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日期:2017年4月21日 内容简介: 没想到她竟然也有这般轰轰烈烈的人生,因为飞机失事, 她从具有国际认证不动产投资师执照的专业女强人穿成了异族公主, 又因为长得丑被迫远嫁到中原和亲,可是她揽镜一照, 发现原主的美貌根本是天上有人间无,看来审美观这种事是见仁见智, 至於她的夫君嘛,她本以为他顶着大学士的头衔,应是个老头子, 没想到是个正直清廉、人模人样的年轻好男儿,唯一缺点就是太热衷国事, 新婚夜就丢下她独守新房,连府里米缸没米、下人饿得个个面黄肌瘦也不知, 不过他也有可取之处,经过她的当头棒喝,马上将中馈全权交由她掌管, 她亦善尽妻子之责,早晚饭前和睡前陪他谈心,偶尔替他分忧解劳, 她也发展自个儿的事业,在他兴建的太学附近规划大学城商店街, 这段非自愿婚姻就在两人相知、相惜、相恋之下美好的进行着, 怎料她的美惹来了色胚丞相的觊觎,明里暗里对他们夫妻使了不少手段, 他都一个人扛了,完全不让她受到丝毫委屈, 却没想到恶人变本加厉,诬陷她是奸细,他通敌卖国, 但最让她伤心难过的是,他为了权位,居然要将她遣送回国?! 楔 子 十数年来,位於中原的天承国与北方烈火族长年鏖战,使得国力衰减,积弱不振,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 皇帝赵煌生性懒散怕麻烦,原本十分倚重丞相陈仲,但陈仲私心颇重,且执政数年国力仍无起色,甚至每况愈下。渐渐的,赵煌发现为其拟旨批奏、奉陈规诲的华盖殿大学士蔺尔恺,年纪轻轻只近而立,却是深谋远虑,稳重自持,对於政事及民生往往有独特且卓越的看法,因此皇帝越来越信任蔺尔恺,把政事全丢给了他。 皇帝对於陈仲的依赖日渐稀释,蔺尔恺的气势却如日中天,终於,皇帝决定重用蔺尔恺,不仅让他教导太子读书识政,更给了他权力,而蔺尔恺也不负所托,除了十岁的太子越来越知书达礼,多项新政的推行也让颓废已久的天承国有了新气象。除此之外,蔺尔恺还独排众议请皇帝用偏将胡大刀为征北大将军,力抗烈火族,果然在一年内便连战皆捷,最後迫使烈火族派使节前来,议定和平。 打了十几年的仗,终是战胜作收,天承国莫不举国同庆。而前来的烈火族使节,不仅仅带来赔偿的金银财物,更送来公主沐烟蓝,欲以和亲的方式与天承国约定二十年和平。 烟蓝公主一到,天承国举国譁然,因为有好事者去打听,这烟蓝公主其实是不愿嫁的,而且她在烈火族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公主,长得又貌若无盐,体弱多病,不被烈火族长沐焰所喜,甚至以烈火族的文化习惯推断,肯定也是举止粗鄙俗气,恐怕这天承国的杰出青年也没有人敢娶。 娶了她,肯定成为全国的笑话;但不娶她,又拂了烈火族的面子,好不容易休战,难道又要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打起来? 这麽明显的羞辱,皇帝自然不会中招,把烟蓝公主许给皇子,但又不能将她随便嫁给阿猫阿狗,一时之间,皇帝陷入了苦恼。 陈仲知晓了皇帝的烦忧,立即不怀好意地进言,蔺尔恺年少有为却未娶妻,怕是忙於国事将终身大事都耽误了,建议皇上可将烟蓝公主指给蔺尔恺。 皇帝一听觉得有理,二话不说便下了一道圣旨,将沐烟蓝许给了蔺尔恺,朝廷百官及全国百姓都以为蔺大学士可能会抗旨,没想到他居然默然地接下了圣旨。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为了两国的和平,也是不想与陈仲有所磨擦,为了顾全大局,连自己的终生都赔上了,所以虽然讥笑讽刺他的人不少,但暗自佩服的也很多。就这样,在皇帝的主持之下,蔺尔恺迎娶沐烟蓝的日子已然到来…… 这一天,皇家的马车充作迎亲的轿队,气宇轩昂、一身正气的蔺尔恺,在敲锣打鼓的乐声中,至皇宫与沐烟蓝拜堂,接着用十六人大轿将她抬回了蔺府。这之间,蔺尔恺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成亲对他而言就像例行公事一般。 他不知道的是,身旁这个娇弱无比,还需媒婆扶着拜堂的烟蓝公主,早就昏迷不醒,命悬一线了。 待到送入洞房,却是公主独自被内侍抬到了新房之内。 「快!快!小心一点把她放在床上,千万不能让她断了气。」 「唉,这个烟蓝公主究竟是吃了什麽东西,居然这样奄奄一息的,要是死在咱们手上,咱们有十个头都不够砍啊!」 「是极是极,人丢了咱们就快走吧!只要蔺大学士进洞房时她还有气儿,之後死在蔺府就没咱们的事了,让蔺大学士自己去和皇上交代吧!」 三言两语之下,不知死活的沐烟蓝被扔到了新床上,一群内侍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由於蔺府原就人口不多,再加上沐烟蓝的入府……说难听一点就是皇上没地方塞,硬塞进来的,所以一时之间也没有安排人服侍她,沐烟蓝就这麽不省人事地昏迷着,呼吸断断续续,似乎就要香消玉殒…… 突然间,她娇躯一抖,嘤咛了一声,柳眉深皱,一双似水的眼眸慢慢地睁了开来。 「我……这是什麽地方?我穿的这身又是什麽?」 沐烟蓝虚弱的坐起身,连拿下头上这顶沉重凤冠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先揭起盖头,迷迷糊糊地打量四周。 突然间,她的脑袋一阵剧痛,接着纷乱的记忆一下子涌上,让她有刹那间的失神,而骤然接收到的资讯,也让她由原本的茫然不解,变成了惶恐失措。 「烟蓝公主是谁?我的灵魂附在她身上了?有没有这麽离奇啊!」 被动的整理着脑中属於烟蓝公主的思绪,沐烟蓝在惊恐之中,终於知道自己发生了什麽事。 她,沐烟蓝,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是少数具有国际认证不动产投资师执照的专业人员,曾协助过多国的土地开发案,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而她坐的那班飞往美国的班机坠机了,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情况下,灵魂却阴错阳差穿到了古代的天承国,附身在刚死去的烟蓝公主身上。 烟蓝公主与她同名同姓,或许就是这个缘分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吧!她记忆中的烟蓝公主是族长与一个婢女酒後乱性所生,因而不受重视,个性怯懦,在烈火族受尽欺凌,最後成为了和亲的筹码,甚至连陪嫁侍女都没有为其准备。 由於没见过什麽世面,她十分抗拒远嫁天承国,烈火族的族长沐焰还交代她去刺探天承国的机密。烟蓝公主在重重压力下,在与什麽天承国的蔺大学士拜堂前就服药自尽,也因此让现代沐烟蓝不甘死去的一缕芳魂有了可乘之机,成了现在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我的老天鹅啊—— 」沐烟蓝松开了揭起盖头的手,捂着脸哀号。 饶是乐观坚强如她,骤然遇到如此离奇的事也是难以接受。穿越到古代,以後要过着不便利的生活已经够惨了,还嫁给了一个陌生男人。那个姓蔺的挂着什麽大学士的头衔,听起来就是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娶她这麽一个十八年华的姑娘,不觉得老牛吃嫩草吗? 就在她震惊无比之时,新房的门突然被打开又关上,接着是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隔着盖头,她看不清来人是谁,但也猜得出必定是她那「年高德劭」的新任丈夫。她知道自己穿越重生的事无论告诉什麽人,对方一定都会觉得她是在鬼扯,所以她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惴惴不安地静观其变,看那蔺大学士决定怎麽编派她。 如果他坚持要洞房花烛夜……不知道打昏自己的丈夫再逃婚,在天承国被抓到要判什麽罪啊? 蔺尔恺并没有给她太多时间胡思乱想,他甚至连她的盖头都没有揭,一进门就窸窸窣窣地换起了衣服,一边严厉地说道:「烟蓝公主,我知道远嫁天承国也非你所愿,所以我也不强迫你,不过你入我蔺府家门,以後便是天承国人,如今烈火族与我国方议定和平,关系微妙,我希望你在府里安分守己,如此我也不会限制你太多。」 他一说完,沐烟蓝就听到换衣服的声音停下,而她扑通扑通紧张乱跳的心尚未平缓,他的脚步声又变得远了,紧接着咿呀一声推门离开了。 待外头声息消失,沐烟蓝想从床上下来,却是有心无力。毕竟她穿越前的这具身体才刚自杀,自然是虚弱无比,她气馁地一把扯下自己的盖头,难以置信地说道:「这个蔺老头会不会太有个性了一点?成亲比签约还公事公办,害我紧张得要死!」 她长吁了口气,脑际一阵晕眩,索性又倒回了床上。 「不过他的声音还挺好听的,也不太像个老头……管他的呢!反正他不限制我最好,至少嫁了一个官,还能让我吃饱睡睡饱吃,享个一阵子福吧……」 沐烟蓝慢慢的整理自己的心情,只不过她不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可不是什麽锦衣玉食的生活,因为蔺尔恺这个人实在太过独特,她身为蔺夫人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呢! 第1章 沐烟蓝在新房里整整养了三天的病,足不出户,不过她透过下人间的谈话,也了解了不少事。 蔺尔恺在皇上面前颇受器重,还要教导太子,常常一忙就是住在皇宫里十天半个月的,所以即使是新婚,她见不到他也满正常的,她也在心中暗自庆幸着,他没回来反而好,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和一个老头子同床共枕,即使是他「那方面」很有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也一样。 而原主在烈火族是个出了名的丑女,这件事让她郁闷了很久,而蔺府里唯一一个服侍她的婢女小红第一次看见她,也的确像见鬼一样,更让她对原主的长相不抱任何希望。 她在现代虽称不上艳冠群芳,却也是小有美名,尤其她自认对男人颇有一套,举手投足间的风情也迷倒了不少男人,想不到难得穿越到古代,竟将她直接从美女榜上打落凡间。 但幸好她乐观坚强,不断催眠自己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她就不信这丑到极致的外表,不能被她的勤奋所改变! 直到她好不容易能够起床了,鼓起勇气拿了一面铜镜,看着映在铜镜上的脸蛋,她呆了好半晌,甚至差点忘了呼吸。 这这这……这明明是个大美女啊!清艳脱俗,挺直微翘的鼻梁,娇艳欲滴的樱唇,而最吸引人的是她炯炯有神的双眼,融合了女人的柔情似水,以及烈火族人的刚强坚毅,身材更是玲珑有致,只是纤细了点。真要比较起来,现代的沐烟蓝都不知道要被甩开几条街。 这哪需要勤奋?就算十天不洗澡,再去泥地里打个滚,相信她的美色仍然胜过这世上大部分的女人啊! 烈火族的人到底是脑袋还是眼睛有问题,这般的姿色居然是举族皆嫌的丑女?身材窈窕如此,还嫌她太柔弱像是生病了? 沐烟蓝摇了摇头,由椅子上起身,走到了门前,一手搭上了门把。 大概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後,恢复健康的她再也待不住了。这蔺尔恺不知是真心想虐待她,还是下人故意欺负她,这三天她的吃食尽是些清粥咸菜,衣服是粗布素衫,凉飕飕的天气给她的洗澡水要热不热的,要知道她可是个病号呢!若非这新房还像个样子,她都以为自己住在贫民窟。 重点是,她今天起床到现在也有五、六个小时了吧?换算成古代的时间,大约已经未时了,也就是说中午都过了,她连一粒米都还没有吃到,是刻意想饿死她吗? 轻轻把门一推,她走了出去,入目的阳光令她眼睛一眯,不过阳光并没有带来多少暖意,因为映入眼中的画面实在太过违和,让她不由得满心纳闷。 现在应该入春了吧?她居住的院落不能说小,但草木凋零,满地落叶,只有一条曲径透露出这里是有人进出的。她沿着曲径走了出去,四周的房舍有的显然有住人,因为破掉的窗户会用块布挡起来,有洞的墙壁也会填上泥土。至於没有人住的房舍,严重的屋顶都垮掉了一半,让她看得满脸黑线。 原来,她住的房子还算好的,至少不会看起来要倒不倒的。 而且,这府里的人也太少了吧?她都逛了一大半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好不容易听到人声,她断定那应该是大厅的方向,便拐了个弯快步行去。越走,这府里才越像个样子,至少花园感觉有整理过,屋宇也不那麽破败。 直到来到大厅外,一眼看进去,里头有两男一女,应该都是府里下人,穿着制式衣物。 其中服侍她的小红她是认识的,此时的她正拿着一个小瓮,一副着急的样子在屋子里转圈圈,边叨念道:「怎麽办?米缸里一点米都不剩了,万一夫人饿了怎麽办,她还在生病呢……」 另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外表忠厚老实,却是面黄肌瘦的模样,他咧开一个苍白无力的苦笑,自言自语地道:「府里其他地方就算了,这正厅可不能差,是老爷夫人接待客人的地方,至少椅子要能坐人啊!」似乎是一张椅子断了脚,他正试图修复,敲敲打打的。 最後是一个看来七、八十岁,瘦弱乾枯、走路颤巍巍,彷佛说话太大声都会往生的老头子,他抖着手翻开像是帐簿的册子,老眼昏花的将册子贴得离眼睛极近。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府里应该还有余钱的,至少也要替新来的夫人添件新衣服……」 听到屋里三人的对话,沐烟蓝虽是满脸黑线,但也猜得出来这大学士府的景况,恐怕比她想像的还糟啊!光看眼前三人,原本以为小红的个头瘦小是个人体质问题,但另外两个男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府里的人,该不会都有营养不良的问题吧? 只不过,他们都自顾不暇了,却还在意着她这个新进夫人的感受,这又让她心里舒坦了许多。虽然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成了这破落大学士府的女主人,但至少这些下人们似乎都是好人啊! 听到她的脚步声,屋内三人这才发现有人来了,慢慢的将目光挪了过来。 小红一看到沐烟蓝,马上惊呼道:「夫人!你怎麽过来了?」 其余一老一中年闻言,乍然看到这个传说中眼歪嘴斜的丑女夫人,却是如仙女下凡般出现,都是瞳孔一缩,倒抽了口气。 沐烟蓝视若无睹对方的惊艳,因为她第一次照镜子时,心也是狠狠地跳了一下,而且她现在可是有好多问题想问,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在那中年男子刚修好的椅子上坐下,慢条斯理地道:「原本我是饿得慌才从房里出来的,但方才在外头看了一阵,也大概知道是什麽情形了。谁能替我解释一下,这府里萧条的情况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小红蓦地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那老得快死的老者,先从对沐烟蓝的惊艳中恢复过来,清了清嗓子後,操着沙哑的嗓音道:「让老奴为夫人解释吧,夫人叫我蔺老即可,老奴在蔺府已当了三代的管家,府里的情况没人比老奴更清楚了。」 蔺老抖着身子慢慢走到沐烟蓝身前,让沐烟蓝都忍不住伸手想去扶,最後乾脆把椅子让给他,怕他轻轻一摔就驾鹤归西,那她罪过可大了。 对於她本能的举动,蔺老混浊的老眼中精光微微一闪,接着便缓缓介绍起来,「咱们蔺府的家风是高风亮节,廉明公正,直到大人这一代,更是刚正不阿,风骨更胜祖辈,所以只靠大人的那一份薪俸,顶多只够养活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更别说要维持府里的运作了,府里看起来才会有一些些……呃……寒酸。」 「一大家子,是有多少人?」沐烟蓝怀疑的看着眼前三人,如果那个姓蔺的老头只领一份公务员的死薪水,那所谓一大家子搞不好就只有这三个,否则蔺尔恺连自己恐怕都喂不饱。 看她的眼神,蔺老就知道她误会了,微微地摇了摇头。「夫人可别以为府里就只有我们三人,其实我们还有长工八名、婢女三名、护卫五人,还有一个厨娘呢!其他的都走光了,我们都是因为对大人忠心而留下的。」 小红连连点头,无心地搭腔道:「这已经很多人了,大人的薪俸还勉强支应得起,再多一个人,咱们可真要喝西北风了……呃……」此话一出,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连忙硬生生打住。多一个人,说的不就是夫人吗? 沐烟蓝自然也听懂了,俏脸微微地一抽,有种扫到台风尾的感觉,心中对那个素未谋面的丈夫打了一个叉。 「难道我们这麽大的府邸,这麽一大家子人,真的就只靠蔺大学士一个人的薪俸,没有别的收入吗?」她忍不住问道。 「其实府里是有些土地田产的,不过大人并不热衷赚钱,许多都闲置了,在京城以西约五十里处,有一大片土地都是我们蔺府的,那里整个村子三百多个人,都是我们的佃农呢!」蔺老索性将手上的帐册交给了沐烟蓝。 事实上,他也只是做做样子,代表他尊重她,根本不期待一个异族女子能看得懂帐册。想不到她竟然有模有样地看着,还一边询问那些土地的位置,还有城外那佃户种植的都是些什麽东西,每个问题都问在重点上,让蔺老忍不住暗自惊叹。 那名中年长工名叫滚子,倒是没有听懂蔺老与沐烟蓝的对话,只是有些为难地抓着头,愣愣地脱口而出一些蔺老没有说明清楚的事,「蔺老,因为今年又欠收了,所以今年的田租咱们也没收到不是?大人也从来不计较,说起来,已经有五年没有收到田租了吧?」 沐烟蓝翻阅帐册的手停了下来,差点没翻了记白眼,这蔺尔恺当真除了当官之外什麽都不顾了?难怪帐面显示年年亏损,一大家子人断粮,一整村的田租五年都收取不到,甚至在她眼中等於黄金的土地,放着养蚊子不会利用,她对蔺尔恺的反感在这一瞬间高涨到了极点。 「难道蔺……我那相公不知道府里的情况吗?为什麽没有设法改善?」 蔺老狠狠瞪了滚子一记,接着长叹一口气,回道:「大人忙於国事,岂可用家事牵绊他?这些小事我们解决就好,何况大人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常常一去皇宫就是大半个月,自然不熟府里的情形。」替自家主子解释了一番後,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话锋一转道:「老奴再去挖挖房里的旧衣服,说不定能让老奴找到个一两半钱的,买到的米还能煮个米汤呢!夫人,老奴先告退了。」 蔺老摇了摇头,拿回帐册後向沐烟蓝告了个罪,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厅门。 「我也去隔壁借借看能不能借到一些食物好了,夫人你等我。」小红颓丧地道,跟着快步离开了。 这种事她做得多了,不过结果都不是太好。 「那我……我到山里打猎好了,弄头獐子花鹿什麽的回府里加菜。」大家都走了,滚子也觉得自己留下来和夫人乾瞪眼有些奇怪,便挠了挠头,收拾了下器具,同样告辞离去。 可是他的嗓门大,在厅里都还能听得到他的咕哝—— 「但是我只会拿扫帚,不会拿弓箭啊……啊不!府里哪里有弓箭,都当了换银两了……」 沐烟蓝被莫名其妙地留在大厅,有些傻眼地看着眼前的情况。「这是什麽跟什麽?当官可以当到穷成这样,下人还得想办法自救,姓蔺的不觉得很羞愧吗?」 其实她可以摆烂不管的,反正就算饿死了这一大家子人,蔺尔恺也要想办法让她一个人吃饱穿暖,毕竟她的身分是烈火族公主,就算在烈火族被当成垃圾,如今以公主的身分前来天承国和亲,不是可以随便受苦的。 可是……她微微眯起双眼,方才遇到的蔺老与滚子,还有一直服侍她的小红,都是些善良老实的人,与她以往在商场上见到的尔虞我诈之辈完全不同,且方才蔺老说,府里其他人都是因为忠於蔺尔恺而自愿留下来,其心性也大概可以推测,这让她心的有些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什麽重担。 要丢下这一大帮老实人不管,眼睁睁看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她还真做不到。 沐烟蓝摇了摇头,像是下定了什麽决心,直直的往门外走去。 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个性,她不如豁出去,出府探索一下这个未知的世界,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活路。 天承国的京城有一间天香酒楼,里头卖的好酒远近驰名,是京里有些身分地位的人时常聚集之地。蔺尔恺平时并无喝酒的习惯,也不常与同僚在此地应酬交际,再加上他身边都只带着少少的银两,照理说应该不太会踏入天香酒楼,然而此时在二楼的一间厢房里,却见到了蔺尔恺的身影,对面一人正在与他对饮。 原来,坐在蔺尔恺对面那喝酒如喝水的大汉,便是天承国大将军胡大刀。当初就是因为蔺尔恺的推荐,让身为偏将的胡大刀有机会扶正,亲率大军击溃了烈火族的侵袭,奠定了不世之功,所以胡大刀一直很感激蔺尔恺的知遇之恩。 何况这天承国朝廷里,胡大刀一直都瞧不起那些道貌岸然的文官,凭什麽他们武官在前线冲杀,他们在後头享福,偶尔动动嘴皮子就要干涉他们前线的任务。唯独蔺尔恺是真正的匡扶济世,几乎把皇宫当成家,提出来的政策都是福国利民,从不徇私也从不偏袒,其实不仅仅是胡大刀,文武百官对蔺尔恺服气的却是不少。 蔺尔恺是胡大刀少数在朝中推心置腹的朋友,他驻守北疆,半年需回京述职一次,每次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蔺尔恺喝酒。 上这天香酒楼,自然是胡大刀请客,否则他的酒量足以把蔺尔恺那一点身家喝倒。两人坐在二楼厢房俯瞰四周景物,胡大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点形象都不顾,聊的,当然也不是国事。 「喂!老蔺,你最近不是才娶了妻子,怎麽就待在皇宫没回府呢?」胡大刀一脸打探的贼笑,一边挤眉弄眼的。 蔺尔恺完全不为胡大刀的调侃所动,优雅地啜了一口酒,难得能这麽轻松,他轻轻吁了口气。「我没有见过她……应该说,我连她长什麽样子都不知道。」 胡大刀嘴里的酒差点没喷出来。「没见过?老兄,你已经成亲十几日了,这是在开玩笑吧?」 「我从不开玩笑的。」蔺尔恺的表情仍是那般淡然。「我与沐烟蓝的婚事是为了维系两国的和平,她长得什麽模样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只要她安分守己就好。」 胡大刀一副若有所悟的直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都是陈仲那老头害你的!要不是他向皇上进言,也不会轮到你娶那丑到不能见人的烟蓝公主。哼!陈仲治国那一套早就证明了没有用,怎麽就不安分些,好好做他的丞相就好,偏偏要搅风搅雨,不时还干扰一下政事运作,好像让你不顺,皇上就会重新器重他一样,简直不知所谓!」越说,胡大刀越生气,夹起一大块牛肉狠狠咬了下去,像是正在咬着陈仲的肉一般。 对话到了一个段落,酒馆外忽然传来喧譁嘻笑之声,两人不自觉将目光投往外头的大街上。 「姑娘,我们刘府的少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只要陪我们少爷喝几杯酒就好,说不定少爷一个高兴,把你收入府里呢!」 「如果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只怕咱们少爷的怒气,不是你一个平民能够承受的!」 原来,酒楼外头,一名纨裤少爷正带着几个下人围住了一个女子。 从蔺尔恺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子的背影,不过由那曲线美好的身段判断,该女姿容应该不差,否则那刘文仲也不会当街调戏了。 「又是刘文仲那个王八蛋,居然想强抢民女,看老子不下去揍死他!」胡大刀大力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就要冲出厢房。 「别急。」蔺尔恺深思地看着那女子挺直的背。「我看那姑娘不见得害怕。」 「是吗?」 像是要印证胡大刀的疑虑,那女子突然一个让身,轻巧的脱出了几人的包围,而她这麽一让,也使得那精巧细致的美丽脸庞落入了蔺尔恺的眼中,他觉得心跳顿时落了一拍,气息都忍不住屏起。 他见过的绝色女子不少,宫中的嫔妃公主,甚至是大臣的妻妾女儿,貌美如花的所在多有,但像这名女子美得如此自信,气质如此出众,态度如此从容的,他却从没有看过。 难怪刘文仲会急色成那个样子,因为就连一向自律甚严的他,见了此女都忍不住心动,只是他情绪克制得宜,不会表现出来而已。 那女子突然弯唇一笑,又让她过人的美貌更灿烂了几分。「刘少爷是吧?观你一言一行,相信你在京城里,应该也不是默默无闻之辈。」 「不错!在下乃刑部侍郎刘大人的嫡孙。」刘文仲越看这女子越是心痒,要不是地点不巧,围观之人甚多,他早就硬来了,哪里还需要叫下人去恐吓她呢? 「刑部侍郎刘大人,听起来官很大啊,那应该不至於会赖帐了。」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促狭地道:「刘少爷,你想请小女子喝酒,小女子也是有条件的,不如咱们来打个赌。」 她突然指向不远处的广场,广场上有一名壮汉正在卖艺表演胸口碎大石,那一副剽悍凶猛的模样,有几个小娃儿还被他给吓哭了。 「刘少爷可见到那名壮汉?」女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如果小女子能够让那壮汉跪下磕头,那麽刘少爷就输给小女子三百两银子;但如果小女子办不到,小女子就陪刘少爷喝酒,如何?」 刘文仲得意得眼睛都笑弯了,那垂涎的表情连掩饰都懒。要那壮汉跪下磕头?只怕他身边所有手下全上了都做不到,既然这女子自己送上门来,他没道理拒绝。「好!本少爷就和你赌了!如果你不能让那壮汉跪下磕头,就得和本少爷走。」 女子环顾了下四周。「一言为定!有四周百姓为证,刘少爷若是输了,可也别赖帐。」 「三百两只是小事,你要众人为证那就众人为证,只怕你吞不下去啊……」刘文仲笑得越来越淫荡。 女子不再理会他,迳自朝着广场走去。 在二楼将这一场好戏看了个全的胡大刀,纳闷地道:「喂,老蔺,你说那漂亮女人办得到吗?就算是老子亲自去要那壮汉磕头,只怕也要费不少力气,说不定还得亮刀呢!」 蔺尔恺凝望着女子的背影,对她那从容不迫的应对很是心折。不知怎地,虽然那女子赢过刘文仲的机会微乎其微,但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她办得到。 「大刀,你等着看吧,我相信……她会给我们惊喜。」 第2章 沐烟蓝想不到,自己正想弄点钱,就有人傻傻的捧着银子送上来。 那个刘少爷谁不好调戏,调戏到她的头上来,凭她大学士夫人的头衔就不用怕他,更不用说她若想整他,有几百万种方法,现在只是拐他一点银子,算是客气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沐烟蓝来到了广场,此时,那名壮汉正让人用一柄比人头还大的铁鎚往他胸口上摆放的石头砸下,轰的一声,石头碎落一地,但那壮汉却是毫发无伤,还能轻巧的跃起身来,收取打赏。 「还真是硬气功,看来是真材实料,今天就让你也赚一笔好了。」沐烟蓝笑着朝壮汉走去。 刘文仲一行人不怀好意地笑着,根本没人相信她有办法成功,却没想到壮汉表演完後,沐烟蓝走向他,只是同他说了一会儿话,便见那壮汉点了点头,居然做出了几个奇怪的动作。 先是口中喃喃自语,接着左手伸出两指向天,右手包覆左手,接着右脚用力地往地上跺了跺,做完这些动作後,他接收到沐烟蓝鼓励的颔首,随即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走到广场中央,随即跪了下去,头用力地往地上一磕。 那砰然的声响,不仅让沐烟蓝笑得更加得意,也引起四周的群众一片譁然,刘文仲等人的脸更是直接转黑,而蔺尔恺和胡大刀同样看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他娘的,这小娘儿们简直邪门了,真的能让那壮汉磕头?」胡大刀连酒都忘了喝,不小心还撒在自己的大腿上。 「此女聪慧无双,勇敢也是世间少见。」蔺尔恺忘我地称赞着。 胡大刀似乎听出了什麽端倪,暧昧地瞥了蔺尔恺一眼。这号称柳下惠以来最正人君子的蔺大学士,不会春心动了吧? 不过这女人……胡大刀又瞥了眼由广场那方走回来的沐烟蓝,倒是配得上蔺尔恺,只是这位大学士平常端得很,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放下身段去追了。 沐烟蓝优哉游哉地走回刘文仲身旁,後头还跟着那名壮汉。 「刘少爷,事情很清楚了,你已经输了这次的打赌,那赌注是否该兑现了呢?」 「你……你们该不会是串通好的吧?」刘文仲仍嘴硬,毕竟三百两虽说不是拿不出来,但一下子全送出去也是挺肉疼的。 「这位大哥是这两日才到京里,我方才才和他说过第一句话,我们素昧平生。这些事实,将这位大哥介绍前来京城卖艺的仲介……呃,应该叫牙郎,都可以作证。」 「那又如何?你说素昧平生就素昧平生?我偏觉得你们一起要讹诈本少爷的银两,这次的赌注不算!」 沐烟蓝才不让刘文仲得逞,她挟着群众优势,一脸鄙视地道:「刘少爷,你该不会是想赖帐吧?」 四周的群众闻言,立刻指指点点、七嘴八舌起来。 刘文仲确实是存了想赖帐的心,被这麽一说破,他顿时恼羞成怒。「你们看什麽看!」他瞪了眼围观的百姓,「还不快滚!再看就挖出你们的眼睛!」 接着几名下人们突然分散开来,像在驱赶猫狗一般,凶神恶煞地将百姓驱走,一下子这京畿热闹之地居然空旷了起来,只剩下刘文仲一行人,以及沐烟蓝和壮汉。 瞧见那些碍事的百姓都走了之後,刘文仲那丑恶的嘴脸终於摆了出来。「哼!小娘子,本少爷就是不认帐又如何?你的证人都走光了,你还是乖乖的陪本少爷去喝酒,否则要让本少爷来硬的,你可是会很难看的。」 胡大刀见状,立刻皱起了眉头。「这刘文仲的吃相也太难看了!老蔺,这下子咱们真的非得下去管管闲事了……咦?老蔺?」 不知在什麽时候,蔺尔恺早就跑得不见人影,听脚步声是往楼下去了,胡大刀脸上的横肉抖动了下,连忙跟了上去。 「这老蔺还真心急啊!看来小娘子的魅力不凡,老蔺中招颇深呢……」 两人来到楼下,正好看到刘文仲的手下正要强掳沐烟蓝,还来不及开口喝止,但见她身後的壮汉突然出手,一掌一个,把刘文仲的手下打得东倒西歪。 至於正主儿沐烟蓝,仍然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她不屑地瞥了眼刘文仲。「我若没有点底气,敢再回来和你要钱吗?我们的赌注,牵扯到了这位壮士,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她当初会选择壮汉当打赌的对象,早就把刘文仲赖帐的可能性计算进去了,她有把握让壮汉暂时听她的话,有了这麽强壮的打手,她自然天不怕地不怕。 「你—— 你有种就别走!本少爷、本少爷马上找更多人来……」刘文仲见那壮汉可怕,一时心怯,就想找来更多人壮胆。 「够了,刘文仲,你要耍横到什麽时候?」酒楼内踏出了一个人,那人似乎不怕刘文仲的背景,不仅直呼其名,还仗义直言,「你们的打赌我都听到了,我可以为这位姑娘作证,你确实输给这位姑娘三百两。」 沐烟蓝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本能的看向来人,心头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震,一下子忘了去深思这道似曾相识的声音。 出现在她眼前的男人不是很帅,但那刚毅的神情及一身的正气却是很吸引人。至少她在现代看多了各界成功男性,都没有眼前男人这种发自骨子里的正直气质。 「什麽人敢管本少爷的闲事……呃?」刘文仲正要骂回去,但在看清来人的面容後,硬生生的住了口,一张猥琐的脸都吓得发白了。 这不是蔺大学士吗?什麽时候蔺大学士也管起这种街坊小事了?要知道他祖父虽是刑部侍郎,但见到蔺尔恺也是尽量绕道走的,双方根本不在同一阵营,要是让祖父知道他差点冲撞了蔺尔恺,大概会打断他的狗腿。 然而给刘文仲的打击还不止於此,蔺尔恺的身後,马上又出现了胡大刀。 胡大刀这个兵痞子可没有蔺尔恺那麽文诌诌的,一开口就是铺天盖地的大骂,「去你娘的刘文仲!老看你在京城大街上作威作福,老子早就不顺眼了,今天你居然还想赖帐?简直把咱们天承国官员的脸都丢尽了!来来来,要麽你赔这个小娘子三百两,然後老子揍你一顿;或者你赔这个小娘子三百两,然後向她道歉,以後见着她有多远闪多远,你选一个吧!」 「胡大人……这……其实……我没有……」刘文仲的表情相当挣扎,不动声色地慢慢远离酒馆门口,犹自心存侥幸想从胡大刀的眼前溜掉。 怎料蔺尔恺突然大喝一声,「愿赌服输!付帐!」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威势,比孔武有力的胡大刀更令人折服。 刘文仲吓得尾巴都缩了起来,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看那厚度肯定超过三百两,他一股脑儿地将银票推给了沐烟蓝,便带着手下溜之大吉。 沐烟蓝原以为还得经过一番纠缠才能拿到银两,想不到竟杀出了两个大帮手,於是她将手中的银票分给了壮汉几张,待後者兴高采烈的离开了,她才正视蔺尔恺及胡大刀两人,盈盈一拜。「多谢两位大人相助。」 她刚才可没听漏,刘文仲叫其中一人为胡大人,那就肯定两个都是官了,叫大人准没错。 胡大刀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我可没帮上什麽忙,都是他的功劳,你要谢,就谢他吧!」说完,他还向蔺尔恺挤眉弄眼了一下,用眼神告诉他,嘿!老兄,这机会我可是做给你了,要好好把握啊! 蔺尔恺好气又好笑,无奈地瞥了胡大刀一眼。他的确很欣赏眼前的女子,不管是外貌或是内在,不过,也仅止於欣赏而已。 「感谢大人。」沐烟蓝的态度十分真诚。 蔺尔恺受了她一礼,好奇问道:「姑娘好一番计划,竟让刘文仲理亏,白白送出了几百两银子,不知姑娘是如何说服那壮汉在你面前磕头的呢?」 她咯咯笑了起来,这一笑犹如春花绽放,让蔺尔恺和胡大刀都忍不住眯了下眼。 「其实不过是些小伎俩,我告诉那壮汉,站在天香酒楼前的刘少爷想请他帮忙,刘少爷说他得到了一招速成的铁头功,保证一练就会,可以用头撞破地面,想要让壮汉替他试验一下。如果练不成,刘公子就给壮汉五十两。」沐烟蓝俏皮地眨了眨眼。「这麽好赚的事,谁不干呢?那壮汉不过是练了下铁头功,就从刘少爷那里得到五十两,可是他不知道,扣掉他拿的份,我可是从刘少爷那里赢了两百五十两呢!」 蔺尔恺与胡大刀听完,兀自呆了半晌,前者那一向肃然的表情多了一丝古怪的笑意,而後者则是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真有你的,那刘文仲就这麽被坑了几百两,难怪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姑娘,你这把可是大砍刀啊!」 「那是他够笨,不能怪我啊!」沐烟蓝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眼。「敢问两位大人,小女子家境清寒,现在有银两了,若要买些吃食给家人,不知要往哪里去呢?」 蔺尔恺与胡大刀又是一怔,接着一个指西,一个指东。 沐烟蓝嫣然一笑。「小女子知道了,两位大人告辞。」说完,她立刻朝着东边走去,那正是胡大刀指的方向。 「嘿!看来老子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胡大刀得意地道。 蔺尔恺难得的心里有些介意,但他的确只是大概知道西边有个西市,至於卖的是什麽、价位如何,他倒是不太清楚,相形之下,胡大刀这家伙没个官样,手下的兵也不少是市井流氓,自然比他更知道哪里买东西划算,但他口头上可不会承认。 「老胡,你可知道那姑娘为什麽会朝你指的方向去吗?」蔺尔恺淡然地问。 「为什麽?」胡大刀茫然地反问。 「因为……」蔺尔恺仍是一脸认真,但说出来的话可是会令人吐血三升。「你看起来比较会吃啊!」 「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还带回来好多食物啊!大家快来—— 」 沐烟蓝回府了,後头跟着一名小贩推着辆推车,而推车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鸡鸭鱼肉及白米蔬菜等食材。 等门房替沐烟蓝开了府门,一见到那辆推车,立刻像是失心疯似的叫了起来,而府里的人一听到有吃的,前仆後继的出现在正门前,那目光炽热得像是要把沐烟蓝给吞吃入腹。 「这又不是《屍速列车》,不用这麽恐怖吧!」沐烟蓝退了一步,却见众人目光直越过她,虎视眈眈盯着她背後的食物,让她好气又好笑。 原来蔺老说府里人还不少是真的,只是要见到食物才会出现,连老得都快走不动的蔺老本人,出现的时间居然也不比其他人慢,看向推车的目光都像年轻了十岁,就知道食物的力量有多惊人,看来以後若是要集合全府的人,根本不需要一个一个去叫,直接摆盘卤猪脚在正厅,保证最短时间内全部集合完毕。 「好了,一些人把食物搬到厨房去,让厨娘替大夥儿煮一顿好吃的。」沐烟蓝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接着从怀里拿出一把银票,抽出了一张,递给一名婢女。「你去和菜贩结清了菜钱,接着叫他每三日送一车食物过来。这剩下的银票……」她看着蔺老,整把塞进了蔺老的手里。「蔺老,府里的帐是你管的吧?这支出就交给你了。」 蔺老傻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银票,至少也有几百两,可以让府里用好几个月了,他一时之间抖得像是快中风似的,让沐烟蓝好一阵担心。「夫人,这银票是哪里来的?」 沐烟蓝微妙笑。「你放心,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保证来路正当,而且还有几名大人替我们作证,这银两绝对没问题。今天大家先吃一顿饱,府里开支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可是、可是……」蔺老难掩激动,夫人把银票都给了他,自己一张都没有留啊!「在买食物给府里的人吃之前,夫人该替自己打点一些衣物饰品才是啊……否则被我们吃完了,不是很浪费?」 而且,这麽多银票,这个异族夫人就这麽毫不犹豫的交给他这个下人,这种信任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蔺老不知道的是,现代的沐烟蓝什麽钜款没有看过,就这几百两她还不放在心上,她自信以自己的能力,要再多赚几百两也不是难事。 「先把大夥儿的肚子都填饱比较重要,有力气才能赚更多的银两啊。」沐烟蓝耐心地解释道:「以後要用到你们的地方还多着呢!这几天我雇了一辆马车,载我考察了所有蔺府的土地及佃户,那些闲置的就先不提,我发现佃户不是种不出东西,而是种错了东西。」 她以前是做土地开发的,虽说不是农产专业,但什麽土地该种什麽,她还是有些概念,何况,她可是连非洲的土地都协助开发过,那里比起蔺府城西那块土地,可是要贫瘠得多了。 「那种饱含砾石砂土的土地,怎麽能拿来种稻米呢?水都流光了,得种些耐旱的作物才行,今日我特地问明了市场的去处,好好的考察了一番,我发现你们这里的枇杷……呃,市场上又叫芦橘,价钱高得吓人,这种水果可是最适合种在我们的土地上,所以我花了好些钱买了大批果树,如果种得好,那可是金山呢!这几天就让人运过去改种,这些事也需要你们来安排,为了日後收入能源源不绝,你们非得给我吃饱才行。」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看着夫人的表情都变了。 想不到夫人这几天只是出门几趟,居然就赚了一大笔银子,还替大夥儿找到收入来源,让大家都不必饿肚子。其实她来自异族,根本只需要顾好自己就行,那几百两她全花光了也没人敢吭一句,可是她居然一心替他们这些下人着想。 大人人好,夫人也不遑多让啊! 「夫人,你对我们太好了……」小红算是与沐烟蓝最亲近,她感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这只是举手之劳,就是你们那个蔺大人太过轻乎了,居然连府里这般景况都不知道,害大家一起吃苦,真是的……」沐烟蓝没好气地道。 她可不是无的放矢,从她入门到现在,没有见过她那个古代老公一面,连吃喝用度都还要自己想办法,这不是不负责任是什麽? 然而她此话一出,下人们却在瞬间变了脸,好像她说的话有多麽大逆不道一般,让她有些意外。 「不是那样的!大人是个清廉的好官,好官自然不收贿,不收贿府里才会这麽穷。」 「大人圣眷正隆,忙於国事,更身为太子之师,常常在皇宫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自然不知道府里的情况。」 「是啊!甚至有时大人一忙起来,自己都忘了吃,而大人也不在意衣服新旧,只要官服别破就好了,其余的就算有补丁他也穿,有谁家的大人这麽平易近人的?」 「我们不怕吃苦,能跟着大人这样的主子,我们都感到很光荣,没有比大人更好的官了!」 听到众人对蔺尔恺的推祟,倒让沐烟蓝对他感到好奇了。「你们说,蔺大人时常住在皇宫里,所以都不知道家里的情况?」这话儿她从来到蔺府之後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但她压根不觉得这足以构成理由。 小红连忙点头。「是啊是啊,大人吃喝都在皇宫,当然顾不得家里的人。」 「他总会回府的吧?他总该发现府里萧条的景象吧?」 「咱们府里只是有些陈旧,毕竟这建筑已经超过百年了,况且大人来来去去也就是正厅、书房与卧房,只要这些地方乾净了,其他地方大人并不在意的。」滚子带着一抹憨厚的笑容解释着。 另一名长工也附和道:「而且大人难得回府,当然好吃的都要给大人吃,我们饿个一顿两顿的,也不算什麽。」 这番论调,居然牵动了整座府里的下人们跟着频频点头,整齐得让沐烟蓝一时无语。 搞了半天,蔺尔恺根本不是不知道府里景况,而是没机会知道,因为这些爱戴他的下人太替他着想了。 所以她差点错杀蔺尔恺了,把他想像成那种只顾自己不顾旁人的自私家伙,只是大伙儿这麽祟拜他,崇拜得都有些盲目了,对他真的是好事吗? 於是,沐烟蓝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神情变得正经。「大家应该知道,这府里的主人毕竟是蔺大人吧?」 「那当然!」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你们虽然是为了蔺大人好,却是合起来一起瞒着他府里的真实情况,这算不算欺主呢?」沐烟蓝的语调越见严肃。 有些奴仆微微变了脸色,不敢再出声。 但有些仍是面露挣扎,辩驳道:「奴才没有欺主,奴才不敢的……」 「但你们的行为的确是如此。」沐烟蓝毫不留情的批评,「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蔺大人哪天自己发现了,会不会大发雷霆?又或者因为你们的隐瞒,哪天蔺大人突然想要在府里宴请同僚,又或者哪天需要出席重要场合,必须衣冠楚楚的时候,大人才发现府里没银两、没有食物、没有一件好衣服,届时让他丢了脸,谁来负这个责任?」 众人被沐烟蓝说得头都低了下来,有些人连冷汗都冒了出来。夫人说的一点都没错,万一哪天他们维护不周,让大人出了糗,那真是万死都不足偿。 瞧众人开始反省,沐烟蓝知道自己软硬兼施的训话奏效了,看来他们还是尊重她这个异族夫人的,因此,她的语气也缓和下来,「让大人知道实情,并不是增加他的负担,只是让他掌握情况,就算他改善不了,至少也能未雨绸缪,这件事就交给我,你们只要配合就好。」那位彷佛住在外星的蔺大人也该回到地球了。 她接着交代众人该做的事,便走向自个儿的房间,打算好好计划该怎麽执行。 几个下人垂头丧气地各做各的事去了。 最後,只剩蔺老留在原地,那眯眯眼远远看向着夫人离去的方向。「还真有夫人的派头啊,倒是越来越出乎老夫的意料了。」 说巧不巧,只隔了一天,蔺尔恺便由皇宫回到了府里。 此时午时刚过,正常来说,他这时间回府,必然尚未用膳,所以府里会马上替他备来简便的饭菜。他也从没要求过府里一定要准备什麽,原则上来什麽吃什麽,从来不在意。 然而,今天出的菜有些出乎他意料,居然是清粥小菜,当他捧起那碗粥时,一双浓眉不自觉微微皱了起来。 「清粥?这应该是米汤吧?」他用调羹捞了捞,还真是米汤,捞起来的米粒没两粒。 之後放眼望去其他菜色,有两条黑乎乎的不知是什麽的东西,然後、然後……没了。 就这样? 蔺尔恺有些傻眼,不过还是疑惑的夹起一条黑乎乎的东西,放进嘴里嚼了嚼,一边皱眉苦思着。「这到底是什麽?纤维粗大,略带苦辛,这味道……该不会是树根吧?」 府里居然连米汤树根都端出来了,让他有些食之无味,於是他放下了碗筷,想替自己倒杯茶清清喉。 只不过这茶一入口,他差点又喷了出来。「这不是茶,是水吧?而且还是凉的……」 蔺尔恺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府里的下人们究竟是怎麽回事,是都不想做事了吗? 他完全没有往府里可能山穷水尽的方面去联想,他对於下人十分宽容,一、两次的失误他也懒得计较,他索性饭也不吃茶也不喝了,回房里洗个澡,振作一下精神,等下午再回书房处理公事。 回房後,他并没有见到自己那个异族妻子,但他也不以为意,反正她没有来打扰他,他也不会打扰她的生活,幸好房里一如往常的备好澡桶,而且水确定是热的,这让他微微松了口气。 「至少小红还是正常的。虽然忘记放皂果了,不过倒也无妨。」他褪去了衣衫,将自己泡进了澡桶里。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蔺尔恺觉得浑身舒畅了,才从澡桶里起身,接着他慢条斯理地穿起了小红备在一旁的衣裳,直到内衫穿好,搭上外衫後,他的动作忽然停了一下,忍不住低头将身上的外衫拉平,瞪大眼睛看个清楚。 这件衣服上的破洞是怎麽回事?几乎让他的整个胸膛都露出来见客了! 蔺尔恺终於受不了了,扬高了嗓音叫道:「蔺老?蔺老?这府里是怎麽回事,怎麽一切都走样了?」 随着他的话声,有人敲了敲门,但进来的却不是蔺老,而是另一个人。 「你不用叫了,这一切是我安排的,我只是想让蔺大学士看清楚府里真正的情况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罢了。」 来人踏入房里,与蔺尔恺一对上视线,两人同时怔住,接着目光都透出了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你……」蔺尔恺震惊地看着她。「你怎麽会在这里?」 「你就是蔺尔恺大人?华盖殿大学士?」沐烟蓝眯起眼,她受到的冲击可不比他小。 「我是,你又是谁?怎麽会在我府里?」他心头有一股预感,让他不由得又惊又喜,难得地紧张起来。 「容小女子自我介绍,我姓沐,叫沐烟蓝,头衔嘛……应该是华盖殿大学士夫人。」她忍不住打趣道。 「原来你就是……我竟认不出你。世上荒谬之事,莫过於此。」蔺尔恺坐实了心中的猜想,长吁了口气,一下子说不上来内心真正的感受。 他不是没有偷偷想过那烈火族的公主究竟是什麽模样、什麽性格,毕竟他都娶了人家,要和她相处一辈子的,然而因为国事繁忙以及平素稳重性格使然,他压下了所有的胡思乱想,就算她真的其貌不扬,举止粗鲁,只要两人相敬如宾,即使同床异梦他也可以忍受。 却没想到真实的她比他想像的美好了无数倍,那国色天香的外貌,几乎让他怀疑烈火族人是不是都瞎了眼,还有她面对刘文仲的智慧及机巧也留给了他非常好的印象。 而这麽个内外皆俱的女人,居然是他的妻子?!当下,他难得想感谢陈仲,如果不是那家伙进言,凭他这麽疏於交际的性子,哪里娶得到如此美眷? 至於沐烟蓝,同样是心跳不休,那个让她第一次感觉到微微心动的男人,居然就是她的丈夫!只怪她囿於成见,以为当高官的就必然是个老头,天知道蔺尔恺根本就是她心目中白马王子的类型,那一身凛然正气,还有仗义正直的性格,果然非常符合大夥儿对蔺大学士的形容。 她很庆幸上天对她还是优待的,让她在坠机後捡回了一条命,摇身一变成了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而且还嫁了个理想的对象,虽然这个对象的性格似乎有些迂腐,而且还穷了不只那麽一点儿…… 两人终是从冲击中恢复过来,蔺尔恺的脑袋开始正常的运转,他问道:「对了,你方才说我回府後的一切是你安排的,为什麽?」 沐烟蓝没好气的横他一眼。「为什麽?因为要让你回到地球……不是,因为要让大人你面对现实啊!你还记得我们初见面的情景吧?你知不知道为什麽我要坑那刘少爷一笔钱?」 「不知道。」他当真一头雾水。 「因为我若不坑他一笔,我们整个府里的人都要饿死了。」她把这阵子的怨气都发泄在他身上,抱怨道:「从我一入府,三餐不济,差点被饿死,原本我还以为是府里的下人故意整我,但後来了解一番,根本是米缸没米了,下人们正在努力的想办法,甚至自己都不吃,要让我这新进的女主人别空着肚子呢!」 蔺尔恺听得满腹疑云,「真有那麽严重?」 居然还怀疑!沐烟蓝索性拉着他的衣袖,「你跟我出来看看。」 她的动作有些逾矩了,不过他居然有些享受她对他这没大没小的态度,想必她已当他是自己人,而且是亲密之人,才敢这麽做的不是? 她领他到那些他以往根本不会去的地方,比如厨房、客房,或者是别院、下人屋舍等处。 蔺尔恺越看,脸色越发凝重。 「见到了吧?除了你常去的大厅、书房等地,这府里其他地方简直不堪入目,破的破、倒的倒,下人的房舍连窗子破了都只能暂时用布堵起来,而且还不只如此呢!」既然来到了下人住的地方,她索性带他走了进去。 府里的下人一看到大人,纷纷一脸惊喜,围上前来行礼请安。 不过蔺尔恺却不若往常那般和善,而是沉着一张脸不发一语。 「这些爱戴你的下人们,不想让你担心府里的事,所以府里的资源全用在你一人身上,宁可自己饿得面黄肌瘦,你除了小红与蔺老之外,应该没仔细看过其他人吧?你看看他们这像是吃饱的样子吗?」 「我记得所有的俸禄都拿回来了……」 沐烟蓝打断道:「你是拿回来了,但除了养这麽大一家子,还要维护府邸,你觉得够用吗?」 「但府里还有土地,还有佃农……」 「你蔺府的土地我都考察过了,因为养不起人手疏於管理,不是被侵占就是闲置下来,根本没有收入;至於佃农,就拿城外以西那一大片农地来说吧,已经欠收五年,意思就是五年来都没有收到佃租了!」 蔺尔恺这下子真的惊呆了,向来沉稳的他,非常非常难得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所以这几年来,大家就只靠我的一份微薄俸禄生活?」他看向了众人,要他们自己说。 「大人,其实……其实也没有那麽严重啦,饿几顿而已,小事。」滚子摸了摸头,傻笑道。 「饿肚子倒无妨,只不过我们府里已经欠了隔壁府好些米粮和银两了,幸亏夫人前些日子带了银票回来,才能全部还上。」小红嗫嚅道。 「大人……」抖得如风中残烛的蔺老也说话了,他手中依旧拿着那本帐册。「夫人带回来的银两,够我们几个月吃了,大人不必太担心。夫人今日之举,只是想让大人知道府里真正的情况……以免大人误判,届时在同僚面前出丑那就不好了。」 蔺尔恺沉默了好半晌,才一脸郑重地对着众人一揖道:「抱歉,让大夥儿饿肚子,这是我的疏失,我难辞其咎。」 「不不不……大人这我们受不起啊……」众下人们纷纷推辞。 而沐烟蓝,却是渐渐扬起了欣赏的目光。不愧是她一眼就看上的男人,这气度即使在现代,也是少有。 「蔺老,这些年辛苦你了,你跟了我蔺家三代,却还要劳心劳力。今日我蔺尔恺已娶了妻子,可为你分忧解劳,此後你只要享福就好,有什麽不周到的,就直接来找我安排。」蔺尔恺突然朝着蔺老又是一揖,恭敬之意不因对方是个下人而减少半分,接着他拿过帐册,慎重地交给了沐烟蓝,断然道:「烟蓝公主,既然你已入我蔺家,那麽这家计大任就交给你,此後府上所有的地契也都由你保管,我会让所有人都听你的。」 沐烟蓝很是意外。「你就这麽信任我?我们只见过……两次面啊!」 「就这两次,够了。」蔺尔恺突然微微一笑,「第一次,你让我看到了你的智慧及勇敢,正面对抗刘文仲不说,还从他身上赚到了银子。第二次,我又看到了你的大度及果断,连我这个家主都敢设计,却是为了所有的下人着想,为了这座府邸着想,我相信,这样的你,能够管好这个家。以後若府里还缺什麽,可以直接向我开口,我都会尽量满足。」 他的笑容很是炫目,让沐烟蓝有些飘飘然。原来不只女人有倾城一笑之说,男人也有啊!而且他表现出来的态度,更是让她有些难以招架,对他的好感也是节节升高。 像这种极具领袖气质又有担当的男人,原就是众人倾慕的对象,何况她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即使她是异族人,他也不在乎的给她信任。 两双眼睛终於对上了,其中所包含的各种欣赏、心动,甚至是暧昧之情,都在这无言的交流之中,碰撞出奇特的感受。 末了,还是蔺尔恺不太习惯这样赤裸裸的眉目传情,他先移开了目光,清咳了两声才道:「既然都交代完了,那麽我先去忙了。」说完,他故作镇定地离开,彷佛他心中的涟漪都没激起过半分。 这种感情上的角力及对抗,也只有沐烟蓝感受到了,好像谁先失态,谁就输了一分气势一样,她看着他的背影好半晌,实在忍不住噗哧一笑。「再装啊!再装啊!连自己衣服破了一个大洞都没注意到,我才不相信你有多镇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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