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日期:2017年2月3日 内容简介: 车祸醒来,人不在医院而是穿越到古代,她都吓傻了, 身分更从知名服装设计师助理,变成弃妇二嫁的人母兼人妻…… 她的天儿啊!这是什麽戏剧化的人生?她还没搞清楚状况, 首先感受到的便是青梅竹马兼现任丈夫石厚福的体贴, 明知她已与娘家人恩断义绝,仍向偏心大房的婆婆写字据借聘金, 只为护她和女儿一生的安定,偏偏她再嫁身分成了婆婆挑刺的藉口, 眼看家宅不宁,丈夫宁担上不孝罪名也要为她选择分家单过, 他的决心瞬间掳获她的芳心,为了日後的小家好, 她拿出浑身本事,卖出盘扣做法,让她赚进第一笔买地建屋的基金, 而一张张新颖的服装设计图让她赚钱跟喝水一样容易, 丈夫成了大地主,她则在家画图顾小孩,谁知大房眼红他们二房的富裕, 竟拿她身子受损、不易有孕,她的女儿不是石家血脉这点来说嘴, 怂恿婆婆逼他们接纳大房么儿当继子,意图接收二房的家业…… 第一章 梦中人生变成真 「娘,喝水。」 「娘,果子甜,娘吃。」 「娘,不生病,囡囡乖乖。」 「娘……」 童歆巧在半梦半醒之间总是不时听见一个软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着,偶尔伴随着蝶翼般的轻触,落在她脸上、唇上、身上和手上。 她一直在作梦,梦到许多过往的事,但大多时候是断断续续地在作一个梦。 在梦中,有一个比她还要悲惨可怜的女人,从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从呱呱坠地那一刻、确定性别之後就注定了她悲苦的一生。 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五官柔美,若是好好养大肯定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投错了胎,因身为女娃娃,自小便爹不疼娘不爱,家人上自爷奶,下自兄弟,不是把她当成空气,就是把她当丫鬟使唤,呼来喝去的,甚至在她十四岁那年,娘亲为了二哥要娶亲的聘金,将她以十两银子的价码卖给一个近三十岁的老男人做填房。 可怜的小姑娘出嫁後的生活并未变好,只是从这个火坑跳到另外一个火坑。 小姑娘的婆婆是个老寡妇,不仅尖酸刻薄,还会动手动脚的打骂儿媳妇。 因为年纪还小,对自己身体状况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在怀了头胎两个月之後,被恶婆婆凌虐到流产,失去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 正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子,老寡妇的儿子也不是个好货,媳妇被自家亲娘折磨得流产後,从来没一丝心疼或慰问安抚,照样过他百无一用是书生的爽日子,有事没事就抱着书册、躺在榻上作着中举为官後升官发财的白日梦。 小姑娘流产後三个月,受损的身子都还没养好就又再度受孕,因妊娠反应明显,加上老寡妇上回已亲手扼杀了一个亲孙,良心有些许不安,这回得知儿媳怀孕後也没敢太过折腾,终於让小姑娘顺利生下腹中的孩儿,只是这个孩子跟她娘一样的悲惨,投错了胎,生作了女儿身。 之後母女俩在家里过的日子几乎可用水深火热来形容,永远吃不饱、穿不暖,永远有着做不完的事和挨不完的打与骂。 这也就罢了,最可怜又可悲的是,小姑娘生女儿时身子受了损,又没适当的休养与进补,因此接连三年肚子都未再有动静,母女俩最终被那对无良的母子以生不出儿子为由休离,直接扫地出门。 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姑娘牵着一个不满四岁的小女娃,母女俩面黄肌廋、瘦骨嶙峋,举步维艰的走回娘家投靠,却被冷漠薄情的娘家人拒於门外。 好不容易为快饿昏的女儿向她的姥爷、姥姥讨要到一碗米汤来充饥,碗里的米汤却是清淡如水,颗粒不见。 看着手上端着的那碗清淡如水的米汤,不满二十岁的小姑娘难受得泪流满面。 她不懂爹娘与兄嫂怎能寡情凉薄至此,她不是他们的女儿与妹妹吗?她的女儿不是他们的外孙女与外甥女吗?就连给孩子喝一碗粥,他们都如此舍不得吗? 不提别的,就提她出嫁之前待在家里任劳任怨了十四年,以及当年将她卖嫁所得的那十两银子,这两样加起来,难道连一碗粥都不值? 生平第一次,小姑娘对娘家的亲人们萌生了恨意。 「你们真的是我的亲爹、亲娘吗?我真的是你们亲生的吗?为什麽求你们施舍一碗粥给我快要饿死的女儿、你们的亲外孙女吃,你们都如此吝啬、不乐意,还端了一碗水过来糊弄我?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们母女俩,你们於心何忍?」她站在娘家门前哭着呐喊道。 「我在家时,任劳任怨服侍大家十四年,什麽活都做、什麽苦都吃,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只因为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的妹妹,咱们是一家人,所以我认了,就连你们为了十两银子把我卖了,我都没怨过你们。 「但你们怎麽能够如此冷血无情,我只是想跟你们讨要一碗粥,一碗可以救我女儿、救你们亲外孙女不被活活饿死的粥而已,你们都不让不给。你们怎能如此残忍无情?」她声泪俱下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心痛得不能自已。 「号什麽啊?你老娘我可还没死,用不着你现在给我哭坟,我是造了什麽孽啊,生了你这麽一个赔钱货、不孝女,你给我滚,免得把我给气死!」小姑娘的娘说。 「二丫你走吧,不要再到这里来气咱娘了,如果娘真被你气出个好歹,别怪大哥翻脸无情。」小姑娘的大哥说。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好是歹、是死是活都是你自找的。」小姑娘的爹说。 「爹说的没错,小姑若是好好的做人家的媳妇,又怎会让婆家休离,回来丢咱们老童家的脸呢?我现在庆幸我生的都是小子,要不然小姑这脸一丢,咱们老童家以後的闰女要怎麽嫁人?可能倒贴银两都嫁不出去喔。」小姑娘的大嫂说。 「丧门星,你就是个丧门星!被夫家休了还不知羞,不找个地方躲起来,还跑到这里来触咱们老童家的楣头。老天爷啊,祢怎麽这麽不长眼,我到底造了什麽孽,生了这麽一个孽种来祸害童家啊,呜呜……我怎麽会这麽命苦啊?」小姑娘的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哭喊着,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恨意。 「二丫你还不走,真想气死咱们娘不成?」小姑娘的二哥说话了,而站在二哥旁边的二嫂则抱着孩子,扬着嘴角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这就是小姑娘的娘家、她的亲人,以及她在这世上的所有依靠。 真的是太可笑了,看着梦中小姑娘的遭遇,童歆巧突然觉得自己身为孤儿也不是太坏的事,至少不必担心会有这麽冷血无情的亲人,更不必经历被至亲伤害的痛楚。 被伤得痛彻心扉的小姑娘不确定是为了要让自己彻底死心,亦或是还带着最後一丝希望,在离去前又开口问了那些血浓於水的亲人们最後一个问题,她说:「你们还认不认我是童家的女儿?」 一时之间无人应声,直到小姑娘的二嫂用众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对她二哥道:「你说小姑被休,那李家会不会跑来讨回当初给咱们的聘金啊?」 此话一出,小姑娘的娘脸色丕变,当场就大声喊了起来,「你还不给我滚,你这个丧门星,就当我从没生过你这个孽种,我真是倒了八辈子楣啊!你还不走?老大,去拿扫帚来,把这个丧门星给我扫得远远的,免得咱们一家都被她沾染了秽气,快点去。」 小姑娘的大哥闻言,点了点头,立即转身去拿扫帚,其他人则是冷眼旁观,连一句没劝阻的话都没有说。 扫帚很快被拿来了,童母林氏迫不及待地将扫帚从儿子手上抢过来,没有一丝犹豫或不忍,直接朝小姑娘身上招呼过去,一次又一次的打得毫不手软。 小姑娘却不懂得抵抗,只能将瘦小的女儿紧紧护在怀中保护着。 够了!童歆巧怒喊道。真是看不下去了,这世上怎麽会有如此冷血无情的母亲?不是都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吗?从眼前这事来看,那句话根本就是个屁! 「我就不信这样你还不走!」林氏拄着扫帚、喘着气瞪向小姑娘,由此可见她刚才打人有多用力。 「你真的是我娘吗?你们真的是我的亲人吗?」 「你这个带衰的丧门星、讨债鬼,还不滚?当初生下你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把你给掐死,省得你现在还来祸害家人!」林氏满怀怨恨的说着,话落,再度举起扫帚来挥打。 终於,骆驼被最後一根稻草压倒了。 「我走!」小姑娘终於忍无可忍,一把挥开不断打在身上的扫帚大声叫道。 抹去脸上的泪水,不再多看童家人一眼,转而面向闻声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们,朝他们深深一鞠躬,绝然道:「各位望山村的大叔大婶、大哥大嫂们,眼前这一切你们都看到、听到了,我童二丫今日请大夥为我做证,从今以後,我童二丫不再是望山村童家的女儿,今後生也好,死也罢,都与望山村童家无关,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恩断义绝!」 说完,她抱起早已饿到走不动的女儿头也不回地离开。 来时带着希望,走时却面若死灰、凄苦绝望。天下之大,竟无她们母女俩的容身之处,她想哭,但泪早已流乾…… 抱着女儿,童二丫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几度踉跄摔倒又挣扎爬起,女儿已饿晕在她怀里,连她几度跌倒不小心摔到怀中的孩子,孩子都毫无反应。 难道是—— 死了? 突然其来的念头吓得童二丫登时跌坐在地上,颤抖着伸手去探女儿鼻端的气息,虽然气息微弱,但确实还有气,女儿还有呼吸,没有死! 童二丫瞬间松了口气,却忍不住抱着女儿伤心欲绝地哭了起来,「呜……」 她知道即便女儿现在还有气,可是以她们母女俩现今的处境,她的女儿还能活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她抱着女儿哭了许久才终於抬起头来,挣扎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眼前雾蒙蒙,前方路茫茫,何处才是她们母女俩的栖身之地?何处才是她们母女俩的归处?也许只有死吧。 她眨了眨眼,眼前雾散,路现,却是一条绝路,一条不管她想不想走,都终将要走、要归去的路。 也罢,活着也是挨饿受苦、无家可归、无人在乎,还不如陪女儿一起离开,一了百了。 她面无表情的张目四顾,确认出自己的所在位置後,她抱着女儿左转而行,一步步朝记忆中的溪流而去。 她从七岁开始便负责洗全家人的衣服,整整洗了七年,对那条溪流的深浅与湍急处比任何人都明了,自然也知道哪段溪流鲜少人出没,哪段流域最适合做她们母女俩在这世上最後的归宿。 因为鲜少人出没,路未开,并不好走。 童二丫抱着女儿一路磕磕绊绊的往前走,身上的破旧衣服也在树枝的勾扯下变得更加破烂不堪,丝毫遮掩不住衣服下一道又一道被殴打後留下的瘀青,被树枝与石头刮破或磕破的肌肤,有些地方还不停的渗着血,但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痛。 直到瞧见远处的林间漾出潋灩的波光,童二丫不由得微笑了起来,因为终於到了,她和女儿的归处就在不远的前方。她们母女俩终於可以不用再受苦、不用再劳累了,她真的好累,活得好累。 迈着沉重到几乎麻木的双腿,她走了到溪边,波光粼粼的溪水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温暖与温柔,似乎在无声的招呼着她,要她快点投入它的怀抱。 她随心而动,一步一步的往溪中走去。 水浸湿了她的鞋、她的裙子,淹过了膝盖,漫过了腰腹,终於浸到被她怀抱在胸前的女儿,从女儿的脚、腰到胸…… 不知道是不是溪水太过冰凉,一路上几近无息的女儿忽然在她怀里轻动了一下,然後出声唤她。 「娘?」 童二丫蓦地浑身一僵,刚踏出去的步伐好像在水里绊到了什麽东西,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往前栽了下去,母女俩一同栽进溪水之中。 「娘!咕噜……娘……」 女儿瘦小的身子在她怀里扑腾挣扎,如小猫般柔弱的求救声倏地传进她耳里,让她心神俱震。 「娘……咕噜……娘、娘……」 不行,囡囡还那麽小,连一天的好日子都没有过过,怎麽能因为她这个懦弱的娘而死?不行,绝对不行! 童二丫幡然悔悟,拚命的在水中挣扎,奋力浮出水面呼救出声,「救命,救、救命……咕噜咕噜……」 越是挣扎慌乱,身子下沉的速度越快,童二丫无力再浮出水面,只能拚命的将女儿高举到水面上,让女儿能多呼吸一口气,可即便如此,母女俩的身子仍不断地往下沉。 要死了吗?在意识逐渐陷入混沌间,她依稀感觉到手上的重量消失,束缚她全身的力量加剧,让她再也动弹不了,整个人沉入黑暗中。 「娘、娘,娘,起床了。」 童歆巧在睡梦中不时能感觉到有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耳边响着,不断重复着类似的话语。 「娘,起床吃饭饭,不吃饭饭肚子会饿饿,娘快起来。娘,起床了,娘……」 「囡囡乖,来婆婆这里,你娘在睡觉,别吵她。」 一个听起来和蔼可亲的妇人声音蓦然出现,第一回在她梦里响起。 「婆婆,娘要吃饭饭,不然肚子会饿饿。」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坚持道:「囡囡没吃饭饭都会饿,娘也要吃饭饭,囡囡叫娘起床吃饭饭。」 「囡囡真是个乖孩子。」 囡囡?是童二丫的女儿吗?她没死,没被溪水溺死,活了下来吗? 不对,她刚才在叫娘,所以说,连童二丫那个苦命女也活下来了吧?这对母女俩的命真大,不知道是谁救了她们的?不过怎麽被救的那段画面她都没看见,是她所作的那个怪梦终於结束了吗? 「婆婆,娘什麽时候会睡过来?」 名唤囡囡的小女娃的声音再度响起,近在咫尺,真实得一点也不像是一场梦。 「等囡囡的娘睡饱了,她就会起来了。」妇人那和蔼可亲的声音笑着回答道。 声音同样近在咫尺,就好像与她处在同一个空间,在她身边开口诉说一样。 「那娘什麽时候才会睡饱?」 「等她张开眼睛的时候。」 「那要等到什麽时候?」 小女娃像在问一百个为什麽似的,瞬间把童歆巧给逗笑了,她扯唇微笑,小女娃甜甜中带着惊喜的声音立即在她耳边响起—— 「婆婆你看,娘笑了,娘在笑!娘是不是睡饱了,要醒了?」 「二丫,你听得见娘的声音吗?听得见就张开眼睛或动动手给娘和囡囡看,快点。」妇人的声音带着些许激动,迅速的说。 她在对谁说话?是童二丫吗?童歆巧方才还疑惑地忖度着,接着就感觉到有人猛然抓住她的手,努力摇晃着,那带着温度的真实碰触感,瞬间把她吓得睁大双眼。 巴在床边的小脸笑逐颜开,开心的叫道:「娘!娘醒了,婆婆,娘醒了!娘,娘。」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目光循声而去,就看见一张圆圆的脸,眉眼都弯弯的—— 一看就让人感觉到和蔼可亲的妇人面孔顿时落入童歆巧眼中,而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竟不觉得这张脸陌生。 「石……婶?」沙哑的声音透过她乾涩的喉咙,从她口中逸了出来。 「欸,你这孩子是睡糊涂了吗?要叫娘。你现在肚子一定很饿吧,粥还在厨房里温着,娘这就去端过来给你吃。」石婶说完立即飞奔而去。 童歆巧没有出声拦她,只因为此时此刻她已被如潮水般朝她汹涌而来的大量画面……不,或许该说是记忆—— 童二丫的记忆给淹没了。 童二丫和其女儿囡囡并没有淹死,是因为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们母女俩,那人名唤石厚福,是石婶的小儿子。 石婶共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石厚福排行最小,因出生时遇到难产而折了条腿的关系,导致他长大有了长短腿,虽然只差距一寸多,但走起路来仍旧显跛。 至於石厚福这个名字则是特地取的,只因他难产出生,差点活不了,石家家长便特地请村里学堂里的夫子替儿子取个福气点的名字,希望他能平安健康的长大。 夫子一听,便说了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後福」,将後字改成厚字,便有了今日的石家老二,石厚福。 不过比起石厚福这个名字,村里人更习惯叫他另外一个名字—— 石二跛。而这名字的由来自是不需要解释。 石家与童二丫的娘家是同一村子的人,只是这两家分处在村子的南北两端,又因为人处事的态度极不相同,两家人互看不顺眼,除了必须往来的人情世故外,几乎互不往来。 但几乎,不代表绝对。 至少对石家的石厚福和童家的童二丫来说,他们俩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童二丫从小就被童家人当丫鬟在使唤,三岁开始就要帮忙拾柴,五岁要帮忙烧火煮食,七岁负责洗全家的衣服,让稍有良心的人看了都会不舍,觉得童家人在作孽,偏偏那是童家的孩子,童家人要怎麽对待那孩子是童家人的权力,只要不虐待至死,外人根本无从管起。 管不起只好从暗地里帮了,於是童二丫离家到溪边洗衣时,便成为最看不惯童家人的石家接济或帮助小女孩的最佳时机了。 偶尔送块饼、给个馒头,偶尔为其伤处揉散瘀青或在伤口上敷药,然後不时帮她出气,痛揍欺负妹妹的童家哥哥们,这些事全都由石家四兄妹负责。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娶亲的娶亲,出嫁的出嫁,这事最後就成了石家老二石厚福的责任了。 因此童二丫与石家四兄妹中的石厚福最熟也最要好,好到当初童二丫被卖嫁时,两个人差点就私奔而去。 所以当童二丫抱着女儿投水,被石厚福所救起并带回石家救活後,两个人许是旧情复燃,竟互许终身,还成了亲。 照理说,以童二丫一个被休弃,身边还带着拖油瓶,没嫁妆也没娘家支持与帮扶的弃妇,一般人家根本不会接受这麽一个二嫁女做媳妇,偏偏石家却接受了。 是同情还是做善事?又或者是看在童二丫太好使唤又吃苦耐劳,能一个人顶两个人的好劳力? 其实并不是,只因为石厚福主动开口说了要娶。 石厚福自小便瘸了条腿,被人叫跛子叫到大,石家人对他都相当心疼,因此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都尽量满足他,唯有童二丫被童家人卖嫁那一回石家人无能为力,甚至将他关了起来,阻止他那异想天开、想带人家闺女逃走的念头。 但就这麽一次,石家人却差点失去了他…… 第二章 极品家人讨聘金 童二丫被卖嫁後,石厚福沉默了几天,留下一封简单的书信也跟着离开了望山村,独自跑去投军,一去数年,直到半年多前才因受伤而退伍,带着更跛的腿与脸上那道明显的伤疤回到望山村。 多年未见的他可谓性情大变,以前虽跛了一条腿,不过在家人的关爱下,性情还算开朗也爱笑,可这回归来的他竟变得沉默寡言还严酷冷肃,不仅难以亲近,亲事也变得困难重重,让石家双亲烦恼不已,而童二丫的再度出现则正好解决了这个难题。 总之这两个人兜了这麽一大圈还是走在了一起,只能说他们有缘了,至於是善缘还是孽缘……只能走着瞧了。 所以石婶刚才才会问她是不是睡糊涂了,并纠正她要叫她娘……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童歆巧吓傻了,为什麽石婶是对着她说那些话,要她改叫她娘?她是童歆巧又不是童二丫。 还有一个重点是,石婶竟然听得见她说话,好像还看得到她,床边的囡囡也冲着她叫娘,这……现在到底是什麽情况? 回想起莫名出现在她脑中、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各种记忆……童歆巧的脸霎时间被吓白了。 老天,不会吧?别告诉她她成了穿越一员,穿成了那个可悲可泣又可怜的童二丫了,拜托,不要啊…… 「来,二丫,快把稀饭吃了,这样才会好得快。」石婶……不,现在应该改称为石杨氏了。石杨氏迅速去而复返的端来一碗地瓜粥对她说。 童歆巧一脸发懵,属於童二丫的记忆则像涌泉般,不断地从她脑袋里冒出来。 童二丫和石厚福成亲後,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疼惜爱护的幸福。 石家人的好相处,石家父母的慈祥善良,石厚福的温柔呵护,还有在石家得以温饱,只一个月的时间她们母女俩便从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模样变得容光焕发、眉开眼笑的。 人们这才发现童二丫竟然长得极好看,活脱脱是一个大美人,女儿囡囡长相肖似其母,亦是个小美女。 为此有不少人打趣石厚福,说他走了狗屎运,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说他真好命,捡了个大美女还附送个小美女,说童家人现在应悔青了肠子…… 然而没想到的是,村人们打趣的玩笑话说着说着就传到了童家那里,更令人无法置信的是,童家人不但为此找上门来,还无耻地向石家追讨嫁女儿的聘金和聘礼,一来就狮子大开口,要价五十两。 石家人自然是不肯答应,童家人则像是土匪恶霸般,交易一破裂就直接动手抢人,企图将童二丫母女强行带走。 当时石家男人皆在田里工作,家里只留老弱妇孺,根本不敌早有预谋的童家人,就在童二丫一边拚命挣扎抵抗,一边又要救女儿之时,她忽然摔了一跤,撞破了头,登时血流如注,人也晕了过去,也把闯祸的童家人吓跑了。 等童二丫再度张开眼睛醒来时,童二丫早已不再是童二丫,而是她童歆巧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难道童二丫在那一撞之後就断了魂,死掉了?可问题是童二丫死了,童歆巧呢?在现代世界里的她该不会也死了吧? 去参加同学会,却在路上发生车祸。这是她身为童歆巧的最後记忆,之後便像是在作梦一般,看着童二丫这个孩子的可怜经历与人生,可有谁想得到,她看着看着竟莫名其妙的变成童二丫本人,这真是……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童歆巧这般告诉自己。 事实上不这样告诉自己也不行,难不成她要一头撞死,去赌看看自己是否还能再次穿越回到现代去吗? 总之,两个字,认命。 如今还是要先搞清楚石家和童家之间现在的情况,童家那边是否已罢休,石家这边又有何打算? 她不希望石厚福傻得被童家骗了钱,别说是五十两了,一两她都不会给! 「娘,厚福呢?」既已认命,童歆巧唤石杨氏为娘也唤得很顺口,「怎麽不见他人呢?还有童家那边的事情现在是什麽状况?可解决了?」她在吃完地瓜粥後,开口问婆婆。 石杨氏闻言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怎麽可能解决了?你爹娘那一家子是什麽性子你也知道,有白拿钱的事他们怎麽可能轻易放过?」石杨氏说:「其实要聘金就要聘金,咱们家不会不给,可他们一开口就是五十两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别给。」童歆巧倏然开口打断婆婆,说:「一两都别给他们!」 「啊?」石杨氏有些错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确定的问:「你说一两都别给?」 「对。」童歆巧斩钉截铁的答道。 「二丫……」 「娘,以後别再叫我二丫了,叫我歆巧。」童歆巧轻轻摇头打断婆婆的话,漠然解释道:「童家的女儿童二丫,早在十四岁那年就被童家人以十两银子卖了,再也不是童家的人了。即便她一直还当自己是童家人,是童家的女儿,童家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她是童家人,用丧门星辱她,用扫帚赶她,说没生过她这个孽种,还说倒了八辈子楣。」 说着,她忍不住露出讥诮的一笑,接着说:「从那一日起,童二丫就已经不再是童家人了,不是她不认爹娘兄嫂,而是童家人不认她。即便如此,她还是顺了爹娘的心愿,最後一次以童家女儿的身分请许多村民做证,说出从此与童家恩断义绝的话。 「既然恩情已断、情义已绝,童二丫自那天起便和童家再无任何关系,童家又凭什麽上石家来索要聘金?谁是童家的女儿,童二丫吗?如果童二丫是,那麽从今天起,这世上再也没有童二丫这个人,只有童歆巧,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她口吻轻柔,但说出来的话语却铿锵有力。 石杨氏张口结舌的看着她,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二丫的性子一直以来都是逆来顺受、温驯服从,这回竟会说出这样绝情冷漠的话,着实让她讶异不已,但回想起童家人对这可怜孩子的所做所为也足以解释一切了,只不过…… 「如果只是改个名字就能摆脱他们就好了,但咱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石杨氏叹息道。 「是,但至少这样做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决心,知道我是打从心底认真的想和童家一刀两断。」童歆巧一本正经的说道:「所以娘,麻烦你以後改口叫我歆巧好吗?也请你替我转达给爹和大哥大嫂他们,让他们明白我的心意。」 石杨氏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後,终於点头道:「好,娘知道了。」 不知道是因为脑袋上的伤未好,亦或是灵魂与身体未契合完整的关系,童歆巧在与石杨氏说完那席话之後便觉得一阵疲惫,陪可爱的囡囡说不到几句话便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自己这回又昏睡了多久,只知道等她再度睁开眼睛时,外头已是一片漆黑,夜色沉沉。 屋里静悄悄地,房里的角落点了盏油灯,灯火随门缝透进来的微风轻轻摇曳着。 她缓缓地坐起身来,转头看一下身旁两侧,却未见到她那可爱的女儿囡囡。所以是时间还早,还未到睡觉时间?还是在她受伤、卧病在床这段时间,女儿晚上并未跟她一起睡? 在她思考这个问题时,虚掩的房门却突然被推了开来,就见石厚福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到他,童歆巧顿时浑身一僵,觉得自己太蠢了,东想西想什麽都想,竟忘了思索最重要的一件事,她现在是个有夫婿的妇人,得和那个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夫婿同床共枕啊。 如果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对她有什麽亲密举动,或要求她做传宗接代的事的话,她该怎麽应对? 用伤口痛来拒绝他吗?这藉口在她头上的伤好之前或许有用,可之後呢?且如果他的要求只是亲吻或拥抱之类的,根本波及不到她的伤口,她能直接将他推开,拒绝他吗? 童歆巧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心巧,醒了?肚子饿不饿?想吃什麽告诉我,我去厨房煮给你吃。」石厚福温柔的对她说。 「歆巧?」童歆巧眨了眨眼,愕然的看着他,怎麽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叫她。 「你不是让娘告诉大家,以後改叫你心巧吗,你忘了?」石厚福柔声提醒她。 「没忘,只是没想到你会这麽快就叫上口。」她说。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二丫这个名字太过随便,一点也配不上你。心巧这个名字好,手巧心也巧,说的正是你。」石厚福微笑看着她,脸上全是与有荣焉的神情。 童歆巧知道他小时候有上过学堂,但并不是真正的读书人,书读得并不多,所以也没多加解释此「歆」非彼「心」。 「囡囡呢?」她问他。 「你受伤这几天她都跟娘睡,怕她晚上睡着会碰到你的伤处。头还痛吗?」他眉头紧蹙,伸手轻碰了一下她额角上裹着伤口的布巾。 童歆巧拚命的控制自己不要做出闪躲的动作,开口答道:「不时会抽痛,可能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张大夫也说了一样的话。」说到这,他忽地一顿,紧接着就打了自己脑袋瓜一下,自责道:「我怎麽还一直跟你说话呢?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你等我一下,我去厨房煮点东西给你吃,你吃饱再睡。」说完,他匆匆起身而去。 童歆巧有些愣然,随即慢慢放松先前一直绷着的神经,除了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外,她又觉得自己太过紧张、太小题大作了。 据她记忆中所熟知,石厚福是个特别温柔体贴的男人,和在其他人眼中冰冷沉默的石厚福完全是判若两人。 他从未强迫童二丫做过她不想或不愿意做的任何一件事,在决定任何与童二丫有关的事之前,总会先行询问童二丫的想法,以童二丫的想法为主,以他自个儿的看法与建议为辅。像他这样的男人,她先前怎会担心、害怕他会对她用强呢? 她肯定是之前睡太多睡昏头了,这才会没想通这一点,把自己吓得半死,真是蠢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俩毕竟是夫妻,在石厚福没犯下大错、让她忍无可忍的提出和离之前,两个人还是得以夫妻关系共同生活。 所以她得想办法适应有老公的生活,最好还要尝试去接受这个老公,去喜欢这个男人,因为从石厚福过往至今的死心眼来看,要他做出对不起童二丫、让童二丫伤心欲绝的事,只有一个字可以说—— 难! 看样子她果然是非认命不可了,唉。 就在童歆巧胡思乱想之际,石厚福去而复返,为她端来一碗鸡蛋粥和一碟看不出是什麽菜腌制的小菜给她吃。 她一边吃一边打量坐在眼前这个名叫石厚福,且身为她丈夫的男人。 浓眉大眼、五官端正、面容瘦削,皮肤有些粗黑,在他的右脸颊上有一道如食指般大小的伤疤,斜削过他半张脸,疤痕色泽明显醒目,更显得狰狞吓人,可是…… 咳,她个人倒是觉得挺有男人气概的。 总之,这张脸虽称不上俊帅,但绝对称得上性格,挺有她眼缘的,不错。至於他身上其他的优缺点,还需要时间慢慢观察。 现在让她觉得诟病的是他的跛脚。 她知道这事不怪他,毕竟跛脚这事是他出娘胎就有的,算是天生的,可是她见了心塞啊,所以她得想个办法治治他的长短腿才行。 不过她所谓的治不是治疗,更不是根治,而是看有什麽办法可以利用外物,例如鞋子或鞋垫之类的东西帮他补齐长短腿的差距,让他走起路来不再跛得那麽明显。 这事可不只关乎她个人观感上的问题,与他自身亦息息相关。他若一直跛着一条腿走路,那条健康的腿也会因为负担太重而被拖垮,到时两腿都伤到行动不便的话,他岂不是变成残废了? 更别提姿势不良会造成脊椎侧弯,到时引发一堆病痛,身为他的妻子,怎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童歆巧越想越觉得这是件誓在必行之事,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解决无耻的童家人才行。 「厚福哥。」她依照童二丫唤他的方式开口唤他。 「怎麽了,肚子还饿,没吃饱吗?没关系,我再到厨房去煮两颗蛋给你吃。」石厚福迅速看了一眼空碗和空碟子对她说。 「不是啦。」童歆巧顿时满脸黑线,「我是想问童家那件事现在是什麽情况?你给他们钱了吗?」 一听见童家两个字,石厚福脸上的神色就不由自主的冷了下来。 「没有。」他压抑着怒气,沉声答道:「我并不是舍不得那五十两,而是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为了银子而想强行将你和囡囡掳走,还害你受了重伤,流了这麽多血,昏迷了这麽多天,我一想到这点就没办法原谅他们!」说着,他不自觉的握紧拳头。 「很好,永远别原谅他们。至於他们想要的聘金,你一两……不,你一个铜子都不要给。」童歆巧说。 石厚福有些发懵,狐疑地问道:「媳妇,你刚刚说什麽?」他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童歆巧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麽,「我说永远别原谅他们。不管是一两或是一个铜子都别给他们,因为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童家人会食髓知味,以後咱们想甩都甩不开他们。」 「这样好吗?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和家人。」 「我和他们早已经恩断义绝,村里有很多人可以做证。」 「即使如此,你是他们的女儿这件事也改变不了,他们还是可以死咬住这一点来向咱们讨要好处。」石厚福并不觉得这个说法能够阻止童家人要聘金的念头。 「所以身为夫婿的你一定要更强势,态度更坚定才行。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虽是他们所生下的女儿,但更是石家媳妇、石家的人。 「况且我已经被他们卖过一次,就算是货物,可有两卖收两份银钱的?除此之外,大家都知道我嫁进石家门时,别说是嫁妆了,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破的,童家凭什麽敢狮子大开口,向石家讨要聘金?」童歆巧冷笑道。 看着冷笑连连的媳妇,石厚福第一次明白媳妇说要与童家恩断义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打从心里这麽想,所以才会这麽做。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他早就看不惯童家那些人了。 「媳妇,有件事我没告诉你。」他犹豫地开口说,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那天知道是童家人害你受伤之後,我一时忍不住,怒气冲冲的跑到童家,把童家可以砸烂的东西都砸烂了。」 闻言,童歆巧张着嘴巴,呆呆的看着他,完全没想到他会这麽做。记忆中,石厚福并不是一个冲动之人,不然也不会谁瞧着都是冷漠和严肃这两种评价,然而他竟为了她而大发雷霆,做出这麽出格的事! 感觉……为什麽她感觉好开心啊? 「媳妇,你生气了?」见她半晌没反应,石厚福小心翼翼的问。 「不,正好相反,我太开心了!」童歆巧咧嘴笑道,整个人显得有些乐不可支。若不是现在已是晚上,加上隔墙有耳,她肯定会大笑出声,因为砸烂童家真是太解气了! 石厚福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媳妇,你好像有些不一样。」 童歆巧微怔了一下,收起脸上的笑容,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问道:「哪里不一样?」 「我说不上来,感觉就是有点不一样。」石厚福看着她,表情有点迷惑也有点茫然。 「那你喜欢这个不一样,还是不喜欢?」童歆巧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轻声问道。然後就见他陷入一种不知所措的窘态之中,连和她对眼都不太敢。 「媳、媳妇,你怎麽这样问?」他语带结巴,显得尴尬又害羞。 童歆巧忍笑道:「这样问怎麽了?」没想到他会这麽老实,他和童二丫都已经做了一个多月的夫妻了不是吗,怎麽她才问他一句喜不喜欢就让他害羞成这样,太可爱了! 「就是……唉,咱们都是夫妻了,说这个做什麽。」他嘀咕般的答道,末了又喃喃自语的低喃了一句,「不喜欢当初就不会娶了。」 童歆巧的笑容在她脸上泛开,她眼睛弯弯的看着他,说:「所以厚福哥,你的意思是,不管我以後变成什麽样子,即使变得和你过去所认识的童二丫不同,你也会继续喜欢我,不会厌弃我吗?」 厌弃这两个字让石厚福不得不正视她,认真而严肃的看着她道:「我说过,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保护你,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我石厚福说到一定会做到。」 心动,如此简单的两个字却是那麽的难以形容。 童歆巧怔怔地看着他,让石厚福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一脸尴尬地转移话题。 「那个……媳妇。」石厚福有些欲言又止的开口说:「因为我把童家的东西给砸了,童家找上村长替他们作主,要我赔钱给他们。」 童歆巧眨了眨眼,回神问:「他们要咱们赔多少?」 「五十两。」 「就是死要那笔聘金就是了。」 「不是,他们的意思是赔偿要五十两,聘金也要五十两,总共要咱们付一百两给他们。」 童歆巧倏然睁大双眼,怒不可遏的脱口道:「他们怎麽不去抢!」 「村长没同意。」石厚福赶紧说:「村长说,被我砸坏的那些东西统共不超过五两银子,再加上聘金的事,村长说他作主了,咱们只要给童家十两银子,以後童家不许再找咱们家任何麻烦。」 「所以你答应了?」童歆巧着急的出声问道。 「我没答应,但咱们爹答应了。」 「意思是,咱们已经给童家钱了?」 「还没。」石厚福摇头道:「虽然咱们家没穷到拿不出这笔钱,但十两银子毕竟不是小数目,所以爹跟村长说需要三天的时间筹钱。」 「太好了,只要钱还没付出去就好。」童歆巧松了一口气。 「媳妇,你还是不想给童家一毛钱吗?但爹已经答应村长了,现在再反悔不太好。」石厚福犹豫的说,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既然爹都答应了,我自然不会再说什麽反对的话。」童歆巧摇头安抚他,「我只是想你们在付钱给童家时,能够请村长帮咱们写张切结书吗?」 「切结书?」石厚福一愣。 「对,请村长白纸黑字写明事由,注明从此我与童家再无任何关系,生恩也罢,养恩也好,童家在收了石家的钱之後便不许再提。这切结书需要一式三份,村长家也必需留上一份,以後童家若想找咱们麻烦,村长才能明正言顺的出手管『别人家的家事』。」 石厚福双眼一亮,忍不住赞叹道:「媳妇,你真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童家让我经历太多事,我不变聪明点不行,以前只有我自己就算了,现在有囡囡、你还有石家,我不能因为自己的逆来顺受而拖累大家。」童歆巧一脸认真地道。 听了这番话,石厚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後忽然伸手将她整个人拥进他怀中,吓得她倏然浑身一僵。 「我会保护你和囡囡。」他对她说。 童歆巧因这句话,慢慢地在他怀里放松了下来,然後认真的感觉了一下,觉得自己对他这样的拥抱没什麽排斥感,相反的,她还觉得挺温暖、挺宽厚、挺结实的。 这个怀抱就是她以後要依靠一辈子的怀抱吗?感觉还不赖。 第三章 指点憨直夫婿 「我知道你会保护我们。」童歆巧对石厚福说,语气中带着安心与依赖之感。 「切结书的事我会和爹说,另外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石厚福松开她,换上一本正经的神情,「那十两银子照爹的意思是要由公中出,但我想还是咱们二房自己出钱,等以後有钱了再还给爹娘,你看可好?」 「厚福哥,你为什麽会有这种想法?是不是有人反对由公中出这笔钱?」童歆巧问他。 她虽然是刚穿过来,但梦中所看到的一切,让她几乎是跟着童二丫一起长大的,自然明白古代人家在兄弟未分家之前,家里的银钱都是婆婆掌控并集中共用,尤其是娶媳妇这种大事,开销自然得由公中出钱,没道理让尚未娶亲又未分家的儿子自己负担聘金,因此她才会怀疑有人反对由公中出钱。 否则好端端的,石厚福干麽要背负十两的负债?毕竟在未分家之前,他们夫妻俩手中根本就没有属於自己的钱财,不是吗? 「没有。」石厚福避开她探视的目光。 「厚福哥你别骗我,咱们手上根本就没有钱,在分家之前,你所赚的钱都要上缴,在这种情况下,谁会想要将这十两揽在自己身上?你告诉我实话,我想知道除了咱们爹之外,家里其他人对这事的反应。」童歆巧虽是轻声细语,却是一脸坚持的表情。 石厚福无奈,只好实话实说。 「大哥自始至终都沉着脸没说话,大嫂虽没明着表示反对,却说我那天就不该跑去童家砸人家的东西,说我砸东西时难道就不会想想那些东西都是用钱买的,不叫我赔叫谁赔?认为我闯的祸就该由我自己负责赔偿。」 「娘呢?娘是什麽想法?」掌握财政大权的人的反应才是重点。 石厚福略微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娘说聘金的部分理当由公中,但赔偿那五两若也由公中出,对大哥那一房有些不公平,毕竟祸是我闯的。」 听起来的确是如此没错,但实际上呢? 「厚福哥,你知道当年大哥娶大嫂时,给了大嫂娘家多少聘金吗?」 石厚福有些闷,好半晌没有开口回答她的问题,但即便他不说,童歆巧也知道那个答案。 当年石家大哥娶妻时她还没出嫁,这件事在当时也很是轰动,毕竟村里娶个媳妇愿意付出五十两聘金的人家是少之又少,石家花五十两聘金娶长媳的事可是让人津津乐道了好久,更别提五十两只是聘金,之後还有成亲宴客的各种花费,那对望山村的村民来说可是好大一笔钱。 可是呢?一样是石家的儿子,一样是娶妻,石杨氏却连十两都不肯全额给付,还提什麽公平,真是太讽刺了。 童歆巧顿时有些心寒,真没想到她的婆婆石杨氏是这种人,她到底是心疼银子还是偏心大房? 答案恐怕是後者,毕竟大房娶妻时没见她舍不得花钱,而今这做法着实太令人心寒。 夫妻俩皆沉默不语,屋里一片寂静。 静默中,童歆巧突然出声问道:「厚福哥,你有想过要分家吗?」 石厚福被吓了一跳,赶紧对她说:「这事不能提,爹娘都还在,怎麽能提分家呢?」 「可是不分家,咱们要怎麽还欠娘的十两银子?」童歆巧叹了一口气,低声问他。 「忙完田里的事,有空闲的时间我会上山打野味,去溪里捉鱼,把那些猎物卖了就会有钱了。」 「以前你不也是这麽做?那些卖猎物得来的钱不都要交给娘吗?以前都交出去,以後却不交,家里的人不会说话吗?」她说。 「以前我没娶妻,吃住都在家里,赚了钱自然要交给娘。」石厚福理所当然的说。 「所以你娶了我,吃住就不在家里了?」童歆巧问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有了媳妇,赚了钱自然要交给媳妇。」石厚福对她道:「而且咱们虽然吃住都在家里,但该我做的事我一样也没少,田里产出的粮食自然有咱们家一份,够咱们吃了。」 「厚福哥,你没听懂我的意思。」童歆巧摇头叹息道。 见状,石厚福露出茫然不解的神情。 「厚福哥,我分析给你听,若听到不赞同的话,你别急着开口反驳我,先想一想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等我说完之後,你再告诉我你的想法,好吗?」她柔声道。 石厚福一听,顺从地点了点头。 童歆巧一看,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分析给他听,「厚福哥,在你成亲之前,吃住都在家里,该做的事你没少做,空闲时还会上山打猎、下溪捕鱼,赚钱交给娘,你认为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该这麽计较,娘和大夥也都这麽觉得,并且习惯你这种做法了。 「然而你却在成亲之後决定以後赚的钱不再交给娘,你觉得娘心里会有什麽感受?是不是儿子娶了媳妇就不要娘了?」 「我……」 「先听我把话说完。」她打断他的开口,继续说:「成亲之前,二房只有你一个人要吃饭,做一样的事,偶尔上缴打猎赚来的钱。但成亲後,二房变成三个人要吃饭,你还是做一样的事,却不再交钱给娘,你觉得家里有多少人会觉得理应如此?能体谅你已成亲,有自己的妻女要养吗? 「不说别的,就拿这次要给童家的十两银子。过去你打猎赚来的钱,难道连十两银子都没有?就算没有,你闯的祸就该由你负责,这麽斤斤计较,真的算是一家人吗?」 连续几个问题问得石厚福抿紧了嘴巴,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 「我这麽说并没有责怪谁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人都是自私的,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会有相同想法。所以刚刚你说有了媳妇就要把赚的钱交给媳妇,这是你自认为的想法,别人肯定不这麽想。」 「至少在娘的心里一定会觉得不舒服,大哥那一房也不会站出来支持你的决定,毕竟这麽一来,以後公中的进项就变少了,公中的钱是大家共有的,谁不希望它能越来越多?以後分到自己手上的钱也能多一些。」说到这,童歆巧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没有人会嫌分到的钱太多,只会嫌分到的太少。」 「你想将打猎获得的钱留在二房我觉得不可能,除非用偷存的方式,留一些交一些。」童歆巧看着他说,见他闻言後露出恍然大悟又有些心喜的神情,令她忍不住立刻泼了他一桶冷水。 童歆巧又道:「咱们留钱下来是为了还那十两银子的债,一旦咱们真存到那笔钱、还给娘,你要怎麽对娘解释那笔钱是从哪里来的?」 石厚福一听,神情忽地一愣,果然被她这一桶冷水给直接泼蔫了。 看他这样,童歆巧决定再下点猛药。 她继续接着说:「其实那十两银子跟娘借,娘也知道咱们二房的情况,应该不会日日催逼着咱们,跟咱们讨要,甚至可能就这麽算了,毕竟你也是娘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 石厚福不由自主的点头,脸上又浮现一抹希冀。 「可是娘能算了,大哥大嫂他们能算了吗?」她露出愁苦担心的表情,「咱们欠的是公中的钱,而不是娘的私房钱。不说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还是一家人时,就说等爹娘百年後,你们兄弟俩要分家,大房若拿这来说事,咱们是要还是不还? 「若要还,该拿什麽还?拿爹娘留下来、原本要分给二房的田地和这间房子吗?如果拿这些还,咱们二房难道要净身出户?」 「大哥不会这样。」石厚福终於忍不住开口反驳。 「大哥不会,但大嫂会。」童歆巧直接说:「大嫂的态度,从这回要你负责赔偿那五两就说明了一切,你不觉得吗?况且你说大哥不会,可他虽然不会,却不会阻止大嫂这麽做,这次的事,难道还没让你看清一切?」 一听见这话,石厚福顿时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大哥不说话便是认同大嫂所说的话,所以他才会如此意气用事,决定自己来付那十两银子,不占公中任何一点便宜。 可是经媳妇这麽一连串的分析,他这才知道自己真的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娘偏心大哥,他一直都知道的,但娘对他也很好,从未让他饿过、冷着,对他的要求也多是有求必应,所以尽管知道这项事实,他也不在乎娘更疼大哥一些,毕竟大哥是石家的长子,以後要负责支撑门庭,多受点爹娘的关注和关爱是很正常的事,但这回十两银的事真的让他有些难受。 不过难受归难受,他始终没有多想,没意识到它将会为自己与妻女的生活带来什麽麻烦与影响。 他对她说过会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委屈、让她伤心难过,然而如果家人将对他的不满发泄在她身上的话,他该怎麽办?如果娘一直偏心大哥大嫂他们,她觉得不公平、心生委屈,他又该怎麽办? 分家两个字蓦然出现在他脑海中,他这才明白媳妇刚才为何会问他这个问题—— 厚福哥,你有想过要分家吗? 没有。他说真的,在此之前他想都没想过这件事,可是现在呢? 这一夜,石厚福失眠了。 这一夜,童歆巧以为要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自己会因为不习惯或紧张而失眠,结果却一觉到天亮。 对童歆巧来说这是她与石厚福这个人第一次接触,接触结果她给了他八十分的高分,觉得很满意,这才能一觉到天亮的睡了个好觉。 与他的未来,她不禁开始有了期待。 童歆巧这回的伤挺严重的,血流得特别多,不然原主童二丫也不会一命呜呼,所以即便人清醒过来了,她也需要好好躺在床上静养几天才行,否则光贫血这个问题就够她再跌一跤,再昏倒一次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她身处在待人宽厚出名的石家,要是身在童家或是童二丫的前夫李家,她可能早被草蓆裹屍,葬在哪个不知名的洞穴里了。 为此,即使十两银之事让她对石杨氏这个婆婆有些膈应,但她还是很感谢石杨氏的宽宏大量,感谢她不是一个会虐待媳妇的恶婆婆。 「娘,这几天谢谢你的照顾,还有谢你替我照顾囡囡,辛苦你了。」她对婆婆说。 「不辛苦,囡囡乖得很,我就没见过这麽乖、这麽懂事的孩子,简直跟你小时候一个样。」石杨氏摸了摸囡囡的头,一脸慈爱。 「我看大树和小柱也很乖,小桃花五官长得极好,以後长大肯定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童歆巧投桃报李的赞美大房那三个孩子。那三个孩子可是婆婆的眼珠子,若不是大嫂强势,坚持要自己带孩子,哪轮得到她女儿有机会跟婆婆睡啊。 「大树和小柱那两个就是皮猴,哪里乖了?」石杨氏口不对心的嗤了一声,殊不知自己的一张脸早已乐开花,「桃花那小丫头长得是不错,但哪有咱们囡囡长得漂亮。囡囡,你说是不是?」 「桃花妹妹又软又白又香,比囡囡漂亮。」囡囡的童言童语瞬间逗得石杨氏哈哈笑了起来。 「那囡囡想不想也有一个又软又白又香的弟弟或妹妹啊?」石杨氏摸着囡囡的头问。 「想。」囡囡立刻用力的点头。 石杨氏立刻顺水推舟的转头对童歆巧说:「听见了吗?囡囡说她想要一个弟弟或妹妹,你可得加紧努力,别让孩子等太久。」 童歆巧一听,只得露出羞赧的表情,不依的低唤了一声,「娘……」又逗得石杨氏再度大笑出声。 「呦,这是发生了什麽好事,让娘笑得这麽开心?」大嫂王氏略带尖锐的嗓声蓦然从门外响起,接着便见到她肥胖的身影推门而入。 王氏长得其实不错,眼睛大大的,五官鲜明,皮肤也较一般的农妇要白上许多,只可惜太好命让她胖得跟猪一样,令童歆巧觉得目不能睹。当然,在这古代农村社会里,大多人会觉得这是福相,老人们尤其喜欢。 「你怎麽来了?小桃花呢?」石杨氏问老大媳妇。 「在睡呢。」王氏答道。 「这麽小的一个丫头片子,你就不担心没人在旁边看顾着,一会儿醒来後摔下床吗?」说着,石杨氏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才刚入睡,哪有那麽快就醒。」王氏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只顾着问:「娘刚才在笑什麽?声音大到我那东厢房都听见了。」 「没什麽,不过是笑囡囡的童言童语。」石杨氏随口答道。 石杨氏虽然偏心大房,但完全是疼儿子和孙子、孙女,和王氏这个媳妇没半点关系。相反的,她还有点不待见这个太有主见、太会怂恿撺掇他儿子的媳妇,每每在她们婆媳俩意见不合时,总会让大儿子选择背弃她这个娘,站在媳妇那一方。一想到这,石杨氏的脸色就好不起来。 「什麽童言童语?也说来让我这个做伯母的笑一笑。」 石杨氏不想理她,便转头对童歆巧说:「老二媳妇,你已经坐起来很久了,该躺下来休息了。」意思就是在告诉王氏,老二媳妇要休息了,你可以走了,别耽误老二媳妇的休息。 可惜王氏哪是她可以左右的,立刻面不改色地跟着开口道:「弟妹,你快躺下来休息,要聊天,躺着也可以说,不用一直坐着,反正都是自家人,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一听见这话,石杨氏的脸都黑了。 「大嫂难得过来我这串门子,我却躺在床上,实在很不好意思。」童歆巧摇头说,并没有依她的话躺下来。意思就是大嫂在我不好意思躺,只有大嫂离开我才好意思躺下来,所以你要让我休息吗? 闻言,石杨氏的脸色微沉,立即抓住这个藉口赶人,道:「听见没有,你在这里,老二媳妇不好意思躺下来休息,你还是走吧,让老二媳妇好好的休息。」 话都说得这麽明了,王氏能不走吗?她冷哼一声,转身,发出砰砰砰的脚步声,气呼呼的走了。 「我看以後得让她吃少一点才行,再胖下去,恐怕以後连门都出不了,万一卡在门框中可怎麽办?」石杨氏看着王氏离去的方向,忽然有些忧愁的开口。 童歆巧差点没喷笑出来。卡在门框中的说法太好笑了。 「娘不觉得大嫂这样子是福相吗?」她说。 「她那是胖!」石杨氏没好气地说道。 童歆巧这回真的控制不住,让笑意在她脸上泛开。她说:「我以为长辈们都喜欢像大嫂这种福态的媳妇。」 「她再瘦个三十斤才叫福态,现在是胖!」石杨氏又再次说了胖,显然对王氏很不满。 胖的人通常都是吃得多又懒得动,王氏也不例外,所以石杨氏才会对老大媳妇越来越看不上眼,越来越不满意。 可是她不满意有什麽用?儿子满意啊,还是特满意、特喜欢的那种,让她每每想起都觉得心疼、头疼、肚子疼,全身上下都疼。 「大哥和大嫂成亲时我还住在村里,记得第一次看见大嫂,感觉像见到仙女,觉得大嫂好美好漂亮。我记得大嫂那时候一点也不胖,怎麽现在会变成这样?」童歆巧装做不解地问道,不着痕迹的搧风点火,谁让王氏先前要找他们二房麻烦。 「还不是懒又贪吃造成的!」石杨氏不满地道:「原本看她还算勤奋,没想到生了孩子之後,除了照顾孩子之外,什麽事也不做。不做事就算了,又吃得比别人多,几年下来能不胖吗?」 「大哥对这事都没说什麽吗?」 「说什麽?老大那家伙没用,什麽都听他媳妇的,气得我都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怎麽会呢?我见大哥都听娘的话啊,对爹娘又孝顺,也疼孩子,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儿子。」 听见偏爱的儿子被称赞,石杨氏自然凤心大悦,对童歆巧这个二媳妇也更加推心置腹了起来。 石杨氏先是称赞了一下自己的儿子,点头说:「老大的确是个孝顺的好儿子,大家都这麽说。」接着话锋一转,开始批评起王氏的所做所为,一一清点王氏这些年来身为石家媳妇的不是,滔滔不绝的说了一整个下午。 期间童歆巧一直任由她倾诉,再看情况,偶尔附和她几句,因而得到更多她意想不到的讯息,甚至还有些求之不得的小秘辛,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反正有那王氏在,他们和大房迟早会有一斗,她这是有备无患。 这一日是约定要付给童家十两银子的日子。 上午石家的男人们一如往常的在早饭後出门到田里忙农务事,中午回家吃午饭,直到约定的未时正快到了,石家三个男人这才沉着脸,严肃的一起走出家门,朝村长的家走去。 男人们前脚才刚走,王氏後脚就迫不及待地在那边嘀嘀咕咕了起来—— 「唉,也不知道这钱花出去了是不是真的能消灾?如果不行,可真是白白浪费十两银子了。」 童歆巧充耳不闻,安安静静的陪着石杨氏坐在一旁剥花生米。 「童家人是什麽性子,咱们这望山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们根本就是无赖、是疯狗,谁招惹谁倒楣。俗话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看咱们这十两银子砸出去八成也是白砸,说不定还会惹得那群疯狗记住咱们,有事没事就朝咱们家咆哮叫嚣,肚子饿了想吃肉,就咬咱们一口,咱们不给肉他们就死咬着不放,这可怎麽办才好?咱们家哪来这麽多肉给疯狗吃啊,我光想到就……」 石杨氏被她一连串不中听的话搞到一肚子火,忍不住从地上抓起一把花生壳朝她砸了过去。 「吃你的瓜子!连吃都堵不住你的乌鸦嘴吗?」她骂道。 「娘,我这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是在替咱们家担心,哪是什麽乌鸦嘴啊。」莫名其妙被婆婆砸了一头一脸花生壳的王氏有些不服气,又见老二媳妇那个罪魁祸首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端坐在那里,一点声音都不吭,气得她想也不想,立刻将火往她身上引去。 「弟妹,你来说,你可是在童家长大的,对你爹、你娘还有那些哥哥嫂嫂们最是了解,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人,是不是我说的无赖和疯狗,你自己说!」说罢,她仍不解气,又道:「说穿了,这整件事不就是你引起的吗?如果不是你,童家那些人会找上门,向咱们家讨银子吗?」 「我叫你闭上乌鸦嘴!」石杨氏怒不可遏,又抓了一大把花生壳砸了王氏一脸。 「娘,你怎麽这麽偏心,这事明明就是弟妹引来的,你冲着我发脾气做什麽?」王氏跳了起来,一边拍去头上身上的花生壳,一边不满又委屈的抱怨着。 「让你闭嘴没听见吗,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只见石杨氏怒气冲冲的把整篮剥好的花生米拿起来,用力的往地上砸。 她真是受够这个没脑子又爱找事的大媳妇了,难道老大媳妇到现在还不明白,全家最不该为童家这事多嘴的人就是她吗? 一样是石家的媳妇,当初娶老大媳妇时她花了多少钱,娶老二媳妇又花多少?两者之间根本不能比较。如今石家才为老二媳妇花出去十两银子,且这十两还是老二自行掏腰包付出去的,不过是老二暂时没钱,向她借了钱,又写了借据给她,光是这一点,别说是老大媳妇不能找老二媳妇的碴,就连她这个做娘、做婆婆的,也没那个脸多说一句话。 王氏终於被婆婆这一摔给吓得噤声,婆婆从来不曾因为生气而乱摔东西,这还是第一次,她怎能不被吓住? 「老二媳妇,你身子还没好,不要太操劳,回房间去休息。」石杨氏瞪着王氏对童歆巧说。 「是,娘。」童歆巧顺从的应道,从善如流的起身回房。 对於大嫂王氏,童歆巧现阶段还懒得理她,一方面是王氏还没真正做出什麽牵扯危害到二房的事,另一方面,有婆婆顶在前头针对着王氏,暂且还轮不到她出手,现在她最关心的,是石家三父子此去不知是否能顺利成事? 第四章 自私自利的家人 切结书的事,在她和石厚福讨论过後,决定告诉公公,由公公来开这个口对他们这方比较有利。毕竟公公是石家的一家之主,而石厚福不仅是个晚辈,说起来还是童家的女婿,要白纸黑字的与童家断绝关系,这种事绝不适合由他来起头。 然而公公是个厚道刚正之人,刚听闻此事直接就把石厚福给骂了一顿,不肯答应帮忙这事。 直到他们将其中的利弊仔细分析给他听,并保证,倘若哪天童家二老生活陷入困境,他们绝不会袖手旁观,该尽的晚辈责任与孝心他们依然会尽,这才让公公应了这件事。 当然,公公这次会这麽容易被他们所说服,和十两银子的借据有极大的关系。 按照公公的意思,给童家的十两银子就该由公中出,没想到婆婆和长子夫妻俩都反对,斤斤计较的只愿出一半的钱,甚至在小儿子开口要独自承担这笔钱时也欣然同意,双方还认真的立了字据、写了借条。 为此,公公对他们感到有所歉疚,才应了他们夫妻俩的请求。 而关於十两银子立借条的事是她怂恿的,她告诉石厚福没凭没据的不好,他们是没什麽差别,就怕大哥大嫂那一房会有什麽想法,设想着他们会赖帐什麽的,所以还是白纸黑字写下来,省得落人话柄,徒增不必要的争议。 「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爹娘和大哥会不会觉得咱们太见外了,毕竟是一家人。」她的傻夫婿一开始还不同意。 「厚福哥,我说实话,你听了别生气。」她对他说:「你认为的见外和一家人,都是你个人一厢情愿的想法,大哥和大嫂甚至是娘,对於咱们要写借条的事绝对不会有意见,不信你试试便知。」 於是童歆巧太过刚正耿直的傻夫婿就被她忽悠去试试了。 结果也如她所料,他一试成真,不仅当场便立了字据、写了借条,还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亲娘慎而重之的将那张借条贴身藏好,末了他娘还满意的朝他微笑点头,予以肯定,让他接下来一整天都心情抑郁。 事後,童歆巧自然不会对他落井下石,再多说什麽惹他更难受,但她也没有安慰他,他必需得自己看清楚、想明白,所谓的人性和血缘根本无关。 借条的事似乎让公公和婆婆吵架了,两个人现在都不和对方说话,连对看一眼都显得不乐意。 石厚福为此既自责又担忧,让她在暗地里不知道翻了多少白眼,於是她又问他,「那你觉得应该是爹向娘认错道歉,还是娘向爹认错道歉?」 他听见後,顿时呆住并无言以对,只因子不嫌母丑,子更不言父过。换句话说,父母吵架的事他根本就管不着,担忧也没用。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连清官都断不了的事,他这个做儿子的又如何能断的了? 总而言之,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後,童歆巧终於确认石家这两兄弟的性子,一个肖母,偏心自私,心里总打着小九九;另一个则肖父,性情刚正柔情,坦荡无私又傻得可以。这也难怪前者永远在占便宜,後者永远在吃亏了。 有句俗话是这麽说的,吃亏就是占便宜。基本上她觉得这话根本就是狗屁不通! 吃亏就是吃亏,哪里还有便宜可占?她觉得会说出这句话的人脑袋肯定有问题,相信这句话的人也病得不轻。 她没病,所以从今以後,有她在的二房将不会再把吃亏和吃苦当成吃补,再自我欺骗这是在占便宜! 不过这事得慢慢来,急不得,至少在改变她憨直夫婿根深柢固的想法上,必需用潜移默化的方式才行,太过直接她怕会有反弹。 比起这事,童歆巧现在比较烦恼的是另外一件事,一件让她有些欲哭无泪的事。 今日是她穿越过来,第一次在全家人面前亮相,照她的计划,她本想延续童二丫好媳妇的形象,带伤好好表现她的贤慧,以突显老大媳妇的懒惰,但进了厨房才发现自己没半点厨艺细胞这事,即便是换了个身体也没有改变,整个手残到不行,差点没把她给吓晕。 她当时真的被吓坏了,大概脸色也白得不行,石杨氏见状,要她赶紧坐下来休息,之後也不许她起身帮忙煮饭,这才让她暂时逃过一劫,可是这事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 童二丫是出了名的巧手,是家事、厨艺都一把罩,除了读书写字外,没有任何事能难得倒她,如今却成了一个厨艺白痴,这事该怎麽解释? 说因为脑袋受伤,摔坏了,所以才忘了要怎麽烧火煮饭吗? 这麽离谱的答案谁会相信?可是除了这个藉口,她真的找不到其他理由可以解释自己突然对料理一窍不通了。 所以她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让大家相信她,相信这麽一件离谱的事是事实,她并没有在撒谎或是演戏。 唉,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该怎麽做呢? 「娘。」 女儿的声音令她倏然回过神来,脸上原本严肃的神情也如冬雪消融般,取而代之的是如沐春风般的微笑与温柔。 「囡囡醒啦?小脸睡到红彤彤的,好可爱,让娘亲一个。」她微笑说完,立刻低下头在女儿可爱的小脸上大声的啵了一记,逗得囡囡笑了起来,伸手搂着她半天不撒手。 母女俩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童歆巧问女儿,「囡囡午觉睡起来後要做什麽?要不要去找大树哥哥或是小柱哥哥一起玩?」 囡囡摇头,原本开心的小脸顿时暗了下来。 「怎麽了?」童歆巧不解的柔声问道。 「大树哥哥和小柱哥哥都不喜欢囡囡。」囡囡低声道。 童歆巧轻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问女儿,「囡囡怎麽这麽说呢?哥哥们不是都会带你出去吗?」 「大树哥哥说我是拖油瓶,小柱哥哥说我是赔钱货。」 囡囡年纪虽小,却经历过在李家苟延残喘的生活,自然较一般小孩懂事又会看人脸色。更别提在李家时赔钱货这三个字几乎是她的代名词,奶奶都是这麽叫她且骂她的,她又怎会不知道这三个字不是什麽好字眼呢? 闻言,童歆巧一阵错愕,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但开口跟女儿说话的声音还是尽量保持温柔。 「他们这麽说囡囡吗?」她问女儿。 「嗯。」囡囡闷闷的点头。 「那你之前怎麽都没跟娘说?」一顿,她又问道:「囡囡有跟婆婆说吗?」 囡囡摇了摇头,「没有。」 「为什麽?」 囡囡犹豫了一下,低头道:「婆婆很喜欢大树哥哥和小柱哥哥,比起囡囡,婆婆更喜欢哥哥们。」 童歆巧一听,顿时抿紧了嘴巴,只觉得一阵心疼与心酸。 这孩子太聪明也太敏感,还这麽小就懂得看人脸色来趋吉避凶,这是要吃过多少苦头与教训才学会的本事?光想到这一点她就心疼到不行。 「囡囡,娘最喜欢你了,比任何人都更喜欢你。」童歆巧忽地把女儿抱进怀里,亲吻她的脸说:「喜欢这里。」又亲吻她的眼说:「喜欢这里。」再亲吻她的鼻子说:「喜欢这里,还有这里、这里、这里。」 从亲吻囡囡的小嘴、下巴、脖子,最後是到处乱亲一通,终於逗得囡囡忍不住在她怀里闪躲起来,一边扑腾一边不断地格格笑出声音,再展天真笑颜。 「囡囡也最喜欢娘了。」囡囡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靠在她肩窝间,轻轻地对她说道,听得童歆巧心都要融化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觉到母子连心,这是她的孩子,是她想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长大,并给她全世界的爱与幸福的孩子。这是她的女儿,她可爱、聪明又敏感的女儿。 「囡囡,娘的囡囡。」她抱紧女儿,喃喃自语般地对着囡囡低声发誓,「娘跟你保证,娘一定会给你一个快乐的生活,快乐到忘记过去所有的不愉快,只记得美好与幸福的欢乐记忆。」 「娘,你说什麽?」囡囡没听清楚娘说了什麽。 「没什麽。」童歆巧低下头吻了吻女儿,然後柔声教导她,「囡囡以後不想和哥哥们一起玩,就离他们远远的,若是他们再说你是拖油瓶、赔钱货,你就别理他们,也别再和他们说话知道吗?」 「这样婆婆会不会生气,说囡囡不是个乖孩子,不再喜欢囡囡?」囡囡担心的问她。 「不会。」童歆巧亲亲她严肃的小脸,「因为婆婆知道囡囡是个又乖又懂事的孩子,突然不和哥哥们玩,也不和哥哥们说话一定有原因。婆婆会问你为什麽不和哥哥们玩,到时候你只要跟婆婆说实话就好。」 「说因为大树哥哥说囡囡是拖油瓶,小柱哥哥说囡囡是赔钱货,所以囡囡才不跟哥哥们玩吗?」 「对。就这麽说。」 「这样说婆婆不会生气吗?」囡囡还是满脸的担心。 「囡囡没做错事啊,婆婆为什麽会生气?」童歆巧摸摸她的头,有些不解她的担心。 「囡囡把哥哥说了不该说的话告诉了婆婆。」囡囡解释道:「囡囡知道小孩子不能说那种话,那是坏话,二狗子说了,就被张爷爷打了。」 张家祖孙是童二丫前夫家李家的隔壁邻居,很同情童二丫母女俩在李家的处境,所以对囡囡格外照顾,常会接济些吃的给她们,囡囡没被饿死,可以说是托他们的福。 「囡囡是担心,你说了之後哥哥们会被婆婆打吗?」童歆巧终於恍然大悟,怎知囡囡闻言後却是先点了点头,随後又摇了摇头。 囡囡说:「哥哥会被打。婆婆会生囡囡的气,气囡囡告状,所以害哥哥被婆婆打。」 听见这话,童歆巧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被女儿惊人的推理能力给吓呆了,这是四岁小孩会有的逻辑吗?太惊人了,她的囡囡该不会是个天才吧? 「娘,囡囡说错了吗?」囡囡眨了眨眼,一脸纯真的问她。 童歆巧赶紧回神,摇了摇头,开口道:「没有,囡囡说的都对,只错了一个地方。」说完,自己愣了一愣,反而被自己的逻辑给吓到了。 明明说都对了,怎麽还会错一个地方呢?她这是什麽见鬼的逻辑啊,简直比四岁小孩还不如,太好笑了。 「娘?」 女儿的叫唤令她立即回神,甩开自己令人可笑的逻辑,继续对女儿说:「囡囡没有告状,囡囡只是诚实的回答婆婆的问题而已。婆婆问了囡囡为什麽不和哥哥玩,囡囡是乖小孩,不能说谎,就诚实回答了婆婆的问题,所以婆婆不会生囡囡的气。」 「真的吗?」听见婆婆不会生气,囡囡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因为她很喜欢婆婆,不想看见婆婆生气,不想婆婆不喜欢她。 童歆巧点头,认真的对女儿叮咛,「不过囡囡要记住,只有家里大人问你怎麽不和哥哥他们玩和说话时,囡囡才能够把哥哥说的坏话说出来,没人问囡囡的话,囡囡绝对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知道吗?」 囡囡乖巧的点点头,随即又犹豫地问:「也不能对爹说吗?」 「不行。」童歆巧摇头道:「囡囡若告诉爹,爹会跑去告诉婆婆,那就变成告状了,所以不行。」 「喔。」不能跟爹说让囡囡的心情顿时有些小低落。 童歆巧见状,问她,「囡囡是不是很喜欢爹?」 「很喜欢、很喜欢。」囡囡立刻用力的点头道,还连说了两次。 「为什麽喜欢?」 「因为爹会抱囡囡,会对囡囡笑,会给囡囡好吃的东西,还会听囡囡说好多话,不会对囡囡生气,嫌囡囡吵,叫囡囡滚出去。」囡囡嗓音轻快而欢喜的说道,殊不知答案让人听了有多心疼与难受。 「唉,爹这麽疼囡囡,又对囡囡这麽好,那囡囡以後最喜欢的人会不会就变成爹,而不再是娘了?」她故意哀声叹气的说,还做出伤心担忧的模样。 就见她贴心的小棉袄立刻扑进她怀中,伸手搂住她的脖子,并用甜甜的嗓音对她说:「囡囡最喜欢娘了。」 童歆巧瞬间觉得通体舒畅,好像忽然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 原来为母则强就是这麽一回事吗?因为被孩子打通了任督二脉,所以原本的弱女子才能变身无敌女超人。 她突然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又坚定的微微一笑,她决定了,为了孩子,她一定要拥有一个属於他们自己的家,一个幸福美满又富足的家! 与此同时,望山村的村长家中,石家人和童家人正分坐在堂厅两侧,彼此对峙着。 童家人听见石家竟要他们立下什麽切结书时,脸色就变了,再听见切结书的内容後,脸色更是难看到不行。 「我就没听过哪家人嫁女儿、收聘金要签什麽书的,你们是欺负我们童家没有读书人、不识字,在糊弄我们是不是?」童老大横着脸,大声说道。 「村长和你爹、我爹都在,轮得到你在这边大小声吗?」石老大出声道:「况且你们童家人不识字,村长难道也不识字,谁欺负你们,谁又糊弄你们了?」 「就是你们石家欺负我们童家,拐走了我妹妹却连声招呼都不打,连聘金都不想付!」 「讨要聘金的时候就是妹妹了?」石老大嗤笑一声,「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当着村里人的面,拿扫帚硬把人赶走的,不认女儿、不认妹妹,还放话说,从此童二丫与童家人没有任何关系,是死是活都与童家无关,这事全村人都知道,任何人都可以做证。」 「那是我娘说的胡话,当不了真。你也知道,人老了有时候会胡说八道,连自己说了什麽话都不知道。」童老二面不改色的开口,说出口的话当真是无耻至极。 「你们当真是无赖。」石老大气得不行,怒不可遏地说。 听见这话,童家兄弟仍是坐没坐样,一边抖着脚,脸上全是不在乎的表情。反正他们被骂无赖也不是第一次了,早习惯了,况且他们的本事就是耍无赖,怎样?不服来咬啊? 「够了,别吵了。」村长终於忍不住出声了。 他转头看向童家大家长,语气严厉地开口道:「童旺福,你们童家当初是怎麽对待二丫那可怜孩子的,咱们望山村的人各个都看在眼里。当初我就跟你说过了,若不是二跛子把二丫那丫头从河里捞起来,那丫头早就死了,哪还轮得到你们来开口跟人索要聘金? 「石家愿意付这十两银子给你们童家,那是看在我这个村长的面子上,不是真怕了你们。现在石家也不是不付钱,只是要你们盖个手印,确定银货两讫,你们为什麽不敢盖?」 童旺福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发一语,一旁的童老大却抖着脚开口了。 「村长大叔,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童老大说:「那张纸上写的哪是银货两讫,根本是逼我爹贱卖女儿,逼我们兄弟贱卖姊妹。贱卖两个字是什麽意思,你们读过书的人一定都知道,不用我这个没读过书的跟你们解释吧?」 「说明白点,你们就是嫌钱少!」石老大忍不住脱口道。 「还挺聪明的嘛,一说就懂。」童老二挑眉说,脸上没半点不好意思的神情,只有得意。 石老大咬牙切齿地道:「你们当真是无赖!」 「这话你刚才说过了,要不要换点新鲜的?」童老二伸手掏了掏耳朵,摆出一脸无赖的模样。 童家兄弟的无赖样让村长忍无可忍,拿起手上的菸杆子就往桌面敲去。 「我叫你们别吵了,没听到吗?」他生气的叫道,随即直接转头对上梁不正造成下梁歪的童旺福发难,「童旺福,你别闷不吭声的,赶紧说话。到底要不要那十两银子?要就快点盖手印,拿钱走人。不要就散了吧,以後你家再发生什麽事,也不必再来找我这个村长替你们作主,我没那个能耐管你们童家人的事。」 「我儿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十两就要我卖女儿,不可能。要我盖手印卖女儿那就加钱,其余免谈。」童旺福终於开了口,只是说出来的话比他儿子更让人吐血也更无耻。 「你这老无赖还要不要脸了?」石家老爹石宽都被气到开口骂人了。 「你们石家想用十两银子就买走我童家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那才叫做不要脸。」童旺福寡廉鲜耻得很,说起辛苦养闺女这话,完全脸不红气不喘。 「童旺福,十两银子是当初说好的,也是你自己亲口答应的。」村长忍不住皱眉道。 童旺福道:「当初可没说要盖手印画押。」童家父子几人耍起无赖时,嘴脸完全是一个模样。 「童旺福,你不要再胡闹了。」村长气冲冲地道:「这切结书里的内容和咱们当初说好的一样,石家给钱後,你们就不许再上石家找二丫麻烦,二丫从此便是石家人,和你们童家没半点关系。这不是早就说好的事吗?现在只是把这些说好的事写在纸上,让你盖个手印证明有过这一回事而已,你要加什麽钱?」 「当初我可没答应要和那丫头断绝关系,即使她变成石家媳妇,成为石家人,也永远是我童旺福的女儿。」 「太无耻了。」石老大忍不住低声骂道。老无赖这麽说,摆明了就是想将弟妹当成童家的摇钱树,削他们石家的钱削上一辈子。 石宽突然开口道:「二媳妇说得没错,我们根本就不该答应给你们钱,因为你们绝对不会遵守承诺,只会食髓知味,有一就有二,麻烦从此源源不绝。幸好十两银子还在我手上,看来现在也不用给了。」 说完,他转头对村长说:「今天打扰了,村长,改天请你喝酒。」接着站起身来,招呼两个儿子道:「咱们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童家父子几人全都傻了眼,方才一直没开口的童老三第一个回过神来,连忙跳起来,挡住石家父子三人的去路。 「等一下,你们不能走!」童老三双手大张,拦着路不让石家人走,如果让石家人走了,那他的赌债要怎麽还? 「让开。」石老大冷声道。 「爹,不能让他们走!」童老三一脸着急地朝童旺福叫道。 「脚长在我们身上,我们要走谁也拦不住。让开!」石老大伸手将拦路的童老三推开,怎知才一眨眼被他推开的家伙就又缠了上来。 童老三一边阻拦着石家人不让他们走,一边朝童旺福大喊叫着,「爹,你说话啊,说他们不能走,说你愿意盖手印啊,爹!」 「老三,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一会儿……」童老大开口对自家三弟说,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怒气冲冲的童老三打断了。 「你闭嘴!」童老三朝他吼道:「这次拿不出钱来,要被抓去砍手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少说风凉话!」 「老三,你闭嘴。」童旺福喝令小儿子住嘴,终於再度开口说话,「姓石的,有点耐心不行吗?我又没说不盖这个手印,只是这个金额得改,二丫可没这麽不值钱。」 「你一毛钱都别想要我们加!」石老大抢快出口道。 石宽面无表情的看了自家大儿子一眼,然後转头看向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的二儿子,出声道:「厚福,这事由你自己来决定吧。」 「爹,还需要决定什麽,当初说好了十两银子就……」石老大在父亲严厉冷峻的目光中闭上了嘴巴。 石厚福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他原本该叫岳父的人,冷淡的出声问道:「你要多少钱?」 「一百两。」童旺福狮子大开口。 「爹,咱们走。」石厚福二话不说直接转头。 「等一下,我爹他开玩笑的。」童老三迅速拦住他,陪笑道:「谁家能够轻轻松松的拿出一百两啊,我说是吧?姊夫。」 「别叫我姊夫,我不是你姊夫。」石厚福冷冷地说,脸上狰狞的刀疤,加上他冷厉的眼神,顿时把童老三吓得连退好几步。 「没有一百两,五十两总有吧?」童旺福再度出声,改口道:「姓石的,我记得当初你们家老大娶媳妇时,给王家的聘金就是五十两银子。同样是儿子娶媳妇,你该不会这麽偏心,态度差这麽多吧?」 「这能比较吗?我媳妇嫁我时可是个大闺女,你女儿却是人家不要的弃妇!」石老大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老大!」石宽立即怒斥出声,转头对二儿子说:「别听你大哥胡说八道,二丫是个好孩子,是李家太不道地了,早晚有他们後悔的一天。」 石老大终於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麽浑话,有些不好意思又尴尬的对弟弟说:「那个……厚福,你知道大哥我绝对没那麽意思。」 石厚福什麽话也没说,迳自转身面对着童旺福,开口道:「二十两,再多就没有了。」 「不行,至少也要四十两。」 「二十两,不然就一个铜子都没有。」石厚福冷声道:「你们也别想以後再上石家诈钱,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们应该都知道,我是上过战场的人,杀过的人数都数不来,奉劝你们最好别把我惹火,否则下回会做出什麽事情来连我都不知道。」 随着他冷然的声响,童家父子四人不约而同地感觉到有阵阴风从身边掠过,吓得他们背脊发凉。 「好,那就二十两。但二十两是二丫的分,小丫头要五两。」姜是老的辣,童老头虽然背脊也在发冷,也觉得石家这个跛子有点吓人,但该讨、该要的他也不想放过。 他说着反话,道:「若是你们不想付这五两也行,那就把小丫头给我们,反正小丫头也不是你们石家的种,没道理我这个外祖父还在,她的外祖母、舅舅、舅母也都在,却要你们石家帮我们童家养外孙女、外甥女的。」 「我给!」石厚福咬牙切齿地道。他真的没想到,童家竟然连囡囡都不放过,「今天我把丑话放在这里,你们童家拿了钱,以後若敢再在她们母女俩面前出现,或是伤害她们一根寒毛,我绝对会让你们後悔莫及,终生难忘!」他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冷冷地道。 这番话让童家父子四人听了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脸色也白了起来。 「村长大叔,麻烦你把孩子五两银的事也写上去,让他们四个人都盖上手印。」石厚福对村长说。 「我们为什麽也要盖?」童老大不服的出声道。 石厚福转头,冷冷地看着他。 童家老大顿时蔫了下来。「我盖,我……盖就是了。反正也不过是个手印。」他小声说。 童老二和童老三原本溜溜转、不知道在打什麽坏主意的眼珠子,也在一瞬间安分了下来,目不斜视的看着地上,不敢再乱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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