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日期:2017年3月24日 内容简介: 姑娘霸气,学不来枕边细语,却想跟他一辈子; 公子腹黑,不懂得哄宠拐骗,只会装傻带上床。 淩云山有个山贼寨,有天山贼姑娘挪了几两银子, 下山偷偷听戏去了,害得穷得掀不开锅的山贼们, 熬过了寒冬没冻死人,差点在春天给饿死人了。 为此,身为山寨女当家,莫小七带人下山打劫, 可她眼色不好,偏偏选中个不太好惹的君风扬, 见他大爷俊俏样,一时色心大起,想要劫财又想劫色, 最後乾脆把人掳上山当床夫。 这山贼窝可是祖传三代了,再不济好歹也曾风光过, 莫小七却给天皇老子借胆,哪个男人不好劫色, 竟劫到世子爷的床上去了。可睡了就睡了呗, 大不了她以後不睡了,可是她才耍赖想打死不认帐, 摆足官威的世子爷可是记仇着很,这笔床债竟要她床上还。 第一章 这年,春。刚过二月二,正是万物复苏,一片春意盎然之相。淩云山清风寨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澹。 管家兼军师的莫胡下巴上那几根胡子都快被自己揪秃了。愁,除了愁还是愁。莫胡一手负在背後,一手揪着那几根山羊胡,想了想,还是决定要铤而走险下山一趟,不然这全寨上下一百来口人,在这万物复苏的春季,得饿死。这绝对是贻笑於整个淩云山土匪圈子的天大笑话。 恰好此时不远处一……女子昂首阔步地就走了过来,一点也无小女儿家该有的柔软,步伐都快赶上男人的了,还有那穿着、打扮,一头青丝随意地挽着,一身洗得褪色的藏青色长袄,腰间就用一条同色的粗布腰带一系,从背後看,还真以为是个少年郎。 见到来人,莫胡眉眼一挤,愁容立显,「大当家的,这仓库里可没余粮了啊。」 莫胡嘴里的大当家就是淩云山清风寨的匪首,莫小七。头衔一大串,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其实不然。 莫小七擡眼扫了莫胡一眼,「小爷上上个月才下山打劫了一趟,这麽快又没有了?」 莫胡腰身一弯,叫苦连天,「当家的,你也说你是上上个月打劫的了,这年都过完了,咱全寨上下一共一百五十八口,就你打劫的那几十两银子,买个年货後基本全没了。」更别说你自己还挪用了几两银子,下山偷偷听戏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莫小七闻言,脚步一顿,站在那也愁眉不展。哎,这一大山寨的人还要她养活,何时她才能有闲钱听戏看美人儿?愁,愁得很呐。 莫胡又道:「眼瞅着就要春耕了,要是没钱买种子耽误春耕,咱今年可就没法过了啊。」 「那你的意思是……」莫小七一手摸着下巴,斜眼看着莫胡。 「嘿嘿……」莫胡笑了笑,神态甚是猥琐,「我觉得,是时候到你出山的时候了,再不下山抖抖威风,人家都要忘记淩云山还有个清风寨了。再说,那什麽虫子都出洞了,咱也不能总趴在窝里啊。」 莫小七看着鬼精鬼精的莫胡,问道:「是不是让人下山盯梢了?」 莫胡只嘿嘿笑,不言语。 莫小七也知道山寨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好不容易熬过了寒冬没冻死人,总不能在春天里还饿死人吧,「行,山下什麽情况你跟我说说,我这就带人下山,干一票。」莫小七说完就走,也不废话。 莫胡跟在後面,汇报情况。 最近探来的消息里,肥羊都不少,但是最肥的,绝对是那个据说去净莲寺替母亲捐香油钱的公子哥。据说啊,这个香油钱多得能养活他们全寨老小一两年不成问题,那公子哥还只带了一个随从。飞拢径是去净莲寺的必经之处,只要在那边提前埋伏,基本是万无一失。 莫小七听了後,心想莫胡既然重点推荐这个,肯定是都探听清楚了,於是点头,「那就准备准备,干这一票。」 此刻,淩云山的山道上,两匹骏马一前一後走来。两匹骏马很是神骏,一黑一白,尤其是那黑马,浑身的毛发都发着亮。再看马上的男子,身着水墨色镶边箭袖服,外罩藏青貂毛大裘,那貂毛油光鋥亮,一看就是上等货。男子的头发高高束起,斜插一根玉簪,玉簪的一头还镶嵌了一块宝石。 再看那张脸,一双深邃的眼目视前方,那高挺的鼻梁,还有飞斜入鬓的眉毛,不得不感叹一声,好一个相貌堂堂的……暴发户。 只是那人的眼神偶尔会透着一股硬气,看起来不太好惹。 照理说,这样的人,一般人是不会主动上前惹事的。但偏偏那一身暴发户的着装愣是将一个一身英气的男人变成一个透着土气的暴发户,只是这暴发户长得还不错而已。 再看身後的男子虽然有所逊色,但那一身衣裳的面料一看也是大户人家才穿得起。根据这一前一後护卫的姿态来看,应该是随从。 两个暴发户在山路上悠闲地走着,一路鸟语花香,好不惬意。 「久安,前面可就是飞拢径了?」君风扬骑在马背上,很是不喜欢自己这一身的行头,但是不这麽穿,就怕那些土匪不上当。君风扬心里不快,但也不催马急行,任凭马儿慢悠悠地晃着。整日里都是处理政务,难得出来看看山,就当给自己放假了吧。 身後跟着的久安立刻上前道:「回世子爷,前方大概三十里就是飞拢径。」 「山上可有动静?」 「属下收到线报,昨夜子时有几批人马下了山了。」 「呵,那就好,皇帝下了圣旨,这匪患是清除定了,最好今日他们都来,一网打尽,省得本世子一个个地去剿。」 「世子爷英明。」 ◎ ◎ ◎ 一路无话,走了半柱香时间,君风扬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暗中打量他,还不只一波。当下不动声色,只当自己是寻常路人,东张西望,好不好奇。 越往前走,林子越茂密,宽敞的道路也渐渐狭隘,周边的山势也陡然险峭了起来。虽然这才二月,但飞拢径气候异常,这里灌木树林四季长青,飞拢径又横跨了淩云山,生生将这个地方劈成了一个最佳埋伏的点。 加上飞拢径四季长青的灌木,多的不说,藏个千把人,还真的不易察觉,所以这里的土匪较其他地方围剿起来难好几倍。要打,人家躲进去不出来,十天半个月都找不到踪迹;不打,他们跟那讨厌的耗子似的,时不时偷袭过往的路人。一般都是小打小闹,没人报案,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半年前,一官员奉旨入京述职,路过飞拢径,不知道怎麽的被打劫不说,全家老小尽被屠杀。此事太恶劣,当地官员将此事上报了朝堂。皇帝看到奏报,当场摔了奏报,朝廷命官都敢杀害,那土匪是得多狂妄! 皇帝大怒,并下旨勒令镇西王府协助地方官员尽快出兵剿灭土匪。於是,君风扬身为镇西王府的世子爷,剿匪这个任务就落到他头上了,且刻不容缓,势在必行。 就在君风扬分神的时候,忽然一声哨音传来。他只觉眼前一花,顷刻间就见从树上落下十几条身影,将他主仆二人团团围困住。 君风扬眼神一扫,迅速将情况看明後,手快速地在空中做了个动作,像是吓了一跳後的正常反应。只有知晓暗号的人才知道,那是个「勿动」的手势。 既然主子不让他们动,埋伏在暗处的士兵们只好继续观望。 君风扬看着眼前的这十几个人,心里暗道,人太少,最起码还有两拨人马未露面,不宜行动,静观其变吧。 此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上前一步,双手叉腰,清脆的嗓音张口就来,「此山是我栽,此树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听到这话,君风扬一愣,面部表情忽然有点扭曲,像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噗……」久安没忍住,笑出了声。 「当家的,反了,说反了。」其中一个土匪着急地扯了下当家的衣服,小声地提醒着。 那喊着土匪口号的正是莫小七,一听自己人说反了,没反应过来,回头就问:「什麽反了?」 「你的手下是想说,你刚才的那句话说反了,应该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吧,姑娘,我说得可对?」君风扬挑着眉头看着那个明显就是女扮男装的当家的,嘴角忍不住翘着,开口戏谑地道。这还真的让他意外了,这年头,女的也上山当土匪了?还乔装得如此拙劣。 莫小七脑子一转,听出君风扬是在嘲笑她,小脸一绷,严肃地道:「管他对错,小爷今天就是来劫道的,又不是来考状元的。哟,这一身行头不错啊,肯定值不少钱,还有那马。兄弟们,连人带马全给我抓回去,动手!」 剩下的十几人一听,立刻一围而上。 君风扬坐在马背上,看着那个发号施令的女人,看她绷紧着的脸还有刚才俐落的身手,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可惜来。可惜正值妙龄,却甘心为寇,白瞎了那身功夫。 久安神情紧张,为了看起来更像路人,他们都没带武器,只随身各自带着一个包裹装了几件衣服。此刻,久安催着胯下的马靠近君风扬身边,小声地道:「世子爷,动手吧。」 没想到君风扬却摇了摇头,「既然他们想劫道,本世子也想去看看土匪窝是个什麽样的。」当下手背在身後,又比划了几下。 暗地里的士兵们一看世子爷的手势,暗暗着急,这都要被抓了,怎麽还不行动? 「诸位好汉,我俩就是过路的路人。既然好汉们来了,也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久安,将银子给诸位好汉。」君风扬语调平缓地道。 久安闻言,看了君风扬一眼,不敢忤逆他的话,从怀中掏出银袋隔空抛了过去。 莫小七擡手,接住银袋,在手里掂了掂,心中一喜,估摸着有不少银子呢。 君风扬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见状,开口道:「银子已经给诸位好汉了,那还请好汉们行个方便,让我两人过去。」说完,催着胯下的马就要走,将一个内心着急,表面强装镇定的路人演得很是到位。 「慢着……」莫小七看着高高在上的君风扬,嘴角露出一抹笑。刚才微风乍起,带起他的长袍露出腰间的鸾带,这条鸾带,她这不识货的看一眼也知道那是好东西。应该说,这人全身上下都是好东西。放了,实在太可惜。 再看这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暴发户的味道,家里肯定有钱。再看他的神情,自始至终,表面上镇定,但不时动来动去的手曝露他内心的紧张。 综上所叙,穿得像暴发户那肯定就是一般的商贾之家,没有官家後盾,惹得起。面色淡定假装不慌乱,说明是个见过世面的,那「种子」也不会差的,对吧? 莫小七脑子里飞快地运转着,没想到这次下山不但收获了银钱,还遇到一个合适「留种」的人选。嘿,就他了。 「我什麽时候说过你给了银子就放你走了?小爷瞧上你了。来人,带走。」说完,手里一枚石子迅速打出。 君风扬还没反应过来,胯下的骏马一声哀鸣,前膝一弯,跪了下去,「你……」马上的君风扬慌乱之中,一个翻滚卸了力道後,站起身来,怒视莫小七。 莫小七见他终於显出狼狈之态,心情大好。这才对嘛,被打劫的就要有被打劫的样子,不要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波澜不惊的样子,搞得好像在施舍他们似的,看得她很不爽。 「世……」久安刚想喊世子爷,却被君风扬的一个眼神制止了。久安只好闭嘴,快速下马,小跑着到君风扬的身边。 「少爷,您没事吧。」久安担心地问着,眼睛不停地朝君风扬使眼色,希望世子爷赶紧下令让埋伏的官兵出来灭了这几个嚣张的土匪吧。 君风扬轻摇头,轻声道:「跟着他们上山。」 久安见世子爷神色坚定,虽有不解,却只好照做。 「聊完了没?」莫小七戏谑地看着君风扬,「聊完了就走吧,最好不要让我用绳子捆着二位,不太友好。」 久安瞪着莫小七,这女匪首,着实可恶。 君风扬只刚才不察之下才略显狼狈,此刻整理一番後又端着架子道:「君某还没见过土匪窝是什麽样,今日有幸,前去叨扰,还望见谅。」 嘿,这暴发户是故意的吧?小爷是土匪,绑你去土匪窝那是绑票,怎麽被你这一说,跟去我家做客似的?当下莫小七语气不善地道:「带走。」说完,率先一步走了。 那十几个土匪二话不说地押着君风扬和久安往清风寨而去。 眼见人都走远了,暗处的官兵们这才走出来,为首一人身着白银甲,头戴皂金盔,一看就是个小将军。 「大人,这下怎麽办?」一个副将上前询问。 那将军也很是头疼,刚才世子爷的手势他看得很明白,是不让他们出来,总不能违抗命令吧,「你带着一队人马远远地跟着,保护世子爷,千万不能被发现。我想,要是世子爷需要的话,肯定会联系你们的。」 「是,末将亲自带人前往,定保世子爷安全。」说完,副将一挥手,「甲队跟我走。」立刻就有一队人马出列,往莫小七等人消失的方向移动。 那将军又站了片刻,「收兵吧。」刚才这一闹,就算还有其他的土匪,也早已经惊动了,再等也无甚用,不如收兵。一群人训练有素地快速隐入山林,片刻,这里又恢复了平静,好似什麽都不曾发生。 大约几息的工夫,远远的又有人从林里冒出来,看了看莫小七消失的方向又扭头看官兵消失的方向,哼笑一声,「也就只有这个清风寨的这些个蠢货上当,这麽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哎,想当年清风寨一统淩云山是何等的威风,如今当家人不但是个黄毛丫头,还是个蠢笨如猪的。」 「还是大当家的英明。」一旁的人附和。 「走吧,戏看完了。」那人一转身,一群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又走了。 再说莫小七等人,好不容易拽着两匹马爬上了陡峭的清风寨,众人都累得不行。 莫胡早早就在寨门口等着,远远就看到蜿蜒而上的人马,喜得眉开眼笑,这笔买卖是做成了,「哎呀,当家的辛苦了,诸位兄弟们辛苦了。」莫胡一脸谄媚地迎上前,一边搓着手示意莫小七。 莫小七白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钱袋丢给他,「呐,都给你了,你可得省着点花。」 「那是、那是,我一向都很省的。」 莫小七没理他,迳自往里面走去。 君风扬微微喘着气,好久没这麽累过的感觉。一路走来,不但山路陡峭,更有几个地方险象环生。也难为这些土匪,找了这麽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安营紮寨,要不是今日跟着他们上来,他的人还真的不一定能找到。 等山势终於缓了下来,看那些土匪的表情似乎到地方了。君风扬心里冷笑一声,且让你们快活几日,等本世子摸清了你们的老巢後,定派兵剿灭你们。 只是等君风扬站在所谓的大门前时,有片刻的愣神,这山寨的大门是不是过於朴素了点?两根粗壮的树桩,一边连着几根竹子紮在一起做成的门,要倒不倒地在那晃着,这就是寨门了?这也太不靠谱了吧,别说防人了,怕是狼都防不住吧。 君风扬四处看了看,见再也没有别的可以称作是寨门的建筑後,这才信了,刚才那一撇见到的,还真的是寨门。 还没等君风扬从惊愕中回神,他被人推了一把,脚下一个踉跄,君风扬下意识地就回头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猛地被君风扬一瞪,面上居然有点慌乱,下意识地道歉道:「不好意思啊,下手重了点,你没事吧?」 这下轮到君风扬错愕了,他第一次见到绑匪跟人质说不好意思的。见那人还在看着自己,君风扬只好道:「没事。」 那人立刻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赶紧走吧。」 一路上君风扬没在说什麽,只眼神四下扫着。越走,他的疑惑越多,要不是他确确实实是被这些土匪绑上山的,他一定觉得眼前的场景是他不小心走到哪个落後的村庄了。 瞧,迎面走来一个弯着腰的老婆婆,满脸的皱纹不说,还抱着一小捆柴火,身後还跟个流着鼻涕,一脸憨憨的小孩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见到他们走过来,那个老婆婆还朝队伍里一个人喊着:「狗蛋啊,你下手轻点,别伤着人家,听到没?」 队伍里立刻传出一声,「欸,知道了,奶奶,我们都没动手。都是七爷,她一个人就搞定了。」 「小七是个有本事的,哎,就是投错了胎。」那老婆婆自言自语地带着小孩走了。 继续走,忽然听到呱呱呱呱的声音,一个小女孩赶着鸭子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看到他们,还开心地打了声招呼,道:「七爷,你回来啦。」 那女匪首立刻跟变了一个人似得,笑颜如花地摸了摸那女孩的头,「二丫真能干,回去让你娘弄个菜,晚上去你家吃酒。」 「哎,我这就去跟阿娘说。」那个叫二丫的女孩子挥着小竹棍赶着鸭子走远了。 还有沿途看到满地乱跑的小猪,骑在牛背上吹笛的小孩儿,农村耕田的气息迎面扑来,君风扬有点目瞪口呆。这里真的是恶贯满盈的土匪窝?这里难道不是某个村庄? 久安也一脸的疑惑,还没见过哪个土匪窝穷成这个样子。主仆两对视一眼後,都看出对方眼里的疑惑和不解。 ◎ ◎ ◎ 莫小七让人将君风扬他们带下去後,自顾自地去了二丫家吃饭,而二丫的爹就是莫胡。 山寨的後山有一间破屋子,说是关君风扬和久安他们的,但是那到处可闻的臭味让他们俩怀疑,这以前肯定是关畜生的。 「爷,这个山寨,好……奇怪。」久安斟酌了下,用了奇怪两个字。 君风扬没做声,不知道在想什麽。 久安还要再说,君风扬忽然开口,「有人来了。」 久安立刻不说了,只看着门外。 不一会儿,果然传来脚步声。须臾,就见一个小女孩手里拎着一个篮子走了过来,是刚才赶着鸭子的小女孩,二丫。 二丫绷着小脸,走到他们面前蹲下後,打开篮子,从里面拿出两碗米饭,米饭上还盖着一些黄灿灿的炒鸡蛋。二丫的眼神在那两碗饭上留恋了好久,才道:「七爷让我给你们送饭。」 君风扬看着小女孩,她虽然在对他们说话,但那眼神一直停留在那两碗米饭上,尤其是看到那个蛋的时候,还会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这个孩子想吃那个鸡蛋。君风扬这麽想着後,端起碗,用筷子挟起鸡蛋,递到二丫面前,「给你吃。」 二丫一听,吓得赶紧後退。君风扬眉头一蹙,这是什麽表情? 「七爷说了,这是你们的饭菜,二丫不能吃。」 久安闻言,心里一突,难道,这饭菜里有毒?当下,不动声色地看了君风扬一眼,见君风扬面色也是一沉,估计他们都想到一处了。呵,怪不得都没人看管他们呢,原来是在饭菜里下毒了,要不是孩子的天性善良,他们也想不到呢。 「二丫为何不能吃?这是我们给你吃的,来,吃吧。」久安挟起鸡蛋递给二丫,意思是要让二丫试毒。 君风扬不赞成地看了久安一眼。久安放下筷子,不说话了。 二丫哪里理解大人的弯弯绕绕,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娘说了,米饭要给贵客吃,那个不是鸡蛋,是鸭蛋。七爷说,她劫了你们的银子,这算是对你们的补偿。所以二丫不能吃,虽然二丫很想吃,二丫已经很久没吃过米饭了,但是二丫还是不能吃。」二丫一边说一边吞着口水。 最後,二丫纠结地看了两人一眼,小脚一跺,「你们快吃吧,我走了。」说完,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第二章 君风扬沉默不语,他心里在分析着小女孩的话。这饭菜看来是没毒,只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当下挟起鸭蛋就要往嘴里送。 「爷,不可。」久安打掉君风扬筷子上的鸭蛋。 君风扬看着掉在地上的鸭蛋,不知怎的,眼前忽然浮现刚下那个小女孩的眼神来。 「爷,我先吃,要是我没事,您再吃。」说完,不等君风扬发话,大口地挟起鸭蛋吃起来,吞下去後,又吃了一口米饭,片刻还是没事。久安有点讪讪地看了君风扬一眼,「爷,我再试试您碗里的。」说着就要去挟君风扬碗里的饭菜。 「不必了。」君风扬挥开久安伸过来的筷子,沉默着吃了起来。 两人吃完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里的天黑得早。此刻又起了山风,风声呼呼的,听起来怪吓人的。 「爷,他们不会把我们搁在这里冻死吧?」久安搓了搓胳膊,好冷。 君风扬没说话,忽然见外面传来柔弱的火光,他擡头看去,门咿呀的一声被人推开了,来人是莫小七。 莫小七手持火把,信步走了进来後,将火把固定在墙壁上的凹槽里。她打量着君风扬,见这人还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心里很是愤愤不平,小爷还就不信你任何时候都这副模样。当下,拿起火把,转身的时候道:「跟我来吧。」 君风扬和久安对视一眼後,跟在莫小七的身後出去了。 两人跟在莫小七身後,山风吹的前方莫小七手上的火把忽明忽暗,衬得周围的东西都跟妖怪似的,张牙舞爪。 久安有点怕,心虚地看了眼君风扬。 君风扬看着走在前面的莫小七,之前都没发现,这个女匪首身材异常的瘦小。她的身高在女人里面不算矮,很瘦,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彷佛风大一点都能吹折。 忽然,莫小七停了下来,回头,眼神若有似无地在君风扬面上扫过,然後哼笑一声,转头继续走。 君风扬老脸一红,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在偷偷地打量那个女匪首,还被人发觉了。这下,丢脸了。 君风扬不自在地挪开视线,看到久安那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不悦地道:「有什麽好怕的,瞧你那点出息。」 久安被骂得很冤枉,当下不敢乱看,紧紧地跟在君风扬的身後。 莫小七带着他们绕了又绕後,终於在一间草房前停下脚步,然後敲了敲门。片刻,屋里传来一阵声响,灯亮了,门被打开。 「二叔,这位兄弟从今晚上起要在你这里借宿几天了。」莫小七指着久安道。 「没事、没事,想住多久都行,就是小老儿家里有点寒碜,怕怠慢了客人。」那个被称作二叔的汉子不好意思地道。 君风扬没说话,反倒是久安,一脸不服,「我要跟我家少爷住在一起。」 莫小七看了君风扬一眼後,才对久安一摊手道:「抱歉,寨子里房间不多,你家少爷要是不介意在这里跟你挤挤的话,我没意见。」 久安看了眼君风扬,没做声。 半晌,君风扬才道:「不知我住何处?」 「我屋里……」 君风扬眉目一挑,看着莫小七。 莫小七被他那眼神看得忽地不自在起来,轻咳了一下道:「我的屋子只有一间客房,只能住你们中的一个,你们自己选。」 久安紧张地看了看君风扬。 只听君风扬道:「那好吧。」说完,转身就走,剩下一脸呆滞的久安。 君风扬走了几步後,终究没忍心,回头看了久安一眼,安慰道:「你且住几日。」说完又看着莫小七,「大当家的不带路吗?我可不认识路。」 莫小七这才举步离开。 两人一前一後,除了莫小七手上的火把外,没有任何光源。 「咳,那个,你不怕我那随从晚上逃跑?」君风扬忽然开口问道。 莫小七头也不回,「只要他有那个本事,尽管逃。」二叔可是着清风寨里第一高手,只不过腿脚不方便,不经常下山罢了,想当年……还是别想了吧。 「这麽自信?」君风扬挑眉,看着那纤细的背影又道:「让我住在你的屋子里,不怕我跑了?」 「随你的便,只要你能跑得掉。」莫小七跩得二五八万似的回答。 君风扬心里一阵哼笑,本世子那是看你是个女流之辈,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还真以为本世子打不过你? 走了大概半炷香,绕来绕去加上漆黑一片,君风扬都感觉自己有点迷方向了,莫小七终於在一间瓦房前停了下来。 天黑,看不太清楚,但大致的轮廓还是看得清楚的,比起刚才沿途看到的茅草房子,这个算是这个山寨的「豪宅」了吧。 莫小七一路不停,直接推开门,用手里的火把点亮屋子里的煤油灯後,指着一间关着的房门道:「你就睡那吧。」说完,推开对面的门,迳自走进去,关门。 嘿,还真挺放心啊。君风扬看了眼那紧闭着的门後,转身拿起一盏煤油灯推开属於自己的那间,藉着昏暗的灯光扫了一眼後,站着不动了。 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君风扬想,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怪不得刚才她欲言又止的,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君风扬擡脚走到莫小七的门口,敲门。 没人应。 这麽快就睡死过去?当他傻呢。 再敲,还是不开。 君风扬不客气地一把推开房门,擡脚就迈了进去,「你……我……」君风扬话没说完,立刻闭眼转身想出去,结果一个不察,一头撞在门框上了,「嘶……」君风扬感觉自己一张老脸都丢尽了,赶紧睁开眼睛就要出去。 身後,莫小七淡定地道:「回头吧,我穿好了。」 君风扬心里深呼吸,须臾,才转过身来,「在下不知你……换衣服,唐突了,抱歉。」说完抱拳致歉。 莫小七此刻已经坐在凳子上了,她左手放在桌上,右手端着茶杯喝水,闻言眼皮子都没擡,道:「找我何事?」 君风扬看她那一点都不惊慌的样子,很是不顺眼。寻常人家的女孩早就尖叫或者哭喊了吧,可瞧这这女匪首,还真的、真的……那四个字他都说不出口。被人看光了都这麽淡定?今天是他品性正直,那要是换成别人呢?可她要真的哭喊,他怎麽办? 一下子陷入纠结中的君风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看待这个女匪首了。是赞她一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还是该提醒她一句,女儿家的闺誉还是很重要的? 这麽纠结的君风扬完全忘记自己进来是干嘛的了,直到莫小七问,他才张了张嘴,压下心头的怪异,「那间屋子,没棉被。」这才二月,又是山里,很冷的。 莫小七瞥了他一眼,放下茶杯,恍然大悟状道:「啊,我好像忘记跟你说了,那间房间很久没人住了,所以也就没有棉被。外面有稻草,要不,你凑合一晚,明日再给你去村子里讨一床来。」 君风扬看着她那掩盖不住上扬的嘴角,心里笃定,这女匪首一定是故意的,刚才那点愧疚瞬间消失。女匪首就是女匪首,睚眦必报。 「既然如此,叨扰姑娘了。」君风扬说完就出去了,还随手给她带上了门。 看着真的走出去的人,莫小七傻眼了,直盯着关上的门很小声地嘀咕道:「还有个法子,小爷的床分你一半,小爷不计较的。」 退出去的君风扬再次打开门,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道,别以为这点小困难就能难倒本世子爷,大不了一个晚上都不睡,运功打坐。 心里确定主意後,君风扬盘腿坐在炕上,真的运功打坐起来。 夜色渐深,世间万物似乎都陷入了沉睡当中。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莫小七偷偷地起床,手里抱了个东西,轻轻打开门,像作贼一样来到君风扬的房间,看到他歪倒在炕上,睡颜安详,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哎,你服个软小爷不就给你棉被了吗?是会掉块肉哦。」莫小七一边说一边将棉被盖在君风扬身上,而後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莫小七一走,本来沉睡的君风扬忽地睁开了眼睛。他一动也不动,看着关着的门片刻,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棉被,呼吸间似乎还能闻到一股体香。这……是她用的? 想到这里,君风扬心里忽然有点别扭起来。还有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麽意思? 心里有点乱,想得有点多,从被劫,到一路上山看到的情况,都让君风扬不确定起来,这真的是一个传说中恶贯满盈的土匪窝?传说,有时候不一定真吧?且再看看,看看这些人是不是在演戏。 ◎ ◎ ◎ 君风扬还在沉睡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屋外有人走动,他立刻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大亮,窗户外传来孩童们的嬉笑声还有家禽的叫声。 他怎麽会睡得这麽沉?君风扬立刻起身,打开门,就跟迎面进来的莫小七撞了个满怀。 「我靠……」 莫小七被撞得一个踉跄後退着就要摔倒,君风扬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问道:「没事吧?」 莫小七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摇头,「喊你吃饭。」说完,走到自己的房间,见君风扬不跟过来,回头,「怎的,还让小爷再请你一次?」口气明显带着一股不耐烦。 君风扬没说话,刚才一扫而过,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君风扬仅顿了下,便跟着她走进了她的房间。昨晚光线暗,他当时一开门就看到光着後背的莫小七,吓得更是不敢四处看,现在再看,只觉得这里哪里像是姑娘家的闺房? 铜镜没有一面就算了,偌大的房间内只摆着一张床、一套桌椅,还有一个简单的桁上挂着几件衣服,连个衣橱都没有,真真是寒酸至极。 「坐啊。」 君风扬没说话,坐下了。 莫小七不再管他,一手拿着一个粗粮饼啃咬着,一手端着都能看见碗底的粥,吃得很满足。君风扬看了看,也拿起饼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後,感觉有点难以下咽。 「用粥送下去吧,你们是贵人,吃不惯这些粗粮。」 君风扬端起稀粥,喝了一口,这才将嘴里的饼咽了下去。第二口,他吃得很慢,没用粥,硬是咽了下去。 那边,莫小七早就吃完了,看着君风扬道:「还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君风扬头都没擡,「君风扬。」 莫小七在心里想着这三个字怎麽写,然後道:「欸,我叫莫……」 「小七,你叫莫小七,我知道。」君风扬一边说,一边继续啃着饼子。 莫小七看他这样,心里越发觉得这人太适合「留种」了,庄重、沉稳,被抓到土匪窝也不见慌张,还挺爷们儿的,「欸,你留下来陪我吧?」莫小七忽然张口。 「噗……咳咳,你说什麽?」君风扬终於擡起头来,狼狈地擦着嘴角的饼屑问着。 「就是你留下来陪我啊,做我的压寨夫君怎麽样?」莫小七一脸小紧张地看着他。 「不怎麽样。」 「为什麽啊,我不好吗?」 还好意思问?你自己说说你哪里好,不但是女匪首,哪里有个女人的样子啊?且不说他的婚约是父母作主,他堂堂世子爷,要娶也是娶门当户对的吧,至少得温柔贤淑,以後相夫教子。她呢?以後训夫训子还差不多。 君风扬刚想张嘴说话,但看到莫小七的消瘦的脸,她的脸色真的不是很好,有点黄,皮肤也有点暗。她这是劳累出来的吧?全寨这麽多人要养活,这麽多事要操劳。 君风扬不知怎的忽地心就软了下,想了想,整理了下措辞,委婉道:「姑娘,莫说在下已经有心上人了,就是成亲也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你……有心上人了?」莫小七一脸「你怎麽可以有心上人」的表情看着君风扬。 「本世……公子相貌堂堂,有心上人很奇怪吗?」君风扬反问。 莫小七被他反问的话噎了一下。也是,他长得好看,家里有钱。没心上人才奇怪吧。想到这里,莫小七没再说话,只垂着头,不知道想什麽。就在君风扬想自己的话是不是说重了的时候,莫小七突地站了起来,大步走了。 君风扬看着她大步流星地走了後,才道:「嘿,还生气了,本世子还没生气呢。」他将手上最後一口饼塞进嘴里,站起身也要走,蓦地脚步一停,将半碗稀饭喝了下去,这才出了门。 莫小七一口气跑到莫胡的家,当着莫胡媳妇的面就埋怨上了,「你那什麽破主意啊,不给棉被人家愣是就那麽睡着了。今早我开口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他直接拒绝了。现在好了,怎麽办吧你说。」 莫胡揪着山羊胡子道:「按照昨晚的表现来看,这人倒也算是个正人君子。至於今早,他拒绝很正常吧。」 莫小七气得跺脚,「那你还让我那麽做?」拿她当猴耍呢。 「欸欸欸,你别急啊。我只是让你试探下,看他是否值得相托,万一是个人品恶劣的家夥,你以後怎麽办?」 「以後?呵,没想过以後,我只要他留下种,以後生的孩子就是我自己的,我跟孩子在山寨过就行了。」 莫胡看着莫小七,这个当家的是他看着长大的,这麽多年来,她一个人撑着整个山寨,实在辛苦得很。说实话,一般人都不会愿意来他们这土匪窝的,更何况对方还是那般的优秀,至少从昨日的穿着和谈吐来看,家境殷实是肯定的。 「既然这样,那就只好用杀手鐧了。」莫胡摸着胡子高深莫测地道。 莫小七来精神了,连忙问:「什麽法子?」 「附耳过来。」 莫小七凑过去,听着莫胡在那叽哩咕噜地说了半天後,小脸绯红地问:「这就是你所谓的杀手鐧?你确定能行?」 「只要他是个男人,那就绝对行。」 莫小七忽然有些踌躇起来,「会不会不太好啊?」 「我们是土匪,有什麽不太好的,又没要他的命,借个种子而已,男人这玩意多得很,才不在乎呢。」 莫小七想了想,莫胡说的似乎有那麽一点点的道理的,对方不配合的情况下,也只能这麽干了。干了这一票,金盆洗手。 她朝莫胡伸手,「给我银子。」 莫胡立刻紧张地问:「你要干嘛?」 「下山啊,买酒,山寨里可没酒了。」 莫胡忍痛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给莫小七,忍了忍,对着走远的她喊:「买差点的就行了,度数高,一碗就能灌倒,好的一坛都喝不醉。」 「知道了。」莫小七遥遥回应。她揣着银子走到一处断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不知情的还以为她跳崖了,其实那里是一处断崖,常年挂着藤条,山寨里轻功不错的人为了图方便,经常从这里下山,省时省力。 再说君风扬,出来後就没瞧见莫小七的影子,四处看了下,算了,找她能说什麽?答应留下来?那不可能。 君风扬辨了下方向後,去找久安了。既然来了这里,也不能白来,首先要把这里的情况摸清楚。虽然这些人看起来都很无害,但也要以防万一,不是吗? 沿途,不时有小孩好奇地躲在一旁看他。等君风扬看过去的时候,那些孩子又一下子哄笑着跑开了。还有一些妇女坐在门前,一边晒太阳聊着天,手上也不停歇地忙着,有的纳鞋底,有的编竹筐,还有的缝补衣服。 一路看去,君风扬心里越发的不确定起来。 久安那边更不要说了,他紧张又担心,一晚上都没睡好。见到君风扬後,强打着精神,两人一路走一路看,也没人上前来阻止他们。只是当他们往山下或者偏僻的地方去的时候,会被提醒,不要去,很危险。 「少爷,你看到前面拐弯那个地方没,那里似乎有人。」久安小声地道。 君风扬点头,那个地方人会忽然消失,要不是有很大的弯道,要不就是那下面是悬崖峭壁。 晚上,君风扬正犹豫怎麽办的时候,一个妇女抱着一床被子走进来,有点紧张地看着君风扬,「七爷让我把这个给你送过来。」说完,侧身避开君风扬,进去屋子快速地铺好床铺。出来时又很小心地避着君风扬,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大嫂。」 那妇女停住,双手来回搓着,有些紧张地看着君风扬。 君风扬看着已经漆黑的天,问道:「你们当家的呢?这麽晚了,还不回来吗?」 那妇女摇头,「不回来,听我家那口子说,当家的有事出门了,过好几天才回来。」说完,福了福身子,走了。 君风扬点点头,眸子有点深沉。出门了,还要几天才回来?莫不是他早上说的话重了,她抹不开面子,所以避着他? 晚上躺在床上,君风扬居然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知为何,听到那大嫂的话,他总有一种自己鸠占鹊巢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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