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日期:2017年5月5日 内容简介: 对她来说,最不幸的事就是生在帝王家 虽然有着皇家血脉,可在死牢出世的她 打一出生就没入过她父皇的眼── 处在充满噬人斗争与猜疑的宫廷之中 他的脸上总是带着一抹从容闲适的笑意 是她太子哥哥最信任与看重的夥伴 也是她从小到大的守护者,一路照顾护持 那股有人关心在意的暖意便煨入了心坎里 将那份依赖哥哥般的情怀昇华成了男女间的恋慕 只是她忘了世态炎凉,人心易变,真情易负 当太子受奸人诬陷,被皇帝废黜储君身分 他竟然选择了背叛,投靠政敌好攀权附贵…… 她不懂,狡猾如狐狸的他到底是怎地一颗心? 对她表现出这般的担心牵挂、那样的以命相护 所有真心的怜惜呵护与照顾都不像在作戏 却又为何眼睁睁看着她饮下毒茶,哼都不哼一声…… 楔子 水始冰,地始冻的立冬时节,轻霜薄雾在夜半带来寒意,夕颜殿内燃着不少火盆子,让宫殿主人能温暖安眠,一旁桌几上煨着几壶药茶,让主人随时有热茶能暖身。 将暖柔的狐毛被密实地盖在床上人儿身上,侧坐在榻畔的玄殷俊颜因酒意而透着薄红,眼神却清澈澄明,唇角勾出微弧,喟然轻叹。 连修武那石心硬汉都给敲出了缝,抱得美人归的有了伴,而我呢…… 尚待何时,需守几载才盼得到你喊声殷郎…… 指节轻抚红润软颊,玄殷俯首在女子额上印下轻吻,承诺他的专情痴守,也贪求未来的圆满,「平曦,我的小曦儿,别让我等太久,好吗?」 1-1 位於东宫偏侧的霄璇阁里,一名面容虽稚却显得气宇轩昂的少年,一手抱着三岁娃儿轻摇,一手握着狼毫书写,看来颇不轻松。 虽然少年面无疲色,但一旁的袁礼达仍是忍不住开口,「太子殿下,既然公主睡下了,您何不先放下她,这样您习字也轻松些。」 「太傅所言有理,可曦儿一离了我身便易醒,所以我还是抱着她妥适些,给太傅添扰了。」搁下笔,严炽书伸手拍了拍娃儿的背,歉然回话。 「太子言重了,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对於太子总抱着女娃儿来习课,袁礼达已是见怪不怪,可身为师者的心态总还是希望学生能专注些,「若公主只是要人抱着睡,那让玄殷先给抱着吧,您也好全心些。」 太傅的意思严炽书听懂了,望了眼方才所书不尽完美的字,再看向坐在後头埋头写字的另一少年,暗自思量。 玄殷,御史大夫之子,因天资聪颖反应机灵被遴选为太子侍读。看似安静的他,脸上笑容像是一切无谓,但眼神却总带着丝嘲弄意味。虽然只是个侍读,可玄殷在学习上却半点不输他这个太子,却也恪守分际的不抢光不争赢。 生长在充满斗争与猜疑的宫里,从小严炽书识人的觉知便相当敏锐,同窗学习的观察更让他觉得玄殷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那麽,就照太傅的意思吧。」说着,严炽书将抱着女娃的手略抬,「玄殷,公主由你抱着,切莫扰醒了她。」 袁礼达的话已经让玄殷悄悄皱眉,心底还暗自庆幸眼前太子顾女娃像捧着珍宝,向来舍不得也放不下心离手。结果现下居然要他抱公主,害他惊恼得一笔落滑,好好一个月字竟成了目字。 再怎麽气恼不甘,终究也得在尊卑有别下低头,玄殷甩掉了笔,皮笑肉不笑地伸手接过睡得酣熟的女娃儿,「是。」 要死了,这娃儿怎麽软乎乎的呀!将女娃儿抱过手,玄殷霎时手足无措,怎麽也乔不好上手的姿势,恼皱着脸低咒。 「你得让她偎靠在身上,这手托扶着颈,这手伸过来给她拍背,记得轻点,别拍疼了她。」看玄殷慌手慌脚,严炽书悄然地笑弯了眉眼,开口下指导棋,还动手把他错置的手脚挪到合适的位置。 他的眼神是在笑我连个娃儿都抱不好嘛!严炽书此举让玄殷更恼了,悄悄地瞪了眼後,抱女娃儿也顺手了些。 「殿下切莫多虑,小的会将公主抱得妥妥当当的。」玄殷简短却不失恭敬地回了句,没说出口的却是:你这个很会抱娃儿的太子爷,快去写你的字,写完快点将这团软麻糬抱回去。 可恶,她不只软还热呼呼的,搞得他都燥热了。 没错过玄殷懊恼的瞪视,严炽书笑意从眉眼间漫到了嘴角,噙着轻笑回头专心地习字。 按理说,太子侍读这差事算是苦的,自古以来尊卑有别,所以当太子犯了错,往往被太傅骂的都是那个叫侍读的人。可玄殷向来没这方面的困扰,实在是因为这位叫严炽书的太子爷,个性沉稳内敛,头脑一等一的好,太傅交付的课业也从不疏漏,所以他这侍读当然也就没啥机会被指桑骂槐。 若真要说有的话,那便是严炽书总是因为女娃娃的哭闹,而要太傅在授课时停下,害专心学习的他也跟着被迫中断。 无奈地瞪着面前的後脑勺,当了太子侍读半年多的玄殷,终於体会到当太子侍读果真是份苦差事。是说历代以来,有哪个侍读得帮忙抱孩子的呀! 抱着女娃娃的玄殷没严炽书那等天分,做不到一手抱娃一手习字还能专心听课的神技,只好默默地挪坐到後边软榻,无聊地瞧起怀中的娃儿。 女娃娃约莫三岁大,五官神似严炽书,终归是亲兄妹,不像的话才奇怪吧。可少了男孩的英气,女孩的面容显得温婉柔和,从那小巧细致的眉眼鼻唇,不难想见长大後定是枚美人胚子。 被抱得舒舒服服的娃儿睡得熟了,鼓鼓的腮帮子因为轻鼾而微微起伏,细细的汗毛覆在白里透红的软颊上,像颗嫩桃子般勾人手痒,玄殷先是以指腹轻抚,那软绵触感让他感到惊艳。 女娃儿没被扰醒,反而像猫儿贪摸般地朝他怀里蹭了蹭,於是玄殷更放胆了,用食指与拇指掐起棉糖般的颊肉,女娃儿轻唔了声依旧没醒,惹得玄殷玩心大起,捏着肉的指节左右晃动。 「这样还不醒,你也太好睡了吧!小母猪!」低低嗤笑,玄殷用膝盖顶着女娃的背,两只手全往她脸上攻,粉白的嫩桃没一会儿便被蹂躏成红李子。 骚扰与疼痛终於打断了女娃的美梦,圆圆大眼一睁,某张笑得贼兮兮的脸蛋印入眼帘,小脸瞬间皱成肉包子,尖细的哭声顿时响彻。 ☆☆☆ ☆☆☆ ☆☆☆ 女娃哭声一出,严炽书立即旋身将她从玄殷手里抢抱回来,眼底虽泛着愠怒,开口的语气与安抚的举止却柔得像个傻爹,「曦儿乖,不哭了,皇兄在这呢。」 「呜呜……他、坏……捏、痛痛……嘤嘤……」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女娃,奶声奶气地连话都说不全,却懂得用短短的指头指着玄殷又指指自己的脸,委屈地告起状来。 「好好好,他坏,等会皇兄让人帮你掐回来,曦儿最乖了,不哭了哦。」长指圈起女娃的小指头,严炽书软声哄慰,边狠瞪了玄殷一眼。 惹哭人的玄殷没被这一眼给吓着,倒是被严炽书刻意放软的嗓音给勾出浑身疙瘩。这是演哪出呀!明明就是个身分尊贵的太子,身边太监宫女也从没少过,偏要纡尊降贵地自个儿扮奶娘,怎麽,这样很行吗?! 偏偏还真的很行,几句轻哄果真让前一刻哭得惊天动地的女娃儿安静下来,小脑袋歪枕在严炽书肩上,吮着大拇指冲着玄殷笑了出来。他发誓,那笑容绝绝对对是挑衅。 「太子殿下,要不今天就上到这,您先带公主回去抹药吧。」袁礼达话说得和缓好听,心下却是被女娃那惊天一哭给扰得没了授课心思。 「给太傅添烦了,还望太傅海涵。」严炽书对着袁礼达微颔首,便抱着女娃转身离去。 见状,正暗暗窃喜的玄殷身子一转打算也跟着走人,岂料後颈衣领却被一把抓住,「呃,太傅,您不是说可以下课了吗?」 「是下课了,可你这惹哭公主的臭小子得给我留下。」将玄殷揪回位子上,袁礼达指着一叠厚实书册,「混小子,把这部《礼记》给我抄过一遍,没抄完不准离开。」 说完,袁礼达留下一名宫人监视,便迳自离去。徒留一脸饮恨的玄殷,气抖地掷起狼毫,边抄边咒骂:爱哭鬼,你给我记住! 另一头,抱着平曦回到东宫的严炽书则是命人备来细点,然後唤了隐护在侧的影卫,让他夜里往御史大夫府上走一趟。 隔日,玄殷顶着红肿发痒的脸来到了霄璇阁,本以为已经倒楣到了顶,应该不会再更惨了,谁知那向来让太傅满意的太子爷,竟然没将太傅交付的抄论呈上,而且还默不出前几日教的《尚书》重点,简直就是破天荒呀! 袁礼达这太傅再不爽也不敢直冲着太子训话,他顶上人头还想要呢。想当然耳,太子侍读就凄惨了,顶着厚厚书册跪了三个时辰,然後又将《尚书》全文抄了两遍。 这天,玄殷委屈的落下了男儿泪,同时彻底地了解到严炽书有仇必报以及心机深沉的个性。多卑鄙呀,表面上宽宏大量地没因他惹哭公主而责罚,背地里却这样阴他!他敢说自个儿的脸会莫名其妙红肿,绝对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不过就是个女娃娃,护成这样干嘛呀!这般软心,将来怎麽登帝位呀! 1-2 之後,玄殷尽可能地与女娃儿保持距离,严炽书也没再命令他抱她,可被养得气色红润浑身软胖的女娃儿却总是一步三摇地晃到他身边,骚扰似地拍着他,挤眉弄眼地对着他扮鬼脸。 「不理她,她就没辙了。忍住,我一定要忍住。」暗自压抑的玄殷大口地深呼吸,决定忽视那团粉色麻糬。直到感觉到衣袖一片湿濡,玄殷忍不住低头,这才发觉女娃儿竟然抓着他的袖摆磨牙,造成湿濡的就是从她嘴里淌出的口水。 有着洁癖性子的玄殷当下气得变脸,狠狠瞪向女娃儿,没想到女娃儿居然没被他吓着,竟然还露齿朝他笑了下,接着便皱着脸佯哭地往严炽书身边去。「呜……他、坏坏,曦怕怕……」 傻眼地看着女娃儿可怜兮兮的装无辜,玄殷总算是见识到什麽叫「恶人先告状」了。 「混小子,你不好好听课,欺负公主想找死呀!」正念诗念得起劲的袁礼达一听到哭声头又痛了,气得将手中诗卷往玄殷身上扔。 哇咧,有没有搞错呀!明明是那爱哭鬼先来惹我的!摀着头,玄殷吃痛地直想吠嚷,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这要开了口,回去准少不了亲爹赏的一顿粗饱。 「太傅息怒,是曦儿调皮扰了您。」有礼地对袁礼达致歉,严炽书从腰际的锦袋掏出了糖给女娃,让她安静下来後便转向玄殷开口,「君子量大,你何须与年幼的曦儿较真?」 「我、我……」被酸得语塞,玄殷羞恼地撇过脸,别扭地吐了句:「是公主先将口水抹在我衣袖的。」 「哦,那倒真是我家曦儿不对了。」眼眸闪过一丝锐利,严炽书嘴角微勾,浅然开口,「来人,立即回宫取前日皇上御赐的锦衣,给玄侍读赔罪。」 那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让玄殷倏地背脊一寒,「不、不用了,就是衣袖湿了而已,太子无须以礼相赔的。」不说这衣会不会被动手脚让他穿了发痒,光听严炽书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的话,玄殷就觉得这衣穿了准要给折寿。 「言下之意,曦儿无错了。那麽,惹哭她的你,理应给她赔不是才对。」将开心吃糖的平曦抱起来面向玄殷,严炽书摆明了让他给女娃道歉。 「……」这下,玄殷真的哑口了,明明就是那臭丫头的错,怎麽说到後来变成他要道歉?什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根本是讲假的嘛! 心中一口怨气别升了天,玄殷还是得识时务的认了,谁让人家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公主呢。「是小的不对,错怪了公主,请公主见谅。」 一句话听不懂半个字的女娃儿,乐呵呵地笑出了声,张开了手臂向玄殷讨抱。 玄殷一脸窘迫,不甚情愿地正要伸手,严炽书却轻轻压下了女娃儿的手,「曦儿乖,皇兄抱就好。」 那什麽嫌弃眼神呀!要不是她自己讨抱,他才不想碰那胖乎乎的麻糬团! ☆☆☆ ☆☆☆ ☆☆☆ 虽说与现今太子身分差了好大一截,可身为御史大夫独子的玄殷也称得上是含着银汤匙出生的贵公子,从小就没人敢给他气受。表面上他是忍辱负重低头道歉,可心里却一直想找机会将女娃给整弄回来,好消消她害自己吃瘪的那股气。 想了几日,总算给玄殷逮到了机会。严炽书正和太傅在研论一份诏书,趁两人谈得专心,玄殷悄悄地从怀里掏出颗炒糖栗,将它滚向一旁自个儿丢着沙包玩的女娃儿。 才三岁的孩童能有什麽防心,手一抓便往嘴里塞,三两口便消灭了那颗糖栗子,香甜绵密的口感让小平曦意犹未尽,晃着小脑袋找着糖栗子的来源。 眼看女娃上钩,玄殷忍不住得逞地笑着,当她大眼看向自己时,便将整包糖栗子拿在手上晃了晃,刻意再抓出一颗朝她滚去。 小平曦吃掉了第二颗糖栗子,便晃着身子朝玄殷走去,然後在吃到第五颗时,小小的身子已经被玄殷拐到了霄璇阁外的院落。 「想吃是吧,我偏不给你,就馋死你这会耍心机的爱哭鬼。」知道严炽书与袁礼达看不见,玄殷恶劣地对着小平曦扮鬼脸,甚至还挑衅地吃给她看。 看小女娃追得喘兮兮,玄殷开心地越跑越欢快,完全没留意到自己与她竟已跑到了养着锦鲤的池畔。直到砰咚一声传来,女娃儿跌趴在散着瓦片与碎砾石的泥地上,饱满的额际撞上了池边的圆石,疼得放声大哭。 「曦儿!」因为哭声而三步并作两步冲来的严炽书,急忙将跌在地上的女娃抱起,「快宣太医!」 看到小平曦额上肿了个包,遮着膝盖的白裙被染红了一片,严炽书顿时脸色铁青,杀气腾腾地瞪向伫立一旁的玄殷,「来人,给我拿下!」 看见带刀侍卫听令地将玄殷押制,向来惜才的袁礼达也吓着了,连忙开口求情,「太、太子殿下,您请息怒,玄殷应当不是故意的。」 虽是愤怒至极,可严炽书仍保有一丝理智,「拖下去,杖责五十。」 1-3 从小便随侍太子身边的小圆子弯着身,压低了嗓向倚卧在榻边守着女娃儿的严炽书说道:「殿下,御史大夫求见。」 「有说何事吗?」怕扰醒好不容易睡着的小平曦,严炽书同样压沉了嗓问道。 「没说,但奴才猜想应该是为了侍读所犯的错来给您赔罪求情。」见严炽书眉心仍悬着担忧,小圆子又续道:「殿下放心,在您回来前,奴才绝对会好好守着公主。」 几瞬的暗忖後,严炽书将平曦的手搁回被下,低声交代了句:「公主若醒来,立即让人来通报。」便起身离开。 一见严炽书到来,御史大夫玄鼎立即曲膝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玄大人免礼。」严炽书在书房椅上坐定後,便开口示意。 「老臣教子不当,理应跪着。」心底有愧的玄鼎坚持跪着。 眼神凛了下,严炽书淡淡说道:「玄大人若不起身,那就没什麽好谈的了。」 闻言,玄鼎便被严炽书那股自然流露的气势给惊僵了身子,难以想像眼前那成熟稳重的人只是个十岁的男孩。 无视玄鼎眼中的讶然,严炽书吩咐道:「给御史大夫赐座,上茶。」 「谢殿下厚待。」不敢再推辞,玄鼎一坐定便诚惶诚恐地说道:「老臣这趟来,是专程来给殿下赔个不是,厚颜地恳求殿下高抬贵手,饶小犬一命。」 虽然玄殷在挨了杖後便被送回了府,可为官多年的玄鼎却不敢掉以轻心,哪怕严炽书只是个少年太子,只要他余怒未消地到皇上那参上一本,那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独苗苗恐怕再也长不成株大树了。 虽然气极了玄殷害平曦受伤,可严炽书也没失了理智的想取他性命,那五十杖造成的皮肉痛应该也够他受了。端起蔘茶,严炽书浅浅问道:「他的伤好些了吗?」 「谢殿下关心,玄殷并无大碍。」虽然严炽书语出关心,但对他了解未深的玄鼎仍旧战战竞竞,「玄殷这孩子给我惯坏了,不知拿捏轻重才会惹出这祸,可他绝对不是存心想害公主受伤的,还望殿下卖臣这老脸皮一次面子。」 看着玄鼎戒慎恐惧的模样,严炽书心下慨然,「大人言重了,倘若没有你的密报,恐怕曦儿也无命可活到现在。」 闻言,玄鼎脸色一变,怎麽也没想到严炽书竟会知道那封密信是来自於他。 端起蔘茶啜了口,严炽书浅浅再道:「大人无须忧虑,此事我从没与人提过,未来也不打算与任何人相提。我只想让你清楚我并不是无知的。」 「老臣从未认为殿下无知。没有凌贵妃的提携,老臣也不会有今日之位,可老臣却、却无能救她一命。」想起这事,玄鼎忍不住责怪自己,懊恼着当年为了隐匿身分而误了传密的先机。 虽然严炽书赶到死牢时已来不及阻止母妃饮毒,可至少还来得及保住亲妹,也从生母口中得知朝中还有谁能为他所用,「大人请宽心,母妃不会怪你。而我,只想问一句:我能信你与玄殷吗?」 看着严炽书神似当今天子瑞皇的面容,骄傲的瞳眸里那份坚毅决心让玄鼎不由得肃然起敬,同时也心生感慨。 当年凌贵妃诞下眼前这位皇长子时,钟鼓楼上金鼓擂动的气势彷佛还响在耳际,龙心大悦的瑞皇更是在满周时便册封其为太子,谁知不过短短数年,为保地位的皇后不仅心机算尽的对付凌贵妃,更建请瑞皇广纳後宫,让瑞皇又添了两位皇子与数位公主。 虽然瑞皇并无另立太子的打算,但在庞丞相与皇后的有心挑拨与煽动下,怀着身孕的凌贵妃在被打入冷宫不多时便冤入死牢,严炽书这太子的地位也渐被削弱。要不是因为严炽书生性沉稳内敛,聪明的懂得韬光养晦,怕也早被野心勃勃的庞邑给斗倒了。 凌贵妃生前的殷殷嘱托言犹在耳,让玄鼎立即起身跪地,披肝沥胆的忠心示诚道:「殿下一句话,臣万死莫辞。」 「这就够了。」浅浅低语,严炽书起身扶起玄鼎时又顺势对其附耳,「让玄殷去向庞邑效诚吧。」 ☆☆☆ ☆☆☆ ☆☆☆ 夜阑人静的子时,好不容易睡下的玄殷莫名其妙地被人扛到了一片竹林里,裤子被强行拉下,冰凉的膏液淋在皮开肉绽的屁股上,让他羞恼的想揍人,可被点了穴的他除了嘴巴,哪都动不了。 「堂堂一个太子,强行绑人又任意摸人算什麽呀!」竹屋里只燃着一支蜡烛,虽不够明亮却也足够让玄殷看清了凶手是谁。屁股被看光光的羞辱让他顾不得天王还老子,气得口不择言吠嚷。 淡淡地睨了玄殷一眼,严炽书示意的眼看向站在门边的影卫,瞬间一团破布便塞进了玄殷嘴里。 「平曦是个在死牢出世的公主,母妃将她搁我手上後便含冤断气,那脐带还是我亲手给剪的,从那一刻起,她的生命中便只有我这个至亲的兄长。即便衣食无缺,可从小没喝过半滴母奶的她没我在身边便无法安心吃睡。你能想像当她哭着找我要娘时,我心做何感想吗?」 「这麽惨呀……话说,那也与我无关吧!」动弹不得又开不了口的玄殷不承认心中因小女娃堪怜的身世感到心疼不舍,故作无所谓地闭上了眼。 「我答应过母妃,这辈子都会好好守护曦儿,这几年来我将她捧在掌心上护着宠着,从没让她掉过半根汗毛,而你却只因为一时意气害她伤皮痛肉。」 「我也没想到她会跌倒呀!」倔气地在心底哼嗤,玄殷实在很想叫严炽书闭嘴,别再说些会让他感到愧疚的话。 「这五十杖,是让你记住平曦对我的重要性,留你一命,是因为我想与你成为朋友。」 「打了人才说想当朋友,有这样的吗?!你想,我还不愿呢!」严炽书的话让玄殷听得直想跳脚,却只能气呼呼地睁开了眼瞪他。 将玄殷的裤子拉上,严炽书起身坐到竹椅上与他对视,「亲自给你上药,已经是我的诚意。休憩会儿,半个时辰後影卫会送你回府。」 说完,严炽书伸手拿掉玄殷嘴里的破布後便兀自转身,走到门边时,玄殷却出了声,「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些?」 顿了顿脚步,严炽书淡淡回道:「生在这宫里,能让我搁在心上信任的人没几个,而你是其中之一。」 严炽书的话让玄殷感到受宠若惊,在与父亲玄鼎的相谈中,也让他知道身为太子的严炽书在宫中的处境,加上当侍读这些时日的观察,玄殷多少懂得了严炽书的艰难。 虽说心下仍因那五十杖有些记恨,可玄殷倒是默默地在心底接受了严炽书这朋友。也因为愧疚自个儿不成熟的玩心,於是在伤好得差不多後,他亲自带了几包炒得热呼呼的糖栗子去探视平曦。 严炽书说想与他成为朋友还真不是说假的,他人才到了东宫门口,马上就有宫侍来迎他,见着了面後,严炽书只淡淡地说了句:「从今而後,一切免礼。」便领着他进了内殿。 玄殷原以为带了赔罪礼应当能让小女娃展露笑颜,结果额头肿了个包的小家伙一见到他,便钻进了严炽书怀里放声大哭,抽抽噎噎地哭嚷着:「呜……他坏……是坏人……曦不要……」 於是,玄殷只得愧疚汗颜地摸摸鼻子离去,心想反正来日方长,孩童的忘性又快,很快她又会冲着他笑嘻嘻的。 1-4 那一跤大抵跌掉了女娃的憨胆,让平曦小小的心灵有了阴影,从那天後只要见着了玄殷,她便紧紧挨躲在严炽书身後。 就算玄殷满脸笑容的捧着糖串子献殷劝,她也只是死命吞着口水撇过头去,即便是严炽书出声劝抚,她也不肯再亲近玄殷。 为此,真心想疼惜平曦的玄殷深感挫败,只能无奈地咬着本想拿来哄她的糖串子,闷声埋怨,「这小丫头还真会记仇,一定是跟你学的。」 展臂拉张弓弦,严炽书射出了箭後浅浅笑道:「怎不说是你教会她防心?」 「防你的头啦!我那时拿来诱她的糖栗子又没毒,不过就是想瞧瞧她吃不到的蠢样而已。」将剩一颗的糖串子朝严炽书扔去,玄殷没好气地嚷着。 俐落闪避,严炽书加深了笑容,「所以说曦儿聪明,再也不让你有机会钓出馋样。」看玄殷不置可否,严炽书架起第二箭时又说了,「曦儿还小,再多些时日,兴许就不那麽怕你了。」 「谁知道呢。」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玄殷压低了嗓又说道:「对老狐狸示诚之事已有眉目。」 咻地一声,严炽书快狠准地一箭正中靶心,随即曲指鸣哨,待一只羽翼丰厚的白鴞停驻在玄殷肩头後,他淡淡开口:「亦敌亦友,双面反间,白鴞为讯。」 ☆☆☆ ☆☆☆ ☆☆☆ 虽然有着皇家血脉,可在死牢出世的平曦打一出世就没入过瑞皇的眼,倘若不是身为太子的严炽书抱着襁褓中的她跪在大殿外,恐怕瑞皇也不会知道自个儿又添了个小皇女。即便昏庸的认定其生母心有叛念,面对这个身为太子,却向来不生事,谨守分际的严炽书,瑞皇仍是允了他的请求,让他将平曦这个亲妹带在身边照护。 因此,当志学之年的严炽书请旨徵服访视民情时,也就理所当然地带着才及髫年的平曦同行。 徵服出访的第二日,牵着平曦的严炽书与身为侍读的玄殷,以及隐护在侧的影卫一行人就碰上了一年一度的热闹庆典。 戏台表演的歌乐声、庙庭前舞龙舞狮的锣鼓声、摊贩的拔尖吆喝声,此起彼落地闹腾着,群众将街道上挤得几乎水泄不通,紧紧牵着平曦,严炽书与身後的玄殷举步维难的在人群中穿梭行走。 从来没见过的热闹场景,各式各样新奇的事物,让平曦开心得很,一颗打转的木陀螺让她不自觉地松开了手,好奇地蹲缩着身探看。而站在刀剑舖里的严炽书目光被把难得一见的名剑吸引,正与隐卫和剑舖老板热烈讨论,而疏忽了该在身旁的平曦。 对刀剑向来没多大兴致的玄殷摇着手中檀扇,百无聊赖地转过身时,恰巧瞄见平曦往舖外钻的小身影,当下便想也没想地跟了出去。 兴许是幼时害她伤着的愧意,又或者是心疼她悲凄的出世背景,这些年来玄殷的眼神总不自觉地跟着平曦的身影,即便她总是闪躲着他不喜与他亲近,他却无法不如同严炽书一样想护着这个可爱的妹妹。 才出了舖子没几步,平曦那尚未抽长的小个头一下子就被人群淹没,这让玄殷心头突跳了下,连忙踮脚仰头张望,心急地在人群中找着她的身影。所幸他眼力不差,没一会儿工夫便瞄见了站在风车摊前的平曦。 眼见平曦茫然不知所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玄殷连忙格开人群快步走到她面前。 蹲下身子,玄殷拉过平曦的手,轻轻拍了下,「曦儿不乖哦!你哥哥明明说不可以松开手,你竟然自己跑到这里来。要是我没发现,你可是会被抓去卖掉耶。」 落单的恐惧因玄殷恐吓的话而加深,平曦唇心一抿,豆大的泪珠随着开口而滚落,「曦儿没有不乖……呜……曦儿要找皇……」 就算四周喧闹不休,可玄殷还是警觉地伸指抵住了平曦的唇,低声说道:「嘘……在外面不可以这麽喊。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你哥哥,不要哭了。」曲指帮她拭泪後,便朝她伸出了手。 看着玄殷朝她摊开的掌心,幼时被他拐骗过的平曦心底有丝不乐意,但眼前除了玄殷那张脸让她熟识外,其余全都是陌生到近乎可怕的生面孔。虽然从昨天出宫到现在,玄殷一直是与皇兄及自己走在一起的,但这回他会不会又想耍弄她呢? 默默地纠结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办的平曦,最後决定再相信他一次,如果他又骗她,那她以後再也不理他了,就算有皇兄在,她也不要看见他!於是扁着嘴的平曦低着头,有些别扭地伸手揪着玄殷的袖摆。 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再看到平曦别扭的小模样,玄殷想笑之余也不免有些无奈,这丫头还是不相信他呀!是说害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始作俑者的他又有什麽资格怨她呢。 抬头看了眼拥济的人潮,玄殷伸手摸了摸平曦的头,微低身说道:「要拉好哦!千万不可以再放开手,知道吗?」 待小丫头有些不甘愿的微点了头,玄殷这才小步的领着她前行。 好不容易穿过了半条街道,玄殷前行的脚步却因袖摆被扯住而不得不停下,他转头看去,一位脸上满是皱纹的老者正在摊前以手技画出甜香好看的拉糖儿,再低头看着平曦发亮的双眼,及停伫不动的身影,玄殷顿时了然。 一抹近乎宠溺的笑容从唇角泛开,玄殷低头问道:「曦儿想要拉糖呀?」 抿着唇的平曦只看了玄殷一眼,也不开口回答,那双闪着冀望的大眼又巴巴地看着那栩栩如生的拉糖人儿,然後红着脸颊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欸,这小丫头那想要又不太甘心的别扭模样,怎麽这麽可爱呀!玄殷实在很不想承认,可是他真的好想把她抱起来,在她软嫩的红颊上大大地亲个几口。 「老师傅,这拉糖怎麽卖?」默默在心中开小花的玄殷,从腰间掏出了锦织钱囊,开口问道。 「五枚铜钱一支。公子如果是想买给这位可爱的小姑娘的话,那只要三枚铜钱就好了。」拉糖老师傅笑呵呵地朗声回道,实在是因为方才小姑娘看着他表演的眼神充满赞叹,大大地满足了他的成就感,就算是少赚些也开心啦。 「那就先谢过老师傅啦。」原来人长得可爱也能有这般好处!难怪严炽书上哪都爱带她了。笑容里有丝莫名虚荣的玄殷,翻了翻钱囊,随即拿出一锭元宝,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老师傅开口:「真是对不住,我这门出得临时,也没多备些铜钱,现下就这锭元宝最零头了,您就收下,甭找了。」 「这……这、这怎麽成呀?」就是每天摆摊摆个一年也赚不上半锭元宝的老师傅,不只捧着元宝的手在抖,连声音都抖着。 「成,有什麽不能成的。那拉糖我就自个儿取啦。」不痛不痒地笑道,玄殷很快地拿了平曦一直看着的那支燕形拉糖,又顺手挑了另支大一些,看起来像鹰的拉糖。 当玄殷将燕形拉糖递给平曦时,她脸上那情不自禁展露的笑容让玄殷大大地被治癒了,当她满足地小口舔着拉糖,而他伸手要牵她时,她的不再别扭拒绝也让玄殷觉得这锭元宝花得太值得啦。 各自感到满足的两人,牵着手再次前行,完全没察觉到暗处那些从玄殷掏出元宝时,便紧紧盯随着他们,不怀好意的眼神。 1-5 日头渐落,街道上的人群却未见减少,与其说是玄殷牵着平曦行走,倒不如说是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推着走还贴切些。待两人周遭人群稀疏些时,玄殷这才发觉他们身处的巷道似乎是与剑舖相反的另一头了。 正当玄殷翘首眺望,试图找出接下来该走的方向时,一个貌似乞儿的人突然朝他们冲撞了来,一时不察的玄殷虽然猝不及防地被撞进了暗巷的壁上,他的手却仍紧紧地握着平曦的小手。 玄殷都还来不及站直身,几个地痞样的流氓便围了上来,二话不说便开始朝他拳打脚踢。即使来不及防御抵抗,玄殷也没忘记在那瞬间松开牵着平曦的手,并将她推向一旁,同时喊道:「曦儿快跑!去躲起来!」 突发的状况着实吓坏了平曦,从小住在深宫里的她,曾几何时见过这般野蛮的围殴景象。她有听到玄殷叫她跑叫她去躲起来,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要跑去哪又该躲去哪,而且好多人在打他呀。 被推到一旁的她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哭出了声,却是边哭边捡着地上的石子胡乱地朝那群猛揍玄殷的人丢。 「嗷!好痛。」被石子击中头的恶汉吃痛地转过头,一发现石子竟是哭得满脸狼藉的小女孩丢的,气得直往她走去,「你这该死的臭丫头,看老子把你逮起来卖进青楼。」 虽是个侍读,但太子所学的骑射武艺,玄殷样样也没少学,只是他生性斯文,那些拔刀举剑,抡拳防身的东西他只学了些皮毛,碰上好几个打一个的状况,他也只有挨打的份。 但恶汉准备朝平曦下手的话一入耳,玄殷仍是使尽全力推开那些拳头,觅隙朝平曦那护扑了去。「不准伤她!」 即便英雄救美的举动很帅气,但玄殷就是挡住了恶汉朝平曦挥下的拳头,也挡不住另一恶汉朝他踹来的一脚。护在平曦身前的他,肚子被狠狠踹了一脚,一口鲜血就这麽从嘴里喷了出来。 「呸!凭你也想保护她。老子今儿个就让你们做对短命鸳鸯。」恶汉一声低吼,随即抽出了亮晃晃的短刀,朝玄殷及平曦挥去。 「呃……啊!」没嚐到可以预见的痛意,倒是错愕的低嚷声和惊疑的喊叫声传入耳里,玄殷颤颤地睁开了眼,看到的却是熟识的几名影卫持剑站在身前,而那些逞凶的恶汉已倒在血泊之中。 「曦儿!」影卫才退了一步,满脸担忧的严炽书立即快步上前,焦急地将哭到快断气的平曦揽在身前。 「放心,平曦没事,我、我有护着她的……呕噗……」兴许是松了口气,说完话的玄殷禁不住内创地又吐了口血,随即气力尽失地昏了过去。 「该死的,你也要给我没事才行!」懊恼地低吼了声,严炽书抱起平曦,转头朝几名影卫出声:「冬默去找大夫,明青、问寒、木月将这里收拾一下,别惊动府衙,其他人带着玄殷随我回酒楼。」 ☆☆☆ ☆☆☆ ☆☆☆ 回到酒楼後,经过大夫的诊治,除了轻微的擦伤外平曦并无大碍,然而喝完安神汤的她却不肯回房,只是一直站在玄殷床边掉泪。 明知这突来的意外定是吓坏了她,可严炽书仍是板起了脸,像个严父般开口:「不是说过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松开皇兄的手吗?你知不知道如果皇兄没有及时赶到,你可是会连命都没了!」 她知道做错事不能哭,可是受惊的情绪仍未平复,让她怎麽也止不住泪,抽抽噎噎的开口:「曦、曦儿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豆大的泪珠、哽咽的声嗓让严炽书这脸怎麽也板不下去,可有些事仍是得让她懂得,「皇兄知道你不是故意,可是你的一个不小心、一时好奇却害得玄殷受伤、害皇兄担心,那是不是很糟糕?」 「是。曦儿以後再也不会这样了,曦儿以後不乱跑了,也不会想要拉糖了。」吸了吸鼻子,平曦抬起手胡乱地拭泪。是她不小心犯错了,她没有资格哭。 「曦儿好乖,皇兄现在再教你件事,你定要好好记着,知道吗?」见她点了点头後,严炽书才又接着说道:「这里不比宫中,没有护卫能随时保护你,而未知的难以想见的危险也很多,所以你一定要比在宫里时更加小心谨慎。就算在宫里也千万别因一时好奇就冒然举止,宫中虽有兵将守卫,可那些想害你的人绝对有更多法子伤你於无形,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谨言慎行,知道吗?」 「嗯嗯,曦儿知道了。」明明皇兄没有凶她,只是在跟她讲道理,她也都听得懂,可是为什麽心还是酸酸的,眼泪一直掉呢?平曦有些懊恼地蜷起拳心,使力地揉拭着眼眶及双颊。 看着她拚命想止住泪的举动,严炽书既心疼又欣慰,他教得不算失败呀。接着便拉下她对自己施虐的双手说道:「好了,先回房休息吧。」 「可是……他还没有醒。」虽然她不是很喜欢玄殷,甚至有点怕他防他,但他找到走失的她、买拉糖让她开心、为保护她而被打也都是事实,她至少该等他醒来,跟他说声对不起才对。 自个儿带大的亲妹心里想些什麽,严炽书难道会不懂吗?还不就是天性善良,就算是个曾经害她受伤,让她有点讨厌的人,看到人家为了她被打伤,心有愧疚嘛。「好吧,你想待这等他醒来就随你吧。皇兄到外头同影卫谈点事,晚点再进来。」 梆子打过二更,玄殷才幽幽转醒,一转头就看见以肘为枕,趴在床畔睡着的平曦。虽然有些意外,但清醒前那时昏时醒的印象让他知道似乎是她坚持等他醒来。他还知道在大夫诊治时,这丫头一直在哭,那哭声扰得想昏过去才不觉痛的他觉得有点烦,偏又没啥气力开口要她别哭。 但此刻看着她那眼圈红鼻头也红的睡脸,玄殷心头不由得一阵颤动,活了十几年,除了父亲以外,还没有谁为了他受伤而掉过泪,结果这明明就怕他的小平曦竟然因为他的伤哭得一塌胡涂,原来被关心在乎的感觉竟是这般暖心。 「就算哭肿了眼,还是这麽可爱。」随着轻鼾而微微起伏的嫩颊泛着淡粉色,让玄殷忍不住伸手轻抚。 窗外吹来的轻风让平曦禁不住抖了抖肩,颊上的搔痒感同时传来,让她有些恍惚地睁开了眼,结果玄殷的笑脸一入眼,她整个人顿时清醒,想着开口要喊人,偏偏一个心急,猛然抬头起身时却直直撞上了玄殷带伤的下颏。 这一撞,下颏骨被揍裂的玄殷忍不住吃痛地低嘶了声,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喊痛,却先看到惊慌的平曦滑落眼眶的泪。见她手忙脚乱却又满是歉意的想帮他揉伤,玄殷再痛都给吞下了,拉着她的小手安抚道:「没事的,曦儿别怕。」 他的话像根针般刺进了平曦的心坎,那种自己犯了错害了人,却反过来被安慰的感觉让她不太好受,而且她才不是怕被骂,她只是觉得他应该已经很痛了,结果自己又害他更痛,觉得很难过而已。 可那些情绪太复杂,才满七岁的她也不知怎麽完整表达,心头酸酸的难受全化成了泪,她边揉着他的下颏,边哭着开口:「对不起。都是曦儿不好,曦儿以後不会害你受伤了。」 晶莹剔透的泪珠滴落在玄殷带淤的臂上,同时也像滴在水面上,在玄殷心湖里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波荡不休。这麽纯良的她,叫他怎麽能不动心。 「不哭。这不是曦儿的错,等我伤好了再带你去买拉糖,别再哭了。」没阻止她帮他揉伤,玄殷忍痛抬起另一手,拭着她颊上不停滚落的泪。 听到他的话,平曦停下手,抬眸说道:「不要了,曦儿再也不要拉糖了。」 平曦的反应让玄殷有些莫名,才想开口再问时,严炽书的嗓音却先传了进来:「还想拿元宝买拉糖,都显摆到被强盗盯上揍了一顿还不甘心吗?」 「我哪是想显摆呀,我那钱囊里确实就是找不着碎银或铜钱啊。」 没回应玄殷的闷哼,严炽书对着仍立在床边的平曦说道:「曦儿,玄殷已经醒了,不会有事了,你先回房去睡。」 「嗯。」见到玄殷醒了,平曦总算觉得好过些,也不由得觉得累了,应了声後便要回房的她,却在临到门边时,又突然转头朝玄殷弯了个身,开口说道:「对不起。我以後不会再害你受伤了。」才乖乖回到隔壁的上等厢房。 平曦那鞠躬道歉的认真举止,让玄殷忍俊不住地笑出了声,「天啊,这小丫头也太可爱了。」 「笑什麽!不觉得我妹妹很有礼貌吗?」白了玄殷一眼,严炽书拉过椅子在床边落坐。 「是是是,是你这太子教得好,有家教又懂事。」说完,玄殷喝了口影卫递来的水後,才又问道:「查过那些人的身分了吗?是不是老狐狸派来的?」 「查清了,不是庞邑的人,就真的只是因为你显摆才相中你的强盗而已。」 「就说了我不是想显摆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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