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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5月试阅] 陈毓华《钱袋娇妻》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18-6-25 09:30
标题: [5月试阅] 陈毓华《钱袋娇妻》

出版日期:2018年5月2日

内容简介:

在现代薄缥缈是顶尖的地下组织杀手,却因救伙伴而粉身碎骨,
再醒来竟成为一个半残得坐轮椅的古代千金!
这位原主骄纵得实在讨人厌,难怪吞金跳塘成为这副模样,还没人同情她,
摊上了这样一号人物,她要做的事很多,没时间伤春悲秋,
半残的脚不是不能救,她得与时间赛跑,用内力慢慢冲破淤塞;
因任性的性子被丢到偏远乡下,原主又挥霍成性,如今家里已经揭不开锅,
她带着丫鬟到山里寻活路,果真让她挖到千金难买的菌菇,开始她的养菇大计,
日子渐渐好过时,家里突然来了个贵人──本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他竟是原主未曾谋面的未婚夫,亲自来这儿……退婚并要回信物……
她很乾脆地答应,比出一根手指,对方就给了一万两的损害闺誉补偿金,
哪知老天给她的功课一个难过一个,白日才与他退亲,夜里竟与他同床──
都怪他得罪政敌中了招,她又刚好倒楣的上街,阴错阳差被下药送到他床上……
月黑风高缥缈夜遁逃,她不想再与这心思深沉、不择手段的男人有什麽牵扯,
原以为这场恶梦就此过去,但两个多月後,该来的不来,小包子来了……







  第一章 被养坏的原主

  入秋的阳光暖暖、柔柔的,没什麽力气,天上的云团团、朵朵的,晒得人直犯困。

  院子里没什麽花团锦簇的景象,墙角的大黄栀子开得有些稀落,倒是一旁有了年岁的橘子树枝头上的橘子正由绿转黄,铺成了一片浓绿金黄交织的遮荫,恰恰好替歪在轮椅上的少女遮住日头。

  她一头青丝随意的绾着,微微眯着眼睛,白皙的额头上覆着一本几乎快翻烂的话本子,晒着似有还无的暖阳。

  小丫头跑进跑出的探头,上上回手里拿着锅铲,上回手上拿的是柴刀,这回看起来是都忙完了,两手空空。她见轮椅上的少女坐姿丝毫没有变,还是像个木头人似的,便来摇少女的肩膀,「小姐,你不会睡着睡着又想不开了吧?」

  小丫头约莫十一、二岁,不是很浓密还带黄的头发梳成两个小髻,膀大腰圆,这一摇,也不见她怎麽使力,少女却被她摇得书掉了,人还往一旁歪去,失去重心的身子随着轮椅倾斜,眼看就要摔个难看。

  这一下犯困的人彻底完全清醒,而且什麽叫做睡着睡着又想不开了?

  只见重达十几斤的轮椅被小丫头稳稳的托在手中,这样的重量被一个小丫头举在手里,怎不叫人惊讶?

  「知道你力气大得跟牛一样,放我下来吧。」瞌睡虫跑光,她被小丫头逗乐了。

  接手了一具孱弱的身体,身子不行,腿骨也不行,老天让她重活一遍,给的就是这份大礼。

  根据这个和她同名姓,都叫薄缥缈的小姑娘混乱的记忆中得知,原主十三年的人生,妥妥就是一部骄纵史——?挥金如土,骄奢成性,她曾是葛老夫人的掌中宝,从小放在房里养,送到嘴边无一不是精致的,穿戴也是最好的,织金的缂丝是掺着孔雀毛翎织成的衣裳,却是当成常服在穿,身上的配戴皆价值连城,一年四季的衣裳少有重复,娇养得跟名花一样。

  葛老夫人是谁?

  簪缨世家中的翘楚,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一品老太君。

  然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见得有身分、有地位,拥有傲视群伦的家世、睥睨世间的权势,烦恼就会少一点。

  百济开国初年,太祖对於一帮子跟随他打天下的人很大方,该封爵的封爵,该赏赐的赏赐,葛府的辅国公爵位便是因为从龙之功而来的。

  获得此等顶级勋臣的殊荣,草莽起家的一干人都乐歪了,手里有了钱和权,想要什麽没有?

  於是一个个都很快乐的往享乐山上走,有多奢华就多奢华,花钱如流水不算什麽,呼佣唤婢,广纳妻妾,就是希望努力的开枝散叶,好让家族可以旺盛繁茂下去。

  可惜想像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也不知是少年早秋,还是打仗伤了身体,又或者是杀戮太多,辅国公广纳妻妾,普施恩泽的结果,却是胎中孩儿早夭,又或者养不活,勉勉强强最後只保得一儿一女。

  如珠如宝的儿子也奉行老爹遗训,务必要让家族发扬光大,他也聪明了些,娶进国公府里的女人首要条件不是貌美如花,身材苗条,也不是懂得琴棋诗酒花,而是要身体健康,但到後来也证明效果不彰。

  在一代不如一代的情况下,到了葛老夫人这里,只得一子。

  最哀怨的是这位世子爷也没多争气,葛老夫人精心挑选的通房他收,也用了,但依旧没消息,葛老夫人转念想,还未在娶正妻之前生下庶长子也不是件好事,於是转头火速的去张罗儿子的婚事。

  各家仕女千金的小画如流水般送到世子手里,日日不断,让他看得头昏眼花,最後不得不去和他娘交心坦承,他还不想成亲,不是不娶,只是让他缓个几年罢了。

  葛老夫人说不过儿子,无奈的同意了,只是突然间就老了。

  世子爷越想心越不安,又见母亲把重心全部移到吃斋念佛上头,再也不问他任何事,那寂寞的背影看得他的心直抽痛。

  他把在朝中结交的忘年之交薄老头喊出来喝酒,两个喝得醉醺醺的老少,互倒苦水,年轻的被逼婚,有了年纪的却是面临丧子之痛,家中么儿和媳妇双双意外而亡,留下一儿一女,官位不高、家境不宽裕的他也想一醉解千愁。

  那天,醉醺醺的辅国公世子竟把薄缥缈抱回来给葛老夫人扶养。

  其实世子隔天酒醒後便觉自己莽撞,怎麽就把薄老头的孙女要了过来,连忙赶到葛老夫人的堂居一看,却差点痛哭流涕。

  他那原本心灰意冷、形如槁木的娘亲竟然露出他许久不见的笑容在逗孩子。

  於是他把所有的话都吞回肚子,错就错了,不管自己是仗势欺人,还是软硬兼施,一来他帮薄老头减少了人口的负担,二来他娘也高兴。

  对他来说,多个丫头也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

  世子想了想,回去让人送了不少金银财帛到薄家去。

  按理说,这样一来皆大欢喜,两造都得到彼此想要的结果,偏偏这薄缥缈就是个作死的货,几年下来,仗着老太太的势,把自个儿当正牌嫡女,眼睛长在头顶上,一来二去的,将整个辅公府的远房上下都得罪了个遍,更遑论下人,她根本没把身边的人当人看,打骂是家常便饭,下人一提到她皆噤若寒蝉。

  那时的她哪里知道被人捧得越高,到时就摔得越惨。

  世子对她的作派本就不喜,等她年纪慢慢大了,那股不喜越发深重,接着他娶妻了,也十分疼爱自己的妻子,但这蛮横无礼的薄缥缈竟然屡屡冲撞他的妻子,甚至让怀有身孕的世子夫人,也就是她该喊义母的人差点没保住这胎儿。

  子嗣对葛家来说是多麽重要的一件事,世子一怒之下再也不许薄缥缈唤他义父,他说既然不曾正式认乾亲,往後,她喊他世子爷便是。

  如果到此,这位薄大小姐能稍稍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就不会有後面那些事了。

  世子的容忍是有限度的,等他有了自己的儿女,薄缥缈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坨屎。

  可看在她曾经带给葛老夫人承欢膝下的欢乐,他一直容忍着。

  但这会儿就不是了,葛老夫人一归天,还未出殡,不说老夫人的遗嘱不给瞧,先把薄缥缈软禁起来,原先盘算着把她往祠堂、家庙一塞了事,随便她了此残生,後来被薄家得知消息,也无从得知两家人是怎麽谈的,薄缥缈不情不愿的被送回老家山西通州。

  哪里知道这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薄大小姐一到家,见家里只是个不满百年历史的家族,连给辅国公府提鞋都不配,便大吵大闹,这不,全家人被她搅得不安生,当时的薄老太爷已经仙逝,当家做主的是薄老太太,她眼看着已经和他们离了心且被养坏了的孙女,痛心之余,觉得她欠教训,便将她打包,扔到了百里之外一个叫朱家角的村子让她好好反省。

  那屋子是属於薄三娘的,她和薄缥缈已经去世的亲娘是姑嫂关系,年轻时处得倒是融洽,她还亲手抱过刚出生的薄缥缈。

  不过薄三娘是个清高的,眼界长在头顶上,本以为一辈子会孤独终老,最後却看上了什麽都不如她的丈夫,屡劝不听被家人视为忤逆,便被赶出了家门。

  她的命也不好,出嫁没几年,丈夫没了,没留下一子半女,只有一间宅子,她也不屑回娘家当姑奶奶,熬到中年仍是孤身一人,到世家小姐们家里授课当女西席维生。

  看在曾经的姑嫂情分上,薄三娘答应让不知天高地厚的薄缥缈住在朱家角这宅子里。

  然而在这儿要钱没钱,要人,身边就一个薄三娘留下的小丫头,一个薄老太太拨给她的大娘,外加一个看门的老汉。这样的景况让薄缥缈完全无法接受,她薄缥缈是什麽人,怎麽能过这种困顿贫穷、没有自尊,宛如被人踩在泥地上的日子?

  她几度挣扎,总算看清自己再也回不去辅国公府了,连亲祖母也放弃她,她痛不欲生,要她这样苟活着,不如去死一死。

  於是她吞了金,又去跳塘。

  这一吞一跳,薄三娘也怒了,自觉捡了个麻烦回来,这麽一个不知好歹,不知所谓的玩意儿!人活着这般艰难,她却一再寻死!

  因此除了替薄缥缈请大夫看诊,此外不肯再多做什麽。

  而她这个取代了原主的薄缥缈就这麽要死不活的熬着,整整喝了半年的黑墨药汁才有力气下床,但是下了床,两条腿却因为泡在寒塘里过久,冻坏了,再加上这段时日的折腾,就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要薄缥缈说,这身子的原主就是个活该的,这种人,就连她这借用了人家身体的人也不想同情。

  身边这小丫头是看着原主闹死哭活,又在她跟前侍候着吃药的人,薄缥缈从醒过来至今,这个叫花儿的丫头便像母鸡护小鸡那样把她盯得牢牢的,连晒个太阳也时不时跑来探头,生怕她又做傻事牵连到一整个宅子里的人。

  花儿的脑子不好,可胜在有一把力气,宅子里的体力活、粗活都由她一手包办,除了脑筋直些,可以说一个人顶好几个人用。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她力气大,却没想到大到这般程度,看她随随便便就把轮椅举起来,薄缥缈连忙要她把轮椅放下来,「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不会再想不开了。」

  「真的?」花儿的眼中摆明了不信。

  薄缥缈略略瞪大了那双宛如秋水般澄澈的眼,居然质疑她?

  不错,有进步。

  「我娘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多好,有肉吃,有冰糖葫芦,有得玩,还能和村西的王大丫打水仗。」这是花儿记忆中所有的一切。

  据薄缥缈所知,花儿的娘早早就没了,爹娶了後娘,成了後爹,又成了渣爹,继室拿肚子里的「儿子」说嘴,想把花儿这赔钱货给卖了。

  那个後母也不想想家里的活儿都花儿一手包,把她卖了,往後的活儿谁来干?

  就是个只图眼前轻快,没想过後果的猪脑袋!

  薄三娘知道这事後,便将花儿给买了来。

  别看花儿年纪小不解事,她也是个有脾气的,虽说同住在一个村子里,从此,别说回去看她爹,就连归家那条小道也不走了。

  薄缥缈听完花儿的长篇大论,淡淡的道:「人糊涂一回,可以说不懂事,蠢事要干了两回,就是无药可救了,你家小姐我是那麽蠢的人吗?」

  花儿是听不明白什麽糊涂不糊涂的,不过真心以为小姐的脑子也跟她一样不是很好,手上有金子不拿来买肉买鸡蛋吃,居然把硬邦邦的金子吞进肚子里,是有多笨才会这麽做?

  要是她,她宁可当个饱食鬼,也不当饿死鬼,她一定不会这麽傻。

  但是现在小姐似乎不一样了,她话里的意思是不会再想不开,闹自尽了吗?

  这样就好了,省得自己吃不好、睡不香,担心的生生都瘦了好几斤。

  薄缥缈不知道花儿心里拐着的弯是这麽想的,要不然肯定会喷笑出来,她见花儿笑得天真无邪,忽然想到什麽,伸出手往她的手腕捏去。

  花儿回过神来,「小姐,你做什麽掐我?是我刚刚说错话吗?」

  薄缥缈没回应,这一掐竟发现她的骨骼和寻常人不同,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你力气大,可想过要练武功学一身本事?」

  「学本事能做什麽?用来打坏人吗?」花儿憨直,思考的事情向来就只有一直线,她不会去问薄缥缈,为何原来病殃殃连搭理都不屑搭理她的小姐居然要教她功夫,而小姐何时学会功夫了?又为什麽和刚来的那会儿都不一样了?

  她只知道,现在会对着她笑,对着她讲话的小姐很好,小姐说什麽,她就做什麽,若是问她为什麽,她会说她的前主子叫她要听小姐的话,所以她要听话。

  「除了强身健骨,用来打坏人也不是不行,谁敢欺负你,你要练好了功夫,一脚把他踹去贴墙壁,你说这样好不好?」

  贴墙壁,像烙饼那样?

  听起来很不错。

  花儿两眼放光,「学会了有糖吃?」

  没有一个孩子不喜欢吃糖,尤其乡下孩子,一年到头难得有吃糖的机会,一提到甜食就和蚂蚁没两样。

  「你要练得好,就给你买饴糖吃。」

  一听见有糖吃,花儿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咱们什麽时候开始练?不如从今儿个起,反正屋里的活儿都干完了。」她一副「我现在很闲,很有空」的模样。

  「行,那就从基本功开始。」唯有把基本功练紮实了,在学习过程中才不容易功亏一篑。

  只是基本功训练很辛苦,紮马步、压腿下腰,尤其压腿这一项,就会让许多人吓跑,因为压腿开始很新鲜,但枯燥的压腿会使得韧带疼痛,可腿压得好,才能使各种腿法运用自如,也只有经过这一关,才能继续下去,也就是说压腿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而紮马步更是所有练武学的基础。

  薄缥缈的前世出身武学世家,是真正代代相传,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在现代已经稀有的如同凤毛鳞爪,也因为一代代下来,集其大成,她所学到的都是精髓。

  由於家族中人都和武术离不开关系,长年习武锻链,每个人都很长寿。

  就拿她的曾祖父来说,九十九岁高龄还能独自环游世界,一百多岁还健步如飞,一顿饭要吃两大碗的饭,无肉不欢,而她一身本事,也是随着祖父锻链出来的。

  她没有循规蹈矩的走家人安排的武术指导和替身的路,因为年轻气盛,她觉得那些工作没意思,於是投身地下组织,专司暗杀任务。

  只是本事再大,还是马失前蹄,出任务的时候为了救不慎踩到地雷的队友,她被炸成了碎片。

  如果问她再来一次,她会不会还这麽做?

  答案是不会,就她现在这身边离了人就不行的模样,能救谁?

  薄缥缈以为花儿孩子心性,并没有冀望她对枯燥的练功能保持多久的热情,哪想得到她是嫌紮马步无趣没错,所以她在紮马步、压腿下腰的同时,竟将宅子里的石磨举起来,双臂转着玩。

  石磨……薄缥缈为之无言,这丫头也许不只力气大,也不只是练武的好苗子,她是个奇才。

  这些时日花儿练得勤,薄缥缈也没闲着,夜深人静时,她运气打坐,气灌全身,试着冲开淤塞的经脉,只是越急,成效越不见,每夜都累到疲惫不堪,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有一回差点走火入魔。

  从此她不敢再这麽躁进,能冲过每一段淤塞的经脉都是成效,不再要求自己一蹴可几,因为太不实际了,她现在这身子扛不住。

  一个多月下来,没有人知道她已经不用坐轮椅也能走了,就算一时半刻走不快,她都觉得开心。

  她不想一辈子靠别人,在轮椅上过日子,那不是她的作风。

  她见花儿进步神速,便开始传授花儿内功心法,只是花儿记性不好,很简单的口诀到了她那里,她硬是花了十天才记住。

  薄缥缈修正了一下对花儿的评语,花儿是偏才。

  记不住内功心法,就无法领悟其中博大精深的道理、体会武术的微妙之处,内力无法增进,在练武的层次上就会落入下乘。

  不过,她也知道每个人资质不同,众多武学里也是有以巧取胜的功夫,有的武学更是不需要技巧,就能战胜别人,它讲究的是劲力强猛,威力远比变化奇妙的剑招或是拳法更大。

  於是薄缥缈不再教她那些个生涩拗口难记的内功心法,只教她劲力。

  在院子的时间长了,薄缥缈注意到树枝上的橘子一天比一天金黄,颜色闪亮到让人觉得不摘下来吃会对不起它的感觉。

  不过薄缥缈心里倒是好奇,对於只要是能吃的东西,一概要进肚子的花儿而言,这棵橘子树就在她眼皮子下,她天天在树下来来去去,却从来不看一眼。

  果然,花儿一听到薄缥缈想吃橘子,一张包子脸就拧成了包子上的十八个摺子。

  「花儿不吃橘子,花儿想吃肉。」

  从花儿的表情,薄缥缈大概猜得到橘子不受吃货欢迎的缘由,可是她就是要逗一逗花儿。「摘两颗我嚐嚐。」

  既然小姐开口说要吃,花儿便猴儿似的上树,挑了两颗看起来颜色正好的,「难吃的话,小姐可不能怪花儿。」

  怪什麽,树又不是她种的,真是个傻丫头。

  薄缥缈剥开,吃了一瓣,果然,酸倒了牙。

  她那酸出眼泪、眯着一只眼的表情逗笑了花儿,「我就说嘛。」一副「你不听话,这会儿吃亏了吧」的神态。

  橘子酸涩不好入口,看似没多大用途,可薄缥缈灵光一闪。

  这半年多来,薄缥缈手上除了姑母薄三娘留下来的二十两银子,她们几乎没有任何收入。

  昨日管家的张大娘来禀,吞吞吐吐说家里的银子不多了,用度花销能不能再节省缩减着些,否则……否则什麽,她一脸为难,没说下去

  薄缥缈不是原主,但张大娘的意思她懂,她知道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

  银子这东西,原主是没什麽概念的,薄缥缈虽然不像原主那麽不食人间烟火,但手里也不曾缺过钱。

  她问张大娘手上还有多少银钱,她说剩下一块碎银和两文钱。

  碎银大概二十文钱左右,再加上那两文钱,二十二文钱的家当,还真是穷得见底了。

  二十两银子放在朱家角这样的乡下地方,有农地、菜地,养鸡养鸭,凡事自己来的人家,省吃俭用够用上一辈子了。

  可这些银子到了原主的手上,连买一盒胭脂的钱都不够,她自然没看在眼里,之前怎麽花钱的,薄缥缈不想知道,原主想不开寻死之後,寻医问药下来,二十两银子根本不够看,还是张大娘和她当家的,也就是顾门的王老汉拿出存了半辈子的棺材本垫上的。

  张大娘这可亏大了,老本都倒贴上了,不知原主却已翘了辫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必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张大娘才硬着头皮将家里的窘境捅到薄缥缈面前,想让她拿个主意。

  不管怎麽说,薄缥缈是唯一能当家做主的人。

  薄缥缈原来是想从原主的几身衣衫里挑几件好的去换银子,打开柜子一看才发现,里头就两套外出服是绸缎布料的,其他都是很普通的棉麻。

  看得出来,原主的祖母是狠下心让她出来外头吃点苦头的,收去了她所有的绫罗绸缎,给的都是很平常的料子衣服。

  薄缥缈把两套绸缎料子的衣服都拿了出来,另外从首饰盒里挑出两支看起来金含量多点的步摇给了张大娘,让她去换银子回来,留下一支好看却不中用的簪子和一个雕有麒麟踏云的玉佩。

  这玉佩看着很像男人的饰品,怎麽会在原主的首饰盒里?不过既然想不明白,就暂时不要去动它吧。

  她告诉张大娘,这些先应急,後面的事她会设法解决。

  步摇钗簪美归美,但没什麽比解决温饱还要重要。

  薄缥缈心里想,橘子不能入口,做成罐头总成了吧。

  秋冬橘子不稀奇,但是到了夏天,可就稀罕了。

  不过,只有一棵橘子树,把橘子全摘了,也做不了多少罐头,不如……

  「咱们到山上瞧瞧吧。」

  花儿听了直摇头。「去山上做什麽,大娘说山上蚊虫野兽多,没有人带着,不能去的。」

  「是谁念着说想吃肉的?咱们上去看看有什麽好东西可以猎回来解解馋的?」自从来到这里,她也好几个月不食肉味了,不说花儿想吃,她也想了。

  再说,她想上山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野生橘子树,要是有,是最好了。

  抵不过肉的诱惑,花儿背着薄缥缈上了山,而薄缥缈的肩上背着背篓,背篓里放着篮子。

  她们顺着村人走出来的路径一路往上走,几乎看不见什麽东西。

  这很正常,村子的人都是世居在这块土地上,山里有什麽东西能摘能拔能猎,能成为家中的伙食的都知道,只要不是太往里走,不招惹到凶禽猛兽,能替家里添点进项的,谁家的媳妇汉子不往山上跑?

  这样走了一小段山路,薄缥缈就不让花儿顺着人踩出来的路走了,她指着另个有着过膝杂草的方向,让她往那里走。

  「小姐,为什麽我们要走和别人不一样的方向?」花儿只问了句,抬步就往那儿走,也不怕芒草割人。

  「都能走出一条路来,可见上山的人多,村子面山这一片基本上不会有什麽好东西等着我们了,背山这一面,完全没有人走动的痕迹,也许能碰碰运气。」

  这种基本的常识对她来说并不算什麽,以前出任务,她哪里都去过,有时为了等待时机,不管水边山崖,哪个旮旯角都得窝着,所以就算无法做到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随机应变的技巧绝对不能少。

  入秋带着凉意,草木凋蔽的景象在山上倒是感受不到,虫鸟还是叫得很欢,大树有的绿有的黄,野草野花生意依旧盎然,往前走没多久,就看到好几棵野橘子树,她让花儿摘下来嚐了,比她院子那棵橘子树还要酸,她做了记号,继续往前。

  许是昨夜下了半宿雨的缘故,各处长满了菌子、山葡萄和野菜。

  薄缥缈以为挖野菜只有春天才行,想不到秋天的野菜更加肥美鲜嫩,因长在树林里,日照少,野菜的颜色特别鲜嫩。

  花儿把薄缥缈放在一块大石头上,按着薄缥缈的指示,很快挖了一篮子的野菜。

  苦菜蘸酱特别好吃,野韭菜花可以做野韭菜花酱,婆婆丁可以炝拌炒食,地黄可以包饺子,苣贾菜也有更多不一样的做法。

  花儿一边挖一边满脸疑惑的问道:「小姐是怎麽知道这些菜可以这麽吃的?」她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知道的却没有小姐多。

  薄缥缈俏皮的眨眼瞎掰,「因为我是小姐啊,知道的事情自然要比你多,要不然就该你当小姐了。」

  说得也是,花儿点头,又埋头挖野菜了。

  消遣完小丫头,薄缥缈把挂在藤蔓上长得密密麻麻的山葡萄摘下来吃,山葡萄酸甜,颗粒小,远不如她前世吃过的各种葡萄,但胜在味道重,别有一种浓郁的葡萄香气。

  虽然不好吃却也勾起她的馋虫,葡萄酸不打紧,要是能全部摘回去,酿了酒解馋,也是条路子,不过要费些糖就是了。

  据她所知,糖在这时代,还是挺矜贵的东西。

  一样一样来吧,先瞧瞧山上有什麽好东西,再做打算。

  第二章 入山寻活计

  雨後的菌子在这一大片野地上争相冒出来,空气里都是菌子的味道,不用动手拨开覆盖在上面的松针,就能看见许多的菌子。

  看过去红葱牛肝菌、黑牛肝菌、青头菌,单生群生都有,既然看见,她当然顺手挖起来放到背篓里,她再移往高山松和针叶林的混合交界处,几乎有婴儿高的白蚁窝上长了一大堆的鸡枞菌,而且还是青色的鸡枞菌。

  鸡枞菌有青白黄三类,以形貌俊秀、肉质细嫩的青鸡枞菌为上品。

  她小心的将之前放在背篓的菌子拿出来,将好几斤重的青鸡枞菌放在最底部,然後又接着在另一处白蚁窝找到了一整丛的鸡枞菌。

  挖完一处野菜的花儿回过头来,发现自家小姐居然能下地了,忽地窜了过来。「小姐,你的脚好了?!」

  「腿脚还不是很有力,不过走一会儿是没问题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小姐是好人,老天爷会保佑的。」她一脸激动。

  「野菜可摘好了?」薄缥缈赶快岔到别处,因为她看到花儿的鼻头一红,眼看着就要淹大水。

  花儿吸吸鼻子,点头说道:「篮子都装满了,只怕我们今日带不够背篓来装,早知道该多带几个。」

  「我们就两个人,四双手,再多能多到哪去?」她看花儿手上的篮子已经装得满满当当了,稍微一碰就会满出来,果然是大丰收。

  花儿将篮子往旁边一搁,过来帮薄缥缈摘菌子。

  两人速度快,收获了不少鸡枞菌。

  「要不,明日让张大娘也一块上来。」这不又多了一双手?花儿建议道。

  「家里人都出来了,动静大,村里人怕是会一窝蜂的过来这边,到时候我们又要换地方,别处也不知道有没有这麽多菌子可以摘。」没错,大山没有主,谁都可以上来,她们若嚷嚷开来,这片山里的野物可就没她们的分了。

  对花儿而言,只要是小姐说的话都是对的,主仆俩接着又找到香菇甚至白木耳、羊肝菌等,只是数量都没有鸡枞菌多。

  她思寻着明日再上山一趟,菌子应该还会有。

  今日的收获算不错了,鸡枞菌和白木耳可都是好东西,只要找对买家,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只是花儿并没有什麽高兴的神色,小嘴一直嘟着。

  为了避人耳目,薄缥缈将所有的野菜放在背篓的最上头。「怎麽了,这小嘴翘得能吊水壶了,回去把菌子晒一晒,赶明儿个拿到集市去换银子,给你买糖吃,花儿高兴不?」

  「小姐说山上有肉,这些菌子又不是肉。」她心里头念念不忘的是这个。

  薄缥缈失笑,她差点忘了这一茬。

  「成,现在就找肉。」

  听到肉,花儿马上笑逐颜开。

  薄缥缈用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竖耳去听,手里静悄悄的捏了一颗小石子,半晌动也不动。

  花儿见小姐那屏气凝神的样子,她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可她也不是什麽有耐性的人,在快要破功的时候,迅雷不及掩耳的,薄缥缈那捏在指尖的石子弹向草丛深处。

  草丛顿时响起窸窣的声响。

  「去捡吧,有猎物。」薄缥缈轻松的笑道。

  「哗,小姐,你好厉害,花儿以後也要学这招!」

  不是薄缥缈想泼花儿冷水,「这弹指神功除了巧劲,还需要内力,不过,若你学会了那些个外家功夫,威力一点都不会输给这个。」连内功心法都记不住的花儿想学这个是不成的。

  花儿听到自己不适合练这门功夫,一开始很是失望,但又听到薄缥缈接下来的话,总算破涕为笑,高兴的钻进草丛里,没多久抓着只野鸡回来,脸上的笑容就像得到了天下一般。

  「小姐,这野鸡好像是撞上了树根昏倒的,不是你打下来的?」

  薄缥缈凑过去一看,野鸡的伤口不见被外力打伤的血和洞,她一下子满头的黑线,她这是失了准头,许是弹出去的石子吓着了野鸡,吓得牠去撞上树根,这才昏倒的,而不是她的功夫了得。

  她乾笑,揩汗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要不,咱们再试一回。」

  果然,即便功力恢复了一两成,她这身子还是不行,看来要想恢复到手无虚发的状态还有得拚了。

  为了挽回面子,她这回看准了树枝上飞窜的飞鼠,看得见标的物,命中率应该会高些,这次总算没漏气,手上两个石子弹出,一口气打下两只飞鼠。

  「小姐,你一次可以弹出几颗石子啊?」花儿好奇的不得了,满心崇拜,薄缥缈刚刚的失误已经不算什麽。

  「也就三个。」

  花儿的嘴,合不起来了。

  薄缥缈没说的是她向来命中率百分之百,不过,这会儿她那百分之百的纪录看起来是得作废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英雌落难,不提当年勇了。

  主仆俩遮遮掩掩的下了山回到家,秋天正好是农地最忙的时候,家里不管老少都得下田去,不忙到太阳西下,是不会回家的,尤其是秋收时节,所以一路上没有碰到什麽人,很顺利的到家了。

  已经等得心急火燎的张大娘和王老汉,见到一大一小回来,张大娘也不管王老汉频频丢眼色,劈头就把花儿骂了一顿,骂她不知轻重,竟把小姐带上山,要是遇到个什麽,看怎麽办才好?

  小姐可不是一般好好的人,她腿脚不方便,身子也弱,要是出了个什麽事,他们拿什麽向三娘子交代?

  张大娘骂起人来连珠炮似的,花儿连回嘴的机会都没有,瞪着大眼,表情无辜到极点,乖乖让她骂完,才将薄缥缈放回轮椅上。

  张大娘这时才回神,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花儿骂了,小姐可还在花儿的背上,这不是连小姐都骂进去了?

  她的头皮开始发麻。

  这个主儿可不是什麽好相与的,虽然寻死不成,醒过来後看着性子变了不少,不再动不动指天划地、尖酸刻薄的骂人了,也不会再动不动砸东西泄忿,或整天怨天怨地、骂鸡骂狗,好像所有的人都亏欠了她。

  但是那些个她刚来的日子,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了,这会儿不会又要招一顿骂了吧?

  看小姐背上还背着背篓,张大娘颤着手把背篓卸下来。

  她一看背篓里的东西,满满的菌子和野菜,又看花儿手里拎着用藤蔓搓成的绳子上绑着几只飞鼠和野鸡,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们这不是上山去疯玩,而是去找菌子,而且还有少见的鸡枞菌、香菇、青头菌和……这是银耳吗?

  银耳她是认得的,早年她在薄府时侍候过老夫人,所有後院的主子们最爱喝的就是冰糖银耳,偶尔遇到分量不够,还会为了谁多一朵,谁少一朵闹起来。

  「大娘别骂花儿了,是我要上山去的,出门的时候忘记知会你一声,害你担心了,对不住。」薄缥缈出面把责任扛了下来。

  「哪里、哪里……」张大娘猛摆手,太不自在了,她一个下人哪担得起主子的道歉。

  「大娘赶紧把菌子晒一晒,明天就能带到集市去卖钱,还有我看着大家也有一阵子没沾到荤了,这野鸡和飞鼠整治整治,晚上就有两道荤菜了。」

  至於家里有没有那些个葱姜蒜的佐料,她倒是一点不担心,王老汉可是庄稼老把式,家里那块菜地照顾得很好。

  「是是是。」张大娘怔忡了片刻後没话说了。

  这个骄纵到几乎无法无天的小姐,人还瘸着呢,居然会为了家中的生计上山去,还带回这麽多菌子和野味,她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吗?手上沾点什麽都要洗上三遍,欸,这……自己也弄不明白了,先赶紧着手处理那堆东西再说了。

  薄缥缈推着轮椅往屋里走,来到这儿之後,这轮椅她已经使得很上手,就算没有花儿也能自己推着走。

  在山上折腾了半天,这身子弱,尽管精神头看着还可以,身体却累得很,喝了杯温水後,回房躺下睡着了。

  她这一睡直到天擦黑才醒来,鼻间闻到张大娘煮食的味道,是肉香,她赶紧擦了脸,整整头发後到院子去,看到屋檐下放着归置好的麻袋,里头是稍微去掉水分的菌子,另外摊在竹篾筛子里的是越发讨喜的银耳。

  只是这下她有些为难了,她原是想自己到县城去卖菌子的,一来,她来到这个叫百济的王朝後还没出过门,二来,她可没打算一辈子困在这小山坳,她总得出门去瞧瞧外面的世界,才好再作打算。

  但是看着自己两条无力的腿,看起来这县城暂时是去不了,就算勉强去了,也只会给别人添麻烦,她可没忘今天上山下山都是让花儿给背着来去的。

  她回到吃饭的小偏厅,说是偏厅,不过是和灶房作了区隔的小间,木桌上已经摆了两个菜,一大碗的汤。

  飞鼠肉炖了萝卜加上菌子,味道不用嚐就知道鲜美得很,一盘炒野菜,一盘油焖菜,花儿跟前跟後的跟着张大娘,嘴里嘟囔着,「大娘,你就让花儿嚐一块野鸡的肉味,花儿好多年都没有吃过鸡,都快要忘记鸡是什麽味儿了。」

  「一只野鸡剥了毛,看着也就那几块肉,要让你吃了,小姐吃什麽?」张大娘很是坚决。

  花儿都快哭了,一见到薄缥缈,扁起嘴来,像讨不到糖吃的小孩。

  「不就一只鸡,如果在锅子里,就端上来大家一起吃吧。」她可是知道花儿盼着肉盼了一整天,想吃,明天再抓就是了。

  「小姐,桌上已经有肉了,又不是逢年过节,哪有桌上两盘肉的规矩,你这样会宠坏花儿的,她食量这麽大,能吃饱她就该偷笑了。」一直以来张大娘最头疼的不是如何侍候好小姐,让她少发脾气,而是填不满花儿这丫头一张嘴苦恼。

  再说,今天把肉吃光了,明天又是清汤寡水,她知道小姐偏宠花儿这傻丫头,但乡下人家哪有这样宠孩子的?

  所以薄缥缈让她把鸡肉端出来,她还真是千百个不愿意。

  但是再不愿意,小姐发话了,最後还是如了花儿的愿。

  为此,她又忍不住剜了花儿几眼,花儿却开心得一点也没察觉。

  「花儿,你去叫王大叔进来吃饭,一家人没必要分两桌吃,往後就都这样吧。」

  张大娘把饭菜摆上桌,抹抹手就要退下,却听小姐这麽说,把头摇得都快断了。「小姐,这是不行的。」

  就算乡下人没那麽严苛的规矩,但是下人和主子同桌吃饭,毕竟少有。

  花儿可没张大娘这麽多顾忌,小姐叫她去叫人,她就去执行。

  「张大娘,你也坐吧。」

  香喷喷的鸡肉上桌了,不只花儿馋,她也馋,前世对肉她毫无感觉,因为她生在一个不缺肉的时代,家庭富裕,讲求的是精致美食,可来到这里,好几个月不沾肉味,又被花儿满口的想吃肉给勾引起想吃的慾望,再则,人吃饱,有了力气,也才好做事,明天可还有一堆事要做呢。

  王老汉一开始也是有些不自在的,但是一顿饭下来,许是几个人真的太久不知肉味,张大娘做出来的几道菜都被一扫而光,吃完,难得的红光满面,他也就放开了许多。

  「王大叔,你那老寒腿走到县城可碍事?」喝了碗温水,薄缥缈道。

  王老汉没想到小姐会问到他的腿,有些不自在的道:「我这腿不碍事,只是人有了年纪,走得慢而已。」

  薄缥缈微微笑,王老汉的腿不好就如同张大娘的耳背,都是看时候的吧。

  原主还活着的时候,两个老的不乐意侍候她,毛病就多着了,这会儿看着她清醒,知道瞒不过,也就不遮掩了。

  薄缥缈也不揭穿,「我想,你明天和花儿跑一趟县城,把今日摘的菌子和银耳给卖了,花儿力气大,让她扛着两布袋的东西上路不成问题,但是她性子直,不会做生意,这就需要你了。」

  薄缥缈让他去县城卖菌子,老实说王老汉是有点意外,但是他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年轻时,他和老太爷走南闯北,什麽人没见过,什麽场面没见识过,会待在这让人发霉的乡下,都是因为老太太的吩咐。

  对於薄缥缈的安排,他颇感意外。

  到了县城,该往哪去卖东西,找到好买家,这些都要靠有经验的人带领,花儿年纪小,力气大,扛着重物不吃力,这样的安排相辅相成,这可不是一个脑袋镶豆腐渣的小姐能想得出的法子。

  他向来对这个小姐没好感,就是个被娇惯过头了的丫头片子,今日却有些改观了。

  「小姐怎麽说,老汉怎麽做就是了。」

  「明日要是卖了菌子,回来就雇辆车,别折腾腿了。」一个老一个小,去程背着那麽多东西,回来能轻松点自是最好。

  王老汉微微顿了下,这样的善良体贴还有大方,小姐难道像婆子说的真的改头换面了?

  「还有,难得进城,看家里缺什麽,该置办什麽东西就买了,别手软,另外,多买些冰糖回来,我有用处。」她在山上看到的山葡萄、野橘子、院子的橘子树在在都要用到糖,她把这事向王老汉说了,要他拿捏着该买多少糖回来。

  张大娘、王老汉听得都咂舌了,夫妻做久了,有时不用言语也能知道对方在想什麽,两老心里嘀咕的都是这得费多少糖啊,小姐还指定要冰糖?搞不好赚的银子都不够花在买糖上头呢?

  薄缥缈却像会读心似的,「钱花完了也不打紧,冰糖买回来,咱们把院子的橘子做成罐头,再拿去卖,又是一项生计。」

  原来是这样,小姐不是为了甜嘴买糖,是为了想让家里多一份进项。

  这下王老汉夫妻俩没问题了,只是张大娘还是放不下心多问了句,「院子那棵橘子树可酸了,村子里的小子鼻可灵了,哪里有好吃的就往哪里去,就是不曾打过咱们家里这棵橘子树的主意。」

  「我知道,连花儿都不吃,可见有多难入口了。」薄缥缈丝毫不以为意,不就是因为这样才要做罐头?

  「小姐,老头我也多问一句,什麽叫罐头?」王老汉可好奇了,这词儿听都没听过。

  薄缥缈卖了个关子,「等你们从县城回来就知道了。」她忽然想到什麽,点着自己的下巴。「对了,除了冰糖,我还要大概这麽大的罐子,先买十个,要是不够再说了。」

  在她以为当然是要用玻璃罐子好看,但是这时代有没有玻璃还两说,就算有应该也贵得惊人,用来做这小买卖根本不划算。

  这一出又一出的,不说张大娘,王老汉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只好点头应了。

  薄缥缈转而吩咐花儿,「花儿,出门前你在橘子树下张个网,再把橘子都摇下来吧。」

  这样张大娘和她要拾掇起来也方便多了。

  「这个简单!」花儿拍胸脯。

  这对她来说不算是活儿,是玩乐,她自然乐於从命!

  隔日一早王老汉和花儿出门後,薄缥缈看着那被花儿摇掉了一地的橘子,张大娘动作俐落的收拾着。

  「大娘你把橘子剥开来,橘瓣和橘皮分开盆子装,我都有用。」橘子可不只橘子肉瓣能吃,橘子皮也是好东西。

  切成丝,拌上蜂蜜,能当零嘴;将橘皮烤焦,研磨成粉,再用植物油调匀抹在患处,可治冻疮;加些姜和红糖能治咳嗽、能解酒;能解鱼蟹之毒;当然啦,橘皮含有大量的维生素C,如果将其洗乾净与茶叶一同存放,泡来喝,变成冲饮……效果可多着了。

  张大娘点点头,却看见薄缥缈将背篓放在大腿上。「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婆子推你出去。」

  老实说她对薄缥缈的印象真的好多了,看见她想出门,连忙出了声。

  「你忙你的,我要上山去把昨日已经做上记号的橘子给摘下来。」还有她记挂的山葡萄,不然上山的人那麽多,指不定就被人摘走了。

  不过橘子占地方,今天又少了花儿这帮手,只一个背篓,也不晓得能不能将野葡萄带下山?

  哎,只有两只手真不够用!她决定多带两个篮子。

  「什麽,小姐你还要上山?你这……样子怎麽可能上得了山?」一般的小姑娘也只能在山脚下摘拾些野菜,上山就是不敢的,何况今天花儿也不在……小姐的腿又那样……

  「不碍事,我的腿已经可以走动了。」她从轮椅上起身,为了取信张大娘还走了几步。

  张大娘见小姐步履稳健,张大了嘴,眼里都是不可置信,半晌,双手合十,嘴里直叨念着,「菩萨保佑啊!」

  「这下你能放心我一个人上山不会有事吧。」眼看时候不早了,她也不和张大娘罗唆,叠起背篓,背着出门去了。

  张大娘瞅着薄缥缈的背影,心里直打鼓,不一样,小姐真的不一样了,老太太应该不会想到小姐会转了性子吧?

  要不要赶紧知会那边?

  没错,她和她当家的都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来看着小姐的,生怕她又不知天高地厚闯出什麽祸事来,倘若事情大到无法收拾,殃及府里的人,就要壮士断腕,和她撇清关系,但如今,那个娇蛮任性,目中无人,只会颐指气使的小姐好像已经不见了。

  薄缥缈可不知道张大娘心里的百转千回,她到了山脚下,看着左右无人,深吸了一口气,再提气,内力有些不济,她撇了下嘴,再试一次,噌地,一下就窜得老远,她脸上露出就该是这样的微笑,再纵身一跃,就去了老远,无声无息,就着早晨凉爽的清风朝山巅上奔去。

  这一路她非常的愉悦,前世她可以说是杀手界的翘楚,不论去到哪,根据地形、天象,她能辨认方向,能闻到蛇鼠虎豹出没的气味,也能在野外觅食。

  她万万没想到这些本事拿到这个世界来,居然也派得上用场,好吧,大材小用了些,但是,谁规定功夫只能用在伸张正义上头,对现在的她来说,填饱肚子是当务之急,不再为柴米油盐烦恼发愁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不说她这趟上山收获如何,另一头,王老汉照着薄缥缈的吩咐,跟花儿带着菌子也不往集市去,集市里卖东西的摊子众多,他们的菌子再好,也卖不上多好价钱,所以,缴了一文钱的进城费用,他就果断的带着花儿去了东城区,这里住的都是乡绅富户,对於吃食,一点也不吝啬银两。

  不过,重点就是要新奇好吃。

  敲了几户人家,也不见得都愿意给好脸色,但是也遇到识货的人家,一见到麻袋里新鲜的鸡枞菌、香菇和各种菌类,便都买了些,但采买的人也说了,东西虽好,也得看主子们乐不乐意吃,就算在价钱上没什麽讨价还价,买的却是不多。

  王老汉倒不失望,对於菌子能卖出去那麽高的价钱,他已经非常意外,陆续又敲了几家门,那户人家倒是对银耳情有独锺,原来是从百京来此客居的人家,买了银耳之後,看着王老汉带的菌子新鲜,便都买了去。

  前後花不到几个时辰,就把所有的菌子都卖出去,王老汉感觉口袋里沉甸甸的铜钱,原来小姐说能赚钱,真的能。

  乡下人家哪识得菌子的好处,只有那些个富到流油的人家才会往精食上要求。

  他又照着薄缥缈的吩咐,买了糖、罐子和张大娘要的米面粉油盐,几百文的铜钱已经所剩无几,但是瞧着花儿那眼巴巴的小眼神,还是掏出两文钱买了颗大肉包给她,自己却是推托不饿,就着竹筒的水灌了个粗饱。

  花儿看着王老汉只买了一个,便掰了手上的一半分给他。

  王老汉乐呵呵的吃了那半个包子。

  既然自己的腿没事,王老汉也不装了,重物又都由花儿背着,一老一少慢慢的走向归途。

  待他们回到家,见院子的竹筛上铺了满满的野葡萄,薄缥缈和张大娘正埋头将野葡萄捏破,连带皮、籽放进乾净的容器里。

  另一旁是成堆的橘子。

  原来薄缥缈上山後,不只将昨日的葡萄悉数摘下,就连橘子也摘了满满的篓子,回到家便和张大娘做起葡萄酒的前制作业。

  说起来,她这人没什麽嗜好,就喜欢喝几口红酒,既有美容的功效,还能纾压,如果没看见这些葡萄也就算了,既然被她发现长在山里无人理会,哪能暴殄天物?

  只要菌子能卖钱,家中有了进项,她也就能理直气壮替自己谋些福利,毫不心虚了。

  让王老汉惊讶的不是这些,是薄缥缈的腿。

  「小姐的腿没事了?」他喃喃,「怎麽可能?」县城最有名的大夫都说能走的可能性几乎是零,他以为小姐这辈子就得在轮椅上过了。

  哪晓得,这会儿好端端的和他那口子坐在小凳上一起干活?

  「王大叔回来了,还顺利吗?」剥葡萄剥得双手都是汁液,薄缥缈看着花儿背篓里满满的东西和刚放下来的罐子,知道她是多此一问了。

  「小的照小姐的叮嘱,鸡枞菌一斤六文钱,银耳一斤十文钱,牛肝菌则是一斤三文钱,都卖出去了。」最令他激动的是,有户人家居然问他家里可还有银耳,还叮咛下次再有,他们还要。

  「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小的该做的。」

  「还有余钱吗?」

  「还余二十个铜钱。」

  她也不问那些个细帐,反倒说起了张大娘和王老汉没想到的事。「好,我听说之前你和大娘掏出了自己的体己钱贴补家用,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们,否则我不知道会变成什麽样子,如今家里有了进帐,我想和王大叔商量一下,等下回卖菌子的钱凑成了整数,就把欠你们的一吊钱还上,可好?」

  如今这点钱再凑上家里那二十二文钱是不够还的,但是做人讲究诚意,就算这会子还不上,什麽时候还钱是一回事,但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

  「这事不急……」王老汉话还没说完,腰际就被张大娘狠狠掐了好大一下,薄缥缈看在眼里,就没在这话题上继续。

  眼看着葡萄和橘子都是不能等的活儿,王老汉和花儿放下手边的东西,也跟着忙活了起来。

  不得不说四个人比两个人的动作真的快多了,午饭前所有的葡萄已经捏破,放进花儿洗好晾乾的罐子里,薄缥缈兑上粮食做的白酒、冰糖,用油纸封好罐子,抹上泥封,一个月後用纱布过滤残渣,酒就能喝了。

  这就是红酒的妙处,不需要用到酒麴也能自然发酵。

  只是张大娘那个心疼啊,倒进罐子去的那可是粮食做的酒,没有遇上年节哪舍得拿出来嚐,薄缥缈却是毫不客气的倒进罐子,哎哟哎哟,这酒可还是向邻家借来的。得还啊!

  忙的告一段落後,几人就着昨晚吃剩的野鸡汤和玉米馍馍当作午饭,薄缥缈向来有午憩的习惯,便让大家去歇着,下午再来煮那些橘子。

  可躺在床上,她却有些睡不着,脑袋风车般的转着,转得都是如何替家里赚钱,就算不能直奔大富,好歹是个小康吧。

  如果只靠天天上山摘菌子,想发财,有难度,还累人,但若是把菌子搬到家里,刮风下雨不用出门……那就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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