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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11月试阅] 午茶《一起穿上蓝白拖》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17-11-19 16:44
标题: [11月试阅] 午茶《一起穿上蓝白拖》

出版日期:2017年11月15日

内容简介:

曾经,蓝海将生命中所有的美好送给那初恋爱上的女孩,
却狠狠被女孩与好友背叛,残酷地将他打个一蹶不振,
他投身花艺世界,不再谈爱,终於闯出一片天,成为花艺大师,
偏偏平静的世界被这个名叫白雪、却丝毫不像公主的女孩打破,
她爱哭爱笑、率直无伪,带他去晒太阳杀死心里的坏细菌,
带他去看阿勃勒的太阳雨,说生命就该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
他肯定疯了,才会答应身为生意对手的她,来当自己的助理,
她的魅力温暖了他这片冷情的大海,渐渐地「大蓝」爱上「小白」,
只是……她暗恋的对象却是他好友,
这个该死的宿命,究竟如何才能打破?








  之一 阳光

  他从来不觉得笑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但他却意外遇见笑口常开的她——?吃饭笑、走路笑、晴天笑、阴天笑、雨天也笑,有时是抿着嘴窃笑,有时是古灵精怪地像只小麻雀啾啾啾的小声悦笑,但他得承认,他最喜欢的是她晴天时绽放的笑靥,阳光精粹般,耀眼灿烂。

  据说阳光是宇宙天地间的生命本源,万物仰赖它的照拂因此而生生不息。

  而她奉行的乐观主义,恰似他阴暗心底所仰赖的一道光芒,温暖而明亮。

  第一章

  大楼外艳阳正盛,听说今天摄氏温度高达三十四度,是个足以把人热得头昏脑胀、灵魂出窍的可怕气温。

  鑫品饭店地下室停车场被夏日高温闷出足以令人窒息的燠热感,一台载满花朵以及各式各样道具器材的发财车以惊人速度驶进并停下,接着,一名女人从驾驶座神色慌张地开门下车,急急忙忙走到放满器具的车後方一阵手忙脚乱。

  「我就说今天怪怪的,该死的第六感,每次只要有感觉就必中!」女人身穿露肩又露背的绕颈式白色上衣搭配雪白缩口裤装,高?身材与亮眼外貌引来停车人的好奇目光,但她一点也不在意地继续忙碌碎念,「啊,粉玫瑰、粉玫瑰,为什麽你会被遗忘呢?为什麽呢?你是如此的独特娇嫩又梦幻,为什麽会被搞错呢?!」

  听出女人叨念中的火气,从副驾驶座步出的小跟班缩了缩肩,默默走到女人身旁跟着手脚俐落的动作,这时沉默是金,才是明哲保身的最佳选择。

  「小金,几点了现在?」女人从货台上将折叠手推车取下,俐落地展开,动作迅速将刚才打点好的粉玫瑰、几綑丝绸缎带还有相关工具及道具一一放置在手推车上。

  小跟班低头看表,精准报时,「十点零一分。」

  女人倒抽了一口气,弯腰确认所有物品都摆放完成後,立即往鑫品饭店的货梯处冲去。「快!我们时间快不够用了。」

  她的背脊一片汗湿,额际沁出一滴滴热汗,即使妆容精致,此刻也快要全毁,但她一点也不在意,只满心在乎当下的工作能不能顺利完成。

  小金点点头,一丁点也不敢怠慢,恨不得自己的脚能和蜈蚣一样多,这样至少能尽快追上前方身高一七○的女人的步伐。

  她不敢开口要求女人缓下步伐等等她,咬牙迈着小短腿奋力追上。

  再怎麽说这场婚宴可不能搞砸啊……

  今天的新娘蓝晶晶可是出奇地难搞,要怪就怪当初自己在接洽时,在花艺布置简报上不小心写错了新娘特别的要求。

  宴会现场的花艺布置「不要Lily,要Pink rose」,结果她不知是鬼遮眼还是中邪,竟在简报里写下「不要Pink rose,要Lily」,这下可好,昨晚「雪季花艺」全体上上下下待在鑫品饭店彻夜未眠布置的心血结晶,在今早新娘抵达宴会现场後打来的一通客诉电话中彻底毁灭。

  「这不能怪小金,蓝晶晶的妈妈三天两头打电话来说希望现场能够有百合,然後蓝晶晶又三不五时说她不要百合只要粉玫瑰,母女俩因为喜好不同而吵翻天,把布置改来改去的,到最後谁都会混乱。」

  白雪的合夥人季洋跳出来为小金缓颊。

  小金想起今早白雪——?雪季花艺负责人之一——?的铁青脸色,至今仍余悸犹存,若非另一位负责人季洋及时出面,此刻的她肯定被白雪炸得屍骨无存,她浑身抖了一下,一方面因为想像自己横屍荒野的画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踏出货梯後,被饭店内过强的冷气吹袭而遍体发寒。

  宴会厅内一团混乱,雪季花艺动员了所有工作人员,包括两位老板季洋以及白雪都亲自下海,为这场婚宴布置重新调整装饰,小金抱着工具箱,摸摸鼻子往同事身边偎去做心灵取暖,眼神瞥向那一道急惊风似的女人,再看向季洋一脸温文儒雅的淡定神情,小金不由得一声长叹。

  好险两位老板个性互补,要不,她一百条命都不够活。

  白雪没好气睨了小金一眼,那眼神中警告意味浓厚,彷佛在对小金传达「还不赶快动作,这场要是没来得及做完,回去等着被剥皮吧!」

  小金缩了缩肩,赶紧将桌上的百合一一拆下换上粉玫瑰,一刻也不敢再担搁。

  季洋正巧瞧见了白雪那记充满杀气的眼神,忍不住噗哧笑出声,「白雪,你就饶了小金吧。」

  白雪冷哼一声,动作俐落地跟着季洋拆着主桌座位的椅背花。「算小金倒楣,我本来就非常不想接这场喜宴布置,要不是我爸我妈硬逼,我才不用受这种罪,老是得咬牙包容蓝晶晶的小姐脾气。」

  「是、是,我们白雪可是最八面玲珑、人见人爱的,谁会舍得让你受气啊,蓝晶晶今早是暴躁了些,但体谅一下,人家今天可是新娘子,一辈子才这麽一次,你要她发现布置出错不暴跳如雷着实为难。」

  季洋将白雪带来的椅背花重新系上,两人默契十足,配合得天衣无缝。

  白雪僵硬嘴角线条终是松懈,她睐了好友兼合作夥伴一眼,「嗳,待会儿我还得坐下来吃蓝晶晶的喜酒,你说我这气能闷多久?难不成还让我的家人看我全场臭脸啊?」她皱鼻,回首环顾全场。「也好险蓝家事业做得大却向来低调,今天全场只摆了三十八桌,好险我有先见之明,担心蓝家母女俩再度为了百合和粉玫瑰吵架,早就有了备案,要不……今天哪能这样顺心如意啊?」

  「老板英明。」埋首工作的季洋温润语气中透出柔软笑意。

  白雪啧笑一声,见主桌工作已完成大半,继续起身走至客桌忙碌,「小金,你再和小银到车上去拿粉玫瑰来。」

  见小女孩们接令後迅速动作,白雪也加紧脚步将手边工作完成。

  十一点十五分,宴会厅陆陆续续来了几位零星宾客,伴郎伴娘、花童也在现场开始彩排走位,白雪巡视着每一桌以及舞台走道旁的摆设,直到确认过後,她深吸了口气,走向季洋身旁。

  「季洋,我要亲自去找蓝晶晶请她做最後确认,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了。」白雪咽了口口水,神情透露出一丝紧张。

  季洋因为她的严阵以待而跟着正经起神色。「别担心,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白雪嗯了一声,挺直了腰迈出宴会厅往电梯走去,宴会厅在鑫品饭店七楼,而蓝晶晶的专属新娘休息室则设置在二十六楼的顶级客房,白雪进电梯後很自然地在镜中审视起自己,一张俏脸不由得垮了下来。

  「噢……好丑喔我……」她颓丧垮肩,盯着镜中那个狼狈万分的女人。

  一早接到蓝晶晶的咆哮电话,顶着细致妆容从家中的化妆师手下脱逃成功,她一路狂奔时以电话遥控花坊内全体人员,抵达花坊与小金会合後最後载货至饭店,在这中间尽管被嚣张艳阳晒得晕头转向她也顾不得,直到现在……

  看见自己妆容全毁,眼睫毛掉了一半,妆花了一半,待会儿妈妈和姊姊见到她,肯定又是目瞪口呆。

  叮!

  二十六楼抵达。

  她重振精神,将毁去一半的假眼睫毛撕了下来,一边嘀咕,「早知道前天就花时间和姊姊去植睫毛了……」她步出电梯,往客房2626走去并摁下门边电铃,直到来人应门,她整顿神色,在门扉打开的刹那,笑脸迎人的道:「您好,我是雪季花艺的负责人白雪,我找新娘。」

  伴娘回首,「晶晶,是花艺店老板。」

  「请她去找新郎确认!」蓝晶晶由内往外喊,声线紧绷,听得出来正忙碌地为婚宴做最後准备。

  「好,我知道了。」白雪朝客房内大喊,再向伴娘点点头便转身下楼。

  找新郎确认……白雪苦笑,很好,新郎长什麽样子啊?

  从头到尾与她确认花艺布置的都是蓝夫人与蓝晶晶,新郎远在美国华尔街,她可是连影子都未曾见过,再说刚才在宴会现场,她忙到连头都没空抬几下,哪有时间去找两人的婚纱照来瞧瞧,而且婚礼布置需要的刻字主题背板也全都是交由小金他们几个来负责,她只需要做好花艺设计的部分即可……

  白雪一个头两个大,她承认自己对於记人名、认人脸的辨识能力极差,要不是今天的新娘蓝晶晶,是家中熟识的,该由她亲自接待,要不这等对外业务的工作交由季洋来处理即可。

  满腹牢骚的白雪穿着高跟鞋来回奔波,此刻腰已酸到都快直不起,她再度飘进电梯瞪着镜中面容哀怨的女人,默默在心底发誓,下回只要是蓝家,她绝对不接案!死都不接案!

  管他是什麽天大的世交之家,她、也、不、要、接!

  「二哥,我有点紧张先去一下洗手间,如果有什麽事麻烦你先帮我看着。」准新郎罗习为略显紧张地朝着伫立在大厅正中央的男人交代。

  也不知是真的内急还是心不在焉,尚未等到男人的回应,便已迈开慌张的步伐离开。

  「罗习为,你给我振作一点!」

  男人一见准新郎慌成这样,不禁出声笑骂,而他的声调飞扬爽朗,引起了周边人们的关注,但他一点也不以为意,仅是啧了一声便将眼神瞥开,好看漂亮的嘴角持续噙着散不去的喜悦。

  他双手插入合身的西装裤袋内,仰头望着饭店交谊大厅的天花板,伫立在这富丽堂皇的挑高大厅中央,他的心思有些恍惚。最亲爱的妹妹即将远嫁美国,这是件值得恭喜的大事,但缠绕在心头上的不舍却成了此刻最沉甸甸的愁绪,教他止不住的叹息。

  罗蓝两家宴客的厅房位处於鑫品饭店的七楼,又因罗习为出身政治世家,此次的联姻受到不少媒体瞩目,因此特别另辟了记者联访区於六楼,此刻那里正挤满了前来采访的记者们,气氛更显喜气沸腾。

  男人听见手扶电梯那方一阵骚动,眼角余光扫去,正巧瞧见即使人已上楼却还是背後一片闪亮的女人,那是当红模特儿女星韩霜,对於身後沸沸扬扬的记者追问,她仅仅媚然的回眸一笑,镁光灯顿时此起彼落地闪烁。

  蓝海看着那高?女人的娇媚笑容,忍不住啧笑了声,正觉意兴阑珊欲往墙边靠站而去,偏偏正好与韩霜投来的目光接上。

  那女人回他一记不以为然的冷笑。

  蓝海嘴角笑容更深,心里自是明白那女人对自己的评价很糟,他啧啧两声将目光瞥开,却意外发现另外一名面熟的高?女人正伫立在他身边对他上下打量,接着便听见她不确定地开口询问。

  「请问……你是新郎官吗?」

  蓝海眉一挑,她这麽问,让他不由得怀疑起自己今日的装扮是否过於隆重到喧宾夺主了。

  白雪焦急地盯着腕表,上头显示为十一点三十分,她从电梯迈出後,便一眼看见大厅内最显眼的男人,看他一身量身订作的正式西服,活脱脱该是新郎的化身,但……当她接收到对方饶富兴味的眼神後,便开始迟疑了。

  「不是吗……糟糕……新郎到底长什麽样?」她不由自主地抿唇自言自语了起来,完全没注意那男人直勾勾的目光何其大胆。

  「新郎长那样啊!你看那张婚纱照就知道了。」蓝海不是很在意她的错认,甚至好心地为她指点迷津。

  白雪顺着他手指头指去的方向,正巧瞧见迎宾区摆设的婚纱照,她腼腆一笑,对於男人的调侃态度不以为意。「谢谢,我一时忙昏头了才忘了注意,请问你认识新郎官吗?我有急事要找他,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吗?」

  白雪其实也只是随口一问,心里正琢磨下一秒定会获得否定答案,准备旋开步伐再去寻觅,谁知男人竟叫出了她的名字。

  「白雪,你找新郎有什麽事?他现在因为太紧张而去了洗手间,有什麽事我可以为他处理。」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回覆。

  直到现在,白雪才认真地抬头正视眼前的男人,她皱起眉头,企图从他陌生的五官中找出熟悉的印象,奈何她实在对於眼前这人丝毫没有丁点记忆,她该死的脸盲症令她十分焦虑又懊恼,她露出歉疚的笑容道:「你认识我吗?那真是太好了,请问你除了是新郎的代理人外,和新娘的关系是……」

  「我是晶晶的二哥。」他回答俐落。

  「二哥!」彷佛是找到了救星,白雪惊喜得整张脸都笑亮了。

  「嗯,乖妹妹。」蓝海咧嘴笑开,落拓浪荡地在口头上占尽她便宜。

  但白雪仅是一笑置之,连忙说出正事,将对方似乎认识自己的事抛诸脑後。

  「二哥,是这样的,因为花艺布置上出了一些差错,我们刚才已经急忙修正过来,原先想找新娘再度重新确认,但是她现在正在化妆更衣实在不方便,所以她请我到现场找新郎确认,现在新郎不在,能不能请二哥帮忙,跟着我到现场确认几个重新布置的地方……」边说着,她已急惊风似地亲昵勾起蓝海的手臂朝宴会厅而去。

  蓝海瞅着她挽着自己的手,神情耐人寻味,他被动地被她一路拖着往电梯走,眼神却是离不开她的侧颜。

  印象中,那年与她第一次见面,她才二十出头,还是大学生的她,气质清新又天真活泼,待在她姊姊身旁像只小麻雀似地啾啾啾不停说话,对他投来的目光则是充满好奇与查探,他以为她对自己至少会留下深刻记忆,如今见她看他像是陌生人,忍不住叹笑,原来是自己自视甚高了。

  「你笑什麽?」听见笑声,白雪目光狐疑地瞪去。

  「没事,你说。」他收住笑容,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继续,更顺势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这是主桌花、这是椅背花,我们都在花朵上重新修饰过了……二哥,你在做什麽?」白雪问。

  「我在把拍下的照片传Line给晶晶看啊。」蓝海指腹在手机上滑了滑,「你说还有哪里需要确认的?」见身边的人完全没有动静,他抬起目光,正巧瞧见她恍然大悟地以掌拍额的动作。

  该不会是……她根本忘了可以这样与晶晶确认吧?

  「啊——?我怎麽会忘了用Line!」白雪忘情地懊恼低吼。

  因为她的模样太接近崩溃状态,蓝海实在不好意思笑出声,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没关系,至少你找到我了,二哥会替你向晶晶说好话,这布置肯定没问题了。」

  「真的吗?」白雪闻言,随即眼睛一亮,再度主动地挽起蓝海的手臂拖着他满场飞奔拍照。

  蓝海相当尽责地将现场修改过後的花艺布置一一拍照传给蓝晶晶,即使白雪在一旁心急如焚,他仍旧一派优闲自在地缓下步伐,问:「需要确认的地方就只有这些了吧?」

  白雪点点头,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闪着希望的光芒。

  见她那模样,蓝海噗哧笑开,示意她稍安勿躁,「你等我一下。」他低首将拍下的最後一张照片Line给蓝晶晶,就见她立即已读速回。

  「二哥,你觉得布置得漂亮吗?」

  「很漂亮,已经够花团锦簇了,白雪把你喜欢的珍珠粉玫瑰配上盛开的桔梗与乒乓菊,美感十足,迎宾区Candy BAR的粉色妆点也相当梦幻精致,等一下你进场时包准会感动到哭。」

  「听二哥这麽一说我就放心了,要不是你不肯帮我布置,唉,算了,结婚不提伤心事……不过,听你这样直接称呼老板白雪?你认识她吗?」

  「不算认识。」

  「喔,NONONO!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不是那麽简单,该不会白雪也曾经和二哥有过一段……」

  「你别瞎猜了!要当新娘的人还有空八卦,现场花艺还有没有什麽问题?不要再刁难人家,已经很、美、了!」

  「好啦!有你的保证就好,你和白雪说可以了。」

  「晶晶说可以了,谢谢你。」蓝海传了一记飞吻动画图过去便收起了智慧型手机。

  「喔耶!万岁!二哥,谢谢你的帮忙。」白雪情不自禁地欢呼。

  为了筹备这场婚礼布置,他们与蓝晶晶来回沟通了将近三个多月,熬夜场布再加上今早惊心动魄的赶工修改,直到此刻白雪终於可以自在的呼吸呐喊了,她松懈了紧绷的神经,吁了长长一口气,总算想起自己似乎还未曾好好向眼前的这位二哥正式自我介绍。

  「二哥你好,这是我的名片,今天承蒙你的帮忙才能让我的工作顺利完成,真是太感谢你了!」她主动将名片递上,见他不仅双手接过自己的名片,甚至还仔细浏览名片上的头衔,白雪不禁绽露出一抹真心诚意的笑靥。

  「雪季花艺营运总监,幸会,这场婚礼你布置得相当别出心裁。」见她笑得真诚可爱,蓝海没有意愿再进一步与她熟络,对他而言,白雪这朵纯洁可人的小花可不是他能随意攀折的,正当他欲托词抽身,白雪却早已将投注在他身上的眼神调开。

  她细致清雅的脸庞褪去了方才的紧绷拘谨,他看见她双眸绽亮,神情骄傲又兴奋,像孩子拿到糖般单纯的快乐,他听见她朝着自己身後大喊欢呼,「季洋!季洋!蓝晶晶说OK了!我们可以收工了!」

  季洋……

  心跳因听见这熟悉的名字而顿了两拍,蓝海惊诧回首,瞧见伫立在不远处的男人一如记忆中温文儒雅,神色不禁阴郁起来,他看白雪见到季洋後,满心满眼只有那男人,出於一股无法克制的冲动,他竟伸手抓住了她纤细的腕。

  「白雪,我叫蓝海,你忘了吗?」

  莫名被人箝制住的白雪顿下了朝夥伴飞奔而去的步伐,困惑地抬眸看向男人,就见他眯眼绽笑,那模样实在过分得美丽好看以及俊俏,他就像是一朵盛放的野桃花,狂妄地展示着自有的独特姿态,简直教人移不开目光。

  「我们……认识吗?」白雪咽了咽口水,在他极具压迫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回问。

  「有过一面之缘,我想你是忘了。」他笑得灿烂又刺眼,但眼神却是一片淡然冰冷。「二哥的名字叫做蓝海,请你别再忘了,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在季洋尚未接近时便松开了握住她的手,更在白雪还来不及反应时转身大步离去。

  白雪瞪着蓝海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瞬间懵了。

  她……得罪人了吗?只因为她忘了两人之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他们……真的有见过面吗?患有重度脸盲症的白雪此刻再度焦虑得想抱头尖叫。

  白雪盯着被蓝海握红的手腕,不禁觉得自己若是不绞尽脑汁回想起来,就真是太对不起人家了。

  在忙乱了一上午确认花艺布置全数完成後,白雪便请彻夜未眠的夥伴们先回去休息,等喜宴结束後再来与她会合收场,正当她得空准备喘口气,妈妈和姊姊也抵达会场,在见到她惨不忍睹的妆容後,忙不迭揪着她另辟一间包厢仔细重新打理。

  「白雪,妈妈给你取这名字可是盼望你能成为一个优雅的公主,怎麽成天就见你打扮率性,现下更好,连妆花了也不在乎的满场飞奔。」严薇双手环胸的看着女儿,语气纵然无奈,但眼神却蕴含了无限宠溺与不舍。

  「所以说……妈,我不是好几次问你是不是可以帮我改个名吗?白雪这个名字根本不适合我嘛!这个名字还比较适合姊姊。」白雪紧闭双眼,下颚被姊姊白苹抬得老高,在姊姊仔细温柔的妆点下逐渐放松,甚至有些犯困地打了个大呵欠,那大剌剌的模样引来白苹一阵笑。

  「拜托!你淑女点,打呵欠也遮个嘴。」严薇相当无法忍受的翻了个白眼。

  白苹却接续前一个话题,口气含笑问:「原来你想改名啊?想改什麽名啊?」

  听见姊姊有意愿在这话题上闲聊,白雪提振精神,腰杆打直地回道:「我这样帅气,叫白帅帅你觉得如何?」

  白苹闻言立即发噱,在瞥见身旁没好气的严薇後才稍稍收敛住笑意。「你是认真的吗?现在的你很合适改名成白目。」

  白雪闻言也不气恼,笑得不可自抑,「姊!你好有创意喔。」

  「我真是『白养』你了!」严薇以指戳了戳白雪的头,见女儿们调皮地笑弯了一双眼,严薇也没继续在这话题上打转。

  白雪搔搔头,见严薇又嗔又怨的神情万般娇柔,不禁柔化了唇瓣的笑容不再回嘴,她像只憨恬的温顺小绵羊,任由白苹以及严薇两人为她打点一切,她一七○的身高将眼前的两位女人衬托得更小巧玲珑又精致,白雪忍不住一再低头打量姊姊与妈妈那股与生俱来的优雅柔美,那可是她始终学不来也学不会的公主面貌,也许她从来就不是妈妈或外人所期许的那般。

  一早晨的劳累令她精神陷入恍惚,在听见姊姊惊呼一声喜宴要开始了,她再次被动地被母亲和姊姊联手拖出包厢,一路往宴会厅优雅快速地迈去,她再次打了记呵欠,被严薇从容地压坐入宴席座位。

  喜宴即将开始,舞台上的婚礼主持人正以感性又充满喜悦的口吻介绍着今日的新人,白雪以手撑额,实在没有多余的精神专注在婚礼流程上,直到身边人以手肘顶了顶她的手臂,她才慵懒地抬眸。

  「小雪,我刚才看见你和蓝家的二少爷站在一起,那是怎麽一回事?」

  白雪定睛一瞧,就见好友韩霜那张精致小巧的美丽脸蛋满布好奇地挨近她,即使疲惫,见到好友这般兴致勃勃,她依然扯出一记轻柔微笑,回道:「蓝家二哥在我找不到新郎的时候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总算能在开席前搞定那个在花艺布置上吹毛求疵的蓝晶晶。」

  韩霜明白的点了点头,此刻随着婚礼主持人高亢的介绍,新人携手步上红毯,乾冰转瞬间喷洒,让新人犹如漫步在云端的神仙眷侣,现场响起如雷的祝福掌声,韩霜拉回视线也不忘随着众人鼓掌,接着继续八卦,「所以说我当初不是要你别接蓝晶晶的案子,她啊!完美主义的要命,高中时期我可是被她从头挑剔到脚。」

  身为韩霜大学时代的好友,白雪听她对蓝晶晶皱鼻蹙眉的评价,不禁笑骂,「喂!人家把你从头挑剔到脚,你还不是和她成为好朋友。」

  韩霜嗔了她一眼。「你还不明白我这人爱吃又爱嫌的个性吗?」

  白雪不以为意地淡笑,目光投注在正步上舞台的蓝晶晶,她观察蓝晶晶在瞧见她与季洋重新布置的主桌花艺後,绽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总算是退去忐忑,整个人彻底松懈。

  「喂,不过我说,你还是别和蓝家二少爷靠得太近才好。」

  韩霜突兀的警告蓦地拉回白雪的注意力,她好奇盯着好友一脸正经地说着,她虽然对蓝家二哥没什麽想法,说不上有特别的好感,但好歹人家也帮了她一个大忙,至少,看好友谈起他时的不以为然,她能尽点心力为他平反个几句话。

  「蓝二哥刚才才帮了我一个忙,要我转头就开始和你一起碎言碎语说他坏话,这样我良心会过意不去耶。」白雪没正经地戏谑,收到韩霜一记没好气的白眼。

  「欸,我可是认真的在和你说话欸,你不知道,蓝二少爷可是花心得很,前阵子才刚追上我模特儿圈的好朋友,几天就把人家给甩了,惹得我好朋友伤心地哭了三天三夜还哭不完,那男人我一看就是没什麽真心,游戏人间的浪荡子,你还是少碰为妙!」韩霜精致美丽的脸庞皱起,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

  白雪噗哧笑出。「你唷,就只是纯粹要跟我唠叨那男人的花心吧,我怎麽可能会和他扯上关系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死心眼的。」

  听白雪这麽一提,韩霜翻了个白眼。「我就不能让你知道那男人的真面目吗?总之,离他远一点就是了。」她扫了一眼前方舞台正在进行的活动,又翻了一个无聊的白眼。「我连听他说话都会起鸡皮疙瘩,先去趟化妆室了。」

  说罢,韩霜从容不迫地起身离席,摆明了自己宁愿花时间补妆,也不肯听见正要上台的蓝海致词祝福。

  「夸张啊你……」见韩霜回首对她做了个鬼脸,白雪笑睨了一眼後便将眼神投注在舞台上。

  方才在舞台上向宾客举杯致谢的新人及主婚人不知何时已步回主桌入座,此刻伫立在聚光灯下的男人,正是韩霜口中那位游戏人间的浪荡子,白雪收起笑容,双眉不自觉靠拢。

  这男人,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鑫品饭店的宴会厅硬体设备相当讲究,透过高品质麦克风细腻的传送,男人极富磁性又醇厚的嗓音带着一股醉人魅力,瞬间抓住全场宾客的耳朵,白雪甚至还听见周围宾客此起彼落的赞叹声,都是关於男人所向披靡的翩翩风采。

  「各位贵宾好,我是蓝海,是晶晶的二哥。」

  成为全场注目焦点的男人开始自我介绍,白雪见他笔直地伫立在聚光灯下,浑身金灿,举手投足间皆是自信与潇洒,引起台下一阵掌声回应,就连她也不由自主地随着众人鼓掌回应。

  「其实,在上台的前一秒,我心里还在疑惑这个从小就喊着要嫁给我的小女孩,今天怎会成了别人的新娘?」他停顿,台下因他诙谐的语气而掀起一波低笑。「我也还很疑惑,这个从小只要脾气一上来,会和哥哥弟弟打架的恰北北,有一天,会披上白纱成为娇滴滴的新娘……嗯,你不要瞪我,再瞪下去我都怀疑你要上台来揪我耳朵了。」蓝海捂着双耳,朝着坐在主桌的蓝晶晶调侃。

  宾客们又是一阵笑声,白雪将目光投向主桌,这是她与蓝晶晶接触後,首次见她眼神温煦似月,笑容甜蜜自在……他们兄妹感情似乎真的挺好,白雪嘴角不自觉翘起,心情随着轻松的气氛而显得轻盈飞扬。

  蓝海收起了顽皮的笑容,俊秀五官在聚光灯映照下显得十分温柔好看,教台下观赏的人们不禁再次赞叹他的绝世风华,他嘴角淡噙着笑,蕴着疼宠、含着无限怜爱,缓缓的继续说——?

  「我这个唯一的妹妹,虽然外表骄纵、强悍,但内心其实还是个爱撒娇又爱哭的小女孩,我知道,习为能够为她做到一切我们所办不到的事。你能给予她一处温暖的胸膛,在她疲惫需要栖息时提供依靠,如果有一天她对着你河东狮吼,甚至揪着你的耳朵,那是因为她需要你的拥抱,能给予无助的她最强而有力的安慰;当你以你的爱驯服她时,她将会全心全意为了你打造一个属於爱的家。

  「莎士比亚说:『爱情是一朵生长在绝壁悬崖边缘上的花,要想摘取就必须要有勇气。』现在你们都为了爱情鼓起勇气走入婚姻,而这份勇气,将会为你们创造出无与伦比的美丽未来,祝福你们。」

  语毕,他率直地由舞台跳向主桌,展开双臂将那掩面啜泣的新娘抱入怀里。

  台下掌声瞬时如雷贯耳。

  白雪情不自禁坐挺,目光笔直望向主桌,看着那男人拥抱着穿着白纱的新娘,俯首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後,便见新娘破涕为笑,男人再与新郎大力拥抱,那大方又潇洒的态度在她心底留下了极为温暖并深刻的痕迹。

  「奇怪,我到底是在哪里与他见过面?」她不禁喃喃自语。

  始终坐在她右手边的白苹正巧听见她的自言自语,凑过来为她解答,「你忘啦?蓝海啊!你曾经跟我说过觉得他像一个王子呢。」

  「啊?姊?你记得他?」白雪惊讶回问。

  白苹对妹妹的贵人多忘事早就见怪不怪,颇具耐心地继续道:「当然,当初蓝海可是爸妈特别安排要和我相亲的对象呢,那年你还在读大学,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和蓝海见面,好像也是在这个宴会厅呢!说起来还真巧。」

  经姊姊这麽一提,白雪模糊的印象立即有了几分清晰。「唔,听你这样一说我好像记起来了,是爷爷七十大寿那时候吗?」

  「是,你终於想起来了,这麽出色的男人你居然记不住,真是!」白苹逗趣地睨了白雪一眼。

  白雪不甘示弱地皱鼻反驳,「哼,这麽出色的男人和你相亲,你不也是没看在眼里吗?!」

  白苹和妹妹斗嘴斗得笑弯了眼。「那是因为我眼里心里都已经有了人,怎麽可能还容纳得下另外的男人。」见白雪噘起了嘴,白苹当场依样画葫芦,给了妹妹一个拥抱。「我的好妹妹,才被我这样一调侃,不会气得想要揪我的耳朵吧?」

  白雪闻言噗哧笑开,推开姊姊腻人的拥抱。「我最好是一只母老虎,要不老是被你捉弄!」她睨了白苹一眼,没想在这话题上兜转太久,现场总算开始上菜,白雪大呼,「喔,正好,我好饿喔……」

  此刻前方舞台上不知正在进行什麽活动,引起现场一阵惊呼,白苹回首瞅着妹妹一脸馋样,笑逐颜开。「小雪,你那两束花包装得好美,尤其是蓝家妈妈,我看她感动得快把手巾给哭湿了。」

  白雪没将头抬起,笑得腼腆可爱,被白苹夸赞到脸红耳热。

  那是感谢亲恩的两束花,她特别托给婚礼顾问,商请他们将那安排进婚礼流程中。

  而那两束花,分别送给罗家妈妈以及蓝家妈妈,花束主角,正是百合。

  第二章

  完蛋,她吃得太饱了。

  白雪撑着沉重的眼皮,昏昏欲睡地在宴会现场开始收拾,她肆无忌惮地打着第一百万个呵欠,还来不及阖上嘴,蓝家妈妈秦正兰已迎面走来。

  「小雪。」秦正兰见她困倦十足的娇憨模样勾起嘴角,她伸手捞握住白雪双手,语气感激道:「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尤其是那束百合花,圆满了我的期待,这几个月来为了我们家晶晶的婚事劳烦你许多,感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蓝妈妈,百合花束也算是晶晶对您的一份心意,我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这场婚宴所有的布置都能够带给你们幸福与感动。」白雪轻声细语地说着。

  白雪不知自己哪句话触动到秦正兰,就见她眼眶隐隐闪着水光,这让白雪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秦正兰见白雪的神色微慌,不禁自嘲道:「欸,别看我到这把年纪,偶尔看电视剧还是会忍不住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呢。」见白雪松了口气,秦正兰对她上下评量了番,再道:「我说小雪,今天这种场合怎麽没见你穿裙子打扮得像个公主一样?」

  「我打扮这样其实也挺好看的啊。」白雪抬头挺胸拉直腰杆,自信又亮丽的态度瞬间将秦正兰逗笑出声。

  「是挺好看的。」不知何时出现的蓝海搭着母亲的肩,嘴角挂着慵懒的笑意,一双桃花眼饶富兴味地直视白雪。

  白雪因他的出现而略显惊讶。「蓝……二哥。」

  「乖。」蓝海笑出一口白牙,神情很是自得意满。

  秦正兰来回盯着他们两人,好奇开口,「怎麽?你们两个认识?」

  白雪抢先在蓝海开口之前回话,「蓝妈妈,几年前蓝二哥曾经和我家姊姊相亲过,那时候我们就有过一面之缘;再加上刚才现场的花艺布置又是蓝二哥帮忙做最後的总确认,我们有稍微聊了一下,也算认识了。」

  蓝海微诧扬眉,「我以为你根本就忘了那件事。」

  白雪腼腆一笑。

  「是严老爷子七十大寿那次啊!」秦正兰一经提醒也想起来了。「可惜你家姊姊嫁人了,我们家蓝海没这福气,不过也好险,我们家这小伙子看起来正经斯文的,但却是个没心没肝的浪子,没被白苹捡走算是她积了福。」

  被母亲贬低又嫌弃,蓝海却未恼羞成怒,反而顺着秦正兰的话尾附和,「老妈,『浪子回头金不换』这感人肺腑的戏码也是有可能会由我主演的。」

  秦正兰好气又好笑地睨了儿子一眼,远方不知是谁正在叫唤她,她匆匆向两人挥别之後便迈开步伐离去。

  白雪被他们母子俩之间轻松亲昵的关系感染,本是浅浅一笑,再加深後,颊边凹出酿蜜般的酒窝,此刻的她伫立在宴会厅中庭,偌大落地窗外就是景观花园,时值盛夏,阳光金灿耀眼,将一身雪白的她晕出天使光芒。

  蓝海一时之间眼神定格在她的笑靥里,本来也想找藉口随同母亲离去,却因为她这记温暖笑容,竟意外舍不得离开,随机找起话题。

  「我听说雪季花艺的名声非常之好,今天一早的布置出了错,不太像是你们会犯的错误。」他睐了眼前方正在与宾客谈笑风生的母亲,见她怀中仍抱着那束典雅的百合花束,便能想见这束花完全掳获母亲的偏爱,蓝海看向白雪,对她准备花束的细腻情感而目光激赏。

  「这次确实是我们疏忽了。」白雪笑容尴尬。

  「不要紧,你带给晶晶和我妈的惊喜远胜过一切了。」蓝海指了指前方正紧紧相拥的母女俩。「她们两个在筹备婚事的这几个月不知吵了多少次架,多亏你那束花,让她们母女俩不会再继续厮杀下去。」

  白雪被他戏谑的口吻逗笑,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巧瞧见秦正兰与蓝晶晶母女俩相拥的画面,内心倍感温馨,情不自禁地有感而发。

  「其实婚礼不就是要圆满吗?花艺能传达出各种情感,有祝福与被祝福,有爱与被爱……如果送花的人与收花的人都能够感受到相同的温暖感受,那一切都会变得非常有价值了。」

  蓝海陷入沉默,不自觉地被她的一番话打动。

  白雪的视线瞥向中庭旁的电梯口,此刻电梯门开浩浩荡荡走出一票人,待她看清後,因为疲倦而黯淡的小脸立即灿烂发光。

  「咦?!太好了,你们都来啦!我好困,你们这时候来收场正好,快快快,季洋,我盼你们盼得好苦啊……」她驼着背,佯装自己千辛万苦的模样,将大步走向她的季洋逗出一脸笑。

  「辛苦你了,我们出发得有些晚,我让小金他们赶紧去收场。」季洋拍了拍白雪的背,浑然不觉一旁有人正紧紧盯着自己。

  一旁小金忍不住凑上前八卦,「白姊,你错过好戏了啦!其实刚才我们陪季哥去和女朋友求婚,好不容易把季哥的女朋友感动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终於肯开口说『YES,I DO』,喔……那场面好感人喔!」

  白雪听见体内跳动的心咚地好大一声,那用力的程度强烈重击她的胸腔,闷得她只能瞠圆双眼瞪着一脸不好意思的季洋,却什麽话也问不出口。

  「你要结婚了?」因为女孩的嗓门实在太大,逼得不想听八卦的蓝海听得一清二楚,听得诧异恼火。

  季洋耳闻问话,有瞬间的反应迟钝,一开始他的神情相当不可置信,但当他的眼神触及蓝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时,震惊、错愕甚至众多复杂情绪浮掠在他那张不知所措的面容上。

  「怎麽?你们两个好不容易要结婚了,不打算通知我一声吗?」蓝海在与季洋四目交接之际,早已收起方才不由自主外放的怒焰,白净俊逸的脸庞上堆满笑意。

  「你们两个认识?」白雪还来不及从震惊中回神,问题却已自动溜出口。

  「嗯,我们算是旧识。」蓝海瞥了一眼白雪,笑得极为温柔和煦,却让白雪觉得他像个假面绅士,令人琢磨不透心思,城府极深。

  「你……怎麽会在这?」季洋乾声问。

  「我是晶晶的二哥,当然得在这里。」蓝海耸肩。

  季洋恍然大悟,尔後喃喃自语,「蓝……是了,以前你从来不向我们提及自己的家世,原来是这样……」

  「所以呢?你们要结婚了,还真不打算通知我吗?」蓝海笑得越发灿烂,尽管眼睛快笑眯成一条直线,却还是遮掩不住眸底熠熠生辉的光芒。

  季洋瞬间愣住,苦笑回答,「一定得通知你的……她答应我求婚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第一个找到你,她说,我们的婚礼不能缺少你。」他顿了下,眼神飘向会场。「不过……如果你是蓝晶晶的二哥,今天这场婚礼,应该轮不到我们雪季花艺来布置才是啊……」

  蓝海噗哧地笑了一声。「喔,今天这场还真是轮不到我来作主。」他叹道:「我们蓝家可不承认我这成天只懂得拈花惹草的浪荡子。」

  白雪看向蓝海,在刹那间意外捕捉到他笑容里一闪而逝的悲伤。

  季洋缄默,心底明白即使两人曾是旧识,但在过去蓝海对於自己的家世绝口不提,而今两人已然疏离,若此刻再提问关切也只是显得矫情。

  「等等,为什麽今天这场婚礼轮不到我们雪季花艺来布置?」气氛过分凝重,逼得白雪不得不先忽略自己内心的感受,主动提问。

  「王者香。」季洋淡淡道出这三字。

  仅仅三字,对於白雪而言,震撼力却极为强大,强大到她几乎忘却了自己内心的失落惆怅与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

  王者香,那可是她的,梦想之初啊……

  王者香,兰的别称,由古至今因香气幽远芳馥、姿态清新脱俗可供观赏而受尽世人青睐。

  台湾因有「兰花王国」的美称,因此爱花或爱兰人士对於「王者香」三字绝不陌生,当初以这三字为店名在花艺界闯荡出名声的负责人极为神秘低调,据传他隐居山林,对於外界几乎不闻不问,但他以自身对於生活美学的丰富情感,为花艺带来动人的精彩生命。

  他曾经荣获法国花艺大赛的冠军,也曾游历欧亚各地扩展自身的花艺视野,他的手艺融合了东方的传统柔美、结合了西方的粗犷狂野,创造出属於他独树一帜的花艺美学,成为许多五星级饭店、优质企业甚至政商名流的专业指定,他的魅力所向披靡,却从未见他因此而引以为傲,相对的,当王者香的名气愈响亮,其负责人便愈显得低调隐身。

  他是众多媒体争相想要采访的对象,是各大企业及学院讲座亟欲网罗的讲师,但他仍是无声地推拒了所有邀约,专心一致地身处於山林之中拈花惹草,据王者香对外发言人的说法,负责人在山林之中,充分感受花草生命的脉动,才能不受干扰地,将由大自然中所获得的美好感受呈现在爱花人士的生活之中。

  白雪在刚踏入花艺界之际,曾经为王者香的负责人下过这样的评语——?在涅贵不缁,暧暧内含光。

  如今伫立在她面前的这位,顶着一头棕色法式鬈发,白净面容像奶油糖霜似地光滑香甜,他的浓眉飞扬不羁,双眸似一泓深潭,唇瓣咧嘴笑开时的厚度有一股说不出的性感魅力,颊边甚至还酿着与她一模一样的酒窝,高?身材标准衣架子,气质显得随性浪漫,整个人……活脱脱是花花公子的标准代言人。

  一点也不脱俗。

  白雪觉得自己有幻想破灭的感觉。

  「等一下……我有没有听错?」她手指着蓝海,疑惑的看向季洋。「他?他是王者香的负责人?」

  季洋因白雪接近崩溃的表情而忍不住笑意。「没错,就是他。」

  「你认识为什麽不早跟我说?!」白雪跳脚。

  「我和蓝海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联络了。」季洋轻描淡写地回。

  「你……好,我就先不和你计较你居然趁我不在向水茉求婚的这件事,你刚刚说水茉提到要嫁给你的第一个条件是什麽?要找到他然後呢?该不会是要蓝二哥亲手为你们布置婚礼吧?」白雪脑筋转得极快,问得也飞快。

  季洋瞥了蓝海一眼,点头承认。

  蓝海双手举起呈投降状,嘴角的笑容有那麽一点恶意。「嘿!我拒绝。」

  「你拒绝?为什麽?!」白雪不等季洋回应,迅速回问。

  「我不愿意还需要理由吗?」蓝海耸耸肩,紧盯着季洋落寞的神情。

  「季洋,如果蓝二哥不愿意帮忙的话,水茉该不会就不嫁吧?」白雪见季洋困难地点了下头,再快速看向事不关己的蓝海。「二哥,有句话叫做有情人终成眷属你知道的吧?这点忙你也不帮怎麽还称得上是旧识?刚才你明明热情到连我这个才有一面之缘的人都肯帮忙啊。」

  「那是因为……我看见你心情很好。」蓝海直言不讳。

  「你意思是看见季洋心情就不好吗?!」说话不经脑袋便直冲出口的白雪在看见黯然神伤的季洋後,差点想咬舌自尽。

  「我可没这麽说。」一见白雪懊恼的模样,蓝海本是平静无波的眼底竟悄悄染上微微笑意。

  白雪隐隐察觉到季洋与蓝海之间有问题,说是旧识,倒不如说两人是仇人还来得贴切,她盯着蓝海笑得开心愉悦,更觉忿忿不平,一个想法才刚浮现脑海,她便已冲动行事。

  「季洋,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她再次主动积极挽起蓝海的手臂。「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好好收拾喔。」她一边向诧异惊愕的季洋挥手道别,一边带着蓝海往电梯口处走去。

  「你要拖我走去哪里啊?」蓝海饶富兴味地盯着白雪朝气蓬勃的俏脸,见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要将自己使劲拖入电梯内,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顺从。

  「离开这里远远的,去有阳光的地方。」白雪一进电梯内,脸色骤然沉下,她紧抿着唇瓣,倔强地不愿让任何情绪外露。

  「去有阳光的地方干麽?」蓝海见白雪突然像颗泄了气的皮球,不禁挑眉。

  「杀菌。」她闷闷不乐地回。

  「杀菌?」他觉得自己像是应声虫一样重复她的话,但他实在很怀疑此刻自己所听到的话。

  「我心里藏着坏细菌,阳光可以帮我杀死它。」她睐了他一眼,还是没放开勾住他右臂的手。「走吧,我们一起去杀菌,我觉得你心里一定也有坏细菌需要阳光帮忙洗礼一下。」

  「你怎麽知道我心里也有坏细菌?」他好奇追问。

  白雪坦率道:「你看季洋的眼神太坏了,我带你一起去净化。」

  蓝海啼笑皆非,刚才分明还信誓旦旦要说服他的她,竟在转眼间像是全忘光了一样,甚至还说要带着他一起去晒太阳杀菌……蓝海摇摇头,所以说女人心海底针便是如此,他永远也别想搞清楚女人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麽。

  电梯门在一楼开启,白雪挟着蓝海快步迈出鑫品饭店,饭店外车水马龙,她却没有任何一刻迟疑,偕同蓝海跳上饭店门口的计程车,在说出一个地点後只是安静沉默地坐着,一点也没有要与蓝海交谈的意愿,直到司机将两人载至她所说的地点——?大安森林公园。

  六月夏季,约莫四、五点近傍晚时分,天空仍因太阳未曾西下而灿亮耀眼,白雪下车後终於放开了蓝海的手臂,率先迈向公园内,那肯定他绝对会跟随的潇洒态度令蓝海忍不住一怔。

  但他的步伐却未停下,满怀期待她接下来究竟要做些什麽事?

  白雪的步伐也未曾停下,她像是有目标似地,在公园内一步步走着,直到眼帘满布着六月盛开的阿勃勒花海,她方才缓下脚步,半晌没有任何动静。

  蓝海停在离她三步远的距离,在见她没有任何举动後,下意识再迈开步伐走至她面前,就见她立即将双手抬起掩住自己的脸,不让他看到她扭曲的神情。

  「难道把脸遮起来也是晒太阳杀菌的仪式之一吗?」蓝海的疑问刚提起,耳边便传来她微弱的啜泣声。

  「呜……丢脸、我丢脸死了!」她闷在掌心中的话模模糊糊,但蓝海还是听得仔仔细细。「我口无遮拦、我自作多情、我多管闲事、我提不起又放不下……」

  他渐渐听出了端倪,脸色不禁愈来愈沉。「白雪,你接下来千万别告诉我你失恋了。」

  她浑身一僵,立即抬脸惊呼,「你怎麽知道?!」

  「你喜欢季洋?!」他没好气的不答反问,就见她俏脸忽白忽红,青涩又直率的反应令他彻底无言以对。

  「我不能喜欢季洋吗?」见他不以为然的反应,她恼火追问。

  「可以!」他咬牙切齿的回道,「既然喜欢他,那干麽还当着人家的面,大大方方说要为了人家的终身大事来说服我去帮忙,现在又为了失恋,在我面前哭哭啼啼?你应该在那个人家面前哭得死去活来,哭到让他对你心怀愧疚才是!在我面前哭有什麽用?」

  「嗳,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应该要全心全意为了人家的幸福着想吗?我失恋就失恋啊!有必要搞到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我那样去毁灭世界吗?」白雪一气呵成的反驳蓝海。

  蓝海瞪着白雪气得双颊涨红,双眸晶亮,到嘴的话顿时全数消逝。

  眼前的女人一点也不娇小玲珑又可爱,她身材高?,与他并肩也仅是矮了他半截头,她顶着一头齐耳的短鬈发,发质看起来十分蓬松柔软,那让他联想到红贵宾,总令他拚命压抑想伸手去碰触的冲动,在她俏丽的卷浏海下是充满不驯的黛眉、一双璨亮有神的动人凤眸,直挺微肉的鼻再搭上天然嘟翘的绦唇,将她个人气质点缀得更为冷艳英气。

  一点也没有当年的纯真无邪了这个女人,简直成熟懂事得要命。

  蓝海烦躁的啧了一声,更将对上的视线撇开。

  白雪也无意在这不愉快的话题上继续下去,率性地以手背将泪痕全数抹得一乾二净。

  但盘绕在心底的郁闷尚还难以消散,想起方才听到小金提起大夥陪着季洋向颜水茉求婚,却独缺她一人的画面,心里沉甸甸。

  有种被大夥排挤的感觉,甚至,还有被季洋刻意避开的难受。

  空气滞闷,整日炙热高温的城市这时竟飘起了毛毛雨,但阳光却还是倔强地不肯隐去,随着丝丝缕缕的雨滴跳跃在一盏盏风铃似的阿勃勒上,放眼望去景色一片澄黄缤纷,名符其实的黄金雨。

  纵使满心惆怅,白雪却在阳光毛毛雨中笑靥如花。

  又笑。蓝海还真没见过比白雪还要爱笑的女人了,更何况这女人前一秒在他面前还哭得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狗小猫一样可怜……

  「二哥……阿勃勒的花语你知道吗?」她问。

  他瞥了她一眼,淡回道:「金色之恋。」

  她将投在雨中的视线挪至他脸庞,「还有另外一个说法喔……是『生命就该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是不是很棒的花语?」

  蓝海怔住,直视她一双雾气弥漫的凤眸,才发现她在雨中以笑隐藏了眼里的伤心。

  「今天能够碰上真正的黄金雨,真是太棒了。」她昂首,在阿勃勒树下自在地享受阳光与细雨的洗礼。

  蓝海瞪着她的美丽侧颜,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你带我来,不是要说服我帮忙季洋吗?」

  「二哥,我正在带着你一起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她叹气,似乎是恼他将话题又带回了令她嫌弃的事。

  「为什麽?」他挑眉,完全跟不上她跳跃的思考方式。

  「因为眼前的美丽景色很值得我们去享受啊!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二哥。」她乐观活泼地漾笑,眨眼之间,眸中雾气已褪,眼神流光溢彩,很是晶莹璀璨。

  他失笑。「所以呢?」

  「嗯?没有所以啊,我只是在和你分享我现在的感受。」她试着让蓝海卸下心防,但他却筑起了高墙,万般提防她。

  「白雪,如果你带我来只是因为这样,那真是让我太失望了。」蓝海叹笑,即使此刻他的外表给人感觉爽朗阳光,但那双深潭似的乌墨瞳眸却十分沉郁。

  「蓝海,如果你跟我来只是觉得这样,那也真是让我太失望了。」白雪偏头瞅着他一脸无趣,俏皮地双手负背,按着他的原意顶嘴回话。

  蓝海忍俊不住地噗哧一笑。

  「我原本以为王者香的负责人会是个懂得停下脚步,体会生活的人。」她皱鼻。「结果,带你来这里,你却一刻也没有抬头看过天空、没有伸手触碰雨滴、没有抬眼欣赏过阿勃勒,你把自己困住了,你不知道吗?」

  他挑眉,盯着她在毛毛雨中旋转跳跃,整个人活泼蹦跳得像只小兔子般精神可爱。

  「你不愿走出来,就永远解不开与季洋的心结。」她跳着跳着,又来到了他面前。「认同我所说的吗?」

  傻瓜都看得出来,蓝海恨季洋恨得要死。

  他哼笑,「认同又如何,拐弯抹角的,还不是要说服我帮忙季洋。」

  「我没有在说服你,我只是在带着你一起走。」她撇撇嘴。「我也刚和季洋结下了一个心结呢,现在我正在努力解开这个结,但是觉得有些费力,想要找个伴一起试试看能不能成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一束阳光洒落在她朝他伸来的掌心上,蓝海仔细盯着那细致柔嫩的掌心上交错纵横的掌纹,陷入沉思。

  「你的心结,与我无关。」

  她偏头,手持续抬在半空中,不愿缩回。

  「等你了解了我与季洋的过去,再自己决定要不要以更好的方式来说服我。」蓝海由西装内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上她掌心。「希望你了解过後,来找我的目的能够改变。」

  「改变?」她蹙眉。

  「嗯,我等你来和我一起说季洋的坏话。」蓝海正经八百地拢络她,直到白雪没好气地掷来一记白眼,他才放肆又开怀地发噱,潇洒转身离去。

  身後的女孩并没有再开口挽留他,而他情不自禁再度回眸凝视之际,那一身窈窕雪白正伫立在灿烂耀眼的黄金阿勃勒下。

  她在他面前,用力的哭、用力的笑,尽情挥洒属於生命的热力,毫不浪费吝啬。

  即使少了当年初见时的纯真无邪,却是天真烂漫得……

  令他,印象深刻。

  迈步离开时,他不忘掌心朝上承接细细雨丝,用心感受一下她口中所谓的,生命美好。

  白雪想起初识季洋的那时,也正好是阿勃勒盛开之际。

  当时的他伫立在遍染澄黄的阿勃勒树下,一张斯文好看的脸庞正漾着淡淡伤感,因为那模样与朝气蓬勃的景象产生了强烈的对比,令她不由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韩霜,那谁啊?怎麽站在我们社办门口?」白雪一双凤眸写满了好奇。

  呵欠连连的韩霜一副娇气慵懒样,她趴在桌上往白雪指去的方向一睐。

  「喔,季学长啊……听社长说他是毕业好几届的前社长,手艺很了得,甚至还拜师在花艺大师颜柳默的名下,在花艺业界名声响当当呢,好像是社长托他来社里传授手艺,还有分享个人的花艺生涯,等一下我们就能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大学长到底是有多——?厉害了。」

  白雪听着韩霜相当不以为然的语气,只是笑了笑,眼神却紧紧盯着季洋那张忧郁又温柔的脸庞。

  接下来季洋的整场花艺讲授,白雪无比认真投入,甚至对於季洋仔细处理花材的手法以及对待花草的态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及崇拜。

  等到她回神时,她已走到季洋面前主动找他攀谈了起来。

  刚开始季洋只当她这个小学妹挺有趣,对於她任何关於花艺上的疑难杂症都尽其所能地解惑授业,甚至在白雪表达出自己对花艺工作有强烈兴趣时,还将她引荐到颜柳默的门下,从最基层的花店打杂开始学习起。

  白雪犹记得大学毕业後刚到颜老师花店里工作,头一回被颜老师指派去送花时的错愕,这才发现自己以为会非常充实又充满斗志的花店工作,竟是如此奔波劳碌。

  当时每日骑着摩拖车在车阵里穿梭,有一天傍晚,她灰头土脸的将车停妥,正觉腰酸背疼,伸直双臂舒展筋骨时,季洋正巧从花店门口走出。

  她与他对上的那一眼,从此,被韩霜取笑为死心眼。

  白雪一直明白季洋想要脱离颜老师羽翼的梦想,只是他苦无机会、没有资源,於是在那一眼对上後,她冲动提议,「季洋,我一直有个梦想,等待成熟之後,想要开一家花店,你要不要来当我的合夥人?我出资当营运总监,你出力当艺术总监,你觉得成吗?」

  季讶满眼讶异,沉默地瞪着她,而她看得出来他的心动。

  「没关系,我现在还只是个送花小妹嘛,功也还没练成,等我成熟大概也需要个两三年来着,到时候我资本筹够了,你再回答我吧。」白雪拍拍屁股,潇洒地独留季洋一人沉思。

  那年,她才二十三岁。

  她欣赏季洋的才华,喜欢季洋莳花弄草时的温柔似水,更喜欢季洋对於花艺的执着与热诚,因此……明知道季洋身边已有了一个颜水茉,她依旧是一头栽入情网里,执迷不悔。

  白雪深知季洋始终想要做出一番成绩,证明自己不需要颜柳默的名号也能闯荡出一片天,她更了解颜水茉和季洋两人的爱情一直以来并不被颜柳默认可。

  於是,她一直安静地守护着季洋。

  期许他能壮大、更期待他能够展翅高飞。

  後来,雪季花艺在开店第一季成功引起各方关注与讨论,甚至因为季洋个人的花艺美学,在业界掀起一阵譁然与探讨,而短短一年内,雪季花艺从门可罗雀,到无论淡旺季都订单接到手软的状况,甚至还能与王者香及颜柳默的「花颜」两大花艺界龙头并驾齐驱。

  虽然打从草创初期开始,白雪总不吝给予季洋无限的赞叹与肯定,但这般令人惊艳的成绩,却是白雪未曾预料过的。

  而这段期间,她也未曾隐瞒过自己对季洋的倾心及仰慕,她更大方地在季洋面前祝福过他与颜水茉能终成眷属,只是……

  季洋还是因为这一层心理因素,将她拒於门外,就连向颜水茉求婚这件事,也是联合众人隐瞒着她进行。

  她可以理解季洋也许是体贴她心里会难受,而选择避开了她,但季洋实在是太不了解她了……

  有时候真诚坦率地告知,反而能减少更多的伤害,而她也能更直接面对事实而衷心献上祝福。

  他多余又多虑的温柔,间接地造成了她的困扰与难过,反而令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拿什麽表情去祝福他与颜水茉,也更明白原来自己坦荡荡的爱慕竟将他逼到如此困窘的境地。

  这让白雪觉得无地自容。

  於是白雪自行放假了三天,躲了季洋三天,直到严薇与白苹两人再也受不了见她成天在家无所事事、无病呻吟,亲自将她架到了雪季花艺的店门口,再一脚将她给踹下车。

  「有事快解决,整天在那里唉声叹气,一点都不像白雪。」白苹撂下话後便开车离去,独留垂头丧气的白雪伫立在店门口。

  活到了二十八岁,白雪第一次觉得自己孬种。

  叮铃。

  店门口的风铃轻响,白雪抬头,对上了季洋那惊讶的一眼。

  「呃……」她抬手,「早啊,季洋。」

  「早……白雪……」季洋垂下眼睫,神情拘束。「我听小金说你身体不舒服才请假了三天,现在……好些了吗?」

  「好……」她咳了一声,不想让季洋心里因为她而有了疙瘩,於是灿烂笑开,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快又自然的回道:「当然是好多了!不然我现在怎麽会在这里呢!」

  她接过季洋手中的浇花花洒,转身往花店两旁的盆栽走去。「待在家里好几天了,再不出来透透气,我的骨头都快生锈……咦?那是什麽?」她目光穿过透明玻璃窗,看见一只精致可爱的泰迪熊正四平八稳地坐落在窗台上。

  季洋跟着看了过去,眼神柔和。「那是蓝妈妈和蓝晶晶送来给你的。」

  「她、她、她们怎麽会知道……」白雪直直望着那只泰迪熊,惊喜得不能再惊喜。

  季洋被她小狗眼神般的光芒逗笑,提醒说:「那只泰迪熊旁边有一张卡片,你可以看一下。」

  白雪走进店内,将卡片取下时不忘将那只心心念念的泰迪熊也搂入怀里,她揭开卡片,仔细阅读上头的字。

  白雪:

  这是一只德国金耳扣白雪公主限量版泰迪熊,一见她便想到你。

  晶晶正巧有一只。她这几日准备行李要飞往美国去,行李超重晶晶带不过去,便决定将泰迪熊转赠给你,我们知道你会非常爱惜她的。

  对於婚礼,我们很感谢也非常满意。

  那束百合花的心意,蓝妈妈至今仍觉心头温暖。

  这份温暖正如你给予我的感觉,如冬日暖阳一般,将人心熨贴得舒适温馨。

  将白雪公主赠予真正的白雪。

  秦正兰&蓝晶晶

  白雪搂着怀中的泰迪熊,连日来笼罩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她的嘴角咧得不能再咧,心满意足又欣喜若狂至极。「这怎麽好意思呢蓝妈妈……」

  小金却煞风景似地走了过来。「白姊,你来上班了啊!季哥的婚事有没有下落啊?你说服人家了没?」

  白雪一听,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冷水,身心灵彻底打了个激灵。

  季洋见状不由得心里一叹,「小金,刚才交代你的事做完没?」他挥挥手示意小金赶紧走人。

  见小金识趣地闪进了店内办公室,白雪无奈垮肩,紧搂着怀中的泰迪熊不知该从何开口。

  「白雪,那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这其实是我个人的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为免这小女孩又把事情揽到自个儿身上,季洋急忙出口柔劝,避免三天前的事情再度重演。

  当时他早该阻止白雪蹚入这场浑水里。

  「季洋……」白雪想起蓝海看着季洋的眼神,再想起蓝海那日将名片递到她掌心时的那句话。「你和蓝二哥,到底……是怎麽认识的?」

  季洋陷入短暂的沉默,历经几番挣扎才启口,「白雪,这件事你根本不需要费心费力,把你牵扯进来让我非常过意不去——?」

  白雪静静凝视着季洋有苦难言的模样。「你知道我一直很想了解王者香不是吗?当初我是如何赞美以及崇拜那个人,你不是都知道吗?」

  季洋怔忡。

  「现在我有这样一个机会,你还要阻止我吗?」她轻声问。

  他盯着白雪执着的眼神,一口气堵在胸臆间不上不下,闷得他脸色沉重。认识白雪这几年,他明白一旦她决定要去做的事情,尽管旁人再如何费尽唇舌,还是难以令她打消念头。

  譬如雪季花艺的诞生、更譬如,她对他的心思。

  「你想认识蓝海?」他问。

  「嗯,知道了他是谁後更想认识了。」白雪郑重点头。「而且,也许我可以在这其中,帮忙你促成姻缘,这不是挺好的?」

  「如果认识蓝海之後……你变得不想帮我了呢?」季洋苦笑。

  季洋的话让白雪想起蓝海最後和她笑说的那句……她蹙眉,问:「你们之间有过什麽纠葛牵扯,至少你得先让我清楚明白的知道,我才可以自己决定该怎麽做吧,你不要自己又将事情先下了定论,有时候太为别人着想,其实反而是一种残酷的表现,也许别人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体贴呢。」

  她直接又明白的论述揪出季洋心底最沉痛的往事,令他冷不防扼住了呼吸,好半晌回不了话。

  那人……也曾经这麽对他说过。

  「白雪,你知道吗……有时候,你和蓝海,真的挺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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