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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3月试阅] 裘梦《活阎王坑妻》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17-3-25 10:33
标题: [3月试阅] 裘梦《活阎王坑妻》

出版日期:2017年3月24日

内容简介:

他是谁?他可是皇帝的堂兄,人称活阎王的珂亲王,
在京城,惹他生气──死,敢说青梅竹马她家的坏话──找死,
虽然当年定远侯府被扣上谋逆的罪,满门抄斩,但他已为她平反,
痴痴等待十年,好不容易才把她盼回来,她却妄想拿了她娘的遗物就走人!
好,很好,非常好,他也不跟她大小声,派人将她拐来王府吃早饭,
再将她家十年的帐簿全部丢给她,看她怎麽走出王府大门,
可她真的不懂他的心,为了早早摆脱掉他,居然向她大师兄求救找帮手,
逼得他亲了她,现下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她要是落跑,就是对他始乱终弃,
皇帝也好心来帮忙,下道圣旨把她困在王府,哪都走不了,
她终於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乖乖同意嫁他为妻,
他才稍稍安心,她不会再离开他了,可自己的烂桃花却不断找她麻烦,
成亲前,先是威胁放火、不择手段想接近她,都被他一一挡回去,
成亲後,他想对方该死心了,却没想到那蛇蠍女竟派杀手要杀她……








  第1章

  大历庆元十三年。

  定远侯徐浩然谋逆事发,抄家灭门。

  两年後,定远侯冤案大白於天下,徐家平反,赐回府第家财。

  八年後。

  一条人影自楼中飞出,随着「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在街上,撞翻几个躲闪不及的路人。

  落地之人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胸口半坐起身,一脸惶恐惊惧地回望自己摔出的酒楼二楼。

  那里一人执扇轻摇、一脸冰冷地看着他。

  锦衣玉冠,俊颜美容,只一身的冰寒让人不敢亲近。此人正是当今圣上的堂兄,珂亲王韩瑾瑞,冷酷无情,任何惹到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家毁人亡。

  而今天,这个被侍卫一脚踹下「飞彩楼」的人,便是触到了珂亲王的逆鳞。

  韩瑾瑞犹如看死人一样看着街上那个颤巍巍从地上站起身,一脸惶恐惊惧却仍向着飞彩楼走回来的人。

  不多时,楼梯处传来声响,很快地一个人在他身後不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随後狠狠头磕撞地求饶。

  「小人有罪,小人有罪……」来人只是认罪求饶,多的一字也不敢说。

  「知道自己有罪,那你就去死吧。」清冷得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出自面窗而立的韩瑾瑞,他拿着扇子的手朝窗外一指,「跳下去。」

  跪地磕头认罪的男子如惊弓之鸟般猛地抬头,原本白皙的额头上已青乌一片。

  他浑身颤抖,双手撑地,艰难地起身,从二楼另一扇敞开的窗子闭目跳了下去—

  一声清晰的「哢嚓」声传入众人的耳中,这是筋骨断裂的声响,让人感同身受地一哆嗦。

  坠楼之人一脸惨白,神情扭曲,却不敢发出一点儿痛吟。

  站在二楼窗口的韩瑾瑞发出一声无情的冷笑,语带可惜道:「竟然没死。」

  坠楼之人浑身一颤,只觉宛如身浸万年塞潭,死亡之气直袭而来。

  他很後悔,他後悔死了,他为什麽那麽嘴贱,如今後悔却已无济於事。

  韩瑾瑞一步一步悠哉地下楼,一步一步走出了飞彩楼,路过那扶着伤腿浑身冒冷汗的男子时连停都没停一下,带着身後的几名青衣侍卫就此扬长而去。

  很久之後,街上才慢慢响起轻轻的议论声—

  「那是谁啊?怎麽惹到了这位活阎王?」

  「谁知道呢。」

  「我知道。」

  「到底怎麽回事?」

  「那人嘴上没上闩,竟然说定远侯一家早就死绝了,空留一座府第不过浪费而已。」

  「真是找死!」无数人附和。

  十年前定远侯牵扯进谋逆事件,全家被灭。事发两年後,定远侯谋逆一案平反,赐还家财。

  可是,死去的人终归是死去了,偌大的定远侯府再也没有主人,这些年来就那麽闲置着。

  定远侯府所在的位置极为不错,可惜定远侯已无後代,不过即使定远侯府荒芜多年,却不曾被皇家收回,另行赏赐他人。

  不是没有人有异议,也不是没有人觊觎那片地方。但无论是异议的人,还是觊觎的人,最後都悄无声息。

  定远侯府是珂亲王的逆鳞,任何人都不能碰触,否则後果惨烈。

  尤其不能说定远侯断子绝孙之类的话,否则就不是惨烈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而今天,有人偏偏不知死活地触到了活阎王的逆鳞,也是他自己找死。虽然最後伤重,至少没死,留了条命,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他简直应该立刻前去庙里谢谢佛祖保佑。

  不过,有不少人心里暗自揣测,随着离那件事的时间越来越久,可能珂亲王自己也明白定远侯府是真的不可能有幸存者,所以即使是触到了他的逆鳞,也不像先前那些年非将人置之死地不可。

  显然,珂亲王和定远侯一家定是情谊深厚。

  离开了飞彩楼的韩瑾瑞,不知不觉地便走到了一座府第之前,抬头看去,匾额之上那笔锋锐利的「定远侯府」四个字便映入眼帘。

  门第依旧,可是当年的人却早已经不在了……

  韩瑾瑞在门前默立了好一会儿,才收起了手中扇面,右手无意识地收紧,然後慢慢地、一步一顿地向前走去,慢慢地踏上了台阶,慢慢地走到了朱漆大门之前,最後犹如慢动作一般探手一点一点推开了大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久无人居住而散发的阴寒之气。

  依旧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他只是站在门口驻足远眺,并没有再进一步。

  当年繁华锦绣的定远侯府一去不复返,留下的只有这一府的苍凉与凄清。

  或许,他不应该再执着了。徐家真的没有人了,十年了,再怎麽样也该有消息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那道驻立的颀长身影彷佛要化为一尊雕塑时,一道清冷中带着深深寥落的声音突地响起—

  「关门吧。」

  有青衣侍卫立即上前将朱漆大门拉上,将这座空寂的府第再次与外界隔绝起来。

  「站住,别跑!」

  喧闹的街市中一道敏捷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惹得不少行人纷纷驻足侧目。

  追在那道身影之後的是一个青衫布裙的少女,或许是对街市的陌生,让她追起前方奔逃的少年来有些绑手绑脚,只勉强追在後面,不让少年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两人一追一逃,在闹市中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却没有好心人愿意介入。

  这样的情形在街市中并不罕见,显然是遇到了扒手行窃之类。

  甚至有不少人认出了那在前方奔逃的少年正是东市有名的泼皮混混刘二,素日很是张狂,才让人们宁愿旁观也不愿插手,免得惹祸上身。

  有人禁不住在心里替那少女感叹起来,只怕她是不可能追回失物了。

  果然不久後,原本一直在视线之中的贼人身影便消失在徐琇莹的视线中。

  她扶着巷口的墙壁微喘,抬头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一双明眸中泛着懊恼与愤恨。

  该死的小贼!恨恨地在墙上捶了一记,徐琇莹低头吐了口气,情绪十分低落。

  她靠着小巷的墙壁呆愣了半晌,才重新收拾好情绪,慢慢地直起身子,最後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小巷。

  而在另一个地方,成功逃脱失主追击的刘二得意地抛了几下那只旧荷包,然後从里面摸出了一只通体莹润、羊脂白玉所制的玉璧,一看就知是好货。

  刘二看得眉开眼笑,忍不住仔细地摩挲着玉璧,想像着换成白花花的银子会是多大的一笔钱。

  一辆马车倏地从小巷口经过,车内之人恰巧朝巷口看了一眼,刘二手中迎着日光鉴赏的玉璧猝不及防间撞入他的眼帘,让他的瞳孔为之一缩,一贯冷凝的声线瞬间尖厉起来,「停车!将那人拿下!」

  正开心幻想发财梦的刘二,在毫无防备之下狼狈不堪地被人踩踏在脚下,呕的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地。

  那只原本在他手中的玉璧已落到马车主人的手中。

  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抚弄着这只莹润剔透的玉璧,手的主人轻缓而又冷冽地开口,「说,这玉璧你从哪儿得来的?」

  踏在刘二身上的那只脚一用力,他就忍不住痛叫一声,「偷的,是小人从一个姑娘身上偷的。」

  韩瑾瑞的目光一凛,手亦收紧,声音忍不住带了一丝急切地追问:「那姑娘呢?」

  刘二微微迟疑,不料身上的大脚马上加重了力道,吓得他急忙回道:「刚才……刚才还追在後面的……」但他成功甩掉她了。

  韩瑾瑞的目光往旁边一扫,立时有两名青衣侍卫快步而去。

  这边,对刘二遭遇的一切一无所知的徐琇莹,无精打采地回到投宿的客栈,一回房就扑到床上懊恼地直捶床板。

  最喜欢的一件旧物也没了,好郁闷啊!

  她都已经把它放到旧荷包里了,竟然还会被人偷了去,太让人愁闷了。

  原本是因为肚子饿上街找小吃,结果因为丢了宝贝的东西,她现在一点儿食慾都没有了。

  好一会後,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两眼无神地直盯着青色的幔顶。

  殊不知楼下的掌柜正战战兢兢地向两名青衣侍卫回话,「记录所有投宿客人的名簿就在这里了。」

  一名侍卫拿着名簿转身离开,另一名则留了下来。

  很快地,名簿便出现在韩瑾瑞的手中,他迅速地翻阅名簿,最後目光停在一个名字上,再也不动。

  徐莹……徐?

  「徐」字刺目地映入他的眼中,让他的瞳孔为之一缩,太久的期盼、太多的失望让他已经不太敢抱有希望,或许又是一次希望的破灭吧。

  韩瑾瑞的眼中划过一抹深沉得化不开的阴郁,手指微微攥紧。

  再失望一次又怎麽样呢?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不久,刘二被人像提破布一样提下了马车,然後随手扔到地上。

  「王爷,到了。」

  车外响起侍卫的声音,让韩瑾瑞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他伸手挑开车帘,矮身下了马车。

  当他一脚迈进客栈大门的时候,正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师兄,我真的很不开心啊。」

  韩瑾瑞循声看去,就见一个青衫布裙的少女边微嘟着嘴冲着一个蓝衣男子撒娇,边下楼。

  那少女年约十七、八岁,肤若凝脂,眉若刀裁,高鼻梁,薄嘴唇,并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却远胜小家碧玉,此时唇微嘟,面带懊恼失落,侧脸对她身边的那位蓝衣俊朗青年男子说话。

  蓝衣男子宠溺地笑着弹了那少女额头一下,声音悦耳如流泉般,「你这是没吃到想吃的东西,肚子馋虫闹腾吧?」

  徐琇莹伸手捂着额哼了一声,道:「才不是呢。」

  「那是怎麽回事?说来听听。」杨清逸好整以暇地笑问。

  她皱皱鼻子,伸手在鬓边挠了挠,泄气地道:「丢了件东西。」

  杨清逸失笑道:「哟,小师妹丢东西了啊,丢了什麽宝贝?又是什麽人能从小师妹的手里偷走东西呢?」

  她不依地跺脚,恼道:「师兄讨厌死了,人有失手,马有乱蹄,这有什麽不可能的嘛,人家就是被人偷了东西,师兄想笑就笑吧。」

  杨清逸真的很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韩瑾瑞嘴角也微微勾了勾,恍惚间似又见到了那个紮着双髻、振振有辞跟自己祖父争辩的小小女童。

  时光荏苒,女童已然褪去青涩,成长为青葱少女,芳华正茂,颜色正妍。

  随着那蓝衣男子伸手又去弹少女额头的动作,韩瑾瑞的眉头不由得一蹙,他很不喜欢男子对少女的亲昵。

  「姑娘,小的错了,小的错了,求姑娘救命。」

  突如其来的呼救声让仍在楼梯上言笑晏晏的一对师兄妹闻声侧目,然後就看到了客栈楼下凄惨狼狈的刘二。

  「是你!」徐琇莹目露讶然,然後甩下一旁的师兄,「咚咚咚」地从楼梯上跑了下去,冲到刘二面前,「我的荷包呢?」

  刘二尚不及答话,旁边已有人先开口—

  「在这里。」

  徐琇莹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黑沉若海、幽静如渊的眼眸中,令她有片刻的怔忡,最後忍不住眨了眨眼。

  那人唇角上扬,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冲她扬了扬拿在手中的那只起了毛边的旧荷包。「这是姑娘的吧。」

  那人,那笑,似旧梦重来,十年前的美少年变成了如今的美青年,而她却早已物是人非。

  徐琇莹垂眸,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攥紧,努力保持声音平稳,道:「嗯,是我的,谢谢公子。」然後她伸手去接自己的东西。

  韩瑾瑞将荷包轻轻地放到她手中,「姑娘不看看里面的东西吗?」

  徐琇莹笑了一下,低头从荷包内取出玉璧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脆声回道:「嗯,东西没错。」

  杨清逸从楼上缓步而下,冲着韩瑾瑞笑道:「多谢这位公子替我小师妹寻回失物。」心里暗忖,这男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他家小师妹单纯天真,可别不小心招惹对方不快。

  韩瑾瑞嘴角扯平,冲他冷淡地一点头,「不客气。」

  徐琇莹扭头对自家师兄笑道:「师兄,我东西找到了。」

  杨清逸笑着摇头,「我看到了,还不过来。」

  「嗯。」徐琇莹脚步轻快地跑回他身边,讨好地冲着他笑。

  韩瑾瑞见状却紧皱眉,很是看不惯,觉得这画面有些刺眼睛。从前那个会对着他横眉冷目也时娇憨讨乖的女孩突然变成对别人这麽做,这让他无法控制地从心底升起一股戾气。

  杨清逸抬头又冲着韩瑾瑞拱手为礼,「相逢即是有缘,公子若不嫌弃,容在下请杯清茶。」

  韩瑾瑞简单回个字,「好。」

  徐琇莹眼睛瞄了瞄地上那状况凄惨的小偷,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帮无良小偷说话。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就算不是碰到自己这块铁板,总有一天也会踢到别的铁板,迟早而已。

  她的神情却没有逃过韩瑾瑞的眼睛,他伸手一挥,就像挥赶一只苍蝇一般看着刘二道:「滚吧。」

  刘二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客栈。

  徐琇莹不由得朝韩瑾瑞看了一眼。

  两人目光才撞上,她便犹如受惊的小鹿般立时收回了视线,老老实实地站在自家师兄身边做鹌鹑样。

  韩瑾瑞看了,微微扬眉。

  杨清逸手往旁边一摆,道:「这位公子,请。」

  韩瑾瑞抬脚便往他所指的桌子走过去。

  三个人很快便分主客落了坐,夥计手脚麻利地上了茶。

  韩瑾瑞摩挲着手里的茶碗却没有要喝的意思,他看着杨清逸直截了当地道:「这位兄台,在下有话想同令师妹单独说,不知可否?」

  杨清逸看了自家小师妹一眼,然後对他道:「可以。」

  徐琇莹看着师兄迳自起身离开,略有不满地撇了下嘴。师兄这麽乾脆地扔下小师妹,真的好吗?

  「徐姑娘。」

  「嗯?」她回头看向韩瑾瑞。

  他嘴角一勾,「徐莹?」

  徐琇莹点头,「嗯。」

  韩瑾瑞拿起茶盖撇了撇茶沫,似漫不经心地道:「有匪君子,充耳琇莹。我记得你的名字应该是琇莹才对,是不是,阿欢?」最後两个字,他唤得极轻,彷佛怕惊扰了什麽似的。

  徐琇莹唇抿成一条线,有一会儿没说话。阿欢是她的乳名,自从家逢巨变,再无人唤她这个名字,而她午夜梦回听到这两个字总是不禁泪湿枕畔。

  韩瑾瑞很有耐心地等着。

  好半晌徐琇莹才闷闷地道:「前尘往事,何必再提。」

  韩瑾瑞哼了一声,道:「我以为你会否认。」

  徐琇莹轻轻叹了口气,「徐家平反了。」她又为什麽不敢承认自己的身分呢!

  韩瑾瑞却不肯放过她,追问:「八年来,定远侯坟前缺了祭香,你就半点儿不心虚吗?」

  徐琇莹霍然抬头,瞪了他一眼,道:「拜祭又不是非得到坟前才能拜祭,我还没有那麽不孝。」

  韩瑾瑞仍不满意,语气咄咄逼人地道:「八年前徐家便已平反,你为何一直不回来?」

  徐琇莹眉宇间漫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戚,舌间泛着苦涩,反问似地道:「回来独自面对那座空宅吗?」

  那太悲哀了,她相信父母在天之灵也希望她能好好地活下去,无论生活在什麽地方。

  更何况起先是背负罪名在身,後来即使得知徐家已经平反,可她年纪幼小,师父不肯放她独自外出,今年还是搭着师兄来京访友的顺风车,才得以跟了出来。

  十年了,她也想扫祭一下父母的坟茔,替他们做一场法事,告诉他们,如今她活得很好,让他们放心。

  韩瑾瑞声音缓和了些,道:「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徐琇莹的声音带了几分轻松,道:「嗯,还好。」人要想活下去,总会让自己活得容易些。

  韩瑾瑞垂眸想了一下,再次开口,「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徐琇莹轻轻咬了咬下唇,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韩瑾瑞,心尖不禁一颤。

  「拜祭过父母後,我就跟师兄回去了。」京城是她的伤心地,她下意识想要躲开。

  「要走?」韩瑾瑞的眉宇蹙紧,声音也有些发紧,周身不由自主的散发出迫人的寒气。

  徐琇莹对他外放的寒气毫不在意。这个人从小便是这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样子,向来不得人缘。

  「是呀,这麽多年了,我再也没办法做回那世家小姐了。」她言语之间颇带了些自我调侃的意味。

  「徐家的家财在平反之时俱已赐回,你不回去查收一下?」

  徐琇莹笑了,「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接收了那些东西便要承担那些东西所附带的责任,她如今孑然一身,早已习惯了简单生活,并不想太为难自己。

  韩瑾瑞挑眉,开口直击重心,「你母亲留给你的妆奁也不要了?」

  徐琇莹闻言一愣。

  韩瑾瑞打铁趁热,继续道:「便是不要其他的东西,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总是要的吧?」

  徐琇莹思量了一会儿,终是缓缓点了下头,自语般地道:「说的也是。」

  韩瑾瑞眉头终於舒展,悠然地摇起了手中的摺扇。

  而另一边,杨清逸适时地走了过来,温声道:「想必公子已经跟我小师妹说完了吧?」

  韩瑾瑞不禁微微蹙眉,「多谢了。」

  杨清逸笑得很是和煦,一撩衣袍在自家小师妹身边坐下,完全无视对面男子瞬间的寒气外放,淡定地道:「我家小师妹惯是有口无心,若是对公子有什麽得罪的话,还请见谅。」

  韩瑾瑞语气冷硬地回道:「你多虑了。」

  他看着阿欢长大的,还不知道阿欢是什麽脾性吗?

  有口无心?那小丫头从小就七窍玲珑心,小小的人儿端坐在厅堂之上训斥侯府刁奴的时候,威风八面……

  想着想着,韩瑾瑞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下来。

  再看看如今出落得如花朵一般的少女,他的目光越发柔和。

  她长大了,也终於回到了他身边,他不会再让她离开的!失去一次已经足够。

  当年得知她自灭门之祸中脱逃他是如何的庆幸,可是之後多年的杳无音讯又叫他担心受怕,生恐她脱逃之後又碰到了什麽无法度过的致命难关……

  好在,她无事,如今就坐在自己面前。

  杨清逸一脸微笑地看着韩瑾瑞,从容随意地道:「如果公子已经跟小师妹叙旧完了的话,在下就要带小师妹出门了。」

  韩瑾瑞冷冷地看向他。

  徐琇莹如火上加油,出声道:「我跟他说完了,师兄,咱们走吧。」

  韩瑾瑞忍不住瞪她。十年不见,她对他竟然如此生分,却对别的人这般亲近……一股无名火自他心头窜起,手中的摺扇越握越紧。

  徐琇莹毫不在意他的怒气,一扬眉,对他说道:「我跟师兄先去忙,刚才说的事改天再说。」

  韩瑾瑞跟着她一道起身,「我明日来接你。」

  杨清逸眉头一皱,有人觊觎他家小师妹,不太妙。

  尤其这个觊觎之人还敢对他这个未来大舅子不太友善,他的心情当然没法开心起来。

  小师妹的身世虽然师父不曾具体说过,却明确告诉过他小师妹来历不凡,且往事莫问。

  如今看来,确实是不凡得很,单就眼前这个一身清贵之气的男子跟他家小师妹是旧识便可证明。只是这人跩得二五八万似的,实在惹人厌。

  还是他家小师妹好,讨人喜欢,不会眼睛长在头顶上、用鼻孔看人。

  韩瑾瑞的要求,让徐琇莹怔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下头,说:「好的,明天见。」

  杨清逸没说一句,直接拎着小师妹走人。

  这让被留在原地的韩瑾瑞忍不住暗暗磨牙,心忖,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师兄,你那朋友的妻子真的很会做饭吗?」心思完全转移的徐琇莹已经在兴致勃勃地询问自己感兴趣的事。

  「你个吃货。」杨清逸很不客气地伸手拍了下她的头。

  偏偏徐琇莹依旧坚定地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爱吃有什麽不对?」

  杨清逸笑着摇头,忍不住调侃她道:「小心吃成小猪仔,将来嫁不出去。」

  徐琇莹半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地回道:「嫁不出去就留在师门让师兄师嫂养呗。」

  杨清逸哼了一声,很不客气地道:「我跟你师嫂才不要养你。」

  徐琇莹一扬头,得意无比地道:「我很快就要有一笔丰厚的嫁妆银子了,没人养我也饿不着,哈哈哈。」

  杨清逸无言。小师妹一点儿都不害臊,真是让人好操心。

  跟出客栈的韩瑾瑞看着远去的娇俏身影。

  还是那个精怪的小丫头,而且更活泼了。

  或许,这些年她过得确实不错吧,这麽一想,他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一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小丫头的身影,他才慢慢转身道:「回府。」

  第2章

  翌日一早,珂王府的人便到了客栈的楼下等着,把客栈老板吓得战战兢兢,腿肚子直发抖。

  京城中谁不知道珂亲王那个活阎王,他这小家小业的,实在是惹不起啊!

  睡饱了出门找吃食的徐琇莹一下楼就被惊到了。

  要不要这麽早啊!

  「老奴给莹姑娘请安。」

  徐琇莹眨了眨眼,微笑道:「多年不见,玉嬷嬷仍然是老样子,快请起,怎麽让你来接我了?」

  这玉嬷嬷可是老王妃的陪嫁,又是如今珂亲王的乳母,当年在王府就十分有地位,如今想来只会更好,让这样一个人来接她,韩瑾瑞还真是给她面子。

  一身锦绣不比一般富贵人家当家老太太差的玉嬷嬷,面带得体微笑起身,又道:「老奴听说莹姑娘回来了,便向王爷讨了这个差,幸得姑娘还记得老奴。」

  徐琇莹闻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哪里能轻易忘了的。」有些事,根本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玉嬷嬷道:「姑娘想必还没吃早饭,不如随老奴回王府吃好了。」

  徐琇莹想了想,便点了头,「好,那就算我叨扰了。」

  「姑娘可不能这麽说,您跟咱们王爷是打小的交情,如今这情形,王府也能算姑娘的半个家,既然是回家,岂有叨扰的说法。」

  徐琇莹抿唇笑,「劳烦嬷嬷带路吧。」

  「小师妹—」客栈楼上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徐琇莹一抬头就看到自家师兄趴在栏杆上冲着她笑,微笑回道:「师兄,我去朋友家拿点东西,你不用担心我。」

  杨清逸摇头叹息。怎麽这麽容易就被拐走了?小师妹啊,你没察觉有人对你心怀不轨吗?

  「师兄,我去去就回,回头见。」

  看着自家小师妹欢快地对自己报备完就毫无防备地跟着别人出了客栈,身为大师兄的杨清逸不禁忧郁了。

  青梅竹马是当朝珂亲王,小师妹确实是很有来历。但是,对方可是恶名满京城的珂亲王,小师妹你这样真的好吗?

  徐琇莹可不知道自家大师兄那一肚子的腹诽,她已经上了珂王府来接她的马车。

  马车启动的时候,她突然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彷佛一切仍如昔年。

  可到底是不一样了,祖父他们被先帝冤杀,她徐氏一门灭尽,只逃出了她一个小丫头。

  若说她对皇家无恨,那是骗人的。可自古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她没什麽能说的,虽然後来平反冤案、赐还家财都不能弥补已经造成的遗憾,但至少还祖父他们清白,总归是好的。

  不过,她却是再也不想过那种富贵锦绣的日子了,这也是她为什麽多年来一直没有回来的原因。

  在徐琇莹思绪万千的时候,马车已经平平稳稳地停在了珂王府门前。

  王府正门大开,一身亲王常服的韩瑾瑞就那麽惹眼地站在门前。

  徐琇莹一下马车就被这排场给吓了一大跳,这也太给她脸了吧!堂堂当朝珂亲王这麽正式地接待她,感觉压力好大啊。

  「珂王爷。」徐琇莹很正式地给他行了一礼,混迹江湖多年,突然又变回世家风,老实说,她有点儿不太适应。

  玉嬷嬷在一边笑着,多年不见,莹姑娘仪态气度仍然是无可挑剔,到底是世勳清贵家的大家闺秀,自幼学的已经是刻入骨子里的东西了。

  韩瑾瑞上前两步,伸手扶起她,道:「勿须多礼,跟我进府吧。」

  徐琇莹微笑点头,「王爷请。」她想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却没能成功。

  韩瑾瑞彷佛半点儿都没注意到他正握着姑娘家的纤纤玉手,十分泰然自若。

  徐琇莹眉一扬,就要说话—

  不料,韩瑾瑞却先开了口,「阿欢也有十年没来过我们王府了,府里倒没什麽变化,只是人多少有些变动。不过不要紧,我一会儿慢慢告诉你。」

  她只是来拿亡母的妆奁,王府人员变动什麽的,她真的没兴趣啊!可这话她知道说不得。

  「阿欢还记得这里吗?你小时候曾爬上去。」

  站在一处假山前,徐琇莹闻言不爽地皱眉。这样随便揭姑娘不好的过去,哪是大丈夫的行为?

  「还有前面的鱼池,你还记得自己干过什麽吗?」韩瑾瑞笑着伸手指着前面不远的池塘问。

  徐琇莹终於忍不住了,「珂王爷,我今天是为亡母留下的妆奁来的,不是来回忆儿时糗事的。」

  韩瑾瑞扭头看着她笑,「阿欢害羞了啊!」

  徐琇莹无言。

  他抬手掩唇轻笑。

  徐琇莹的脸不禁红了。他是忘了他正抓着她的手吗?他这动作等於是拿她的手掩在他嘴上,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韩瑾瑞,把我的手放开。」她决定不给某人留面子了,她现在都是大姑娘了,他还这样,简直不像话。

  韩瑾瑞却笑得一脸得逞地看着她道:「终於肯喊我名字了?」王爷长王爷短的,他们是那样生疏的关系吗?

  徐琇莹用力地想抽回手,无奈韩瑾瑞紧握她的手不放。

  他不以为意,微笑道:「别闹,走,我带你吃早饭去,今天我让厨房准备的都是你以前爱吃的。」

  原本很在意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徐琇莹顿时就被吃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我以前爱吃的?」

  「嗯。」

  「那快走。」她一点儿都不矜持地催促着。

  韩瑾瑞眼中闪过得意的笑,轻轻捏了捏仍抓在手中的柔荑,心情大好。

  似乎,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分开过十年一般,真好!

  什麽碧玉粳米、千层水晶糕、赤焰豆黄包……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着实让徐琇莹好好回忆了一下当年的豪门奢侈生活。

  一吃完饭,就可以进行正题了。

  徐琇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我娘的妆奁在你这里?」

  韩瑾瑞也直接承认,「对,当年先皇赐回的侯府家财都在我这里,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拿走。」

  她撇撇嘴,道:「别的就算了,我只拿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就好。」

  「那怎麽可以,侯府的东西都是你的。」

  见她不为所动,韩瑾瑞换了个说法,「那些都是老侯爷他们战场拚杀换来的,你怎麽能不要,那是他们留给你最後的东西。」

  徐琇莹有好一会儿的沉默,然後才语带寂寥地道:「可他们都不在了,我要那些身外之物有什麽意义?」

  如果可以,她宁愿拿那些换回她的家人。

  可惜,不可能!该死的不可能!

  韩瑾瑞一把抓住她的手,不容拒绝地道:「有没有意义你都要拿着,原本就是侯府的东西,你做为徐家幸存的唯一後人,你不拿谁拿?」

  她抽回自己的手,神情有些郁郁寡欢,没说话。

  韩瑾瑞心下叹气,往她身边更坐近了些,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当年的事……」他有些说不下去。

  当年出事的时候他恰巧不在京中,来不及救她,好在徐家忠仆护着她这个侯爷嫡女成功逃走,否则当他回京後面对的是她的屍体,自己都不知会变成什麽样子。

  就算後来将陷害定远侯的幕後黑手千刀万剐又怎麽样,他还是没能找回她,还是让她在外飘泊了十年之久。

  她原是侯府的独生女,结果却流落江湖,餐风露宿,想想都让他心痛。

  徐琇莹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个笑靥,故作轻松地道:「没事,都过去了。」

  韩瑾瑞的心微酸,他不愿意看到她的脸上露出这样强颜欢笑的表情,那不应该是她的情绪,她应该是恣意张扬的。

  「好吧,你说得对,那些是祖父他们留给我的东西,我应该拿,帐簿拿来吧,我好清点东西。」

  韩瑾瑞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徐琇莹身子为之一僵。

  他在她耳边轻声喟叹,「阿欢,别怕,我一直在的。」

  沉默了片刻,徐琇莹喃喃轻语,「谢谢你,瑞哥哥。」

  韩瑾瑞的身子不由得一颤,这个称呼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听到了,从她六岁之後她便不肯再这样亲昵地唤他,不是尊称世子,便是恼怒之下直呼名姓。

  但是,下一刻他的感动就灰飞烟灭了。

  因为,徐琇莹伸手推开他,一本正经严肃地对他说:「可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你不可以再这样没有男女大防的对我了,传出去对我名声不好。」

  韩瑾瑞默然,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才七岁的小丫头一本正经振振有辞地告诫他「男女授受不亲」。

  突然之间,一股笑意从他的胸臆间喷发,他不禁笑出了声,伸手在她的脑袋上大力揉了一把,「小丫头!」

  徐琇莹躲开他的手,微恼道:「都说了我长大了,是大姑娘了,你放尊重些。」

  他皱眉,「你那个师兄难道不是这样对你的?」

  徐琇莹一副理所当然地回道:「可他是我师兄啊。」

  韩瑾瑞闻言大怒,「我还是你世兄呢。」

  她皱皱鼻子,偏头看他,「可师兄要比世兄亲近吧。」

  韩瑾瑞瞪眼无言。怎麽办,他想揍她……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没用的,你赶紧把帐簿拿来,我拿了东西好走人。」她不耐烦的催促。

  他更想打人了,怎麽办?

  深吸了口气,他道:「只拿帐簿怎麽行,下面的掌柜、庄园的管事你都要见一见的。」

  这麽麻烦!徐琇莹直接道:「你乾脆把东西折成现银给我不成吗?」也方便她拿走啊!

  韩瑾瑞冷哼了声,「想都别想。」

  「哎哟,瑞哥哥,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是不是?计较这麽多不好。」

  韩瑾瑞直接翻旧帐,「是谁刚才说师兄比世兄亲近的?」

  她自觉没趣地摸摸鼻子。

  韩瑾瑞没理她,直接扬声吩咐,「来人,取侯府帐簿过来。」

  「是。」

  然後,徐琇莹非常痛苦地被一堆帐簿给埋了。

  时隔十年,她再次看到自己家的帐簿。想当初,母亲身体病弱的时候,身为独女的她不得已以垂髫之龄便尝试管理侯府中馈,过早地脱离了快乐童年。

  在徐琇莹看帐簿的时候,韩瑾瑞相当残忍地袖手旁观,就坐在一边悠闲地品茶,顺便看她忙。

  是她说的,世兄没有师兄亲近嘛,所以不需要给予她太多的说明,王府的帐房也都不要给她使唤当帮手。

  於是,徐琇莹当天被堆积如山的帐簿给留下了,没能从珂王府脱身。

  客栈中的杨清逸意味深长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感觉被人生生打脸了。

  三天,三天了!

  徐琇莹打着呵欠托腮看着桌上那一摞摞的帐簿,觉得身心俱疲。

  钱财真的是身外之物,够花就好,多了就成负担了,她现在就深深觉得负担太重了,心累。

  奇怪!她记得十年前他们侯府没有这麽多产业,家财也没有这麽多啊?

  既然想不明白,抱着这样的疑问,她直接问了某人,「韩瑾瑞,为什麽我觉得侯府的家财变多了?」鉴於某人对她的「见死不救」,她十分爽快地就决定不用「王爷」这样的尊称了,因为她不高兴!

  韩瑾瑞在书房的另一张桌子上写字,闻言云淡风轻地回道:「十年时间足够家财翻倍。」

  徐琇莹听了越发无力,一下子趴到桌子上,全身有气无力地道:「谢谢你的好心。」

  「不客气。」

  「你以为我真谢你啊!」她没好气的道。

  「你又以为我真跟你客气吗?」

  徐琇莹瞠目。这下,真的没办法好好和他说话了。

  韩瑾瑞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的身子从桌上拉起,问她,「师兄比世兄亲?」

  「砰」的一声,徐琇莹当下又重重趴回桌上。他竟然只因为这一句话就对她袖手旁观到现在?

  她磨着牙低声咕哝,「韩瑾瑞,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小心眼的?」

  韩瑾瑞俯身凑向她,淡淡的馨香从她的身上飘入他鼻尖,他微勾了嘴角,声音依旧清冷地道:「十年是个不短的时间。」

  徐琇莹忍不住恨声道:「难怪你直到现在也没讨上媳妇,活该!」

  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至今光棍一个,以他当朝珂亲王的身分简直是不可思议,可见人品差到何种地步了。

  见她毫不闪躲,韩瑾瑞更加地贴近她,在她耳边低声轻问:「你呢?可曾许了人?」十八的姑娘一枝花,正是让人伸手采撷的时候,可有人捷足先登?

  徐琇莹立时得意道:「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乏人问津吗?不知道有多少年轻俊杰想娶我,是本姑娘还没决定挑谁罢了。」

  下一瞬间,她就觉得背上一沉,那人直接压在了她身上,冰冷而又危险的声音就在她的耳畔响起,犹如地狱传来的索命之音—

  「阿欢,不要逞口舌之快,这些年你的确是少了不少教养。」

  「韩瑾瑞—」她想直起身子。

  他却牢牢地压制住她,不让她起身,「阿欢,你是不是忘了?」

  徐琇莹不解,「忘了什麽?」

  韩瑾瑞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垂犹如情人间呓语般地对她说:「你曾说过若无人肯嫁我,你就嫁我的。」

  徐琇莹一愣,眨了眨眼,仔细想了一下,好像自己是这麽调侃过,不过那是小姑娘的有口无心,他竟然当真了?

  「哎呀,你别压着我,难受,赶紧让我起来。」

  韩瑾瑞的声音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你不记得了?」很好!

  徐琇莹很不满地嚷道:「你这人讲不讲道理,我那时候才七岁好不好?那麽小的孩子说的话怎麽能算数。」

  「你还记得自己说的话就行了。」

  「喂!」讲不讲理啊!

  韩瑾瑞终於松手,肯放她起身。

  徐琇莹立刻迫不及待地直起身子,然後从椅子上起身,想要脱离这个危险的地方,却不防身子被人扯了一下,紧接着她的背就贴到了桌面之上,而男人毫不避讳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害她的脸瞬间红透。

  少女凹凸有致的身子被韩瑾瑞健硕颀长的身体压住,两具年轻的身体紧贴着,即使仍隔着单薄的夏衫,却宛如肌肤直接相触般亲密。

  他的呼吸一滞,心头绮念顿起。

  「干、干什麽……你……」能言善辩的徐琇莹此时竟结巴起来,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单手扣住她的双手,让她无法挣扎,低头贴近她红润饱满的唇,情不自禁地伸舌舔了舔。

  徐琇莹身子一颤。

  「阿欢……」声音掩没於瞬间贴合的唇瓣间,他心底翻滚的情思再也无法控制,也不想再控制。

  徐琇莹先是被他的动作吓得傻眼,而後就激烈地挣扎起来。

  只是韩瑾瑞将她的双腿夹在自己的双腿之间,又抓紧她的手让她挣脱不了,还舔咬着她的唇,迫使她吃痛张口,然後他便能长驱直入攫取更多的甘甜……

  桌上的帐簿跌落在地,散成一堆。

  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响,偌大的书房内弥漫着一股暧昧而危险的气息。

  宽大的书案上,少女双手被男子单手制住,身上衣襟被扯散,身子被他另一只手堂而皇之地抚摸揉捏。

  徐琇莹想用脚踢他,奈何双腿被人死死压住,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任人为所欲为。

  真是悔不当初啊!

  是她大意了,一点儿都没有防备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大哥哥,竟然不知他对自己是抱持了这样的心思……

  他简直太可恶了!怎麽可以对她有这样的心思呢!

  「韩瑾瑞,停下,不要让我恨你!」她气急败坏地大声喊道。

  韩瑾瑞正在游移的手一顿,抬眼看她,只见少女双眸中尽是熊熊怒焰,脸颊红艳,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一双红唇已被他先前蹂躏得微微红肿。

  垂下眼睑,他的手正停留在雪峰上,心情甚好地反问:「恨我又如何?」

  徐琇莹简直想杀人了,他竟敢……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韩瑾瑞却在下一刻松开了手,然後将手从她的衣襟内抽出,并用双手扣住她的双手,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带了几分危险地问她,「如今你跟我有了肌肤之亲,还要嫁给别人吗?」

  她的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恨声道:「韩瑾瑞,你无耻!」

  韩瑾瑞完全不为所动,依旧从容而淡漠地回了句,「那又如何?」只要你是我的就好。

  徐琇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她狠狠喘了几口气,咬牙道:「放开我。」

  韩瑾瑞的目光在她起伏的胸上看了两眼,眸底一片幽深,但到底起身放开了她。

  徐琇莹从桌上翻身下地,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被弄乱的衣裳,盈在眼眶中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韩瑾瑞从她身後搂住她,柔声道:「别哭。」

  「你怎麽能这麽欺负我?」她带了哭腔控诉,泪水越落越多。

  韩瑾瑞轻轻叹了口气,用袖子替她擦泪,道:「这就是你逞口舌之快的下场,还敢乱说话吗?」

  徐琇莹当即反驳道:「我明明就是说实话。」

  韩瑾瑞唇线一紧,声音也微微冷沉,「实话就更不能说。」

  只要一想到他可能错过她,而她会嫁给别的男人,他就有一种想毁灭一切的暴戾冲动。

  「你不讲理。」

  「嗯,不想跟你讲理。」他回得毫不心虚。

  徐琇莹一时哑然,连泪水都一时止住了。

  韩瑾瑞轻轻转过她的身子,低头吻上她的脸,以舌将她脸上的泪舔去。

  徐琇莹瞪大眼,紧接着便是感到热气直往脸上冲。

  她想挣开他,可韩瑾瑞却抱得极紧,丝毫不容她躲避。

  就在他又要往她唇上压时,徐琇莹大声吼道:「韩瑾瑞—」

  韩瑾瑞动作一僵,然後低沉而悦耳的笑声便从他的口中逸出,终至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欢快。

  「阿欢—」他收紧了怀抱,将她整个人桎梏在自己怀中,「阿欢,真好,你回来了!」

  就在他怀中,他触手可及。

  闻言,徐琇莹有些怔愣,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一股莫名的深沉伤感。

  是她的错觉吧。

  韩瑾瑞又抱了她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徐琇莹几乎是第一时间远离他,人一直退到了书房门口,随时准备夺门而逃。

  韩瑾瑞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襟,冲她微微一笑,口气甚是温和地道:「躲那麽远做什麽?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不急,他有的是时间跟她慢慢来,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徐琇莹瞠目结舌。合着刚才他对她做的那些逾矩事都是假的?

  偏偏她说不过他,力气也比不过他……

  徐琇莹恨恨地跺了跺脚,一字不说转身就奔出了门。

  她再也不要跟他说话,也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可惜,她来得容易,想离开却是难上加难,珂王府的侍卫根本不让她离开。

  最後,一脸怒容的徐琇莹不得不再次回到韩瑾瑞的面前质问他,「韩瑾瑞,你什麽意思?为什麽不让我走?」

  这个时候,韩瑾瑞已经从书房换到了厢房,正半倚在榻上看书,听到她的问话,连头都没抬一下,只轻描淡写地回道:「哦,侯府的帐簿你看完了?」

  徐琇莹一噎。

  韩瑾瑞翻了一页书,继续道:「既然没看完,怎麽能走?更何况该见的人你都还没见,别着急,安心留下来。」

  徐琇莹恼道:「我本来就不想要那些东西,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不行。」韩瑾瑞直接拒绝。

  徐琇莹直喘着气,真是没办法和他好好说话。她转身到一旁找了个座位坐下,低头生闷气。

  韩瑾瑞仍旧没理她。阿欢从小便这样,有什麽不高兴的,自己生一生闷气过一会儿也就好了。

  寂静的厢房里,只有书页轻翻的声响。

  徐琇莹从低头生闷气变成双手托腮撑在高几上发呆。

  她好几天没回去了,师兄不知道怎麽样了,会不会来找她?

  事实上,杨清逸这几天每天都到珂王府来找人,只可惜,王府的人就是不肯放他进门。

  这些天他并没有闲着,收集了不少关於这当朝珂亲王的消息,综合下来後,他就不怎麽担心自家小师妹了。

  小师妹或许会吃些小亏,但吃大亏肯定不会。在他看来,那个珂亲王应该也不会毫无底线,毕竟那是他等了十年的人啊!

  男人看男人,眼光总比女人看男人准。

  最主要的是,他家小师妹并不排斥珂亲王,这一点儿他看得很清楚。

  他之所以坚持每天都到珂王府,无非是告诉珂亲王他家小师妹也是有家人的,凡事不要太过分。

  而王府内院厢房内,原本看书的韩瑾瑞不知何时将目光从书上移到了旁边发呆的女子身上。

  看了一会儿後,他起身走过去,问她,「阿欢在想什麽?」

  徐琇莹毫无防备的脱口而出,「在想我师兄。」

  韩瑾瑞脸色陡冷。

  她突然坐起身,抬头向他看过去,「我师兄这几天有没有来找我?」

  韩瑾瑞脸色很不好看,但依旧诚实回答她,「有。」

  她蹙眉,「那为什麽我没看到他?」

  韩瑾瑞回答得更直接,「因为我没让他进府。」

  徐琇莹无言。

  韩瑾瑞继续道:「珂王府岂是随便什麽人都能进的。」

  好吧,他赢了。

  「你去做什麽?」一见她起身往外走,韩瑾瑞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

  徐琇莹义愤填膺,很不友好地对他说:「你不许我师兄进府,难道还不许我出去见他吗?」

  韩瑾瑞眉头紧蹙,「他有什麽好见的?」

  「他是我师兄。」

  「师兄也是外男。」

  「你蛮不讲理。」

  「我就是不讲理,你能怎麽样?」

  徐琇莹的脸突然一下子红透了,因为她突然想起了刚才在书房里他对自己逾矩时的情形。

  韩瑾瑞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面色不由得缓和了下来,微微凑近她,「阿欢,嗯?」

  徐琇莹一时反应不及,再次被他揽入怀中,紧跟着眼前一暗,唇上一热,便又被人轻薄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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