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日期:2016年9月9日 内容简介: 身为法医的她穿越成了个意外失身有孕的丫鬟, 又被嫌贫爱富,嫌弃她只是丫鬟出身的未婚夫退了亲, 虽然想自力更生,但这年头谁会找个孕妇当仵作? 逼得她为了不饿死,只好重操旧业── 替这个被赶出家门的前国公府三少爷打理新家, 他在她的印象中就是个不受家人重视的小可怜, 如今看他砸大钱买了间在荒郊野外的破屋, 更让她觉得他是个要人照顾的傻书生,实在放心不下, 只是说也奇怪,同居之後,却是他打理所有家务, 又对她做出暧昧举动,好比抱着孕吐到虚脱的她进房帮她洗澡, 还霸道的不让任何异性生物靠近她,惹得她芳心大乱, 更诡异的是,他们意外卷入案件,得上衙门报到时, 县令居然对他恭恭敬敬,就连王府世子都跟他有交情…… 她该不会掉进了什麽陷阱里吧? 第1章 已经过了中秋,蒲梓伶纵使身上多穿了一件褂子,却还是忍不住将衣裳给扯紧些,试图让自己觉得更暖和一点。 手上提了一个小包袱的她脸色并不好,像是生了病,急需有个地方歇息,可是站在这个小院门前,她却提不起劲主动去敲门。 有些事情,即使没说出口,但是从一些迹象中也可窥得一二。 蒲梓伶有些讽刺地扯了扯嘴角,终究是敲了院门,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出了一个些微沙哑的女声。 「谁啊?」秦氏推开门,诧异地看着门外站着的女子,眼里先是闪过一丝不喜,等扫过她手中拎着的那一个包袱後,又掩紧了些门板。 这些举动做得不明显,却没逃过一直观察着她的蒲梓伶双眼,足以让她印证了自己之前的几分猜测。 她眼里滑过一抹嘲弄,抬起头来,又是一副柔弱模样,配着她依旧苍白的脸色、缺了血色的粉唇,眼角边一颗泪痣更是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若是个男子,见着这般姿态,心肯定已经软了三分,但是对於本来就有别的打算的秦氏,反而更加深了一层对她的厌恶。 「伶儿?你不是还在京城里当丫头吗?怎麽回来了?」秦氏调整好表情,一脸惊讶的问道。 蒲梓伶扯了扯嘴角,柔弱的回着,「婶娘,我受主子恩典,得已赎身出府,我……我就……」 秦氏心中咯噔一声,像是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麽,连忙打断了她的话,「伶儿啊,这一路从京城回来定是累了吧?来来!先进屋子里坐,婶娘这些日子正想着你呢!」说着,她伸出手想要拉蒲梓伶进门,那急切的模样跟刚刚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排斥厌恶可是半点都搭不上边。 蒲梓伶知道秦氏打断她的话,急着在她把婚约的事情说出来前让她进屋,就是不想让旁人看到她们闹起来的样子,只是……谁说她就一定要配合她呢?她今日就是要把事情给弄得明明白白,也省了以後的麻烦。 她向来是个讨厌麻烦的人,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 蒲梓伶看起来瘦弱,脚步却稳稳地站在门外,秦氏回头瞧了她一眼,发现她柔弱的神情慢慢褪去,一双猫眼看起来似乎有些凌厉,但是秦氏只认为那是自己的错觉,毕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丫头片子,脱离了国公府,没了靠山在,现在除了她这个婶娘可以依靠,难道还能够有别的出路?想狠,那也得她有本事才行。 蒲梓伶当丫鬟的这些年,秦氏其实也没见过她,对她的印象也留在好几年前那个瘦得几乎撑不起衣裳的小丫头上,所以对於蒲梓伶,打从一开始就是轻视的。 「婶娘,我也不多说其他的,只问一句,当初我和文诺哥的亲事到底还算不算数?」蒲梓伶也不管自己一个大姑娘,在可能的婆家门口直接开口问自己的亲事到底有多惊世骇俗,她只要一个答案。 原来的蒲梓伶七岁卖身,却一直记得自已是已经订亲的人,对着府里的爷儿们从不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认认真真的干活,一路当上了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然後扳着手指头数日子,等着那个说取得功名之後就会来帮她赎身的良人,等着脱离这一潭浑水似的高门大户,过回普通又幸福的小日子。 可她等啊等,等到那人考上了秀才,又考上了举人,虽说三年前没能一举考上进士,但她知道进士考取不易,也没多苛求什麽,只含羞带怯的写了信暗示可以提起两人的婚事了,可那一封书信却像是石沉大海,等过了一年又一年却再没等来只字片语,後来又出了那样的事,她只能逃离那个锦绣牢笼,拚着最後一口气,只想问当年的婚约是否还算数。 只可惜,那一口气不足以支撑她走到最後,在半路时,原本的蒲梓伶就已经香消玉殒了,取而代之的是拥有同样名字,拥有了她的记忆,却心冷果断的她。 原主能够成为国公府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就算不是七窍玲珑心,也绝对不会是个傻的,或许早在逐渐断了音讯时就察觉出有异,只是执着了多年的心愿让原主不肯轻易放弃,即使知道自己的身子孱弱,也不肯好好静养,而是坚持走上这一趟。 而看着秦氏对她的态度,其实她心里也早就明白一切,可她还是要逼着秦氏把答案给说出来—给自己占据的这个身体的原主一个交代。 秦氏没想到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居然敢在这大门外逼问自己,愣了一下後,她才尖声反击着,「婚约?什麽婚约?看在你叫我一声婶娘的分上,你今儿个若是遭了难,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帮你一把,可你要是看我们孤儿寡母的想要赖上,那是门都没有!」 秦氏已经想好若是蒲梓伶又哭又闹的,该用什麽法子来对付她。她的宝贝儿子现在可是在准备春闱,她可不能让这丫头碍了事! 再说了,她儿子已经是举人,哪里是一个卖身为奴的丫头可以搭上的,就算曾身为国公府老夫人的贴身丫头也不成,哪怕名头再怎麽好听,毕竟也是做人奴婢的,哪里有那些官家小姐来得优秀和规矩。 蒲梓伶却出乎秦氏意料之外,她不哭不闹,只是勾起冷笑,白嫩的手指紧紧捏住手中的包袱,冷冷说道:「婶娘,看来当年的婚约您是不认了,既然不认,那当初订亲的时候给的那个簪子还给我吧!婶娘家的钗子我也带上了,自然也该物归原主。」 她早就预料到了会有如此结果,既不是一心盼望嫁人的原主,自然没有半点伤心,然而当她冷静地掏出那根细得好似一折就会断的钗子时,还是忍不住往院子里多望一眼。 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影的画面,让她为原主不值。 她找到韩家门前时问过了邻居,人人都说韩家的举人老爷几乎是足不出户的在家温书,现在她和秦氏两个人在门外一来一往说了这麽久,音量也不小,那个男人怎麽可能半点也没听见? 韩文诺是不知道该怎麽面对未婚妻,还是也绝情的认为一个丫鬟配不上他如今的举人身分了? 蒲梓伶的冷静和乾脆反而让秦氏心里警惕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糊弄我的吧?」她说着,却不知道这句话变相地承认了那个婚约。 蒲梓伶也不去挑这项错处,只淡淡道:「这东西我都拿出来了,婶娘还有什麽好不信的?难道婶娘以为我会巴着这门亲事不放,非得要当着众人的面闹得双方都没了面子?」 秦氏被说中了心事,有些没面子,但还是硬撑着辩解了两句,「我这不是瞧着你赎身出了府,也没个亲人可以依靠才……」 蒲梓伶懒得听她说那些虚话,声音孱弱却语气坚定地打断了她的话,「这婚约既然能够说断就断,那我以後是好是歹,也不需要婶娘操心了。」 秦氏表情讪讪,「再怎麽说,毕竟还是有亲戚情分在……」 蒲梓伶但笑不语,只是那明显的疏离感已经说明了她的不以为然。 要真有亲戚情分在,那怎麽会在她上门询问亲事的时候摆出这样的脸色? 她向来厌恶优柔寡断拖泥带水,尤其是这样的事情,若要断还是得断了个乾净才好,於是又开口催促秦氏去拿簪子来。 秦氏接了钗子,扭身回屋子里去,依稀还可以听见她咕哝着骂蒲梓伶不识好歹,蒲梓伶懒得听了,往回走到屋子前的一棵银杏树下等着。 等了一会儿,一双蓝色布鞋走到她面前时,她抬眼一看,拿着簪子递到她面前的不是秦氏,而是婚约里的另一个主角—韩文诺。 韩文诺长得好,那是附近几个村子大家都知道的,秦氏打小就不让他下田,所以比起其他的农家子弟,他看起来就多了几分的文秀,疏朗的眉眼,白净的肤色,搭上一身文人的长衫,像是话本里的翩翩公子化身成真人走了出来。 只是……无论再好,那都跟现在的她没有关系了。蒲梓伶稍稍打量他後就收回了眼神,打算接过簪子就离开。 只是簪子要换手的瞬间,韩文诺却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有些痛苦压抑的说着,「伶儿……我们再去求求母亲,母亲她只是许久没见你,不知道你是一个多麽好的姑娘,别这麽轻易的放弃了我们多年的感情,好吗?」 她抬眼望向他,韩文诺的一双眼里满是痛苦和恳求,她的手能感受到他施加的力道,若这是一出戏,她绝对会给这可怜的男人几分同情,可是换自己成了那悲情的女主角,她就只想冷笑。 她不急着抽回手,讥讽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反问了回去,「你说我们有多年的感情,那为何你中举後就杳无音讯?若你真如你所说的情深意切,那为何恳求婶娘的时候却是要等我被婶娘羞辱後再与我同去?韩文诺,让我彻底寒心断了这门亲事的,不是你娘秦氏,而是你。你既然懦弱的没有为这一份情意去争取过,就别怪我放弃这份感情放弃得如此容易。」 韩文诺白了脸,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吐出一串串椎心之语的人是他记忆里温婉可人的女子。 他松开了手,任由蒲梓伶抽走了那根玉簪,嘴里喃喃道:「不是那样的,我也跟母亲说过,这些年我一直放在心上的人只有你一个……我作梦都想着哪日功成名就时,能够大红喜服的迎娶你过门……」 蒲梓伶确认了手中的玉簪的确是当年的那一枝,听到他说的话,脸上再也不掩饰她的不耐烦。 一个大男人,要争也不敢争,放手也不放得乾脆,就算真的让他考上了功名,也是不会有什麽大出息。 她收了簪子,看着他脸上那怅然伤情的模样,毫不在意的给了他最後一击。「若你真的有把我放在心上,那现在转过头去跟你娘说,若是我不能进门,这次的春闱你也不考了!你能做到的话我就认下这门亲事,就是下跪求着婶娘让我进门我也无怨无尤。」 韩文诺愣了下,结结巴巴的道:「这……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这春闱一旦错过就是三年,我娘……」 蒲梓伶嗤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就说你做不到吧!韩文诺,我是真心瞧不起你,只是让你用一个三年去求我们的未来你就做不到,甚至我还不是认真逼着你,你就支支吾吾的,那你又有何颜面要求我要奋不顾身地为了我俩的未来而努力?」 韩文诺脸色惨白,嘴唇颤颤,看着蒲梓伶眼里毫不遮掩的鄙视,他突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似乎那些说不出口的卑劣和自私,全都赤裸裸地被摊开在她眼前,一览无遗。 蒲梓伶已经不想多费口舌了,毕竟除了今日,或许以後他们再也没有任何的干系,她转身就走。 韩文诺看着她纤细的背影逐渐离开,心像空了一大块,直到她快要走出巷子口时,他忍不住追了上去,在离她不过三步远的距离却又停了下来。 她没有停下脚步,但还是听见了韩文诺那宛若叹息的问话。 「伶儿,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所以今日才可以走得那样决绝?」 蒲梓伶几乎要被气笑了,为了这个男人的自以为是,可同时心底还涌上了一点点的酸涩,那是原主用了最好年华等待一个男人的心酸苦涩。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凡事都有个开始,却很少有个好的结果,这句话我打第一次看见,就觉得有一天会用在我们身上,我们之间的事,只跟你我有关,所以别问那些话,那是看不起你自己也是看不起我。」 不管如今的她显得多麽的绝情,但是原主那一份心意却是真的。 韩文诺傻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她慢慢地走远,心一阵阵的揪疼着,脑海里一次次地重复着她说着最後一句话时泛红的眼眶。 他有种预感,或许他遗失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 蒲梓伶做完了这一件大事,孱弱的身体也几乎快要受不住了,连忙赶回城里,找了家客栈休息了两天後,才多少恢复了一些精神。 躺着休养的这两天,她也才终於能够好好地把自己穿越的事整理一遍。 穿越这件事情,这些年不管是小说还是戏剧电影都多的是,她就算再怎麽不关心娱乐新闻,却也多少看过的,所以对於这件暂时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的事她接受得还算快,只是……原主的身世,真是复杂又可怜得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原主幼年时全家皆亡,因为从小与韩文诺定了亲,便投靠了韩家,但因为遇见了天灾,原主咬牙乾脆自卖自身进了国公府,安安分分地从一个小丫头升到了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也攒了一笔赎身银两,就等着良人高中时,替她赎身然後嫁人,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是,现实总是不遂人愿,尤其是这副身子的长相实在是不错,柔柔弱弱的,看起来就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所以在某个夜里,原主被国公府里的某个男主子给破了身子,她因为受到惊吓而病了,决定忘了这件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有了孩子,加上又迟迟没有收到韩家的回信,她牙一咬,乾脆自赎自身出了府,只是在回乡路上却因为体弱、没有好好的调养又受了风寒,半路就走了,而她就穿越过来,占了这具身体。 蒲梓伶对於原主只觉得可怜,渣男根本就是一个接一个出现在她的人生中,最後连命都丢了。 就她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後来看,韩家背信弃义根本就是不用怀疑的,可是原主残留的执念就是想要知道一个确定的答案,她也就没有改行程,直接找上韩家退亲,拿回当初的信物,除了化解原主的执念外,也算是解了一个麻烦。 只是退婚还算是简单的,接下来要怎麽过日子才是个大问题……尤其她还不是一人饱全家饱,肚子还有一个呢。 蒲梓伶坐在桌边,一边思索一边摸了摸自己还十分平坦的腹部,忍不住摇头。她没想过要堕胎,一来是她不忍心,二来是这具身体十分虚弱,真要用药堕胎,说不定孩子没弄下来,她就已经先挂了。 这般有风险的事情,她是不会去做的。 蒲梓伶整理好了现在的情况,不免觉得前途有些堪忧。 她穿越前是风评还算不错的医师,但是毕竟是看死人的法医,在这个像是中国古代的时空里,她可不认为会有衙门找上一个女子来帮忙验屍,而要用其他方法赚钱,她一时也想不到。 更别提她孤身一人没有落脚处,她手上虽然有点钱,但是那点东西要是只出不进的话,能够撑得了多久? 蒲梓伶想着想着,一时也没注意到天已经黑了,直到门口不断响起敲门声,她才回过神来。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她想,大约是送饭的小二吧! 蒲梓伶想起自己从中午就没取饭了,连忙整了整衣裳去开门。 门板缓缓打开,门外那个男人也在一盏微弱灯火下展露了他的面容,蒲梓伶在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後,忍不住恍惚了一阵。 男人一双剑眉入鬓,轻划过那双灿然如星的眼上,挺直的鼻梁下是不笑也带着笑意般的唇,如果只论容貌,说得上好的人太多,但她却觉得没有一个能同眼前的男人比拟。 他最出色的是他的气质,在他抬眼的瞬间,唇角轻勾的刹那,整个空间都亮了,就像是水墨勾勒的画瞬间染上艳色风华。 蒲梓伶回过神来,忍不住失笑,自己这是怎麽了?穿越一遭还让自己诗情画意了起来? 不过就是一个好看些的男人而已,在一个法医眼里,就算长得像天仙,挂点以後基本上都是一样的,一条白布加上福马林的气息而已。 这时,男人用着清冷如水的嗓音说着,「桑歌,我可算找到你了。」 蒲梓伶一瞬间又被他这副嗓子给弄怔了,怎麽会有人的声音会这麽好听又诱人?而且重点是……他刚刚说了什麽?找到她?! 他明明是国公府的三少爷,为什麽要找她一个已经赎身出府的奴婢? 觉得她傻愣的模样太过有趣,欧阳霄淡淡一笑,「我被逐出国公府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只不过是出府游玩一趟而已。 蒲梓伶几乎是反射性地开口问:「怎麽会这样?三少爷不是才要下场准备考举人……」 「我没去考试。」 蒲梓伶觉得这又是一个颇大的冲击,整个人怔住了望着他,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虽然她跟眼前的男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关系,可因为那一件事,她还是忍不住对这个男人多上几分心。 毕竟她身为一个丫头,身不由己也就罢了,可他明明就是国公府的少爷,却因为不受重视,又拥有一副美貌,而差点被自己的亲人当作交易筹码,成为娈童,想想的确也是够可怜的了。 可也只是多那几分同情罢了,要她追根究底的追问他到底发生什麽事,也不到那种程度,她现在在意的只有—为什麽他要说找到她了? 蒲梓伶知道自己和原主的个性截然不同,相处久了一定会露馅,所以她果断离开国公府且退婚,因为原主跟这两个地方的人相处的时间太长了,她不想再有所牵扯。 她可不想哪一天因为被发现自己和之前变得回然不同,而被绑上火架还是沉了塘。 可没想到,明明都已经躲得远远了,眼前这个男人却又不知道怎麽的冒了出来。 蒲梓伶在心中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运气是不是已经在穿越前全用光了?要不然也不会穿越到这副身子不说,身後还跟了一串的麻烦。 「那三少爷接下来有什麽打算?」蒲梓伶想着既然碰见了那就问一句吧,什麽都不说也显得怪异。 听了她的话,欧阳霄显得很开心,眼角本来就有点微挑,因为这青涩的笑,轻眯起眼让眼角挑起的弧度更明显了。 「我想着我身上的体己不多,打算先置产,然後再图以後。」 蒲梓伶点点头,觉得他虽然是国公府的少爷,但似乎也不是五谷不分的纨裤,起码还知道要怎麽生活。 「那很好,等三少爷安顿下来後,就能够好好读书了,错过这次科考也无妨,下次考试肯定没问题的。」 欧阳霄眼里滑过一抹暧昧不明的神色,随後也跟着笑笑,「那都是以後的事了,桑歌,既然你也出了府,要不要到我那里去?我那里还缺个人帮我打理宅子。」 蒲梓伶挑了挑眉,玩笑道:「三少爷该不是为了找我帮你打理宅子,所以才追着我来的吧?」 欧阳霄眼神慌乱的飘移着,「我……我只是想着刚好我们差不多时间出府,彼此可以多些照应……」 蒲梓伶看着眼前容颜出色却又一脸腼腆的男子,心中一软,虽没有马上答应他,却也没有直接开口拒绝。 她现在身上的银子不多,更别提又要调养身体,又要存下一笔银两好迎接肚子里的新生命,活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被钱追着跑的感觉。 要不,就去看看? 似乎看出了蒲梓伶的心动,欧阳霄微笑着露出几颗小白牙,让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傻气。 「桑歌,一起去吧!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山清水秀,着实是个好地方,再说了,你要是跟我走帮着我打理屋子,我还能够给你每个月的月例银子。」 银子,无疑是现在最能够打动她的理由了,蒲梓伶眼睛一亮,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男子。 就算被赶出家门,欧阳霄也还是个少爷,手上的财产一定比她多,长相不是她自己打击自己,两个人走在路上,一定是他比她显眼多了,所以应该也不存在什麽劫财劫色的想法。 想来想去,他的提议似乎没有拒绝的道理。 蒲梓伶不是个矫情的人,也不是真正的古人,倒也没有太在乎名节的问题—比起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这个身子未婚有孕早就不能谈清白了。 在她看来,就只是把这个人当作自己的雇主兼室友,想了想後,便乾脆的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三少爷了。」 欧阳霄抿着嘴笑了,「哪里麻烦了,要我说还是我麻烦你了,还有,我已不是三少爷了,以後就喊我的字子川吧!」 觉得直接叫字似乎太亲近,蒲梓伶犹豫了一瞬,想着之後要怎麽称呼较好,但也没有直接反驳,只说:「那以後也别喊我在国公府里的名字了,喊我梓伶便成。」 「梓伶,好名字。」他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礼数,说让他喊就真喊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看起来有些傻,却还是俊美得差点晃花了人的眼。 或许笑容最容易感染人的情绪,蒲梓伶沉郁了两天的心情也不禁开朗了起来。 有一个看起来很可靠的人一起搭伙生活,以後的日子应该是会越来越好的,对吧? 但两天後,蒲梓伶就想把因想得很美好而答应欧阳霄邀约的自己狠狠打上一巴掌。 她冷冷地回头看着一脸困窘的欧阳霄,他还穿着一身书生袍子,站在他们租来的马车旁,连拉车的马都看似不屑地直朝他喷气,更显得他一副小可怜的样子,让她本来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忽然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了。 眼前这副景象实在是让她有点无言。 房子是有,可是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就像是要垮的样子,屋顶是铺了稻草,但是显而易见因为年久,一阵风刮过,稻草也随风飘扬,中间夹杂了虫子什麽的太过恶心,她就忽略不提了。 再说地吧!除了前後那跟小花园一样的菜园,旁边的水塘和水井,还有来路外,屋子後头是一座荒山,山上是浓密的树林,跟屋子周边的树林似乎是连成一片的。 两人沉默地看了半晌,她才轻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屋子和田地?」 欧阳霄白净的脸上浮现了一大片的红晕,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屋子,他语气带着羞惭,呐呐低声解释着,「我也不懂,就托了中人帮我置产……」 「那你是怎麽跟中人说的?」 「我就说想寻一处屋产,地方大一点、清幽一些、经济实惠……银子不是问题。」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头也跟着垂了下来,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动物一样,让蒲梓伶觉得额头的青筋都要跳出来了。 明明都已经考上了秀才,代表脑子还是有的,怎麽能够对一个中人说什麽银子不是问题?! 这根本就是对人说:我就是肥羊,赶快来宰我啊! 不过契书都已经签了,看来是没有反悔的余地,蒲梓伶也只能拎着契书眯着眼继续问道:「那这些总共花了多少银两?你身上又剩下多少银两?」 「这里花了两百两……很实惠的,中人说我们看到的这一片山头还有边上的树林都是咱们家的了,这池塘可以养鱼,山上也可以种果子,能够有出产的……」他叨叨念着中人说服他的话,然後偷瞧着蒲梓伶的脸色。 蒲梓伶冷冷地打断了他,一眼就识破眼前像只小兔子般的美书生的心虚。「直说吧!别跟我说这地里能够生产些什麽,我就想知道你手上还有多少银两。」这可是攸关了他们两大一小接下来的经济生活水准。 「二十两。」说完,他可怜巴巴的望着她,不敢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蒲梓伶定定地看着他,然後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还是不能够压制住体内的怒气,忍不住又多吸了几口气来平复心里那股说不出的哀怨。 二十两?!一间根本就需要拆除重盖的屋子,还有一大片野地,再加上一个有如单纯小白兔的蠢书生要一起生活……她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第2章 生活就是这样的,你不能反抗,那只能接受。 蒲梓伶那日本来是打算乾脆离开,她手上的银两都不止二十两,何必跟一个傻书生生活在这荒郊野岭里,甚至还要倒贴自己的银两来养活两大一小。 只是最後,在那双可怜兮兮的美丽眼睛的哀求下,她还是牙一咬留了下来,就当作是……提前养了一个孩子吧!她这麽安慰着自己。 而当务之急是把房子修好,幸好现在还没入冬,虽说人手难请了些,但是撒了一点银两出去,总归还是能找到人的,一栋小屋子很快就建好了。 四间房间的小屋,纯粹用砖头泥瓦盖起来的,在她眼里看起来简陋得不行,却是在方圆几十里内算得上体面的屋子了。 屋子完工了,但里头还空荡荡的,她抓了那个只负责出银两,但没什麽功用的傻书生又往镇上去,从早买到晚,好不容易把一个家该要有的东西都买齐了,才终於松了口气,打算明儿个就正式脱离了客栈,住进属於自己的房子里。 这麽一想,似乎连这些天忙得团团转的疲累都不算什麽了,蒲梓伶抱着终於能够松一口气的美好想法,安然入睡。 而在隔壁房间里的欧阳霄,则是坐在桌边,脸色淡淡地听着来客说话。 「我说你啊……就是痴心种子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年轻男子,手上拿着摺扇摇着,边轻叹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欧阳霄。 「你自己说说,那个姑娘有什麽好的?」孙子璿啧啧两声。他本以为能让俊美无俦的欧阳霄心动的女子美貌大概不逊於洛神,谁知偷偷见到真人後,真是失望透顶,简直就像从天上落到地下,顿时管不住那张恶毒的嘴。 「她很好。」欧阳霄淡淡一笑,说了一句有讲等於没讲的废话。 「好什麽呀!就是长得跟天仙似的,也不值得你为她付出这麽多。这科考大事可是三年一次,你今年这举人的资格本该是手到擒来的,结果却因为在入考场前听到了她离府的消息,就匆匆忙忙地赶回府,追着人一路追到这里,还买了那荒山野岭的地方,你自己说说,你图什麽?!」孙子璿越说越痛心疾首,「别人怎麽想我是不知道,但是你难道不知道这次的科考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要是没个功名,在国公府里就连下人都能够对你摆脸色,你本意不就是想着要利用这次科考替自己挣个面子吗?不说别的,就是以後婚事上……」 欧阳霄倒了一杯水递给他,然後打断了他的话,「行了,国公府和我已经无关了。」 「无关?怎麽会无关?」孙子璿连日赶路倒也是渴了,不客气地接了就喝了一大口,还不解渴,乾脆自己拎着茶壶又倒了一大杯往嘴里灌。 谁知道第二杯茶水还没咽下,就听到欧阳霄抛出了一个震撼消息,惊得他反应不及,一口茶水就这麽喷了出去。 「你……你刚刚说什麽?!你被国公府从族谱除了名?」孙子璿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声音活像是被勒住了脖子的公鸡,只恨不得抓着眼前的人猛摇,看能不能把这个人给摇醒。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选择?!」孙子璿不知道自己已经把这些话低吼了出来。 欧阳霄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只侧了侧身子躲开他激动喷出的口水,不发一语地喝着茶。 孙子璿抹了抹嘴,觉得自己要是不问个清楚,今晚是甭想睡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族谱除名那是多大的事,你怎麽能……怎麽能这麽轻易地做这种决定啊?」他气得声音都抖了,「不说别的,大齐律例里,考科考至少要上查三代族谱,另外要有五位族人当保人,你如今出了族,要去哪里寻五位族人担保?这根本就是绝了你未来的科举之路!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自己一辈子的前程都不要了?!」 欧阳霄知道孙子璿是为了他好才说这些话,只是……有些东西他不懂。 他不会明白,对他这种人来说,她代表了什麽意义。 即使他从来不曾真正的接近过她,甚至她也不知道有一个人偷偷瞧着她,但是他愿意为了这样一个女子,抛弃了他所拥有的,追随她而来。 若他生活的世间是一片黑暗孤寂,那她就是曾照亮那个世间的唯一一道光。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不会後悔。」欧阳霄看着墙,像是能透过墙看着屋子里的人一样,眼神难得的溢满了温柔。 值不值,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因为有些人有些事,永远都无法被取代。 况且,总归是他亏欠她的,就算抛掉再多的东西也没什麽。 孙子璿还想说些什麽,可是看见他脸上带着的淡笑,他就知道再说什麽都没用了。 他懊恼而沮丧的垂下头,「罢了罢了!看来我是怎麽说都没用了,你自己照料好自己吧,要有什麽困难就跟我开口,我总能帮上忙的。」 欧阳霄但笑不语,轻啜了一口茶水,像是什麽都不放在心上。 孙子璿也被他这态度弄得说不出话了,也跟着喝着客栈里提供的便宜茶水,觉得这又苦又涩的茶很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唉,这情之一字,怎麽就这麽恼人呢! 第二日一早,孙子璿早早的离开了,蒲梓伶也不知道昨日隔壁房里有了一场怎麽样的对话,更不知道有人偷窥过她,只是精神满满的盯着丢三落四的傻书生一样样把东西收好,然後点了点昨日买好的东西确定没有遗漏,又拿了跟客栈订的乾粮後,领着欧阳霄慢吞吞地往他们的「新家」而去。 新盖的屋子虽然只有四间房一个前厅和一间灶房,但是都收拾得很乾净,采光也不错,蒲梓伶前後看了看,非常的满意,又看了看随着他们一起来的家具铺子的夥计忙着把东西往里头搬,她脸上终於绽出浅浅的微笑。 只是一回头,见着欧阳霄那个傻书生站在马车边上,撅着屁股,一挪一挪地从车厢里拖着一个木箱子,她又想叹气了,那样子除了一个傻字外,还真是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了。 「你做什麽呢?」蒲梓伶把他从车上拉下来,看着眼前乖乖站好的欧阳霄,一股气又憋在肚子里,不知道该怎麽说才好了。 他傻傻地摸了摸头,看着自己刚刚拖出马车的箱子解释,「没什麽,就是我带来的一些笔墨,我想说我自己搬进去,也省得碰坏了。」 蒲梓伶看着他笑,差点又被他俊美的容貌给晃花了眼,手下意识的抚上肚子,忽然有些担心起跟一个这麽傻气的人同住,以後宝宝也跟着傻了怎麽办? 欧阳霄的视线随着她的手晃过而眼神微暗,但等蒲梓伶看过来的时候,他又是那副傻得有些可怜的模样了。 「你也别搬了,看你的样子怕是没拿过比砚台还要重的东西,等等手一抖,反而把东西都摔坏了,我看你才要哭呢!」蒲梓伶扫过他在长袍下看起来单薄的身体,半打击的劝着。 欧阳霄嘿嘿的傻笑,半点也没有被看扁的不悦,看起来真是傻得不行,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让人无法真的对他生气,也没办法丢下他不管。 蒲梓伶想过,自己如果真的扔下他不管的话,说不定他真会带着他的家当,窝在原本摇摇欲坠的房子里。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家具也安放差不多了,工人们拿了茶水钱连忙赶车回去,毕竟要从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赶回镇上,至少也得要一个时辰,再不回去,只怕得走夜路了。 欧阳霄和蒲梓伶一起走进屋子里,两个人似乎是心有灵犀的同时看向对方,微微笑着,眼里都充满了希望。 不管前路如何,起码从今天起,他们有了遮风避雨的家。 搬进新家的第一晚,蒲梓伶发现这个傻乎乎的三少爷其实也没想像中那麽没用。 在她还想着乾粮吃完後,该怎麽处理今天的晚餐时,他已经俐落地把炉灶的火给点了起来,淘米煮饭煮菜。 蒲梓伶倒是想上前帮忙,却被他给赶出灶房。 「这我来就行了,你先去休息吧!等饭好了我再喊你。」似乎是看出她眼里的担心,欧阳霄一脸认真的保证着,「放心吧!不过是烧饭而已,我保证不会弄出差错来。」 蒲梓伶看着他自信的保证,想想自己穿越前连简单的瓦斯炉都摆不平了,更别提这种烧柴火的土灶了,也就顺势回了自己的屋里,想想接下来的日子该怎麽规划才好。 想着想着,或许是因为怀着身孕,这副身子又太过虚弱,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连握在手中记帐的小册子也不知道什麽落在了床下。 欧阳霄踏进屋子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海棠春睡图。 她靠着大大的背枕,身子微侧,长发有些凌乱的披散在床上,床脚下落了一本小册子,一张白皙的脸庞上带着微微的疲惫。 他静静地朝她靠近,停在床边,若蒲梓伶睁眼瞧见,肯定会诧异此时的他,脸上哪里有在她面前的傻气,就连那一双总是可怜兮兮的眸子此刻也深邃得宛如深井,让人无法看透。 他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滑过她的脸颊,顺势抚过长发,鼻尖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让他忍不住沉醉其中,舍不得喊醒她。 手指滑到发尾处轻轻揪起一绺发丝缠在手指上,他望着她的睡颜,心里全是满足。 孙子璿认为他为了一个说不上特别的女子而放弃一生的前途,是自甘堕落、沉浸於男女私情,却不知道,能够走到今日这一步,除了天意,那也是他一步步算计而来的。 如果不是那个意外,他只怕不会有勇气走近她,或许只能看着她依照她的愿望出府嫁人,过上她想过的普通幸福的日子。 可既出了那个意外,那麽他就再也不愿像之前的许多个日夜一般,只让自己躲在暗处看着她就满足。 他想让她成为她的妻,让她的眼中再也没有别的人存在。 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就柔软得不像话,连眉梢似乎都带着化不开的欢喜。 本以为她喜欢读书人,他也学着她嘴里说的那个人行事,甚至不顾府里的阻拦,考中了秀才,甚至打算回祖籍地考举人,却没想到她意外地提前赎身出府,让他连想都不想直接就在考场外转身离开,只为了追着她的脚步而来。 他特地找了这个几乎不见人烟的荒山野岭落脚,就是想让她一步步地踏进他为她所安筑的小窝中,让她再也无法逃脱。 如此,总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的接受他吧? 即使他是这样一个阴暗又肮脏的人…… 他想得出神,不小心扯到了手中的发丝,扰醒了躺在床上的人儿,发出一声不悦的低吟。 他不舍的松开了手,任由发丝从他手指垂下,蒲梓伶也慢慢地眨眼醒来,看他像是做贼被抓包一样受惊的往旁边一跳,脸上满是无措,手轻搓着看着她。 「我刚刚在外头喊你可以用饭了,可你都没应我,我就想进来看看……我不是有意要闯入你房间的!真的!」 蒲梓伶才刚醒来,脑子里还一片混沌,根本就没意识到他站在这里有什麽问题,欧阳霄已经解释了一大串,等到她彻底地回过神来,她才反应过来,这书生是害羞了?就因为看见她睡着的样子?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除了睡觉时微微压出的褶痕外,可没露出半分肌肤,那他……是在害羞什麽? 蒲梓伶在法医这个男多於女的领域里,除了专业知识外,大概学到最多的就是对於黄色笑话的接受能力了。 没办法,在全裸屍体堆里混久了,男女之别对他们实在无法造成影响。 所以看着一只只是看到姑娘睡着的模样就脸红无措的单纯小兔子,蒲梓伶的恶趣味就不断从心底冒出来。 她眨了眨眼,咬着唇望着他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只是看看,什麽都没做?」 他和她对望了一会儿,等他後知後觉的反应过来她是在问他有没有对她做什麽时,他一个兔子跳差点都要蹦到房外去,脸色红得跟番茄似的。 他几乎慌了手脚,「我……我没有……我我我……」他一句话都说不好就落荒而逃。 看着他逃窜着离开的背影,蒲梓伶忍不住闷笑出声,最後是压抑不住的大笑,笑声传得很远,甚至都惊走了屋外的夜鸟,在这荒山野地中,平添了几分暖意。 而仓皇跑走的欧阳霄则是早已不复刚刚的羞涩模样,温柔地看着蒲梓伶的房门,听着那一阵阵笑声,眼底满是满足。 若能逗得美人一笑,就是每日装傻扮痴又有何妨? 好好的歇了几天,好吃好喝加上一帖帖补药补着,蒲梓伶觉得身体已经多了不少力气,就连爱脸红的男人也被滋补的红光满面,她便决定要亲自去巡查自家屋子後的那一片荒山。 先不说能不能种出果子来,但总可以先看看这荒山里是不是有什麽野生的草药可以摘来换钱吧。 身为一个资深法医,蒲梓伶觉得自己或许还能够拿出来讲的技能就是中医。虽然不大能开方,但毕竟家里以前是中药房,辨认药材、炮制药材还有抓药等等还是知道的。 「走了!」 蒲梓伶气势非常高昂的走在前头,欧阳霄也只好背着个篓子,跟在她几乎不停歇的脚步後头,眼里满是担心害怕。 蒲梓伶可不知道後头那个人担心着她,她一路仔细的看着四周,一边叮嘱着後头的人,「小心些,先用手里的棍棒打打草丛,可别遇见虫蛇就吓得乱窜,你那身子可禁不起折腾。」 「我知道了。」欧阳霄乖乖的应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前方的人,似乎准备在她一个脚步没踏稳的时候,可以马上接住她。 蒲梓伶也不是把目光全都摆在草药上的,像是看见了蒲公英,想起这似乎也是能够入口的野菜,也喊着他蹲下来摘上一点。 「这蒲公英好像热水烫过後拌点香油和盐就能吃了,摘上一点,就当替我们省点菜钱。」 欧阳霄乖得很,她说摘什麽马上就蹲下来摘了一大把,只是那娇嫩的白绒花却禁不得他这粗鲁的动作,一下子白色的花瓣散开,风一吹,那像是小羽毛般的花就散在空中飞走。 蒲梓伶注意着他的动作,见他弄散了那一朵朵的小白花,忍不住噗哧一笑,「这花可柔弱着,你一次抓了一大把,难怪弄散了,说来这花也算你的同类,你怎麽说也该待它们温柔些。」 欧阳霄皱着眉看着手中的小白花,毛茸茸的一小团,吹了一口气就都散了,只剩一根绿茎,怎麽看都不觉得跟自己哪里相像。 蒲梓伶看着他不解的模样,打趣的解释,「你体弱的样子不就跟这花一样,一吹就散吗,呵呵!」 欧阳霄也跟着呵呵傻笑,只不过捏着蒲公英的手却紧紧地握了下,眼里闪过一抹锐利。 开着玩笑一路打闹着上山,只可惜除了几样野菜和常见的草药,并没有发现什麽比较值钱的东西,就在蒲梓伶考虑着要不要到树林比较茂密的地方去瞧瞧时,突然嗅到了一股气味,她轻皱着眉头,动了动鼻尖,似乎想确定那味道的来处。 她皱着眉跟着味道往前走,欧阳霄忙跟上她的脚步,只是没有走多远,欧阳霄就察觉不对,脸色一变想要拦住她,却看见她沉下了脸,停住了脚步。 蒲梓伶眼神锐利的往林子里头看去,声音冷静而果断地说:「停下,前头有问题。」 欧阳霄有些意外她居然也能够发觉前头有问题,但仍不着痕迹的从她的身後站到她的身边护着她,眼底也冷了几分。 蒲梓伶直接抽出帕子包住自己的口鼻,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想也没想就伸手从他衣袋里掏了帕子,「像我一样摀住口鼻,我们往前头去看看。」 欧阳霄对她的话只有点头的分,虽然她刚刚的动作有些惊世骇俗,却一点也没妨碍他全然的信任,想也不想的就接过帕子轻覆在口鼻之上,两端在後脑杓打了个结。 手上没有专业设备,蒲梓伶也顾不了许多,只是踏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往味道的来源处而去。 这味道很熟悉,对於曾经在国外屍体农场中进修的她而言更是熟悉。 那是大量屍体腐败的味道,虽然不知道山上为什麽会出现这些屍体,但是,曾经身为法医的她,却不能就这麽任由屍体在那曝晒腐败而不管,就怕会引起什麽问题。 那让人作呕的味道越来越浓,蒲梓伶的脚步也逐渐加快,渐渐地她也顾不上身边的欧阳霄了,而是急急的往前走,一边思索着可能的死亡人数,还有死亡的可能原因。 她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男人一直小心地护着她,不让她被树林里的枝桠还有长草给划伤了手脚,脚步比她还稳健,完全不若刚刚上山的时候走两步喘三步的虚弱模样。 两个人走不到一刻钟就已经到了目的地,没有预先以为屍体遍地的惨样,只有一栋看起来跟他们之前的屋子差不多的茅草屋伫立在一片乱草中,可是即使他们已经摀住了口鼻,那恶臭却还是霸道的钻入他们的鼻腔中。 蒲梓伶本身并不觉得恶心,但生理反应却还是让她忍不住扯下了手帕,到一边的草丛中一下下的乾呕着。 欧阳霄搂着她,看着纤瘦的手臂有力的撑着她的身体,手掌一下下的轻拍着她的後背。「若是不舒服的话我们就走吧。」他轻声问着她,语气里没有害怕,只是纯粹的担心着她。 那些死人跟他可是半点关系也没有,除了味道有些恼人外,他是不怎麽介意的,顶多找个时间一把火烧了便是,何苦让她看见那些恶心的东西坏了胃口,又让她伤了身子? 欧阳霄没有感觉自己的想法是多麽的冷酷,只是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蒲梓伶的身上。 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够比得上她的平安重要。 蒲梓伶摇摇头,用袖子轻抹了嘴,还是把手帕给系上,然後搀着他的手,往那屋子的方向走。 「不是我爱多管闲事,实在是这荒山野岭之中,有这样的一间屋子本来就让人觉得奇怪,更别说这屋子里居然有超过一具的屍体,以这味道来看,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七天,如果我们不搞清楚的话,说不定……只怕有一还有二。」蒲梓伶眼睛直视着那扇已经摇摇欲坠的门板,解释着她为何一定要一探究竟。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当她侃侃而谈时,他那复杂的眼神,隐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握拳又松开。 其实不管她有没有解释这些欧阳霄也是会顺着她的意思的,只是他觉得屋子里头的画面可能不会太好看,他第一次装不了害羞小书生的模样,拦着她不让她去开门。 「我来吧!再怎麽说我也是一个男人。」他声音平静得不像话,终於引来了蒲梓伶怀疑的眼光。 这个傻书生什麽时候这麽有男子气概了?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蒲梓伶还抓不住其中的关键时,就看到他用着刚刚打草的木棍轻戳开那扇虚掩的木门。 那木门本来就只是随意用野藤绑住几捆粗柴做的而已,装饰意义远大於实用意义,这麽轻轻一碰就应声而倒,屋子里头的惨状也全都一览无遗。 欧阳霄看到屋内的景象,难得地皱起了眉,蒲梓伶只是大略的先看了几眼,正想要抬脚进去瞧时,身後突然传来大喝声— 「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包头蒙面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欧阳霄转头一看,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捕头,带着一群懒懒散散的捕快包围住了他们。 蒲梓伶脸色一变,正想要解释,站在最前头的捕头已经拿着刀逼近了他们,然後就看见了他们身後屋子里的样子,捕头脸色一变,才正想要说话,却忍不住一阵阵的恶心,弯了腰,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一具具的屍体烂得流脓,不只发出了臭味也吸引了不少蛆虫,那肥嫩的虫子一下下的蠕动着,伴随着一些落在地上的脏器,说是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其他捕快见到屋子里的景象也都跟头子一样弯腰就吐,只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历练的中年捕快看过後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却还是稳稳地拿刀对着他们。 「还请两位跟我们走一趟衙门,说说看为何要在这荒郊野岭鬼祟行事,还有这一屋子的……」那捕快也不知道该怎麽形容里头那些东西,停住了话语。 蒲梓伶没想到自己只是上山找草药,居然还会有需要去一趟衙门的时候,一时之间有些无措,抬头看向欧阳霄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原也没想他能够给自己什麽安慰,可他却像是一直都注视着她一样,与她四目交会,同时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她的,即使不是那麽厚实,可是那温度却让人充满安全感。 一个奇异的错觉吧!她想。 可她却任由欧阳霄握着她的手,然後看着他单薄的身子站到了她的面前,用冷静到甚至可以说是强势霸道的语气开口— 「我跟你们走,但是她就不必了,她身子不好,禁不起这样的颠簸。」欧阳霄目光扫过那些吐得几乎腿软的捕快,最後将眼神落在那个勉强还能够说话的中年捕快脸上。 中年捕快虽然觉得眼前这不过是个普通读书人的年轻男人口气嚣张,却也没反驳,点头答应。 不过就是一个小娘子而已,翻不起什麽风浪,更何况看这两人的样子,也不像是会犯下这样案子的凶手。 蒲梓伶倒是不太担心欧阳霄,再怎麽说他身上还有个秀才功名,反倒是这一屋子的屍体,让她莫名觉得心有些慌…… 她的惶惶不安欧阳霄自然是感受到了,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要给她力量,「别怕!我去去就来,这不干我们的事。」 蒲梓伶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虽说不害怕,但是让他这麽安慰着,心似乎也定了不少。 「行,我在家里等你。」蒲梓伶知道自己跟去也没什麽帮助,果断地接受了他的安抚,然後温柔的回答。 欧阳霄柔柔的笑开,眯起的眼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他连忙低下头错开她的视线,怕会吓到她。 听她说两个人住的地方是家时,内心瞬间涨满的感动,让他的情绪久久无法平静。 两个人跟着中年捕快往山下走,中年捕快也没有押解嫌犯的意思,只是要让欧阳霄去说明一番,举止言谈还算客气。 蒲梓伶一边走一边回头,对於草屋中那些屍体总觉得不对劲,看那个年轻的捕头虚弱地吩咐手下把屍体给带回去,她忍不住回头叮嘱了一句。 「那些屍体有问题,你们要碰之前最好也掩了口鼻,并且不要直接碰触。」 年轻捕头对蒲梓伶的话本来有些嗤之以鼻,但是看到她身边的男人回头直直地看过来的视线,已经到了嘴边的嗤笑就乖乖地变成了应允。 「知道了。」该死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麽一见到那个文弱书生的眼神,就说出他一点都不想说的话来。 蒲梓伶提醒过了也算是尽了道义,至於他们是不是真的会照办,那就不是她能够插手的事情了,也就没再多说。 年轻捕头看着他们离开,本来想当作没这回事,直接喊了人去搭了架子,就打算把那些已经可以说是一团烂肉的屍体运回衙门,却忽然顿了顿,又朝着那些已经进屋的人喊着。 「等等!都拿巾子把口鼻掩了,等等运东西的时候,别直接用手去碰,小心些!」 其中一个捕快有些不满的咕哝着,「赵头,这都闻了这麽久了,还掩什麽口鼻呀?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嘛。」 「我管你放屁脱不脱裤子,总之照着我的话做,少罗嗦!」被喊做赵头的年轻捕头不爽地又吼了几句,确保自己手下的人一个个都听见了,这才一脸不爽的背过身去,不愿看那让人作呕的画面。 他自己心里也咕哝起来,觉得这般作态真是莫名其妙,难道他还真的把那个小娘子的话给当真了不成? 这时候的他没有想到,不久之後,他十分感激自己曾经照着蒲梓伶的话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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