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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9月试阅] 简薰《姨娘人财两得》(红颜好好命之三)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17-9-19 12:35
标题: [9月试阅] 简薰《姨娘人财两得》(红颜好好命之三)

出版日期:2017年9月15日

内容简介:

唉,出车祸已经很衰小了,还让她穿越成卑微姨娘,
想着从此以後人权、尊严都没有,她简直想一头撞死算了,
好在老天爷没太苛待,将来要伺候的大爷正是她在现代的丈夫,
纵使两人穿来前即将离婚,但看在「同乡」的分上好歹也会帮一把,
不料他做的倒是比想像中还要好,彷佛开窍了──
以前他只顾看报表、盯出货,连她出差了剪头发了都一无所知,
现在虽然还是工作狂,但会顾及她的感受,有事也会服其劳,
不仅买铺子让她发挥长才,设计出一套套衣服赚金纳银,
甚至在知道她窝後宅窝到快长香菇後,带她出去玩上一玩,
这下让她熄灭已久的爱苗死灰复燃,还燃烧成熊熊大火,
只是就在她构思未来的蓝图,思考该生几个娃娃一家和乐时,
他的祖母却帮他娶了正妻,这臭男人还当晚就跟新娘子同房?!





  第1章

  嗡—

  房间有蚊子!

  柳如珊挥了挥手,想把蚊子赶开。

  昨天是公司的趣味运动会,七月在露天场地开运动会,大头目都坐在有遮阳的地方,他们这些员工可是晒得七荤八素,她参加了袋鼠跳跟滚滚乐,肌肉上还能负担,只是实在很想睡,完全起不来,只好告诉自己,蚊子也是生命,放过牠会有福报。

  於是,她只翻了个身,继续梦周公。

  但还来不及睡着,又被一阵嗡嗡声吵醒,而且她很清楚,睡意已经远去。

  可恶的死蚊子,放你一条生路,非得让我起来打死你。

  柳如珊怀着杀意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她熟悉的星空天花板,而是一个梳着两条花辫子的古代人,圆圆的脸对着她直笑。

  卧,卧槽,不是蚊子,是鬼!

  柳如珊反射性的闭上眼睛,把被子往上拢了拢,开始在心里默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春分!你终於醒了,家安过来问了好几次呢,大爷要是知道你醒了,一定很高兴。老太太还说,若你能熬过这一劫,就算大爷还未娶妻,她也要先喝你的姨娘茶,让你怀孩子,将来的大奶奶如果容不下你,她老人家会给你撑腰。哎,老太太这承诺可是比什麽都值钱,也不枉你对大爷这麽忠心,多亏了你,大爷只是撞到头而已,要不是你以死相拚,撑到护院赶来,躺在床上昏迷月余的可就是我们大房的独苗了。」丫头稚嫩的声音吱吱喳喳。

  这话传入柳如珊耳中恍若雷响,她摸摸被子,是丝质的,帐顶是粉红色刺绣花纹,屋子里有木桌木椅,过去些是一对格扇。

  这,这,这是什麽?情趣摩铁?但有摩铁还附带丫头装扮的工读生吗?那也太情趣了吧。

  「哎,看看我这脑袋,你才刚醒呢,我就说这麽多,你等等,小炉子上还温着药,趁着你清醒,可以多喝一点。」

  身体好痛,该死的趣味运动会—对了,不是趣味运动会,是趣味运动会的隔天,运动会是周六,她还有周日的记忆。

  贺呈志来接她,眼下是遮不住的黑眼圈,但她不想问,都要去律师事务所协商离婚资产分配的两个人,关心是多余的。

  有时候她很难理解,相爱的两个人怎麽会走到无话可说的地步?曾经晒得一手好恩爱,让周遭人羡慕不已,可是结婚後就变得好难,柳如珊始终不明白,明明他们都没变。後来她只能告诉自己,大概是他们的爱情禁不起相处的考验,只能趁受到更大的伤害之前止血。

  直至看到那辆逆向车子之前,他们一路上都没人说话,之後就是尖叫,剧痛,瞬间失去意识。

  这里绝对不是医院,所以她……穿越了?

  不是马尔泰若曦,而是一个叫做春分的丫头?

  举起手看看,比她原本的手还要小上一些,这时隐隐约约,有什麽东西流进脑子里—

  「以後你叫做春分,到翔云院服侍大爷。」

  「柳大娘,就当我多事提醒,春分以後既然是大爷那边的人,你们就少去找她,大爷见她家中简单朴实,这才可能喜欢,要是刚刚提拔上去家人就找个不停,不管是为了什麽原因,看在主人家眼中都是没个本分的,说不定过几个月就不要了。」

  「唉唷,柳大娘你怎麽才忍三个月就来跟春分讨钱了?你可别为了几两银子的事情断了女儿的将来,你看二爷的许姨娘,这受宠得可是让全家都脱了奴籍,还做起了小生意,但要是你不断来翔云院打扰,大宝小宝即便有个姊姊能伺候大爷,也是翻不了身。」

  「你们既然被提拔成通房,就得知道规矩,我们赵家绝对不允许庶生嫡前,伺候之後便乖乖领药喝,谁要是敢藏肚子,想用孩子来博姨娘身分,也行,等瓜熟蒂落,我便去母留子。」

  「大爷您在榻下躲着,千万别出声,婢子会想办法缠住他们的。」

  有点像是在看别人,但又有点像是自己的故事。

  柳如珊既懵又怕,转过身闭上眼睛,内心忍不住把贺呈志骂了一顿—两人结婚一年多,一来资产不多,二来从交往到结婚都是一人出一半,偏偏他说要到律师事务所写协议书,这样清楚点。

  她就不懂了,房子卖掉,钱一人一半,屋子里的东西谁买的就归谁,这样有很难懂吗?行行行,电风扇给你,吹风机给你,拖鞋给你,筷子也给你,快点跟我离婚好不好?

  贺呈志说,不行!

  所以他们才会拖了几个月还没离成婚,也才会有他来载她去律师事务所,却出车祸的事情。

  「春分。」最开始被她以为是女鬼的那个圆脸丫头捧着一个漆黑盘子进来,上面有一个白底双鱼纹的磁碗,「我已经让福儿去老太太跟大爷那边回禀了,你先喝药。」

  嗷,这药味……有点厉害。

  但她清清楚楚感受到全身上下传来的痛感,因此也不矫情了,在圆脸丫头的帮助下起身,端起药碗就喝。

  喝完,打了个嗝,圆脸丫头笑着要她张嘴,接着把小碟子上的蜜饯放入她嘴巴里。

  那蜜饯不知道什麽做的,一入口,那苦得让人全身发抖的味道瞬间消散不少。

  柳如珊是专案经理出身,见过无数贱人,经过无数风浪,思绪冷静清楚,刚刚捏了自己半天都没梦醒,她觉得自己应该就是死後穿越无误了。

  虽然很难接受,但她不能浪费时间,就像案子被退了,难不成她要哭吗?当然不是,而是赶紧投入下个案子。她当上主管後最大的心得就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要去问为什麽,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要去问为什麽,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要去问为什麽,因为很重要所以要默念三次。

  没有为什麽,就是得接受,然後想办法,就像现在一样,不趁现在多了解一点原主,难不成病好之後要装傻子?

  於是她开始套话,没多久就得出个大概。

  这个朝代不是秦朝汉朝,不是隋朝唐朝,而是从来没听说过的大东朝,有山有海,幅员辽阔,境内大河无数,四季分明,工商繁荣,只要勤劳点就不会挨饿,是近百年难得的盛世。

  主人家姓赵,落地在京城已经上百年,做的是布匹染料生意,已经是第四代了,家中小有积蓄,但却是子嗣单薄,三代单传。

  到了赵老太爷这一代好不容易有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赵仁,娶妻马氏,生子赵左熙;次子赵义,娶妻罗氏,生子赵左齐,另有庶子赵左丰,庶女赵瑞儿,赵佩儿。

  相对於还算兴旺的二房,大房是显得太单薄了,但也没办法,赵仁当年携妻子南下探视病重的岳父,由於天气太冷怕冻着孩子,故没带上赵左熙,没想到却在山上遇到劫匪,一行无人归来。

  赵老太爷跟赵老太太自然悲痛万分,只是儿子既然已经不在,还是得先考虑眼前问题,当时赵左熙不过四岁,便由赵老太太带回院子亲自扶养,直到十二岁,他才回到当时赵仁住的翔云院。

  春分原本叫做柳招弟,是家生子,父亲柳兴,母亲是个丫头,成亲後便称柳大娘,双胞胎弟弟叫做大宝跟小宝。

  柳兴对她这女儿挺好的,但柳大娘却不是这麽一回事,她极度偏心儿子,柳招弟被选上进入翔云院当二等丫头,她不为女儿高兴,竟缠着管事的方嬷嬷问能不能让大宝顶女儿的缺,怎麽说去大爷院中做事都比当外院下人出息,要是能得大爷信任,将来说不定能混个管事做做,方嬷嬷回了不行,柳大娘又继续说那就让二宝去吧,二宝可比大宝伶俐多了。

  方嬷嬷被她缠得来气,怒道:「主人家要谁去服侍就是谁去服侍,谁让你换人的?不过是个家生子,还真把自己儿子当宝啦。老太太指名招弟,是见她腰圆玉润,调教好了就能进房伺候,你让大宝去当通房吗?大爷可没龙阳之好。」

  柳大娘知道老太太这回是挑通房,这才罢休,但想想还是不甘愿,又跑去帐房那里,让帐房先生把招弟的月银直接给她,帐房笑说月银是整笔派下去的,再由各院管事嬷嬷分派,想要招弟的月银,得去翔云院问。

  柳大娘不敢再去惹方嬷嬷,只好跟女儿耳提面命,每个月得把月银交回来给她,春分也算乖巧,每月初便找时间回下人房,把银子交给柳大娘,刚开始倒也还好,只是柳大娘看银子没多,心里不太舒服,明明听说服侍主人家的丫头都有赏银,老太太那里的白玉姑娘,白琴姑娘,每个月光是各种赏银就快要十两银子,见春分这几个月始终只拿五百文回来,觉得奇怪。

  春分说自己现在还是二等丫头,只负责洒扫,别说替主子拿东西传消息这种好差事,连大爷的面都见不着,哪来的赏银?

  柳大娘却是听了大宝媳妇的挑唆,认为春分私藏银子,於是找了一天藉口有事情找春分,带着大宝媳妇进了翔云院後的下人房翻箱倒柜。

  春分房中还住着夏至,小雪,大雪,三人一看哪里忍得住,於是嚷嚷起来,引来其他婆子,後来是牛婆子出言提醒,说春分待在翔云院,哪日登天了就能帮助两个弟弟,她这做母亲的要是故意扯她後腿,让主人家不高兴,把春分打回外院当丫头,柳家可就一点希望也没了。

  柳大娘跟大宝媳妇想起许姨娘的娘家全家除奴籍这件事情,这才罢休,春分也才得以过上清静的日子。

  等赵左熙十六岁那年,由赵老太太亲自作主,让春分,夏至两个丫头当通房,如此过了一年多,赵左熙正预备谈婚事却遇到盗匪,虽然没受重伤,头却被倒下的大花瓶给砸了,醒来後便有点迷迷糊糊,赵老太太觉得长孙受惊,坚持让他上玉佛山上的别庄住一阵子,沾沾佛气好压惊。

  赵左熙遇袭衙门虽然查不出原因,但京城前阵子有一群盗匪入侵,不少富户都被打劫,死伤皆有,故赵家也就默认自己被劫,所幸春分忠心,不然长房这唯一的苗子可能就没了。

  至於圆脸丫头叫做遂花,是方嬷嬷的孙女,跟姊姊满花负责照顾春分。

  柳如珊在心中已经把赵家关系图画出个大概,一言以蔽之,大房单薄,二房兴盛。

  大房是没什麽好打听了,就一个主子,而且柳如珊隐隐有着关於春分的记忆,明明没见过赵左熙,却能想得出怎麽给他梳头,换衣服,虽然没看清楚五官,却很清楚这人就是遂花口中的大爷。

  而二房兴盛,相对的也就复杂得多。

  看着遂花笑语晏晏,柳如珊还是希望这是一场梦,最好醒来是在医院里,他们都只受了点轻伤,护士笑着说没有不舒服就能回去了。

  然後她跟贺呈志还是决定前往律师事务所签字,这次他很乾脆,两人离了婚,不再有任何关系,她依然是那个叱吒商场的专案经理,在自己的圈子里混得好再交男朋友,只是这回不结婚。

  然而,事情没有这样好,因为感知越来越清晰,身体温暖,脚底冰凉,前胸後背不时有刺痛传来。

  这不是梦境,这是她的身体。

  真穿越了?

  柳如珊不敢相信有这种事情,但每一寸的感觉都在告诉她,这是真的。

  「遂花,我这一病躺了多久?」

  「大半年了,那些贼人实在太狠。」遂花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不过你放心,老太太说了要喝你的姨娘茶,别的不说,就看在你舍身救了大爷的分上,将来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柳如珊想了一下才明白,春分身上肯定都是刀疤,即便痊癒,赵左熙见到这身子也不会喜欢,男人不来,她就不会有子嗣,古代的女人要是没儿子,那就是一辈子没指望。

  通房啊,好运的当上姨娘,普通的一辈子是通房,更差的是主子不要转手给了下人,赵老太太说要喝春分的姨娘茶,就是赏春分的恩典,没子嗣一样有名分,只要赵左熙记得自己的命是谁救的,春分就不会过得太差。

  至於二房,柳如珊又略施话术,便诱得遂花将消息哗啦哗啦倒出来。

  赵老太爷跟赵老太太一心想补偿长孙,给赵左熙娶个好媳妇,以告慰赵仁跟马氏在天之灵,只是心大家世却没这样大,高门之女看不上赵家,门户差不多的赵家又不愿意,蹉跎来蹉跎去,赵左熙就这样一年大过一年。

  二房的赵义跟罗氏夫妇一看不行啊,自己的宝贝儿子就这样被拖着不能成亲吗?在罗氏一哭二闹後,赵老太太只好允许赵左齐先行成亲,娶的是罗氏自家的侄女。

  赵左齐却是不愿意,嫌罗家表妹娇气,罗氏一心觉得只要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因此不管儿子意愿,还是说了亲,美滋滋的想着媳妇是自己亲侄女,将来婆媳一心,不用怕谁闹。却没想到小罗氏器量极小,过门後听说丈夫很宠一个许姓通房,直接把那通房叫来房里硬是灌了绝子汤,赵左齐回来後气得跳脚,一怒之下当场就让那许姓通房奉茶,抬为姨娘。

  这下换小罗氏跳脚了,给通房喝药怎麽了,不过就是个下人而已,丈夫居然还给那小贱人撑腰,她才过门几天就将人抬为姨娘,这让她以後在和盛院怎麽当家?嬷嬷丫鬟都看着呢!

  这鸡飞狗跳的,自然惊动吟风院的赵义跟罗氏,罗氏很头痛,儿子这样的确打媳妇的脸,只是媳妇器量也太小了,通房再受宠也只是个下人,有必要下这种重手吗?图一时痛快失了丈夫欢心,划不来,想整治通房多的是办法,喝药是最差的。

  一边是亲儿子,一边是亲侄女,罗氏只好劝彼此各退一步,通房许氏从此成了许姨娘,但相对的,小罗氏给药这件事情以後不准再提。

  事情当然不是这样就过去了,许姨娘从小服侍,赵左齐跟她感情深厚,见她这番受委屈,为了安慰佳人,他不但让许家除了奴籍,还拿了两百两给许姨娘的家人做生意。

  至於和盛院内,他便通房丫头轮流睡,就是不去小罗氏房中,小罗氏给了一次药,丈夫发了大脾气,公婆也不高兴,自然不敢再给,就这样两个通房有了身孕,虽然都是女儿,但也够小罗氏呕了。

  至於三爷赵左丰已经订亲了,也是罗氏的娘家人,明年过门,生母陈姨娘对这件事情很不满意,但她一个姨娘又能说什麽,嫡母把娘家女子许给庶子,这是看得起庶子,赵左丰虽然不愿意,也只能谢嫡母费心。

  「三爷订亲後整个人就很没精神,二奶奶是嫡女都这样了,未来的三奶奶是庶女,规矩跟眼色只怕更差。」平常在院子里不能讲主人家的事情,难得有人问起,遂花说得眉飞色舞,大宅院中有什麽瞒得过下人,自然能讲的都讲了。

  柳如珊心想,这赵家人看似有规矩,其实没规矩啊,就算她不爱民俗历史,也知道在古代一定是长幼有序,怎麽会让弟弟先成亲,即便罗氏哭闹,也该让她继续哭闹。

  还有,方嬷嬷教训春分跟夏至伺候完要喝药,因为赵家不准庶生嫡前,那赵左齐那两个女儿赵娴真,赵娴茱是怎麽回事?

  要说整个赵家,最有脑子的应该是那许姨娘,不过是个丫头,居然能伺候出这样深的情分,光是看赵左齐为她做的事,就知道这许姨娘真的不简单啊。

  有些人会有反叛性格,赵左齐明显就是这种,因为母亲不顾他的意愿让他娶了小罗氏,所以只要能让小罗氏不开心,他都会去做,受益者就是许姨娘。

  想想,还好她穿越的这个春分是大房的通房,要是穿到二房,那日子可够呛,有个叛逆的二爷,脑子不好的二奶奶,生不出孩子却受宠的姨娘,有孩子却抬不上去的通房,光想就头痛—安慰了自己一番,但并没有比较好。

  这次第,怎一个囧字了得?

  是一场梦,不是一场梦,是一场梦,不是一场梦……柳如珊在冬末醒来,直到现在两个多月过去,已经是春天了,她终於接受这不是一场梦,接受自己不再是柳如珊,而是春分。

  是春分!

  一样姓柳,连容貌都一样,镜中的少女就是她高中时的样子,所以不用问了,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

  身体好了,但问题来了,难不成她真要当那个赵左熙的姨娘一辈子?她是不希罕受宠,但当个妾室算什麽出息,可她就是个奴,没有户籍纸哪里也去不了,退後一步说,她还没什麽银子呢。

  她残存着春分部分的记忆,所以知道私房钱在哪,可以下床後,她打开暗格看了下,当了一年多的通房,存下来的居然才一点碎银子,这能干麽啊。

  她原本想说如果有两个大金元宝,她就去求赵老太太让她除奴籍,看在她忠心为主,身子又留了疤,不可能得赵左熙欢心的情况下,正常人都会允许吧?然後凭着她的才干跟那些金子,她还不变成大东朝的胡雪岩!

  可她连本钱都没有,现实很严峻,求良籍还可以,再求财恐怕就超过底线了。

  一个女人伺候了大爷一年多,居然只有几块碎银子?真不知道是赵左熙太小气,还是原主太傻,真的把银子都给了娘家。

  当然,照顾娘家不能说是错,但柳大娘明显把她当摇钱树,这种情况下真不用这麽孝顺。

  柳如珊……不,是春分,几乎是绝望的锁回暗格,想到赵左熙最近会回来就一阵心烦,能不能永远待在玉佛山上啊—啊喔,不对,他回来就得娶妻生子了吧,到时候会有主母啊!

  古代的主母很可怕,看小罗氏就知道了,许姨娘不过受宠了些,就被灌了绝子汤,万一将来的主母对於她这个有赵老太太撑腰的姨娘也看不顺眼怎麽办?她不想生赵左熙的孩子,但不代表她不想当母亲啊。

  她的理想是除奴籍,做生意,招良为婿,生小娃,万一主母也硬灌她一碗汤药,她就不用生孩子了。

  好烦!

  怎麽不让她穿越当凯罗尔呢,好歹是当主人,丫头可是随时会被发卖啊,没有自由就算了,连基本保障都没有,可怕。

  「春分姊姊。」另一个最近熟识的丫头进来,一脸笑意,「我来告诉姊姊一个好消息。」

  她叫香花,也是家生子,跟遂花满花一样都是二等丫鬟,不过遂花满花是方嬷嬷的亲孙女,她们觉得春分虽是通房,但说白了也是丫头,既然都是丫头,彼此间喊名字就好,香花却是比较自觉,认为春分好歹是侍奉大爷的,便加上一句姊姊。

  「什麽?」

  「姊姊要不要猜上一猜?」

  「既然是好消息,快点跟我说吧,我都病了这段时间,还真需要点好消息。」虽然春分也不知道什麽对她来说算是好消息。

  「是夏至姊姊回来了呢,先去茂林院见老夫人,等磕过头就会来翔云院了。」

  赵左熙受惊上山,夏至便跟去服侍了。

  春分听了很高兴。哎,其实见了面也不知道要说什麽,但内心就是很欢喜,她想原主一定跟夏至很亲很亲。

  香花陪着她大概两刻钟,便有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过来,看着她一脸笑意,「瞧瞧谁来了?」

  春分内心浮现一个名字,瞬间喊了出来,「夏至!」

  「春分。」夏至走到榻边,握起她的手,很是高兴,「你醒了就好,我在玉佛山最惦念的便是你能不能醒来,大爷也一直记挂着。」

  「有劳大爷记挂了。」呜,这就是丫头的命,她不能说谁要他记挂,要说谢谢他记挂。

  「香花出去吧,我跟你春分姊姊说几句悄悄话。」

  香花乖巧的给夏至倒了茶,出去的时候又把格扇给关了起来。

  春分有点忐忑,这夏至对她这样好,不知道会不会看出来她不一样了。

  夏至细细看着她的脸,叹口气,又笑了,「大爷遭劫後变了很多,玉佛山上的住持说,大爷被花瓶砸中头,本该不在人世了,是命硬才活了下来,只不过天门破了,三魂七魄去了一些,所以不太一样,我瞧你也是,神情跟以前不大相同。」

  春分心虚的摸摸脸,「哪里不一样?我自从醒了之後,每天厨房都炖煮不同的东西,怕是吃多变胖了,你才觉得脸生。」

  夏至噗嗤一笑,「胖了也比瘦着好,能吃身体才能好啊。」

  「对了,你说大爷差点活不了,可遂花跟我说,大爷并没什麽事情。」春分问。既然回不去了,好歹把事情弄清楚点,知道的越多,越不容易露出破绽。

  「大爷外表是没什麽问题,但大夫说脑内有瘀血,你也知道那花瓶是玉石做的,又比一个人还高,大爷真是命硬,要不然被那东西砸到哪还能活。」夏至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大爷在玉佛山上可是迷糊了好几个月才恢复原本的样子呢,刚开始还不认得人,所幸养着养着慢慢好了。」

  春分纳闷,「既然受伤,怎麽不在家休养,还要上玉佛山,不是舟车劳顿吗?」

  「我不过是个丫头,哪懂得老太太在想什麽,吩咐让我跟着我就跟着了。」

  春分想想也是,「既然如此,你怎麽能回来?」

  「我便是特别来跟你说这事情的。」夏至一脸喜气,「大爷给我除奴籍了。」

  「除,除奴籍?」春分这下真的是惊讶了。

  「是啊,大爷说我这一年在玉佛山照顾他有功劳,便让我恢复良籍,又给了我一百两,让我招婿过日,我回来给老太太磕头,下午便要去官府改身分了。」

  「夏至,这太好了,太好了!」春分打从心底高兴,「恭喜你。」

  在这个时空醒来已经数月,她充分了解姨娘真不是人干的事情,至於通房就更糟了。

  拿二房来举例,即便许姨娘那样受宠,她也不能上桌用餐,赵左齐跟小罗氏吃饭时,她得站着在後头布菜,等他们吃完了,她才能回房吃厨房送来的次等饭菜,至於生了赵娴茱的采青,生了赵娴真的采竹就更尴尬了,孩子长大连姨娘都没得叫。

  所以啊,她真不懂为什麽这麽多丫头想去伺候爷们,就算穿着绫罗绸缎也是低人一等,大东朝女子的地位是很低的,即便受宠,丈夫只怕也只是把你当成一个摆饰,贪图得不过是赏心悦目,不见了?再买一个就好。

  不如小门小户,一夫一妻,白天男耕女织,晚上同桌吃饭,就算不富裕,至少也不委屈啊。就拿许姨娘来说,她不信许姨娘在给丈夫跟主母布菜时不委屈,自己在小房间吃次等饭菜不委屈,采竹跟采青就更委屈了,孩子都让小罗氏抱去养了,将来孩子认不认自己这个亲娘都难说。

  「我这一脱奴籍,以後再没理由进入赵家,你一日不脱奴籍,也不能出赵家,我们姊妹一场,所以特别来见你,我若找到好地方落脚,会写信给你,将来若大爷也让你除了奴籍,就来找我。」夏至握了握她的手。

  春分听她这麽说,心中甚是感动,情绪涌上,声音就哽咽了,「夏至,你要好好的。」

  「我一定会,当了这麽多年丫头,好不容易熬到这天。大爷虽然不难伺候,但当个下人还是苦啊,我多想有一天能睡到日上三竿,而不是公鸡一啼就得起床,晚上还得值夜睡在榻上,不仅不能翻身,连脚都伸不直。」夏至摇摇头又点点头,「大爷只怕过阵子就会回来,我跟你说,你记得了,大爷病好後不喜欢有人床上伺候,你可别主动。」

  春分一惊,对,还有这点,赵左熙回来她不能不伺候,但她不想啊,要跟没感情的人做那种事情,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舒服!

  可是夏至刚刚说什麽,大爷病好後不喜欢人家伺候?

  「我们在玉佛山上,小雪主动了几次,惹怒大爷,直接贬她为粗使丫头,现在还在提水洗衣,我谨守本分,大爷这才赏了我良籍纸,所以你别重蹈小雪的覆辙。虽然你不是爱争宠的人,不过听方嬷嬷说,老太太承诺等大爷回来就让你当姨娘,我怕老太太催你生子,你便主动了,反而让大爷不喜,所以多事说了一声。」

  春分嘟囔,「要是大爷不举就好了。」

  夏至没听清楚,「你说什麽?」

  「没有,谢谢你特地来说这个,我会注意的。」

  第2章

  经过数月的调养,春分终於迎来了这天—医娘宣布她痊癒了,不用再吃药,也不用再吃补。

  方嬷嬷笑咪咪的说:「那好,下午就去跟老太太磕头吧。」

  春分内心还没耶完,听到这句就蔫了,然而现实不容她说不,换了一身衣裳,跟着方嬷嬷出了翔云院。

  来到这里数月,第一次到赵家的花园,还真是古色古香,池塘,曲桥,水榭,鹅颈椅,这是林家花园吧?

  说也奇怪,明明是第一次,却有种熟悉感,她甚至知道经过一条左侧种了十几棵环抱大榕树的青石砖道,穿过月门,往左走一小段,就是赵家最主要的院落,茂林院。

  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好像有个记忆库在心中,需要什麽就进去找,大部分是能找出来的,譬如方嬷嬷跟夏至,譬如翔云院的格局,或者赵家的格局,但也有少部分怎麽找都找不到,例如赵左熙的样貌,她想了好久,就是想不起来这主子长什麽模样,是高是矮,是瘦是胖。

  茂林院的守门嬷嬷见是方嬷嬷,自然没阻拦—方嬷嬷的母亲是赵老太太的奶娘,方嬷嬷跟赵老太太是一起喝奶长大的,当年赵老太太嫁入赵家,一家陪房过来。

  後来赵左熙十二岁搬回翔云院,赵老太太不放心,便把最信任的方嬷嬷一家指派给了翔云院。

  在赵家,别说一般下人,就算罗氏,小罗氏这几个媳妇也会敬方嬷嬷三分,所以方嬷嬷带人进茂林院,自然不会被阻拦。

  赵老太太正在看帐本,见到方嬷嬷,笑说:「你这老东西也知道要过来看看我?」

  「小姐开玩笑了,老奴知道小姐关心春分那丫头,好生照顾着呢。」既然是陪房,方嬷嬷始终没改称呼,还是称赵老太太为小姐。

  赵老太太这才看出跟在後头的人是春分,高兴的放下帐本,「春分可大好了?」

  这丫头实在太忠心了,当时要不是她替左熙挡着,後果可真是不堪设想,大房就这麽一个血脉,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任何损伤。

  春分连忙跪下,「谢谢老太太关心,婢子已经好了。」一边跪下,一边内心又忍不住哀伤,好想除奴籍,动不动就得下跪,真不是人干的。

  「之前她虽然醒了,不过医娘说还没全好,怕过了病气给小姐,所以没带过来磕头,今日医娘说已经痊癒,这便带过来给小姐瞧瞧,好让小姐放心。」方嬷嬷解释。

  赵老太太和蔼的说:「不用跪了,起来吧。」

  也不早说,都已经跪了才叫人家不用跪……话虽如此,春分还是磕了个头,「谢老太太。」

  赵老太太笑着说:「倒是挺乖。」

  方嬷嬷陪笑,「老奴瞧着也是挺老实的。」

  见春分起来後也低着头,赵老太太更觉得满意—当初一时感激,说出无论如何会抬成姨娘的话,後来想想却後悔了。别的不说,就看许姨娘怎麽恃宠而骄,闹得和盛院既不和也不盛,一天到晚鸡飞狗跳,万一将来春分成了姨娘,自恃救过大孙子,想压过正房太太时应该如何是好?

  有功提拔跟因宠提拔是完全不一样的,许姨娘嘛,哪日不受宠了,左齐就算把她发卖了都无话可说,但春分却是立有大功的,这种姨娘打不得,骂不得,一旦打骂,负心的就是赵家,是赵家无情无义,春分若个性不好,整个翔云院也不会好。

  那日一时激动许了姨娘之位,後来想起常常後悔,不如给赏银还好些,但话已经说出口又不能当作没这回事,此刻见她知道进退,赵老太太稍觉安心。

  「大爷身体都好了,也该回来,你帮我催催。」她吩咐道。

  方嬷嬷陪笑,「唉唷小姐,老奴只是个下人,怎麽能催大爷。」

  「不能催也得催,我要不是身体不好坐不得马车,就去揪着他的耳朵回来了,都十八岁了,可不能再等,经过这次劫难,我也想开了,不再要求门户了,赶紧娶个性子平和的好姑娘,给我生下曾孙才是正经。」赵老太太感叹。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春分神色,见她听到大孙子要娶正妻,不着急也不嫉妒,面色如常,内心更满意了,心想如果是这样性子的姨娘,就算提拔在正妻之前,正妻应该也容得下。

  赵老太太叹了一声,「算了,我也知道你为难,你传话去别庄,说我入暑後身体不舒爽,已经好几天不出门了,看看他回不回来。」

  方嬷嬷劝道:「小姐可别咒自己,好好劝大爷就是了。」

  赵老太太显然对这孙子疼极,舍不得骂他不孝,只好咒自己不适。

  主仆俩又说了一阵,直到丫头过来问晚饭要开在哪里,赵老太太才挥挥手让她们离开。

  春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习惯了自己三十岁的样子,突然又回到十七岁,感觉真奇怪。

  她是那种中等美女,绝对不会让人惊艳,但看着舒服。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就是小家碧玉,因此即便有点首饰,也是尽量素净,木梳沾着发油把头发梳得光洁整齐,长发用一支梅花簪固定好,这就行了,简单一点的外貌不管什麽时代都能引人好感。

  「春分。」遂花一脸高兴的小跳步进来,「奶奶刚刚跟我说,大爷要回来了呢,你高兴吗?」

  闻言,春分脑海不知道为什麽就想起了孟克的呐喊,但她还是得装作很高兴的样子,「是吗?」

  没过几日,赵左熙果然回来了。

  根据她打听来的流程是这样的,他得先去茂林院见过老太爷,老太太,一起吃个饭,然後才回翔云院。

  赵左熙在外头住了一年多回来,肯定会给红包,因此院中上上下下都很欣喜,打扫得比平常更卖力。

  春分听了只觉得天打雷劈,好烦喔,主子回来了,她就不能再像过去几个月那样无所事事了。

  一来她有功在身,二来是大病初癒,既然主子不在,也没人逼她做什麽,这些日子便是看看书,好歹知道一下大东朝的一切,顺便练习古代技能,泡茶刺绣什麽的,她一样也不会,靠着原主的记忆慢慢熟悉,而赵左熙回来,意味着没主子的好日子结束了,她得慢慢「回忆」起自己是怎麽伺候赵左熙的。

  赵左熙自小被当成「赵家绣庄」的接班人来培养,个性也谨慎向上,每天四更起床读书,四更!

  既然如此,身为通房丫头的她自然得更早起,伺候梳洗跟点心,读到辰初时分上了早饭,然後才轮到她吃早饭,用白话文说,两点多起床,要七点多才能吃东西,而且过去几年每一天都是如此,简直虐待。

  早上洗衣房会把浆洗过的乾净衣服送回来,她要分门别类放入抽斗,粗使丫头会进来扫除,扫除完毕她得验收,接下来就是空闲,直到赵左熙申时左右回来,伺候梳洗,伺候晚饭,伺候念书,他兴致来了得陪睡,累了也不能回自己房间,而是要在小榻上值夜。

  值夜干麽呢,预防大爷晚上要喝水找不到人倒,小榻真的是小榻,仰天腿伸不直,得侧身弯曲才行。

  赵左熙要回来了,意味着她得开始当下人……唉,他就不能在玉佛山上的别庄住一辈子吗?

  可惜不管春分再怎麽不愿意,赵左熙还是回来了。

  翔云院的人早在院中等着,包括她。

  虽然她很安静,但院中所有人的眼光还是不时扫向她,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毕竟大爷回来,这姨娘茶就会喝,救过大爷的命,日子只会好不会差,更何况大爷还没娶妻,院中无正妻,姨娘称大王啊。

  赵左熙跨入翔云院的瞬间,所有人都跪下了,此起彼落的喊着「见过大爷」。

  春分也跪着,隐隐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袍子的人做了个手势,众人才站起身子,她低着头,眼角余光看到那人进入大厅。

  方嬷嬷这才挥挥手,「好了好了,该干什麽干什麽去。春分,老太太说了,让你进来给大爷端茶,招弟这名字重男轻女,对你不公平,还是继续叫春分吧。」

  她说得喜气洋洋,春分再苦也得笑。

  进入大厅,满花早把垫子跟茶盘准备好。

  方嬷嬷一脸媒婆笑容,「柳春分给大爷奉茶。」

  春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一跪,举茶盘过顶,「春分给大爷奉茶。」

  等了会,茶盘没有变轻,他没拿起茶杯?

  不会吧,她现在的困境是当了姨娘虽然不见得好过,但不当姨娘肯定完蛋—柳大娘那麽贪财,说不定将来得了几两银子就把她许给别人为妻,给赵左熙当姨娘至少不会有转手发卖这种事情,她这有功在身的刀疤身子,既不会被卖也不会被宠,所以她一定要当上姨娘才行。

  但现在他不喝茶,她怎麽办?

  这时,茶盘终於轻了。

  呼,他拿起茶杯了。春分松了口气。

  当茶杯再次放入茶盘,她再度磕头,「见过大爷。」

  方嬷嬷脸上堆满笑意,「恭喜柳姨娘。」

  「方嬷嬷,你带着人都出去吧,我有点事情想问问柳姨娘。」赵左熙说话了。

  闻声,春分身体突然一僵。这是赵左熙的声音?怎麽可能,这明明是贺呈志的声音啊,只不过……年轻许多。

  天,是他吗?

  她也想过被逆向车子撞上後,自己来到这里,顶替了因伤死亡的春分,那贺呈志去了哪?是在医院醒来,还是去了其他时空?

  方嬷嬷领着几个丫头出去了,春分还捧着茶盘僵跪在垫子上。

  下一刻,她感觉有人拿起茶盘,又有人把她扶起来坐在椅子上,春分深呼吸几次才抬头,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着了,穿着深蓝色袍子的赵左熙真的长得很像贺呈志。

  真是他?是他没错吧?

  春分脑子乱成一团,只觉得十分不真实。

  赵左熙倒了新茶,把杯子送到她手上,春分呆呆的喝了两口,又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是了,这是赵左熙没错,她终於从混乱的记忆中找出来了遗忘已久的他的样貌。

  接着赵左熙试探性的说了两个字,春分听了恍若雷鸣,因为他喊的是她现代的名字,如珊。

  不会有人知道这两个字,除非赵左熙就是贺呈志。

  想到这里,来到大东朝後春分第一次哭出来,搥了他好几下,「你明明也来了却躲在玉佛山,我还替你祈祷过你能在医院醒来,你却不吭声。」

  赵左熙苦笑,「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是你。」

  所以他才没有及时拿起茶杯,因为他也惊讶了,醒来後他也曾想过如珊去了哪,却没想过她竟然在家。

  原主虽然躲过袭击,却是被那一人高的玉石花瓶给砸死,他穿越後什麽也不清楚,被赵老太太以为是惊吓过度失魂,送上了玉佛山。也不知道是不是玉佛山真有灵验之处,他跟原主的记忆慢慢重合,虽不是什麽都能想起来,但已经可以到生活不露出破绽,原本他想在别庄住下,日後慢慢打算,却禁不起老人家的催促,还是回来了。

  当他听到春分的声音,看到她与如珊相似的脸孔,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铜镜时也吓了一跳,这个赵左熙分明就是十八岁的贺呈志啊。

  既然有了自身的经验,再来想如珊就简单得多了,一定是跟自己一样,穿越到了长得一样的人身上。

  他知道回来後自己会有一个妾,满身刀伤的丫头无法再嫁,所以自己一定要收她,原主欠她的,就是他欠她的。

  春分擦擦眼泪,「我想过好多次赵左熙是怎麽样的人,就是没想过会是你。」

  赵左熙尴尬,他还真没想过春分是什麽人,对当时的他来说那就是一个有救命之恩的丫头,将来多赏点银子就是了,其他的不重要。

  春分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气,接着把茶水喝完,乍见丈夫虽然意外,但也没什麽不高兴,相反的,现在的情况就像在孤岛生活一年後突然看到小伙伴,其实是开心的,有人可以讨论《灌篮高手》还是《神剑闯江湖》,或者哼上两句爱黛儿真是再好不过,一个现代人在这里实在是太寂寞了。

  何况在现代贺呈志除了是工作狂之外,其实很好相处,他肯定不需要她早早起床伺候读书,也不用她半夜睡在小榻上伺候喝水,最多就是他不喜欢人家动他东西,让她帮忙整理,但这样还是很好啊。她低血压,这身体也是低血压,早起超痛苦,光想着以後可以睡到天亮,她就觉得日子好上很多。

  想想也觉得荒谬,他们为了离婚而出车祸,没想到却一起穿越到濒死的主仆身上。

  贺呈志不是个好丈夫,但撇除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这点,还算是个好人,只不过当这种人的妻子太挫折了,他永远工作优先,即便她穿得超级性感,也敌不过海外厂商传来的邮件,她感受不到一点甜蜜喜悦,话题永远是下游厂商供货不及,上游厂商在逼货,他下个月底一定要亲自去越南盯……

  两人的工作都不轻松,谈恋爱的时候他还会挤出时间跟她约会,看个电影,吃个饭,亲热一下,每年也一定会排出十天的假期跟她去海外旅行,虽然她与男朋友相处的时间算少,但他忙啊,能为她挤出这些时间,她很满意了,比起问什麽答案都是随便的约会,她觉得他们的约会更好,因为时间不多,每次都是接下来要怎样怎样,绝对不会有随便这种答案。

  所以当他在瑞士的森林小径上拿出婚戒,她完全没犹豫就答应了,还很戏剧化的掩面哭泣,因为她觉得婚後的生活就是男女关系的延伸,他们不但能偶而约会,还能天天一起吃早饭,天天一起调闹钟准备睡觉。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结婚後虽然天天见面,但相处时间却更少了,他好像把她当饭友,每天早上一起吃饭就没了,因为她睡觉的时候他还没睡,夫妻一起躺下互相给晚安吻这种事情也只能留在她的幻想中。

  没发现衣服是新买的,没发现她胖了,当然对她剪短的头发也不知不觉,无止境的加班,回家也抱着电脑看。她为此检查过电脑,怀疑里面是不是有什麽精彩小黄片,导致他如此欲罢不能,但弄了半个多小时还是只看到报表跟邮件备份,没有小黄片。

  没有?她不是输给身材姣好的成人姊姊,而是输给那些试算表?这个事实她不知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如果对手是成人姊姊,她可能还能藉着皮肤触感赢过,她相信一个能抱着的女人可比一个只活在影片中的女人强,但对手是试算表耶,她要怎麽赢过一张张的进出货明细?她又不能把自己变成开会报表。

  这种生活过了一年多,她真的很累,如果一个男人连你从长发变成短发都没感觉,那对他的感情到底还有什麽好期望的。

  跟这种男人过一辈子?不!

  她才三十岁,人生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找一个爱她的人结婚,生孩子,地球有三十五亿男性呢,她的机会还是很大。

  偏偏跟贺呈志提离婚,他又不肯。

  她就不明白了,事实证明她这个妻子可有可无,既然如此干麽不离婚,离婚至少还清静点不是吗?

  他们的共通资产只有那间一房一厅的房子,当初一人出两百万买的,在她的想法里,要不贺呈志给她两百万,房子归他,颠倒过来也行,再不然卖掉,卖多少两人平分,但这些提议他都不要。

  她真的见识到男人可以卢到什麽地步了,不爱你但也不离婚。

  但她是什麽人?上市公司的专案经理啊,见过的卢人还少吗,他卢她就跟他磨,直到他点头为止,前後过程四个月,比她历代专案的时间都要长。

  然後就是那一天,跟着快要变成前夫的丈夫一起穿越了,而且这时代他是主,她是仆,真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她在这头心思千回百转,那头赵左熙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要说离开二十一世纪有什麽舍不得的,就只有她了吧。

  现代他身为贺呈志,母亲前几年过世後,他才知道父亲另有一个爱人,甚至他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无法理解,但这是大人的事情,如果连母亲都原谅了,他也没资格说什麽谅不谅解。

  他一直以为母亲是知道的,毕竟两个弟弟都有报生父认养,身为这个家庭的女主人,母亲不可能不知情。

  他不想父亲为难,偶而家族聚会见到那女人他会点头,跟两个弟弟则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没一起生活过却要当兄弟,那太难了,他觉得大家维持表面礼貌就可以。

  直到外公生日那天,他去给外公庆生,外公喝醉後想女儿哭了起来,说了很多事情。

  他这才知道,母亲虽然明白,但却是不甘愿的,只是父亲跟她说:「你要是不吵不闹,公司以後就会给呈志,不论怎麽说他也是我的长子,但如果你要闹,那就离婚带着他走,我一毛钱也不会给你。」

  母亲是为了他才忍气吞声。

  那时他就觉得自己得努力才行,一定得把父亲的公司接手过来,不为什麽,只为他终於知道母亲为何总是郁郁寡欢,他得替母亲出口气。

  於是他放弃了学者的路,毕业後按照父亲安排进入公司担任经理,为了要在弟弟毕业前握住实权,他付出很大的心力,中文系学生空降到商务圈,专有名词全不会,Office除了Word跟PPT之外都不懂,上班时得一边查书,下班後得给自己补课,他发愤读书,终於不再是人人暗嘲的草包经理,而是一个能保持出货正常的经理。

  这一行要能准时出货并不容易,因为下游厂商会因为各种关系短少出货,甚至明明要十二万件,他却只出货十万,还完全不告诉你短少,等过了海关验货才会发现少箱子,而这时候已经要面临门市分配问题。

  门市是最不能得罪的,一旦允许的数量有所短缺,造成活动瑕疵,门市下次就不会上架了,相同商品多的是,能取代的品牌也多的是,不见得要他们这家。

  他如果自己没空盯货,就会派心腹去,麻烦归麻烦,但飞一趟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在两个弟弟毕业前,他已经是兼任经理,手握两大部门,而弟弟们也完全没让人失望,开始夺权之路。

  在董事会以压倒性的票数决定他是下一任执行长那一天,他特意提早回到家里,却发现家中空无一人,直到很晚如珊都没有回来,他忍不住打了电话。

  柳如珊的语气很不好,「现在已经快一点了。」

  「你怎麽还没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冷笑,「我人在新加坡出差,月历上有写,麻烦你去看一下。」说完喀的一声,挂了电话。

  他走到月历前,赫然发现有三天写着出差,而且她昨天就出发了。

  昨天?对了,他跟董事会的人去喝酒,喝多了怕吵到她,所以直接睡在沙发,早上起得晚了,匆匆梳洗过後就去公司,根本没发现家里没人。

  柳如珊从新加坡回来後,便跟他提离婚的事情。

  他第一个反应是,「不要。」

  她很是意外,「为什麽不要?」

  「为什麽要?」

  「你连我出差了都不知道,你觉得这种生活有意义吗?我是觉得没有。」柳如珊的表情看不出好坏,「我这半年跟没老公差不多,住一起还得帮你洗衣服,我没那种奴性。」

  「衣服我可以自己洗。」

  「又不是洗衣服的问题。」

  他执着起来,「你刚刚说是这个问题的。」

  柳如珊看着他,「你需要的只是一个管家跟打扫阿姨,你不需要妻子,可是我需要丈夫,所以我得跟你离婚。」

  「我是你的丈夫啊。」

  「你是吗?不知道我出差,不知道我剪头发,连我们公司的警卫都发现我剪头发了你却没发现,丈夫不是这样当的,我需要关心,既然我对你的生活可有可无,那不如离婚,我不想浪费时间。」

  他愕然,原来在她眼中,跟他的婚姻已经是浪费时间了?

  可是他不想离婚。

  这几年的忙碌,这半年的冲刺,她是他心底最後那抹温柔,只要等大权在握,慢慢把股份买下,他就可以空闲下来,或计画小旅行,或计画生孩子,总之跟她在一起什麽都好,就是没想过她要离婚。

  可柳如珊十分坚决,後来他也想开了,要离就离,他可以追她一次,为什麽不能追第二次?只是没想到会出那种事情。

  他在赵左熙的身体中醒来时十分错愕又惊慌,一开始也怀疑过是恶作剧,但实在不像,历经几次昏睡醒来,总算接受了。

  接下来又是另一串的考验,所幸原主是被砸到头,所以他这个赵左熙就算有什麽不对也很好糊弄,在确切知道自己将以这个身分活下来後,他便开始收买人心,赵宅的大小事情由小厮家安,家华去打听。

  跟原主的记忆重合後,他知道二房很麻烦,赵义虽然是亲叔叔,却什麽都由婶婶罗氏掌控,罗氏看他自然十分不顺眼—赵仁早逝,赵家绣庄将来却不给同为儿子的二房,而是要给大房的长孙继承,对罗氏来说,恨不得那尊玉石花瓶能砸死他,家产全部给自己的儿子赵左齐,这才叫公平。

  此外赵义有个姨娘陈氏,生有一庶子赵左丰,十五岁,十分谨慎从事,跟喜欢说大话的嫡子赵左齐完全不同,可惜再如何也只是庶出,因此并不得赵老太爷看重。

  赵左齐本身虽然没有什麽太大的志向,但罗氏跟小罗氏都是野心勃勃的人,这种母亲跟妻子有时候会为他做出什麽事情很难说,得派人看着。

  身为大房嫡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有钱好办事,家安透过罗氏的奶娘,把吟风院跟和盛院的下人都买通了几个。

  至於翔云院中的书信,当然命人拿去别庄了,记忆重合归重合,但也不是事事清楚,能多知道一点赵左熙的事情是一点。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了解这时代,所以他想了最简便的方式—听说书。

  每隔三五天他就会找不同的说书先生,让他们说说大东朝的趣事跟轶事,而且什麽故事都听,上至朝堂大事,下至後宅斗宠,如此过了一年多,套路大抵都清楚了,反正基本道理是一样的。

  譬如说一样是赵家的孙子,他的地位有多高,赵左丰的地位有多低,都能透过各种故事明白,嫡长孙是无可取代的存在,也是家族正统,而庶孙不过就是开枝散叶的功能而已,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没差,毕竟大房跟二房都有嫡子,赵左丰这庶子就显得不是那样重要了。

  也是因为把套路摸熟,下人也收买得差不多,他这才愿意回到赵家。说来他跟原主有一点很像,都是必须夺得家产才行,前生为母亲复仇,这生则是父亲的遗愿。

  赵老太爷从赵左熙年幼时就告诉他,他是赵家绣庄往後的当家,得好好努力。

  既然承了赵家的恩,他就想尽他所能的回报。

  如果这是赵仁的遗愿,是赵左熙一直努力的目标,那麽,他会替他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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