨巴着大眼,说得好无辜又带了点可怜兮兮,傅锦渊突然能明白暗卫在说她洗衣的事时,不时憋住笑的原因。

  他靠近晒衣竿,发现晾在上头的衣服有的布料略薄,好像弄破了……

  但他的目光随即落在她的双手,许是泡在水里太久,她的手红通通,皱皱的,「衣服这样纠成一团,晾晒到明日也乾不了,我来吧。」

  她倏地瞪大眼,「那怎麽可以,你是大少爷耶。」

  「过去,有不少事也是我自己来的,你这丫头病了一段时日,好像也忘了一些事。」他笑笑的说着,就动手处理那些挂在晒衣竿上纠结成团的湿衣服。

  暮色霞光在他脸上打了一层熠熠金光,尽管左手不太灵活,但他上下处理的动作依然优雅俐落,速度也快,的确不像新手。

  她咬着下唇,看着橘红色夕照下,三排整齐又随风飘扬的衣物,自我嫌弃的摇头,「我怎麽那麽没用。」

  他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拍了她的头,「慢慢来,你一定做得来的。」

  她抬头看他,莞尔一笑,「对,我怎麽可能做不来呢,你都可以了。」

  这话听来怎麽怪怪的?傅锦渊一张俊美如玉的五官有些小小扭曲。

  稍後,小昙在林嬷嬷的叮咛及帮忙下,完成晚膳後的一干家务,还愉快的得知那色迷迷的魏田被傅锦渊赶到茶楼去当十天的杂工,本还想问什麽茶楼?但林嬷嬷已累得直打呵欠,她亦是疲惫不堪,便草草的沐浴完,手软脚软的爬上床,瘫成一条翻肚的死鱼儿,一夜无梦。

  翌日晨起,做早膳的时间,是她自以为恢复自信的最好时刻,但想像总是很美好,她连生火都有问题,当浓浓黑烟从厨房烟囱滚滚冒出,她被呛到连喊人的声音都出不来,清楚的脚步声由远渐近的杂沓奔来。

  最先冲进来的是傅锦渊,他衣着整齐,也已束发,看来是醒来许久,接下来是林嬷嬷,她一头灰白长发披在身後,连净脸都来不及,手里还抓着毛巾。

  傅锦渊紧张的将她拉出厨房,只见她被浓烟呛得泪光闪闪,小脸上全都是炭黑,像只小花猫,狼狈得猛咳嗽,看到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真不知该哭该笑?

  片刻之後,厨房的门窗都已大开,肇事的灶台内也升起了火,烟雾已散,傅锦渊没有责备,只叫小昙下回小心一些,就去练功房练武了,这一向是他晨起的习惯。

  这会儿,小昙拿着毛巾擦脸,头低低的听着林嬷嬷恨铁不成钢的叨念着,「你这丫头是连脑袋也伤了吧,连生火都不会了?!而且你该不会早上也没去伺候大少爷洗漱更衣吧?」

  小昙愣了愣,抬头看着她,指了指自己,「那也是我的事?」

  林嬷嬷夸张的翻了白眼又狠拍额头一下,再一指压向她的眉宇中间,「我说小昙,你不是被什麽鬼怪附身了吧?怎麽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跟大少爷说话也你啊你,我啊我的,若不是大少爷说没关系,我早就……哼哼!」

  一下、两下、三下,接连被戳三下,痛啊!小昙揉揉眉宇,她哪是鬼怪,是花仙好吗?!她默默的在心中平反,但还是乖乖的麻烦林嬷嬷把小昙平日要做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後,她更无言。

  虽然她是仙,但她很想说小昙比她这个仙还要能干百倍千倍,简直是神力女超人。

  天未亮,小昙就起床,在厨房将早膳备好,服侍大少爷洗漱更衣,稍後,等大少爷练完功,打热水让他沐浴,接着洗衣晾衣,打扫清理庄子,抓紧时间进城补给一些食物家用品,回来又是备午膳,整理後还得砍柴,在庄子里种些家常菜,浇水拔草,再到庄後的清溪抓小鱼小虾,又去後山摘些野生水果,忙完後,大少爷若又练功,还得再打一次热水,紧接着,她得备晚膳,再烧热水让大少爷沐浴,整理厨房後,通常大少爷会在书房待到很晚,小丫鬟便得贴心准备宵夜,如此兜兜转转,等到沐浴上床,都是半夜了。

  小昙觉得头晕,乌鸦满天飞,难怪,傅锦渊说她是个女汉子,根本十项全能来的,但这一天下来,傅锦渊就要洗三次澡,也太折腾人了。

  「魏田干啥用的?」她不满的脱口而出。

  「他就是来监视大少爷的,你以为真的是来伺候大少爷吗?笨丫头。」

  接下来的时间,小昙就像个陀螺转个不停,尽管她已努力加快做家务的速度,但她就连走路都快不了,被林嬷嬷逮到了,又嫌弃的说她像大家闺秀似的步步生莲,怎麽干活?

  她委屈啊,她是仙,平时都以法术穿越古今各大时空,要做活儿,仙指动一动也是可的,但目前状况不明,仙指变成凡人手,就怕万一被人瞧见她施仙术,事情就大了。

  「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让神游四方的小昙愣了一愣,回过神,看着眼前的傅锦渊。

  「小昙,你不用伺候了,去忙别的事吧。」他额际发疼,有点无奈的看着硬要伺候他穿衣的小昙,过去,她动作俐落倒也罢了,可今日连穿衣顺序都不会,现在钮扣还扣错,偏她没发觉,还继续一路往下。

  她顺着他的眼神定眼一看,喔哦,扣错了,她尴尬抬头,看着神情无奈的他,「走神了,重来。」她低头,双手为他解开扣子。

  「我真的可以自己来。」他耐着性子对着还特意搬来小凳子垫高身子才能伺候他穿衣的小昙说,过去的她,可以踮高脚尖、高举手,动作迅速,一会儿就完成,哪还需要搬凳子?!

  「不行!什麽都大少爷自己来,那我来这里到底做什麽的?」她很坚持的跟他的扣子奋战。

  傅锦渊低头凝睇着她专注又认真的眼神,不知是否他多心?有时,他总觉得她话中有话,但他又说不出来是什麽。

  寂静氛围下,他看着她与他的前襟盘扣缠斗,都快眼冒凶光了,他好气又好笑,但耐着性子由着她折腾,终於,她总算完成了,抬头朝他甜甜一笑,「瞧,有志者事竟成。」

  「你最近说了不少励志的话,是从哪里学的?」他是真的好奇。她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大字没认几个,说话也笨拙,倒是做事俐落,可现在居然可以顺口就说些励志话?

  她也知道自己走的画风跟原主不一样,小昙连书都没读过,字也不识几个,她猜这也是原主不太敢跟文武全才的傅锦渊说话的主因,她内心就是卑微的。

  「我这近三个月来躺着养伤,睡着就作梦,梦境里有人教我读书写字,还带我到一些地方游历,这些梦境里的见闻都很真,对了,我在梦里也拜了不少师傅学厨艺呢。」她这麽说,自然是先给他心理建设,毕竟在厨艺上,她可是有好几把刷子,日後都要一一发挥的。

  他诧异,如此神奇?

  「听起来很玄,大少爷可能不太相信,但我只能说,事实胜於雄辩,你会发现我跟过去的小昙真的不一样了。」她特别强调的又点点头。

  傅锦渊却是笑了起来,「这世上无奇不有,小昙又不善於撒谎,我怎麽会不信?」

  她暗暗吐了口长气,好在原主的信任额度极高啊,她粲然一笑,「大少爷相信就好了,我现在可是因为梦里所闻所见,眼界宽了,学了更多事,大少爷要是心里有什麽苦,需要倾诉,小昙都能当你的红粉知己。」她很慎重的自我推荐。

  他先是一愣,再见她认真非常的神态,不觉莞尔,「在小昙眼里,我心中有诸多苦闷无处可说?」

  她用力点点头,她来到他的身边,也是想当个知心人的,当然,也得将他养得头好壮壮,才能有健康的体魄去对付福仪郡主。

  他不能说不感动,「谢谢你,若真有需要,我一定对你说。」

  「不一定是诉说苦闷忧愁,大少爷若有什麽需要帮忙,还是想做什麽,也都可以跟我说。」她努力放大范围,想为自己的无心之过赎罪。

  他虽然不知道她就算知道了又能帮上什麽忙,但他还是再次应允,看着她兴高采烈的离开。

  他则回到书房,翻看书籍不久,就听到一个鸟叫声,「进来。」

  一名黑衣人掠窗而入,拱手行礼,随即报告一些事。

  他黑眸冷峻,略一思索,即动笔写信,递给黑衣人,「交给景浩。」那是他的义弟。

  黑衣人接过信,再一行礼,掠窗离去。

  日子一天天过,在小昙列出一日待办活儿的长长清单中,唯有厨房里的活儿是她的最爱,也是让她能迅速重拾信心的地方。

  不过林嬷嬷会早一步先将灶台生火,免得她又将厨房给烧了,且不得不说小昙的厨艺进步许多,像是熬鱼粥,她先将鱼挑净鱼刺,加了大骨汤熬,最後加了葱花,口感滑顺又充满鲜味,傅锦渊难得好胃口的吃了三碗,赞不绝口。

  还有,青菜以河虾提味快炒,咬起来鲜嫩清脆,老腊肉炒青葱微辣,极好下饭,几块老干豆腐过水煮软,弄个海鲜豆腐煲,香味四溢,空气中全是撩拨味蕾的勾人香味,凉拌野菜清爽无负担,酸咸适当的腌渍小物毫无涩味,平时用膳也能搭配着吃。

  这些菜色随便做做,每一样都让人惊艳,就连没有味觉可言的林嬷嬷,都忍不住多吃一碗饭,对她露的这几手莫不啧啧称奇,毕竟小昙原来的手艺也只是一般般,煮来煮去也就那几样,怎麽突然成了金牌大厨?

  小昙再度将同傅锦渊提的梦境见闻拿来解释,但林嬷嬷却不信,「怎麽可能?!」

  「嘿嘿,事实胜於雄辩,我露的这一手料理还能骗人吗?」

  她这麽一说,林嬷嬷倒是驳斥不了。

  日子就在这看似平常又有些改变中度过。

  这一夜,小昙忙碌一日後回到屋里,很快洗洗睡了。

  时值春天尾巴,夜风仍凉,床上的小昙感觉到凉意,下意识的将身上被褥抱得更紧些。

  殊不知半开窗户外,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眸正紧紧盯着她,在月光照耀下,她又长又黑的睫毛落在眼下,形成一扇影,挺翘的鼻梁,粉嫩的樱唇,过去晒得黑亮的皮肤如今变得白皙细滑,像刚剥开蛋壳的白煮蛋,让人好想咬上一口,魏田看得血脉偾张,不由得吞咽了口口水。

  色心起,他一手扣住窗子,打算挺身爬入,没想到,肩上陡地被一扯,他整个人被重重的丢飞出去,撞到一棵大树,跌落在地,「咳咳咳……」他吐出一口血。

  他狼狈的一手摀着胸口,抬头一看,竟看到傅锦渊冷峻着脸站在月光下。

  魏田倒抽了口凉气,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大……大少爷。」

  「你提前回来了。」傅锦渊冷声看他,却不提他刚刚的非分之举。

  「是,因为杨掌柜不需要用人,让我回来伺候大少爷。」他心惊肉跳的以袖子抹去嘴上的血渍,踉跄的起身解释。

  傅锦渊锐利的黑眸扫向他,「仅是如此?」

  魏田僵着身子,却开不了口。当然不仅如此,是他到茶楼干了七、八天活儿,茶楼女掌柜杨晓宁压着他尽做些杂活儿,他心里不爽,溜出茶楼,就回秦广侯府见了福仪郡主,埋怨被大少爷丢到茶楼当差。

  福仪郡主就在第二日,假意到茶楼饮茶,像是不经意的瞧见他,再当着那几个特别被找去当长舌公、长舌妇的客人面前,将他唤到身边,仔细询问一番,接着就泪眼汪汪,同行的卢嬷嬷就大声安抚……

  「夫人别伤心啊,你尽了母亲的责任,好心好意指派二十多个奴才到庄子伺候大少爷,没想到大少爷连一个都不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夫人派人去做什麽坏事似的。」

  接着,另一个老嬷嬷陪着演起双簧,「大少爷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夫人对他那麽好,他还不知足?像茶楼这里的茶食不够精致,但夫人可是常常派人过来买些茶点茶叶回去,谁都知道这是樊夫人留给大少爷的产业,收入只入大少爷的口袋,夫人买那麽多为什麽?还不是怜惜大少爷生母走了,想代替樊夫人尽尽母亲的责任……」

  魏田想到这里,才回过神,看着不知何时走近的傅锦渊,忍不住倒退一步。

  傅锦渊突然笑了,「那两个老太婆唱的双簧是不是很精彩?」

  闻言,魏田的表情说有多苍白就有多苍白,後背渗满冷汗。

  傅锦渊这个笑令他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不出几日,京城就会出现流言,我这半残又失了世子之位的侯府嫡长子,心思阴暗,不识好人心,独居山庄的日子愈久,不知脾性会变得如何阴沉?只要有家世的大家闺女谁敢与他成亲?」他顿了一下,笑容添了几分阴冷,「那毒妇是不是跟你说了这些话?」

  魏田见鬼似的看着他,大少爷为什麽会知道这些话?当时,在秦广侯府的屋堂里,明明只剩几个福仪郡主的心腹,难道,里面有大少爷的眼线?

  「不管那毒妇承诺你什麽,你在我这里,就是我的小厮,若有觊觎小昙或是不守分际的行为,我就算将你打死,那毒妇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奴才来找我算帐,顶多再派另一个人过来,你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魏田脸色丕变,本想说什麽,但一对到傅锦渊俊脸上冰封的寒气,吞咽了口口水,踉跄的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傅锦渊走到窗前,望进屋内,只见月光下,小昙抱着被褥睡得两颊嫣红,唇角微勾,似乎作了好梦,他脸上的线条不由得柔软许多,对着前方不远的一株参天大树说了句,「继续守着。」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鸟声。

  这一夜并不平静,望月山庄里又陆续迎来数名黑衣人,其中一名,甚至先绕至魏田的屋子,趁他不注意时点了他的睡穴。

  宽敞书房里,除了傅锦渊外,还有六名夜访的黑衣人,他们皆是傅锦渊义弟周景浩派来的江湖友人,帮傅锦渊在外蒐罗福仪郡主的罪证,也盯着傅锦淮那个纨裤子弟。

  至於另一批暗卫,则是傅锦渊在羽林军时培植的暗卫,虽然他左臂受伤,不得不从羽林军离开,但这些人仍义无反顾的跟着他,成为他在山庄内外的眼睛,代替他去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也在必要时及时阻杀进入山庄的刺客,而不管是那些暗卫还是眼前这六名江湖友人,福仪郡主仅知道有人帮他,却不知底细。

  屋内烛火愈烧愈旺,一个个黑衣人轮番禀报这些日子所查获的情资。

  他们神情敬重,丝毫不因傅锦渊没了世子之位且左手半残而鄙视,他们这些江湖人重义,不管那些世俗的尊卑,在自家帮主周景浩一次遭仇家追杀,性命垂危之际,是傅锦渊舍命相救,之後帮主又与他意气相投,结拜为兄弟,他们这些帮众自然也视他为主,为他所用。

  不过,傅锦渊这人仗义,直言视他们为兄弟,要他们跟他平起平坐,不然,他们哪会这麽大剌剌的坐着。

  傅锦渊面无表情的听着福仪郡主为了傅锦淮的私慾,竟将魔掌伸入一落魄世家,坏了该家闺女姻缘,好成全儿子纳妾过府,没想到该女性烈,竟投井而亡,此事被二老一状告到福仪郡主的父亲禄王府里,老禄王一方面气女儿过分宠溺傅锦淮,一方面还是替女儿及外孙收拾了烂摊子。

  接下来,傅锦渊又听了不少秦广侯府後宅的一些是非,最後两名黑衣人将一叠信件及文件交到他手上,两人皆是一脸的得意。

  「傅兄看了肯定高兴。」其中一人骄傲的说。

  在场的人都知道傅锦渊布局不只为了要回他曾经被夺走的一切,还要将福仪郡主在後宅所做过的丑陋罪行及真面目公诸天下。

  屋内静默,只有傅锦渊迅速翻阅那些文件及信件的声音。

  傅锦渊愈看眼色愈冷,但众人也都注意到他的嘴角却是上勾,众人不由得给了那两名兄弟一个赞赏的目光。

  傅锦渊的心情的确很好,那对母子胆大包天,竟然敢放印子钱,这在他们夏和王朝可是抄家的重罪。

  众人就印子钱一事又讨论一番,若有机会,不放过挖个洞让福仪母子跳。

  义气相挺的众人又说了些事,傅锦渊拿了一个小木盒交给其中一人。

  众人也有默契,里面是数目不小的银票。

  一开始他们不愿意拿,瞧瞧这破庄子,伺候的下人没几个,傅锦渊身上半旧不新的衣物,还有帮主替他经营的要倒不倒的传香茶楼,他们这几个帮众的身家掏出来搞不好都比他这不受宠的侯府前世子要有钱的多,但傅锦渊很坚持,他们办事要吃饭,有时还得重金买消息,迫得他们不得不收。

  众人告辞後,黑色身形迅速的闪进漆黑夜幕中,不久,寂静的夜被数匹马儿奔驰的杂沓蹄声打破。

  就在後院的屋子,一向睡得浅的林嬷嬷坐起身来,听到今晚第二度响起的熟悉马蹄声,即猜到是那帮到访的江湖友人离开了,正要再躺下睡时,想到了在另一间屋子的小昙,这丫头伤好後,忘东忘西的,状况又多,她不放心的下床,披了件衣服,拿着油灯步出屋子,走过黑漆漆的小院,却看到魏田的房间灯是亮的?她蹙着眉头,走近窗口往屋里看,还真的看到他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家伙怎麽提前回来了?大少爷知道吗?」她边念着边往小昙的屋子走去,竟见到傅锦渊就站在屋外的窗子前。

  「大少爷。」她轻声唤道。

  他回头看着屈膝行礼的老嬷嬷,还没开口,她就急着压低声音说,「魏田回来了。」

  「我知道,但他不敢对小昙乱来。」

  听他如此说,林嬷嬷就猜到两人显然说过话了。

  「那帮兄弟每回离开庄子就吵了嬷嬷。」傅锦渊又说。

  「大少爷说什麽呢,是老奴自己睡得浅,不过……」她看进窗户,透过照进屋里的月光看到那丫头在床上睡得香甜,「真羡慕啊,几匹马奔驰来了又离开,老奴觉得这床板都在震动,那丫头倒是睡得酣甜。」

  「我本也以为会吵到她,才过来看看的。」

  他看着银白月光透窗而入,映在那张熟睡的容颜上,瞧着睡梦中的她似在吃东西,还满足的舔了舔唇,不由得低声一笑。

  乍听这久违的低沉笑容,林嬷嬷不由一愣,回头看着温柔的凝视屋内的大少爷,像是想到什麽,也微微一笑。

  小昙睡得极香,她正在作梦,梦里,她坐在瑞士的冰河列车上,大快朵颐的享受六星级美食,吧喳吧喳的吃着,眉开眼笑的欣赏窗外潋灩又磅礡的山光水色。

  第三章 一手养花好功夫

  时序来到五月,小昙在庄里的活儿虽然还是差强人意,但她的厨艺绝对是让人刮目相看的,蒸煮炒炸样样精,若非食材种类有限,她还能做出更多星级的养生美容超级料理。

  不过月余,已经让傅锦渊的胃口变好,气色变佳,原本就是美男子的他,现在更是可以用「颠倒众生」来形容。

  还有林嬷嬷,虽然舌头没有味觉,但她嗅得到食物有多香,吃得就多,原本瘦削的身子,如今胖了些,连带地看来也没那麽苍老。

  至於小昙本身,那可是直追傅锦渊这个超级美男的天仙级美人,因为她忙归忙,却不忘弄些蔬果美容汁入肚排毒,再加上自制花膏敷面保养,日夜拍拍打打,就成了一个皮肤水当当的大美人。

  魏田面对厨艺极佳,出落得更美的小昙更是心痒难耐,几回想靠近,然而,一想到傅锦渊曾说的话,就怕色字头上一把刀,只能苦苦压抑心里的邪念。

  小昙当然不喜欢魏田,每回做膳食,她总是多做个隐藏版的好料献给傅锦渊,再跟他聊些梦中见闻,气氛愈见热络。

  傅锦渊让她一起坐下用餐,听她天南地北的说些好玩的事,一些见闻,好似她真的亲身去过。

  他也注意到,她有一双爱笑的眼睛,每每在吃了好吃的美食,总会眼眸一眯,露出沉醉的表情,让他忍俊不住的想笑。

  林嬷嬷是个人精,也有一双火眼金睛,看出傅锦渊对这个丫头的态度日渐不同,早先也许当她是妹妹,但这些日子,小昙变得活泼,不像过去谨守主仆分际,两人的距离在无形中就更近了些。

  虽然,傅锦渊二十二岁,年纪比小昙大了些,但小昙性子好,年纪也正好,傅锦渊这麽多年来,身边没有一个侍寝的丫头,秦广侯府那里更是没有什麽好期待的,毒妇给的多是蛇蠍美人,小昙如果能成为大少爷的人,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在这山庄平静度日,也没什麽不好。

  所以,林嬷嬷非常识相的在两人相处时找藉口离开,不在那里碍眼。

  午膳时分,阳光洒进厅堂内,一张圆桌上,傅锦渊跟小昙面对面坐着,两人边吃边聊,小昙还多了个心眼,一看到傅锦渊又挟起一块柔嫩弹牙的红烧肉,心里暗暗记下,这道菜可以多在餐桌上出现,他非常捧场。

  另外,他的用餐礼仪也好,姿态优雅,但那什麽食不言,在她语调轻快的呱噪声下,总是破功。

  两人聊着聊着,小昙话题一个大跳跃,「大少爷接下来可有什麽想法或计划?像是再几个月,孝期就要过了,总不能一直留在庄子里。」

  他愣了愣,没想到她会问这麽犀利的话题。

  「所谓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我多一个脑袋替你想,总是好的。」她决定要开辟新战场,她又不是来做厨娘的。

  他神情转为严肃,「不用太久,我终会取回属於我的一切,小昙不用替我担心。」

  有谱啦?她顿时来了兴致,放下碗筷,拿了巾子拭嘴,一脸期待的倾身向前,「怎麽取?我可以帮忙。」她就是为了这件任务下凡来的。

  瞧她兴致勃勃,双眸闪闪发光,他不由得莞尔一笑,「那是我该担心的,小昙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好。」

  她顿时蔫了,怎麽这麽说,是对她没信心?回想初当丫鬟的日子,她不太会伺候是其一,家事常失败是其二,还时不时的要他帮她收尾……

  他瞧她一脸沮丧,「想什麽?」

  「我笨啊,想帮忙都被嫌弃。」她闷闷的道。

  他嘴角一弯,「我没嫌弃你,再说了,看看这一桌好菜全是出自你手,过去,我在京城吃的好东西也不少,但厨艺能比得上你的,我还真的想不出一个来。」

  她眼睛顿时又亮了,「真的?!」

  「真的。」他笑。

  她大大的吐了口长气,「就说嘛,天生我才必有用,这厨艺一绝不说,我还有一手养花的好功夫,」她含笑看着他,「当我真能帮忙时,大少爷可不准嫌弃,只能点头。」

  他笑着应了,这段日子相处以来,他特别喜欢她这乐观的性子,一下子就能由阴转晴,从不纠结,只是……她还有一手养花的好功夫?

  他心思一动,本想开口,但想到她在家务上的「丰功伟业」,他不由得摇头,歇了心思,那株蝴蝶兰对他意义非凡,还是别给她折腾了,要是不小心养废了,他伤心,她也自责。

  两人用完餐,傅锦渊先行回书房,独留她收拾一桌狼藉。

  她一边叠空碗一边皱着眉头想着,傅锦渊这是不信任她有能力能帮他的忙吧?所以才半点都不透露,稍後,她提着装着空碗盘的食盒,漫步在充满虫鸣鸟叫的庄子里,阳光暖暖,她抬起头,迎向那样的光与热。

  没关系,等她各种活儿做得顺顺当当,他就会认可她的能力了!

  到了六月,幽华大仙的丫鬟之路总算是愈走愈顺。

  她本来就是个聪明的,随着在家务处理上的效率大跃进,她终於得以进到这段日子都不曾让她踏足的书房重地。

  套句林嬷嬷曾说过的话,「你活儿都干得不俐落,大少爷这书房里的东西一样比一样贵重,一天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待在里面,你还是别进去添乱的好。」

  所以,她能一脚踏进这采光良好,占地极大,还有三面书墙的雅致书房,就等於她的能力被认同,她娇俏的脸庞全是笑意。

  她先是大大方方的逛了一圈,却在临窗一隅,看到一株垂垂弯腰的兰花时,她停下脚步,倾近一看,别说花朵、花苞了,连短茎都没有,仅存那几株宽长椭圆的叶片,但尾端又偏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她这花仙甫靠近,就能感觉到它的生命力渐渐的在消失,这品种可是被誉为「兰花之后」的蝴蝶兰,不救可惜。

  她回头看着正在擦桌子的林嬷嬷,「这株兰花可以让我来养吗?」

  林嬷嬷先是瞪大眼,接着猛摇头,「那是夫人生前最爱的一盆花,也是大少爷对夫人的念想,看你最近的表现,除了厨艺让人惊艳外,其他的活儿其实还是惨不忍睹,若非大少爷点头,你哪能进书房,我看你还是别摧残它了。」老嬷嬷实话实说。

  她嘿嘿乾笑两声,家务做得掉漆,她是没法驳斥,但养花是她的绝活,怎能不申诉,她拍拍胸脯,「嬷嬷,不盖你,这花我真能养呢。」

  林嬷嬷毫不给面子的噗哧笑出声来,「哈哈哈……你这笨手笨脚的,砍柴不行,种菜还行,但这花多娇嫩啊,你那粗手一碰花都伤了。」

  「我真的行,不信,嬷嬷看看我的手。」她前阵子可是又花不少功夫到山庄外找土又找沙的,在收拾一番又捣弄好一会儿,才制作出一款细砂泥糊的去角质霜,谁让她这双手粗得太过,但慢工出细活,拜这产品之赐,她日夜保养已成果非凡。

  林嬷嬷成天像陀螺转啊转,只知道丫头长得愈来愈水灵,倒没注意她的手,这一会儿,她摸着这双堪比大户人家千金的玉手,不得了啊,丫头先前的肤质不仅粗糙,连薄茧都有,但眼前摸来揉去的却是一双美白细致如嫩豆腐的手。

  林嬷嬷突然想到一件事,诧异的看着她,「是用你之前给嬷嬷那瓶什麽自制去角质,还有什麽保养花膏露?」

  小昙眉开眼笑的猛点头,但下一秒,又有点无奈的瞅着林嬷嬷的脸,「对,嬷嬷都没在涂吧。」光她摸着自己都会硌手的粗手,她就知道答案了。

  林嬷嬷无所谓的挥了挥手,「鄙人做活,手粗也应该,何况,我年纪也大……」觉得话题扯远了,她言归正传,「话说回来,大少爷事多,这花儿你真的别去碰,免得出状况,我可保不了你,大少爷真的发火了,身上都会冒寒冰的。」

  小昙想想也是,傅锦渊好像只有对她或林嬷嬷时比较和颜悦色,其他时候,他独处或是跟魏田说话时,那张俊颜都相当冷漠,一副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咬咬下唇,走回窗台,一瞬也不瞬的看着那株垂死的蝴蝶兰,再伸手摸摸湿度刚好的土壤,傅锦渊是有心照顾的,只是养分不足,该换土再施肥,还得有充足的日照,最好,在户外高温下养一段时日,再移至户内……

  她脑袋不停的转啊转,要做的事不少,可前提必须让傅锦渊点头答应她照顾……怎麽开口?先斩後奏?

  接下来几日,傅锦渊发现小昙老是会发呆,伺候他晨起洗漱时,也会看着他却又不似在看他,替他刷背时,小手也会停顿不动,若不提醒她,洗澡水都凉了,唯一庆幸的是,她的厨艺没出什麽问题,三餐的味道依然极好。

  傅锦渊不知道,小昙原本想偷偷照料蝴蝶兰,没想到林嬷嬷防她防得像贼似,不许她越雷池一步,好几回,她本想趁着傅锦渊不在书房,偷偷将花盆捧走去换盆时,林嬷嬷就像背後灵冒出来,生生吓了她好几回。

  但林嬷嬷是真心为她好,语重心长的道:「丫头啊,有些活儿沾不得,别跟它较劲,免得後悔莫及,大少爷近日眉头都快打结了,你别再添事。」

  她脑海浮现傅锦渊那张阴霾的脸孔,的确,他近日心情不好,但关心的问他,他也只是淡淡的说「没事」,但整个人像颗冰块,林嬷嬷办差也是提心吊胆。

  她虽然想跟他说些梦中见闻,但他直言,暂时有事要忙,让她也没什麽藉口提养兰的事。

  所以,在思忖几日,又见蝴蝶兰在林嬷嬷不许她做任何抢救下已快要寿终正寝时,她决定直接从傅锦渊这里下手。

  这一日晚膳,两人用完膳,她就轻咳两声,在引起他的注意後,她笑嘻嘻的道:「大少爷,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如果我让大少爷笑了,大少爷就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见他蹙眉,「放心,绝对不是杀人放火,卖国求荣的坏事。」她连忙再补充。

  傅锦渊直视那双坦率期待的明亮眼眸,也不忍让她失望,只得强压下近日烦躁的情绪,轻声道:「好。」

  她眼睛更亮了,「大少爷知道含羞草吗?」

  他想了下,点点头。

  「有一个人向花农买了几盆含羞草,可是不管怎麽碰触它的叶子,它也不卷起,他连试几次後,气呼呼的把盆栽拿回给花农,问到底怎麽回事?结果,花农试了几次,看了看,脸红红的说,『真抱歉啊,客人,你买到的刚好是『厚脸皮』的品种,害不了羞的。』」

  他眉峰轻蹙看着一说完就噗哧而笑的她。

  怎麽一脸纠结?不好笑吗?!小昙闷闷的收了笑容,再接再厉的又说起另一个应该适合他的笑话,「在一个城里有一对看不惯彼此的死对头,分别是甲跟丁,有一天,两人骑着驴在街上狭路相逢,甲问丁,『吃饭了吗?』丁回答,『谢谢,我用过了。』甲得意的说,『我问驴呢,你答什麽?』这时候,丁回头就『啪啪』的赏了驴子两个耳光,再骂一声,『城里有亲戚怎麽也不说一声呢。』呵呵呵……」

  这可是她到现代找美食时在网路看到的笑话之一,她对两人的唇枪舌剑印象深刻。

  然而,她笑得眼儿弯弯,嘴角弯弯,但他只是静静的拿起茶杯,缓缓的喝了口茶。

  她往上勾的嘴角便慢慢收起来,心里暗叹一声,真是的,傅锦渊这古人幽默感很差,笑点也高,要让他大笑看来是不可能了,那怎麽办?

  本想着人会笑,心情就好,心情好,她的要求成功率就大,但这会儿……她吐了口长气,无精打采的看着他,双眸带着控诉般的哀怨幽光。

  这反而让他有些莫名的愧疚,他知道她想让他开心,可是……罢了,他只能找话说,「你怎麽会知道这两个……呃……笑话?也是梦中见闻?」

  她眼中一亮,「答对了,为了奖励大少爷,书房里那株垂头丧气的兰花就归我养了。」她俏皮说着,眼神带了抹得意,总算是找到机会说目的。

  他先是一愣,眉头随即一拢,「可是那株蝴蝶兰……」

  「我知道它对大少爷的意义,放心吧,我有把握能照顾好它。」她信心十足的拍着傲人胸脯。

  他看着她,心思却复杂,这盆花对他意义非凡,何况,她做的众多家务中并没有养花这一样,他思忖再三,婉转的说:「那株兰花恐怕不行了。」意思是让它慢慢的去,别再折腾。

  但她的思路跟他的大大不同,「哪里不行了?!请大少爷拭目以待吧,我不只给它一线生机,还会让它生机盎然。」

  他嘴角微抽,看她一脸自信笑容,他还真说不出拒绝的话,「好吧,我就将它交给你了。」

  她兴奋的奔出厅堂,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他书房的方向跑去。

  傅锦渊看着拐个弯就不见身影的纤细身影,再低头看着桌上的杯盘狼藉,不是该收拾一番再去?

  才刚想着,熟悉的脚步声再次由远而近,就见小昙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我忘了收拾,呼呼呼……」

  她连忙将碗筷及杯盘放回食盒,心里急着去捧那盆兰花,她提起食盒就跑,乐极生悲就是这样,人看似轻巧如雁的要奔过门槛,谁知右手提的食盒却「砰」地一声打到门板,这一撞,她往後踉跄跌坐,手上食盒也匡啷撞地,发出瓷器破裂声。

  接着是一片安静的死寂。

  她尴尬的回头看着来不及救援的傅锦渊,讪讪一笑,「这下不用洗了。」

  他怔怔的看着她脸红的站起身,右手悄悄往後揉揉发疼的臀部,他眼角微抽,突然对蝴蝶兰的未来感到忧心,她真的可以信任吗?

  答案是,可以。

  在林嬷嬷的千叮咛万嘱咐以及小昙的行动证明下,傅锦渊提在半空中的心缓缓落了地,小昙整个人的心思都扑在那被她挪到後院花圃的蝴蝶兰上,尽管每日忙进忙出,她总是会找时间绕到花圃去查看兰花的状态,一看就耗上好一段时间,偶而他还看到她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也不知在低喃什麽?

  这段时间她亲自整了块地,动手除草种花,说是要让兰花多一些花友,这样它才不孤单,那种将花比做人的说法,他是哭笑不得。

  她天天在这花圃来来去去,那种专注与执着可比照顾他这个主子还要尽心,这可让林嬷嬷看不过去,一有空就到花圃去叨念她几句,他则找了几件闲事让魏田进城去办,一去就几天,庄子又平静好一段日子。

  这日午後,下起一场西北骤雨。

  听着雷声轰隆隆,正在清理厨房的小昙急忙撑着伞,一路冲到後院花圃,将她这阵子打点的花卉盆栽往另一边的遮雨长廊里搬。

  书房内,傅锦渊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习惯性的看向摆放兰花的一角,那里已空空如也,他想了想,起身走出书房,撑了一把油纸伞,举步沿着抄手游廊转往花圃而去。

  果不其然,滂沱雨势中,那小人儿撑着伞蹲在花圃里,他朝她走近,看着她将伞柄下压,但伞下那只袖子已半湿,落在伞外的一截长发已湿透大半。

  由於淅沥哗啦的雨声不小,她并未听到他接近的脚步声,他只得出声唤她。

  她一愣,微微转头,伞花跟着一转,清灵眸子看到站在大雨中的他,柳眉一蹙,「大少爷怎麽来了?」

  「我来帮忙。」他将伞半撑向她。

  她忙摇头,大声道:「剩这盆了,其他的留在这里没关系。」她单手抱着一只小盆栽站起身来。

  两人往可以遮雨的长廊走去,他这才注意到她已将几盆开花的盆栽移到这里,不过,有些花被大雷雨打湿,花瓣都伤了,按她排列的方式,那株兰花显然是她抢救的第一盆,他的心一暖,满怀感动。

  蒙蒙雾雾纷飞的雨帘下,她半蹲着,一双清丽柔和的眼神正俯看那株蝴蝶兰,简单的发辫只有一条蓝色丝带系着,也是湿漉漉了。

  「哈啾!」她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让他直觉的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快回房去换件衣裳,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她一愣,「不用,你穿上,我又不冷。」

  「我不冷,你快去吧。」不知为何,他看着她身上套着自己的外衣,竟然感到一股幸福?

  小昙想想也是,他会武功啊,何况,她半身衣袖湿漉漉的,长发也在滴水,的确很不舒服,她从善如流,但离开前不忘交代,「那些盆栽我自己移回去,大少爷也快回书房去忙自个儿的事吧。」

  他点点头,看着她双手揪住他的外衣,也不管打湿的裙摆,回头向他笑了笑,随即转过身顺着长廊跑着离开。

  明明一脸狼狈,那个笑容却给他一种格外漂亮的感觉,他蹙眉,漂亮?他摇摇头,他怎麽会这样想小昙,他视她为妹妹啊……

  那日雨後,倒是一连数日的好天气。

  一连几个暗夜,寂静的书房中几名黑衣人进进出出,傅锦渊抑郁的心情随着黑衣人带来的消息渐渐放晴,他运筹帷幄的要为自己的名声平反。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福仪郡主视他为软柿子,认为他没有能力反击,处处挑事,旧帐未清,更添新仇,他怎麽能无视她的挑衅?

  一切都照他的指示在进行,他等着义弟替他办妥一些事,近日的这笔新帐,他才能跟福仪母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声讨回来。

  清风拂窗而入,他静坐灯下,习惯性的望着窗台,回想起三日前,小昙突然向他开口要求……

  「大少爷,我没时间进城,可以帮我买一盆申椒吗?要有果实的。」

  不过是盆申椒,他便让人买了来,没想到,她竟是为他而买。

  一株结了紫红色果实的申椒,在书房添了色彩,看来极为喜气,她还说了一段很特别的话——?

  「此株结实累累,子多而香,非常容易繁衍,古人以此喻子孙满堂,甚为吉利,我自己给它取个名字叫『大吉大利』,让它先代替蝴蝶兰在书房陪你,让你天天见了都大吉大利。啊,还有,椒叶可煮茶叶,提其香辣味,清风明月下,轻啜一口,别有一番风味。」

  真是什麽样的人种什麽样的花,母亲淡雅如兰,而小昙伤好後变得乐观爱笑,那株申椒放置一隅,椒果累累,颇像她精气十足的生机与活力,每每望之,想到「大吉大利」四字都不由得莞尔。

  天空湛蓝,阳光灿烂,小昙一连几日的拈花惹草,施肥灌水的细心照顾下,终於看到一咪咪的好成绩,她兴高采烈的拖着林嬷嬷直奔後院,「嬷嬷,你看。」

  林嬷嬷上气不接下气抚胸喘了好一会儿,见丫头愧疚的吐吐舌头,这才笑着摇头,走近那盆蝴蝶兰,一眼就瞧见叶片中间冒出嫩绿微尖的新叶,老嬷嬷又惊又喜,大手拍着一旁蹲着的小昙,不吝赞美,「厉害呀丫头,真的把它救活了。」

  「开玩笑,连花仙都养不好,多丢脸啊。」她想也没想的说出口,但话一出口,差点没呛到自个儿。

  林嬷嬷倒是没将她的话当真,笑道:「就你敢将自己比成花仙,嬷嬷活这麽久,就见你这丫头的脸皮最厚,不过,嬷嬷倒相信你这张俏脸儿不比花仙逊色半分,也是嬷嬷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了。」

  小昙知道林嬷嬷的话是半分打趣半分认真,但还是让她困窘不已,她刚刚太得意了,才脱口说出自己是花仙。

  「我们去告诉大少爷,他肯定开心的。」林嬷嬷笑道。

  她也用力点点头,两人便往院中的练功房奔去。

  傅锦渊在别庄的生活算是很单调,晨起练功,傍晚练功,其他时间若没外出,几乎都在书房,这个时间就是在练功房。

  小昙也见过他右手执剑的样子,林嬷嬷私下跟她说过,他左手无法使力,练剑时,左手臂仍会时不时的疼痛,但他的神情不曾露出半点痛楚,大夫叮嘱他可以修习内功,减少激烈的练剑,以免左臂的伤势恶化。

  但他回了大夫一句,「他还不能死」,因此左臂真的疼时,他也会服用大夫开的药丸止痛。

  「大夫听不懂大少爷说的他还不能死,我这老太婆可清楚,大少爷练剑还能御敌,像你上回跟大少爷遇刺,若没有大少爷那出神入化的剑法,你们还能活着吗?!」林嬷嬷说着就火大,「这被刺杀一事报到衙门又如何?几个月了,什麽犯人也没揪出来。」说白了,就是大少爷没靠山,谁拿他当回事儿。

  想到这里,小昙就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她差点都忘了,等会儿,她得跟傅锦渊提一提,她要进城一趟。

  两人穿过小径,尚未到达院门口,就听到呼呼翻转的甩剑声。

  两人走近院子,就见魏田站在屋檐下方的阴影中,看着两人走过来时,目光立即就黏在小昙凹凸有致的身上,林嬷嬷将小昙往她身後一拉,再狠狠瞪他一眼。

  魏田没好气的撇撇嘴,但是不敢再看向小昙,他可没忘记傅锦渊说过的话,虽然很不舒服,但命比色更重要。

  傅锦渊也知两人过来,但并未影响他练剑,他双脚离地,右手一把利剑挥闪,飞身过去,横来横去,剑光闪闪,好半晌,他才微微喘息的收了剑。

  小昙很快的去提了桶水,林嬷嬷拧了毛巾给他,看他接过手拭去脸上的汗水。

  傅锦渊看着两张笑咪咪的脸,「有什麽好事吗?」

  「我知道大少爷练完剑要沐浴更衣,但先跟我们走一趟好不好?」小昙一脸神秘,但又掩饰不了脸上的得意笑容。

  他略一思索,眼睛微亮。

  林嬷嬷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看着突然噘着粉唇的小昙,「大少爷岂会是个笨的,你这颗小脑袋还想拐人。」

  傅锦渊心中已有底,他交代魏田去将马厩清理清理,再分别骑那几匹马到後山去绕一绕,这活忙下来,大约也有两、三个时辰。

  魏田不敢明着给傅锦渊脸色看,虽然他真正的主子一直都是福仪郡主,但傅锦渊即使左手废了,可光看他练剑的实力,也知道一旦惹上他,他一剑就能解决掉自己。

  魏田摸摸微凉的脖子,转身往马厩去,傅锦渊、小昙跟林嬷嬷就往後院走。

  天空无云,一片湛蓝,後院菜圃里除了原来种植的几样青菜外,又陆续翻了几块土,却是种植其他花卉,有的甫绽新芽,有的开得恣意,五颜六色,在阳光下甚为缤纷,然後,傅锦渊看到那株发了新叶的蝴蝶兰。

  先前,在她初初移花至此时,他也曾私下来过几次,但叶片看来仍垂黄,萎靡不振,因为不想给她太多压力,他选择不再过来探视,而上回倾盆大雨,他再看过,并没有太多差异,没想到不过数日,竟然长了新叶。

  「大少爷,这丫头真的有一套啊,我问她怎麽会养花?她告诉我又是梦境见闻,老太婆都嫉妒了,这丫头命好,怎麽老太婆都没这等奇遇。」林嬷嬷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

  「傻人有傻福,嬷嬷够聪明了,老天爷就不给嬷嬷奇遇了。」小昙一脸认真的解释。

  林嬷嬷先是一愣,接着呵呵笑出声,「这话我爱听。」

  傅锦渊定定的看着眼前这株母亲最锺爱的蝴蝶兰……每每凝眸,彷佛都能从中得到坚持下去的力量,之前看到花落茎枯,连叶片都泛黄时,他以为他得放手了,他嘴角微扬,看向蹲在一旁的小昙,凝睇她的眼中多了感激,「谢谢你,小昙。」

  这该是这段抑郁寡欢的时日里,发生最好的事,当然,如果明日的事也照着他的安排走,那这段日子的种种憋屈也就有了最好的反击。

  「大少爷别谢的太早,这兰花还是得在这里再养一段时日,最好是长了花茎有了花苞後再挪至室内,所以,要它进书房,大少爷还得再等等。」小昙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冒出的嫩叶又枯了。

  「自然是你说了算。」他看她的眼神甚为温柔。

  「这丫头是真的用心在顾,待兰花开了,大少爷可得好好奖励她。」林嬷嬷笑咪咪的替小昙谋福利,心里也在加加减减的算日子。

  夏和王朝守孝只要一年,守重孝再多一年便是有心,而大少爷在侯府守孝已一年,让福仪毒妇逼得又到望月山庄守了第二年,算算日子,再过三个月,大少爷就算出了孝期,可以考虑婚事,如今这情况,毒妇不会安排,就算要安排,也绝不会找什麽勳贵人家,那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就跟小昙生儿育女,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开心的。

  小昙不懂林嬷嬷为何目光暧昧的在她跟傅锦渊的身上转了转後又低声窃笑,但看到傅锦渊似乎认真的在思考要如何奖励她,她连忙挥手,「不用啦,这是我想做的事,刚好梦中又有所闻,便想拿来印证学习一番,所谓『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嘛。」

  「唉哟,小昙都出口成章了,真厉害。」林嬷嬷又惊又喜,愈看愈觉得小昙跟大少爷很般配,过去的小昙懦弱自卑,可现在瞧她从上到下,由里到外哪样不好?再好好穿戴打扮,谁能看出来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奴婢?

  小昙被她赞美得都要脸红了,她尴尬的看着也是一脸惊艳的傅锦渊,「我不是在卖弄什麽,只是觉得那两句说得真好就背下来,这一个人学做事前得先明白一些事,待了解後才能做得更好,但又不能想想後,觉得原来就那样,不必做了,一定要身体力行,多加练习,从中发现失败的原因,记取教训,加以改正,这样才能把事情真正的做好。」

  他微笑的看着她,「你的想法极好。」

  她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笑着点头,「一定要正面思考,才有正向的力量。」她虽然是花仙,但人间万物皆有脾性,在被动与非被动的各种条件下,也有许多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花界的百花亦是如此,人不会长生不老,花也不会永不凋零。

  他凝睇着她,眼中的眸光有多温柔,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小昙是个神经粗的,再加上她下凡窝在这身子之後,傅锦渊的眼神大抵都是如此,她更不会去想什麽。

  但林嬷嬷年纪长,经历的事多,傅锦渊对小昙的特别,她可看出些端倪来了,「丫头真是愈来愈会说话,也不知以後会被哪个有福的男人娶回去当妻子,这小昙肯定是个贤妻良母,大少爷,你说对不对?」林嬷嬷笑道。

  傅锦渊突然被点了名,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在瞬间满脸通红的小昙。

  「呃……不不不,我不嫁的,也没想当贤妻良母的。」她还要回仙境呢,但傅锦渊这麽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是怎样?她愈形慌乱,心跳也跟着乱,在这金灿灿的阳光下,她脸都涨红冒汗了。

  「丫头脸羞红得都要冒烟了,等大少爷几个月後出了孝,小昙也十五了,届时,也该替她张罗终身了。」林嬷嬷边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我没想嫁啊,我留在这里伺候大少爷就好,我除了养花煮东西外,其他的活儿都不怎麽好,就别害别人了,真的,大少爷,你别将我许配给什麽人。」她可着急了,她哪能嫁人。

  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没想到从小看到大的丫头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他一直当她是妹妹,可是当林嬷嬷提到要让她嫁人时,他胸口突然闷了一下。

  这段日子,他已经看习惯这张美丽的脸蛋,却无太多想法,直到上回大雨中的回眸一笑,还有此刻……

  他发觉她五官已长开,清丽容貌完全不输皇亲贵胄的金枝玉叶,那双灵动又带着羞涩的翦水眸子就看着自己,他竟然有一种想要沉溺其中的微妙渴望……

  「大少爷,你别再想了,我是真的不嫁人的。」小昙眼皮一跳,被他愈看愈毛,就怕他真的在过滤哪一个人当她的夫婿。

  「我知道了。」他笑了,不知为何,听到她这麽说,他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好。

  「林嬷嬷,小昙洗衣时,有些污渍总是没洗乾净,就这活儿都做不妥,婚事就再拖几年吧。」他眼睛含笑的又道:「明天我要进城采买一些东西,有什麽要我顺道带回来的?」

  林嬷嬷原本还在怔愕他要留小昙几年,可听到他的後一句话,想逗人的心情都没了,「庄里的采买竟然要大少爷自个来?大少爷的处境真的这麽困难了?」

  林嬷嬷难掩心疼,眼眶都泛红了。

  「林嬷嬷想太多了,魏田还是可以办事的人,明日也是他驾车载我进城。」傅锦渊没想到老人家突然悲从中来,连忙安抚。

  「他能办事?!几个月前,不就是他载着大少爷跟小昙回庄子的,结果那麽多人拦路刺杀,他又去哪儿了!」林嬷嬷马上由悲转怒,愈说愈火,但又突然发现自己忘了分寸,尴尬的向傅锦渊道歉。

  傅锦渊不以为意,再依恋的看了兰花一眼,及站在一旁仍安抚着林嬷嬷的小昙,欲返回自己的院子,洗去练功後的一身汗。

  小昙让林嬷嬷先去休息,自己则很自动的跟上他,顺便请求道:「明日我也可以跟大少爷一起去吗?」她心系的事,正好可以进城处理。

  「别了吧,万一又出事呢?」又跟上来的林嬷嬷马上摇摇头,要她歇了心思。

  「不会那麽倒楣的,我好久没进城了,也想去走走。」她双手合十的看着也停下脚步的傅锦渊。

  傅锦渊想想也是,从她为救他受伤後,已有数月未进城,「好,你明日就跟着去,庄里的事,林嬷嬷年纪长,别都张罗着做,等小昙回来再做。」

  「是啊,嬷嬷上回扭伤了腰,躺在床上歇了好多天,可千万别再逞强了。」小昙也不忘附和。

  「知道了。」林嬷嬷喜欢念别人,但不喜欢被人念,口气都嫌了。

  傅锦渊看着小昙一脸认真叮咛的俏脸,有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但这不明所以的情绪,对他而言还太过陌生,他也无暇深究,就此抛诸脑後。

  稍後,小昙打了热水,伺候他沐浴时,笑得眼儿弯弯,也不知是否他多心?她好像对他的左臂特别有兴致,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诸如——?

  「就是不能用力?」

  「练武时特别疼吗?」

  「你跟人打起来时,顾不上左臂又该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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