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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试阅] 林雪儿《喵小姐的偷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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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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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25 09:41
标题:
[6月试阅] 林雪儿《喵小姐的偷窥》
出版日期:2018年6月8日
内容简介:
他们相识那时,她是十岁女娃,他是十五少年
从一开始,她对他就是充满想亲近的感情
大哥哥宠她、疼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她则将「很会装」的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别人面前她都是乖乖牌、开心果
在他面前就原形毕露,把气他、黏他、对他耍赖当天职
原以为他会一直是她的,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没想到他却抛弃她,飞去遥远的美国拜师学艺……
思念的确是种很玄的东西,她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梦中她变成一只猫,流浪到纽约被他捡回去
他用她的小名帮猫取名字,还在她面前上演猛男洗澡秀
透过猫的视角,她偷偷摸摸窥探到他很私密的一面
少女心害羞归害羞,她依然勇往直前啊!
但令她不开心的是有个外国妞老是勾引他、诱惑他──
这些年他们一路走来,她对他的感情执着不变
早早就立定心意,厉太太的位置只能是她的
就算他真的有女朋友,她抢也要把他抢过来……
楔子
假日,远离都会的繁华与喧嚣,搬家公司的卡车缓缓开进这座位在北台湾的小山城里,再次确认车上导航的方向後,卡车沿着山路往上绕,开了约十五分钟後,终於不负顾客的托付,把一大卡车的行李送到目的地。
那是一栋两层楼的小别墅,四周被绿意团团簇拥着,前头庭院没什麽造景,但绿油油的草地一看就觉得舒服,在初秋阳光的照射下,草地彷佛闪着一层金光,东闪西闪不停跳舞似的,让人不禁兴起童心,想大咧咧躺在阳光下,在草地上大玩翻滚的游戏。
十岁的罗雅妃此时就匍匐在草地上,但她并不想玩什麽翻跟头或滚来滚去的游戏,她只是被一只躲在矮矮的七里香树丛里打盹儿的花猫吸引注意力,小小身躯趴得低低的,从叶子和枝桠的缝隙间追逐花猫的踪迹。
当搬家公司把妈妈和她的一车行李送达指定地方後,不到二十分钟,妈妈也开着车带她来到山里的这栋小别墅。
她虽然才十岁,但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
她知道这栋别墅原来是爸爸的,可是爸爸跟妈妈吵架了,他们总是一直在吵架,吵啊吵的,爸爸终於不再跟她们住在一起。
妈妈带着她离开大城市,她们就要在山里生活,住在爸爸的小别墅……噢,不!不再是爸爸的了,因为妈妈在一份文件上签下名字,而签了那份东西,爸爸就自由了……这是妈妈告诉她的,说爸爸自由了,之後要喜欢谁就去喜欢谁,要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跟她们母女两个都没关系了。
为了自由,爸爸得付出一些代价,这栋小别墅就是代价之一,但它不是变成妈妈的,而是变成她罗雅妃的。
她跟妈妈又哭又闹。
那是她第一次那麽不听话,就是要哭,就是要闹。
她说,她不要小别墅,只要爸爸妈妈和她回到以前大家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只要那样就好啊……可是没办法了。
在她一通乱闹过後,妈妈搂着她哭,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妈妈跟她说,爸爸就快有新的家庭,会有新的老婆和孩子,她的愿望不可能实现。
大人们的世界太混乱,很多事情已经不再是她曾经以为的那样。
所以,就是这样了。
爸爸和妈妈离婚,她跟着妈妈,搬到一栋登记在她名下的小别墅生活。
这个地方她从来没有来过,但今天第一次到访,她就喜欢上了。
她喜欢米白色的两层楼小别墅,感觉明亮,是容易亲近的。
她更喜欢满眼都是绿色植物,小草、灌木丛、大树、森林等等,好像提供了一个探险的乐园,让她可以编出许多故事,沉浸在其中,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关系,想像力就是超能力啊,她一个人也可以玩得开心。
就在搬家工人开始卸下大大小小的物件往别墅里搬,而妈妈正忙碌地指挥和盯紧状况时,她悄悄溜到前头庭院里,然後就被躲在七里香後面的这只花猫引走目光。
啊!猫咪转过头,跟她对上眼了!
宝石般的绿眼睛好漂亮啊!
「嗨……」罗雅妃小心翼翼挥挥小手,再慢慢将手伸进枝桠和叶子的缝隙间,尝试靠近那只毛茸茸的小肉团。
隔着一小段距离,花猫专注地看了她好几秒。
猫咪好像在评估她是从哪边蹦出来的。
终於,牠圆滚滚的脑袋瓜晃动了,无声地走近几步,低头嗅了嗅小女孩对牠摊开的小手心──
「喵呜……」牠伸出舌头舔她。
「呵呵……」罗雅妃被略粗糙的猫舌刷得手心好痒,笑个不停,她小巧肩膀不禁缩了缩,才想抬手抚摸牠的头,花猫「喵」了一声转身跑掉。
「嘿,不要走!跟我玩啊──」她急忙跳起来。
沿着一排七里香小跑,她很快就找到一个类似狗洞的缺口,想也没想就弯身爬过去,七里香的另一侧竟出现一排长长的木头围栏,围栏不算高,只到她颈部而已,木条间的空隙也不算小,纤瘦的她稍微低个头、弯个腰,很容易就能从中间空隙跨进去。
她没有马上那麽做的原因,不是怕闯进别人家的地盘被发现,而是此时……好像就已经被看见了。
围栏後面站着一个男孩。
嗯……应该是男孩没有错,虽然对方很帅气地扛着一大块原木在肩头上,并且只用一只手臂扶着,看起来力气很大的样子,但他只比她高一个头左右,没有比她高很多很多,还有他的脸……唔,是男孩子的模样没错,不是大人那个样子啊。
不过他的眼神好……好……欸,该怎麽说呢?
罗雅妃歪着小脑袋瓜打量着,十岁的她还没办法很精准地描述眼中所看到的,只是觉得男孩的眼睛好好看,目光安安静静的,好像什麽事都吓不倒他。
「喵呜……」刚才跑掉的花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还主动来亲近她,在她穿着红鞋的脚边绕来绕去,发出类似撒娇的叫声。
「嗨……」罗雅妃低头对着猫咪再次打招呼。
她蹲下来,两手在那软蓬蓬又毛茸茸的小身子上来回抚摸。
猫咪还配合地一直往她怀里蹭,她开心笑了,结果被蹭得重心不稳、一屁股倒坐在草地上。
「哈罗,心心,你好啊,你真漂亮!」她看到花猫颈圈上的铜牌,上面刻着猫咪名字,跟她一样是女生呢。
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罗雅妃迷惑地抬起脸蛋,这一看,她小小心脏「咚!咚!」地重跳了两下。
男孩隔着围栏瞬也不瞬地注视她,安静的眼神好像不太一样了。
她不知道怎麽说,就是……好像……她刚刚做出很奇怪的事,让他一下子把她当成怪人在看。
可是她明明什麽都没做,只有跟猫咪玩而已啊。
她张张嘴没有说话,却不晓得自己抬高下巴与男孩对望的表情,好奇中其实还带着一股倔强,像怕会瞪输他似的。
对方突然有了动作!
罗雅妃怔怔看着他走上前,就见他单手在木条围栏後摸了摸,也不知道他怎麽弄的,竟然有一面围栏像门那样被推开,让人不用费力地跨越或钻空隙就能进到围栏的另一边。
「你受伤了。」男孩指指她的左脸,语调有些慢,像要安抚她。「渗出一点点血丝,应该是被枝桠刮伤的。」
「啊?!」罗雅妃一骨碌跳起来,两手捧着脸蛋乱摸,结果自然是压到颧骨上的刮伤,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一定是刚才钻七里香的树丛洞时刮到的,本来只觉得有点麻麻刺刺的,被他突然一说,她才晓得竟然「破相」了呀!
不知道就算了,一知道有伤,就更想去摸,但是她这一次没摸到,因为举在颊边的手被突然靠近的男孩一把握住。
「你干什麽?!」她凶巴巴的。
「别碰,会细菌感染。」他解释着,跟着又不给任何解释的拉着她就走。
罗雅妃也不明白发生什麽事,明明还听得到身後不远处搬家工人们的吆喝声,隐约也听到妈妈指挥调度的声音,只要她扯开喉咙尖叫,一群大人绝对听得到,但她却什麽都没做。
那只叫「心心」的漂亮花猫跟过来,时不时轻甩尾巴、仰起脑袋瓜看她。
她低头看着花猫,歪歪小脑袋,本能地对着猫儿咧嘴笑了。
她傻傻被拉着走,走进那道木条门,进到陌生人家的地盘。
她继续一直走,没有任何危机感,只觉得握着她小手的那只大手又厚又温暖,她不讨厌,好像……还莫名其妙地有一点点喜欢……
1-1
七年後
傍晚,山城里这一所风评甚佳、升学率颇好的私立女子高中正是放学时候。
走出校门,十七岁的罗雅妃跟同学们仍在玩闹,直到教官大人一双鹰眼扫过来,她们几个女生才赶紧忍笑加噤声,并骑上各自的脚踏车分道扬镳。
今天是星期五呢,对於课业压力日益沉重的高中生而言,尽管有一大堆功课要做,星期一更有一连串的随堂考试等着她们,但毕竟来到星期五的放学时间,一想到明後两天的周休二日可以睡饱一些,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心情轻飘飘。
罗雅妃轻松踩着脚踏车,边哼着近来喜欢上的一首流行歌曲调,海蓝色的制服裙轻轻飘荡,清爽山风把发丝往後吹,让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完全显露出来。
迎着风一路骑回家,她没有把脚踏车停在那栋两层楼的白色建筑前,而是一个转弯转进隔壁那户人家。
她才停下脚踏车,当年那个肩头上扛着原木、居高临下瞪着她看的男孩……噢,不能再称对方是「男孩」了,他已经成年,是个身材又高又精壮的青年,此时这位先生刚把一台小型家用除草机收好,朝她望了过来。
「厉奇朗,我妈今天跟她的美容美发师有约,要弄到很晚才会回来,我肚子饿了。」她朝他挥手扬笑,讨食讨得非常理所当然。
当年父母离异,她跟着母亲周杏琴搬到北台湾的这座山城,第一个交上的朋友是一只名叫「心心」的花猫,再来就是厉奇朗了。
母亲虽不在家,但一早就留了足够的钱给她,她肚子饿了大可以在回来的路上买东西填饱五脏庙,但她就是不要,就是要来罗家「乞食」。
厉奇朗朝她走近。
相识的那一年,罗雅妃十岁,他则大她五岁,经过这七年,她长高很多,变成长腿美少女,厉奇朗则是长高很多很多又很多,也许是因为天生基因优异,也可能是时常扛大块木头兼练身体,他高中毕业那年身高已突破一百八十公分,近来这两年还持续往上窜,害她现在要想看他、瞪他,都要仰头仰到脖子酸。
还有,他不是光长个子而已,身上肌肉块块结实,感觉全身上下找不到「体脂肪」这种东西,强壮却不笨重。
他突然拉起她刚才挥动的左手,盯着那接近手肘的部位,两眼眯了眯。
「怎麽弄伤的?」
「啊?」罗雅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乾笑了声。「下午的体育课分组打排球,我想救球,所以很帅气地飞扑出去,结果就……唔……擦伤了。」还好当时是在学校的体育馆里上课,不是外面水泥地的露天排球场,不然情况会更严重。但这些话她没敢说,因为厉奇朗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了。
他脸色不好看,她心里却软软的,觉得被他重视着,好开心。
「厉奇朗,我这个擦伤还好啦,有人摔得比我还惨,而且球都没有救到哩,哈哈哈。」结果她被他瞪了一眼,然後人就被他拉着走了。
这种感觉是熟悉的。
认识他的这些年来,他常这样牵着她走,走进他的地盘。
她被他带到厉家的工作坊,那是一个搭建在室外的大棚子,开放式的空间,没有门。
罗雅妃刚跟着母亲搬来这里时,一开始只知道厉家爸爸厉士海是一位木匠,搭在厉家那栋乡村风大屋子前的大棚子是他工作的地方,而厉奇朗是厉家爸爸最得力的助手。
後来她才晓得了,原来他们父子俩的工作坊叫作「海奇工作坊」,在业界还挺有名气的,常有人指定要厉家的手工原木家具,就算下了订单要等上好几个月、甚至一年以上才拿得到货,那也心甘情愿。
厉家爸爸妈妈今天好像也不在呢,不然她来了,两位长辈听到声音一定会跑出来跟她说话的。
罗雅妃环顾四周,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木块、木条,有些整齐地堆叠着,有些则随意放置,还有不少器具,大型小型的都有,有很多她都叫不出名称,但待在这个空间里,她的心却很安稳。
厉奇朗先是放开她的手,接着从一旁的木头柜子里抱出一个特大号的家庭急救箱。
在他搬出急救箱时,罗雅妃已经乖乖地去坐在一张造型有些古怪的原木座椅里。
第一眼看到这张座椅,不会觉得是椅子,倒像是一朵胖胖的麦牙糖色云朵,但仔细再看,它确实有椅背、有扶手、有椅面,连踏脚的部分都具备了,越看越可爱,这张由厉奇朗亲手打造的原木云朵椅,一直以来都是她的最爱。
罗雅妃踩上踏脚的地方,往後一坐,娇小人儿瞬间被温暖的木头包围。
气味好好闻,到处都是木头的香气,她不由得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喵呜……」一只大花猫忽地现身,牠跳上来,沿着麦牙糖云朵椅的椅背线条缓缓踱步。
「心心──」看到常与她作伴的好朋友,罗雅妃笑了,原本想把花猫抱进怀里,左手又被厉奇朗扣住。
他帮她处理手肘的伤口,先用双氧水消毒清洗,接着再擦上药膏。
她不禁想起跟他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是拉着她进到工作坊,也是这麽仔细又轻柔地处理她脸颊上的小刮伤。
当时在他身上,年纪小小的她感觉不到恶意,也没有一丝不舒服感,倒是心里装着满满的好奇,就觉得……唔……他那时似乎把她当成某个人,而他对那个人非常纵容,很宠那个人似的。
「喵呜……」花猫从椅背上轻轻一跳,跳到她大腿上,来回蹭了几下之後,牠在她腿上依恋地蜷成一团。
罗雅妃後来才弄明白,这只花猫的主人是谁。
心心虽然是厉家的猫,但牠的主人不是厉家爸爸也不是厉家妈妈,更不是厉奇朗,而是被厉家人捧在手心里呵疼的厉家小公主──厉心美。
厉心美跟她同龄,但她只看过对方的照片,因为厉心美只活到八岁。
据说是八岁时的那个冬天,厉家小公主因流感病毒感染引发肺部积水,在加护病房住了三个月,最後还是没有活下来。
花猫心心听说是一只个性挺孤僻的猫,除了厉心美这个主人,几乎不会主动去亲近谁,所以厉奇朗第一次看到她跟心心玩在一起时,表情才会那麽怪异。
那般怪异表情不止出现在厉奇朗脸上,之後厉家妈妈和爸爸看到心心黏着她、跟她撒娇的样子,也都吃惊得很。
1-2
她很喜欢猫,小时候就很想养一只来作伴,但父亲罗胜元一看到猫就拚命打喷嚏,母亲也对猫不感兴趣……基本上,她家母上大人对很多东西都没兴趣,只喜欢将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喜欢男人全神贯注来爱着、宠着,只有那样,母亲才会觉得开心吧?
所以当年她家爹娘把婚姻搞到那种地步,弄得彼此怨怼,双方都得负责任。
只是小时候的她还想不明白大人的事,心里会难过,好几次躲在二楼卧房里哭,心心都会跳到她的窗台上,来到她身边陪着她。
唔……还有一个人也是一直陪着她,在她很难过、很懵懂无知的时候,像一棵大树那样让她依靠着。
那个人正是她眼前这位,已帮她处理好擦伤的厉奇朗。
罗雅妃用右手五指一下下顺着花猫的毛,牠会发出呼噜噜的喉音,闭着眼睛享受的模样有够萌。她看看猫儿,又抬起眼睛望着眼前人,心里软软的,脸蛋微红,不由得问:「厉奇朗,你还记得我缩在七里香树丛底下淋雨的那件事吗?」
听她这麽问,厉奇朗沉静的眼睛起了些微波动。
他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急救箱,点头回答:「当然记得。」
他回忆起那一件事情──
那时罗雅妃跟着她妈妈搬到这里才几天,他家活力十足又天生热情的母亲大人已亲手烤了一篮子饼乾过去拜访。
被母亲一起拎过去敦亲睦邻的他终於看清楚罗雅妃的妈妈的长相。
罗雅妃跟她妈妈长得很像,都有十分白皙的皮肤和黑得发亮的头发,也都有一双细长的眉毛和翘挺的鼻子,连下巴尖尖的弧度都很像,但罗雅妃的眼睛比她妈妈的漂亮。
小女孩圆亮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扬,好像还没有开口说话,眼神就已经流露出许多情绪,会让人想一看再看。
再有,罗雅妃也比她妈妈有活力许多,但他发现只要有大人在场,罗雅妃就会乖巧得像个小淑女,变得安静少言,好像怕做错事会惹大人不高兴,又或者让大人担忧她,所以尽可能降低存在感,当一名乖宝宝──这一点让厉奇朗看得暗暗皱眉。
他还是比较喜欢小女孩私下跟他在一起时,不爽了就凶巴巴瞪人、跟猫咪玩耍就开心笑的模样。
事发的那天,中午本来有些阳光,但山里天气多变化,一到下午就变天了。
他放学後骑着单车回家,白茫茫的雾岚从山顶上越降越低,彷佛是追在他身後想把他连人带车一口吞掉。
大约还要再五分钟的路程才能到家,山岚转换成水气,天空开始飘雨。
他单车踩得飞快,不是怕淋雨,而是担心一家子晾在前院的衣物没人收。
那天早上他父母下山进城去,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等到他们把该办的事情办完,该采买的东西买齐,回到家通常是晚餐时间了,这时候如果下起雨,晾在前院的衣物抢收不及的话,很可能要全部重洗一遍。
他算是非常及时地冲到家。
等他跳下单车,动作迅速地将挂满衣物的轻便晒衣架扛上门前有遮棚的木造阳台时,雨势突然转大。
他从一个小盆栽底下摸出一把钥匙开门,门才拉开一道缝,一抹黑黄白混色的小影子突然从里边冲出来。
是心心。
花猫明明最讨厌雨天,那个时候却跑出去。
瞪着奔进雨里的小身影,他心头涌出某种感应,说不上来那种感觉究竟是什麽,莫名其妙的,他立即联想到罗雅妃。
他立刻追出去,雨水迅速打湿他的头发,他跨过木条围栏来到成排的七里香树丛前,才打算绕到树丛的另一侧一探究竟,心心的喵喵叫声随即响起。
他目光跟着瞥过去,看到不远处的树丛底下蹲着一个白色小身影。
那小小人儿用细瘦双手抱住自己的腿,心心在她小腿边来来回回磨蹭。
那时她的脸蛋埋在膝头上,柔软发丝早就被雨水打得湿透,发尾不停滴水……基本上,她全身都湿透了!
「你蹲在这边干什麽?」
他那声硬邦邦的质问带着怒气,但是当她抬起头看他,眨动沾满水气的大眼睛时,他无法再多问什麽,只能尽速脱下外套撑开,站在她面前为她挡雨。
她一脸想哭的表情,看到他出现,表情变得更委屈。
「爸爸终於来看我们了,妈妈……是妈妈把他骗来的,妈妈说谎,说我生病了,可是我没有啊,我好好的没感冒没发烧……爸爸生气了,妈妈又哭个不停,他们又吵架了,都是因为我没有生病啊……」
她才说着,被七里香环绕的那栋小别墅突然传出声响,一名西装笔挺的男人怒气冲冲走出大门,她的母亲跟着跑出来,两手揪住那男人一只衣袖。
相距有一些距离,而且还下着雨,他听不清楚那两名大人在吵些什麽,只捕捉到女人近乎凄厉的哭叫声,那样歇斯底里的哭闹完全颠覆他对那女人的第一印象──罗雅妃的妈妈外表温柔,气质文静,跟男人闹起来原来也能闹得天翻地覆,连女儿都不顾。
男人把女人甩开,大步走向停在门口的进口轿车。
女人再度扑过去,甚至跟男人抢夺起他手中的车钥匙。
他懒得再看那两名大人一眼,把外套直接盖在罗雅妃头上,不发一语地将湿透的小身子抱起来。
她比他扛过的任何一块原木都轻,几乎没什麽重量,他抱着她大步走回家,那栋有着温暖木头香气和永远找得到食物的大屋子……
当罗雅妃提起那一年、那一天的事,她的记忆也跟着打开。
揉着花猫的软毛,她声音轻轻的──
「厉奇朗,我记得很清楚喔,那时你带我回你家,还生起壁炉里的火,给我大毛巾擦乾头发和身体……你还帮我泡了一杯热可可,把厉妈妈帮你准备的水果派和饼乾都让给我吃。」
她相信那时候的她脸色肯定是苍白的,整个人呈现呆滞状态,但食物一向有温暖人心和身体的效用,她记得那杯热可可的滋味,记得水果派和饼乾的香甜,小小心灵在那当下有被疗癒到,脑袋瓜渐渐恢复运作。
後来八成见她状况稳定下来,他就开始「升堂问罪」了──
「是不是觉得你爸爸妈妈又吵架,一切都是你的错?」
「……啊?」她张大眼睛望着他。
「不要装无辜。」他表情更严肃。
「我才没……就没有装啊。」
他两手交盘在胸前,眯起双眼。「为什麽要说那种话?」
「唔……我说了什麽?」
「你说他们吵架,全是因为你没有生病。」顿了顿,他眼神锐利。「所以你才跑出去淋雨,想让自己感冒发烧真的生病,想用这种方法帮你母亲圆谎,想让他们不要再吵下去,是吗?」
1-3
也许吧。
也许他质问得很对。
那时她就是想让自己生病,想得到父母亲的关怀,不要他们一直吵架。
但那时的她不肯坦率承认,试图辩驳──
「妈妈要跟爸爸谈事情,他们越说越大声,我想……我突然就想过来……我想找心心玩,我也知道的,如果厉妈妈看到我,一定会给我吃的喝的……我应该是肚子饿了吧,所以才会往你家跑,但是……但是门锁着,屋子都是暗的,你家没有人……」
「我家没有人,你可以在木造阳台上坐着,也可以到前院的工作坊那里去等,两个地方都不会淋到雨,但是你没有,你去淋雨,想让自己生病。」
他问她话的方式挺咄咄逼人,她招架不住,心里觉得很委屈,不禁嚷着──
「你家没有人,就是没有人嘛!门锁着,窗户看进去都暗暗的,我进不去,没有人在里面啊!我、我只是肚子饿了……肚子饿了……我找不到你们,找不到你,呜呜呜……」
她终於被他惹哭,哭声越来越明显,无法再假装坚强。
她用力揉眼睛的手被拉下来,她呜呜哭泣地看着他,太多泪水让她一时间看不清楚他的脸,却清楚听到他低声说──
「别乱揉,眼睛会生病。你要是再想让自己生病,以後都别来我家,也不要再来找心心玩。」
突然被这样「威胁」,她忽然放声大哭,好像他把她欺负得很惨似的。
她边哭边扑过去抱住他。
後来她思索过,之所以会有那种扑抱的举动,是因为心里顿时感到害怕,也觉得很委屈,她下意识想抓紧类似「浮木」的东西,想安抚心中的慌乱,所以才会把厉奇朗搂得那麽紧。
脾气倔强的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但也无比庆幸厉奇朗没有推开她,不但没推开,他还轻轻环抱她,掌心一下下轻拍她的背给予安抚。
能够耍赖撒娇,能大哭闹脾气,那是因为有人愿意对自己好,而自己能从那个人身上得到回应。她那时年纪还太小,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的潜意识却是明白的,知道厉奇朗会关心她、在意她。
就在她发泄般大哭过後,把他身上的衣服哭湿一大片,他才凑近她耳边说──
「我家木造阳台不是摆了很多盆栽吗?家里的钥匙就放在红色花盆底下。那里只有一个盆栽是用红色花盆,很好找的。」
「什……什麽?」她仍在抽噎。
「嗯?分不出哪个是红色花盆?你不知道红色是什麽颜色?」他故意闹她。
「我当然知道!我、我才没有不知道!」她含泪瞪人,却看到他一脸似笑非笑,摆明了就是在逗她的,让她两颊不禁发烫,越来越红。
这一边,厉奇朗收拾好急救箱後,两指轻捏她的下巴,看进她似藏着心事的眼底。「为什麽突然问起以前的事?」
罗雅妃两只秀气耳朵热热的,抿抿唇瓣说:「厉奇朗,你对我真好。」
他有些诧异地挑眉,抓不准这个倔强又多愁善感的小妮子,那颗漂亮的脑袋瓜里想什麽事了。
罗雅妃也没有要他说话的意思,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知道你为什麽对我好,你们一家人都喜欢我,我知道的,那是因为……因为你妹妹厉心美……你们把我跟她联想在一起了。」她咬咬唇。「我跟小美同样年纪,小美的猫咪跟我玩、跟我亲近,你们自然而然把我代进家人的角色,对我也就特别的好,你们把我当成小美了……」
听着她所说的,厉奇朗眉心明显拧起。
他母亲对罗雅妃太过亲近的态度确实让他有些异样的感觉,尤其是当年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时,母亲眼神异常闪亮,好像早已经丢失的宝贝突然又重现在眼前那样……他的确为母亲的反应担忧过,但後来想想,事情就顺其自然也没有什麽不对或不好,生活中多出新邻居,一个可以让他们一家人跟一只猫都挺喜欢的小女孩,这样真的挺好的,不是吗?
只是她这样默默感受着,心里是不是觉得受伤了?
以为自己被当成替代品,所以才被喜欢吗?
他语气沉静地说:「罗雅妃,你听好了,我爸妈喜欢你,这麽多年一直喜欢你,是因为你值得让人喜欢,你跟小美并不是──」
「我不在乎的!」她声量微扬,截断他的解释。
她扬起漂亮的大眼睛,瞳仁微微颤动着,仍然直勾勾看着他,没有退缩,没有什麽伤心难过,唇边甚至扬起一抹浅弧。
「厉奇朗,老实跟你说,我真的真的不在乎的。你们一家人是不是把我当成小美,是不是因为这样才对我好、喜欢我,我对那个答案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只要你们喜欢我,永远都对我这麽好,那才是最重要的。」
她眨眨水亮的眼睛,好像有什麽要溢出眼眶,她赶紧抬高脸蛋,那姿态让她看起来倔强却也脆弱,让人不禁心疼,她却对着他咧嘴笑。
「厉奇朗,我喜欢你们对我那麽好,因为把我当成小美了,我才会多出一对这麽好的爸爸妈妈,这些年一直被你们照顾着、保护着……我也好喜欢你陪着我生活啊,厉奇朗,当我的大哥哥,当我的避风港,我希望就这样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永远都在一起,好不好?」
厉奇朗一时间无语。
他知道她害怕分离。因为她的爸爸妈妈分离了,让她曾以为的圆满缺失了一大块,才会让她渴求感情,只要对她好、喜欢她就好,背後真正的理由是什麽,她一点也不在乎。
他的沉默似乎引起她心里的恐慌了。
罗雅妃再一次问:「不要分开啊,永远都在一起,好不好?」
厉奇朗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沉默仍然持续。
他其实有件事要告诉她,但现在似乎不是好时机。
感觉到她纤细手指微微发抖,在经过一阵沉默之後,他终於反手将她握紧,叹息般承诺──
「你如果想一直在一起,我们就不会分开。」
而即便分离,也只是暂时的,最终会再团聚。
听到他所说的,罗雅妃精致的五官变得柔和无比,水气在眸底漾动,弯弯的眉毛、眼睛和唇儿,笑得好开心。
她笑着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印下浅浅的可爱牙痕。
心情一放松,她淘气的本性冒出来,不由得轻声嚷嚷:「就这麽说定了,反悔的人是大坏蛋、是最臭最臭的臭鸡蛋!然後……那个……唔……厉奇朗,人家肚子真的好饿好饿又好饿啊,我要吃你炒的什锦蛋炒饭啦!拜托!求求你──求求你啊……」
她的表情十足,语气娇到让人忍不住想笑。
厉奇朗笑了,拿她没办法。「我爸我妈不在家,晚餐一切自理,想填饱肚子的话,那就进来帮忙洗菜。」
他拉她起来,花猫识趣地跳到一边,她则顺势扑来抱住他一条胳臂,故意把重量挂在他身上,要他拖着她走似的。
他摇摇头,乾脆把她夹在身侧,让她足不沾地。
夹着她走进乡村风的大屋子里,听到她笑声不断,他嘴上的笑弧也变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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