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日期:2016年6月8日 内容简介: 穿越重生後,她承袭了原主的记忆,知晓原主投湖自尽的原因, 虽说在众人面前跌倒露底裤在现代顶多就是丢脸, 但对古代女子而言却是大事,而代为背负这样丑事的她, 已届婚龄却乏人问津也是情理之中,反正她不结婚也可以, 就把全部心力放在她最热中的事情上头——赚钱、赚钱,再赚钱! 她不但亲力亲为打理家中生意,还融合二十一世纪新思维, 扩大生意版图,更得了个「京城第一奇女子」称号, 偏偏他这个兵部侍郎没脑子,居然把调包军粮这顶臭帽子扣在她头上, 为了让他看清楚她多有良心,她当然要和他一同查出幕後黑手, 期间,她看到了他的刚正不阿,也感受到他的关怀, 而他想必也明白了她的聪慧和特别,要不然她被坏人挟持受伤, 他怎会藉机向她告白兼求婚,呵呵,他颜值高、条件又好, 还是她心悦之人,她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可是她哪里知道,原来在古代要赚得钵满盆溢并不难, 最困难也最麻烦的,是要赶走那些觊觎她男人的坏女人! 楔子 阳春三月,百花齐放,东阳阁前搭起的台子早已装饰妥当。 「东阳展秀」是京城三月的重头戏,凡未娶未嫁的公子姑娘,不论富贵尊卑,都能在这里表演各项才艺。 这是京城的少男少女们崭露头角、吸引目光的好机会,许多人都是透过展秀寻得好姻缘的。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不论男女,个个精心打扮,争奇斗艳,尤其是那些姑娘们,一个个装扮得明艳动人,鬓影钗光,耀得人眼花,也看得人心醉。 此时,一名姑娘手中捧着一个陶壶,跳着活泼俏皮的舞姿,众人在台下看着她的表演,并低声交谈着。 後台处,一名身着淡紫色衫裙的少女,由两名丫鬟及一名家丁陪同而来,少女约莫十五、六岁,面容精致秀美,身段如杨柳轻盈,月下行来,宛如嫦娥下凡,正是户部尚书钱八达的千金钱蛮蛮。 钱家太爷是名红顶商人,多方涉猎,生财有道,而钱八达不但继承了祖上衣钵,还考取了功名,在户部任职,替钱家挣银子又挣脸。 然而前朝皇帝昏庸无能,败尽祖业,导致天怒人怨,钱八达觉得朝廷事不足为,便舍弃功名,回家继承家业。 前朝遭推翻之後,新帝樊素即位,网罗各方能人,钱八达在樊素下诏之後再度进宫,担任户部侍郎一职。怎料樊素即位不到三年,因急病驾崩,改由太子樊少卿即位,继续重用钱八达,并在钱八达的协助下重拟税制,改善国家财政。 樊少卿虽是少年天子,却深知任用贤能,不只提拔钱八达为户部尚书,也拔擢卫武将军赵儒元的独子赵破军为兵部侍郎,整军经武。 不过赵破军乃武人出身,性情率真,为人耿直,不懂为官之道,在朝中树敌不少,跟钱八达亦时时针锋相对。 钱蛮蛮本来取名为钱满满,但钱八达的妻子觉得市侩俗气,向丈夫抗议道:「她是个女孩子,取这名字实在太俗不可耐了,我不依!」 钱八达欲讨妻子欢心,又不想违逆太爷之意,於是取了个谐音,改唤女儿蛮蛮。 钱蛮蛮上有一兄长钱致远,敦厚憨实,见了姑娘就脸红害羞,尚未娶妻。至於钱蛮蛮,她在八岁那年没了娘亲,钱八达怜她,从小便娇宠着,因此造就了她倔强要强的性子。 倔强要强也没什麽不好,但偏偏她脸皮薄,不管做什麽事都想赢过别人,一旦输了,便要闹上许久别扭,甚至寻死觅活,钱八达也怕她这脾气,所以凡事都在後头帮衬着,就怕女儿受了委屈。 今天的表演,钱蛮蛮可是花了大把心思准备。 她让父亲帮她聘来京城最拔尖的舞师教授她跳这支「嫦娥下凡」,不只苦练半年,还尽心维持体态,意欲在展秀上一举打败她的死对头魏婀娜。 魏婀娜是长明侯魏奇的孙女,也是京城知名的名媛千金。 魏奇在当年政争时押对了宝,跟了樊素,因此新朝成立後受封长明侯。魏奇是个趋炎附势之徒,但毫无作为,樊少卿即位後,便以他年事已高为由,要他赋闲在家。 魏婀娜平时总拉着她那一派千金们做排除异己的事,她曾想拉着钱蛮蛮加入她们的行列,可钱蛮蛮不屑与她为伍,从此结下梁子。 魏婀娜在昨日的展秀上表演了一手琴艺,获得满堂彩,钱蛮蛮发誓绝不输她,决心要在今天的展秀上一举夺冠。 终於,前一位少女的表演结束了,她下台前,将手中陶罐的塞子拔开,悄悄将罐中的油洒落在台上。 钱蛮蛮毫不知情,踩着轻盈曼妙的步伐走上台,还未开舞演出,便摔了个四脚朝天,露出那淡紫罗裙底下的白色亵裤及两条藕白的腿。 顿时,台下众人哄堂大笑。 钱蛮蛮顾不得疼,羞得泪眼汪汪,急欲起身的後果是再度滑了一跤。 大家这下子笑得更张狂了。 钱家的丫鬟和家丁急忙上台想搀着小姐下台,未料主仆四人又在台上摔成一团。 钱蛮蛮活到现在,从未受过这样的耻辱,一个忍不住,便坐在台上放声大哭,无意间她眼尾一瞥,就见台下魏婀娜正在跟刚才的表演者附耳笑谈着,她心中的不满和怒气更为高涨! 第1章 楼台富丽、殿阁峥嵘的皇宫里,一名高大英挺、面容端正俊伟的男子正迈步前行,他龙行虎步,气势迫人。 男子约莫二十五岁,有着宽而光洁的额头,两道斜飞的浓眉,一双深邃又英气逼人的黑眸,高挺的鼻,以及两片总是抿着、不苟言笑的唇片,此人正是赵破军。 赵破军十七岁便在边关领军作战,多次击退外族侵扰,屡立奇功,樊少卿即位後,将他调回京城,命他任兵部侍郎一职。 他在京城负责京营戍政,掌管京营操练,其下还管辖驾部及职分部,官拜正三品。 在他之上,有雅称大司马的兵部尚书江山河,江山河负责掌管全国卫所军官的选拔授予、训练、车辆、武器管理等政令,为正二品,但很多人都知道赵破军的权力不比江山河小,原因无他,正是因为皇上看重他也信任他。 此时,赵破军面色凝重,眼底迸射出如鹰隼般的锐芒。 今日面圣之前,他已事先上书说明。 事情是这样的,前不久他在边关的亲信封民德来了封密函,揭露守军食用之军粮为劣等米粮之事。 封民德发现给守军食用的军粮,竟是专供喂食牛马的杂粮,一查之下才知道出粮的粮行,正是户部尚书钱八达祖业之一的「斤万两粮行」,封民德将此事上报赵破军,赵破军认为钱家包下军粮买卖已是自肥,如今竟敢收朝廷上等米粮之价,供应劣粮谋取暴利,实在可恶至极,枉费圣上重用厚爱。 这时,有宫人来迎,将他领至御书房。 「赵大人,圣上已在御书房候着,请随奴才来。」 「有劳。」 走进书房内,他赫然发现除了皇上,还有一人在场,正是他要举发之人钱八达,他愣了一下,狐疑的看向皇上。 「赵卿,先坐下吧。」皇上好整以暇地道。 「皇上,」赵破军不坐,神情严肃又带着猜疑,「为何钱大人在此?」 皇上微顿,接着轻松的笑了笑,「不急,朕慢慢告诉你。」 赵破军虽然心里有疑虑,但还是遵从圣命坐了下来。一坐定,他两只眼睛便狠狠的瞪着一派气定神闲的钱八达。 他在朝中跟钱八达向来不合拍……不,应该说他在朝中跟许多人不合拍,钱八达只是其一。 钱八达在宫外行商,人脉通达,在朝中则长袖善舞,为人圆滑,对赵破军这种出身武官世家的人来说,钱八达总给他一种奸诈狡猾的老狐狸印象。 皇上面带微笑,神情轻松,「是这样的,朕要同你二人详谈军粮之事。」 「皇上,」赵破军直来直往,将话挑明,「钱大人便是当事人,臣愚钝,实在不解皇上用意。」 「赵大人,」钱八达开口了,「边关军粮之事,皇上已经跟老夫提起,老夫跟赵大人一样感到震惊又愤怒。」 赵破军目光一凝,「钱大人震惊什麽又愤怒什麽?钱家的斤万两粮行将劣等米粮送往边关,却向朝廷请领上等米粮的款项,难道钱大人毫不知情?」 「钱家包了军粮买卖,确实让人有自肥的想像,但赵大人有所不知,我斤万两出的米粮绝对是上等货,可向朝廷请领的款项并不如赵大人以为的多……」钱八达续道:「斤万两粮行如今由小女打理,钱家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更别说是调包军粮这种事了,这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赵破军冷然一笑,「边关军粮以劣等米粮混充已是事实,我亦握有证据,钱大人的千金若是主事者,那钱大人可得回去好好问问她了。」 钱八达知道赵破军不是小人,亦不会捕风捉影,他必然是掌握了十足的证据才会上书举发,可他也相信女儿绝对不敢也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女儿虽然行事大胆,可轻重黑白她是懂的。 「这事老夫已问过小女,她发誓出货绝对如实,都是上等的米粮。」他坚定地回道。 「贼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是贼的。」赵破军的态度也十分强硬。 见两人又杠上,皇上叹了口气,阻止道:「行了,你们都先别说话。赵卿,先皇驾崩之时,朕只有十八,若非钱卿辅佐,重拟税制,开源节流,充盈国库,朕恐怕无法经世治国。最艰难的时候,钱卿甚至拿私人财产填补国库缺口,朕相信钱卿的为人,钱家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欺君瞒上、调包军粮的事儿。」 「皇上,臣也相信手下封民德所提证据。」赵破军回道:「此事非同小可,他断不可能胡乱栽赃。」 「当然,朕并没有说不相信赵卿的话。」皇上蹙眉苦笑,「朕今日召两位爱卿前来,就是要两位共同查明此事。」 闻言,赵破军跟钱八达身子都是一震,惊疑的看着皇上。 皇上深深一笑,「朕已决定,至於如何查明,就由两位爱卿自行商议。」 樊少卿惜才爱才,赵破军跟钱八达都是他不可或缺的心腹,有了他们,他如虎添翼,只可惜他们不知是八字不合,还是生肖犯冲,一直以来总是针锋相对,此次藉着军粮案,他要他们共同查明真相,也是想趁机让两家尽弃前嫌,和睦相处。 赵破军与钱八达互觑一眼,脸上都不见喜色,但圣命难违,两人纵使百般不愿,只得无奈接受。 钱蛮蛮自父亲那儿得知军粮之事,既惊讶又愤怒,又见父亲为了必须跟赵破军一起查案而感到苦恼,於是她决定了—代父出征。 古有木兰代父从军,如今有蛮蛮代父出马,她相信自己不会比木兰差。 她虽然从未见过赵破军此人,但对他并不算陌生,她常听她爹说,此人不知变通,甚至可以说是冥顽不灵,个性脾气就像颗臭石头,到处与人结怨,但话说回来,他刚正不阿,是个好人,也是个好臣子。 但不管他是不是好人或是好臣子,如今他指控钱家欺君,此事非同小可,她决定前往卫武将军府会会赵破军。 这个朝代风气较为开放,规矩不严谨,未嫁的闺女主动拜访男性并不是被完全禁止的,再加上她向来特立独行,也不屑委屈自己去讨好别人,所以喽,她想怎麽着,基本上就是怎麽着,当然,前提是她做的事不是什麽伤天害理之事。 父亲在朝中当差,不好继续掌持家中生意,於是钱家的买卖及生意便由她跟兄长共同扛起,钱家的事业版图不只是斤万两粮行,还有客栈「千客万来」、酒肆「醉猫」,以及房屋及土地租赁。钱蛮蛮和兄长分工合作,比起其祖父及父亲可是毫不逊色。 而後她更将触角伸向餐饮业,以兄长及家中老管事的名义,开了一间茶楼「玉堂春」。因风格特异,茶餐丰富多样,深获好评及喜爱,成了京城许多名流雅士聚会的首选地点。不过两年时间,她连续开了五家玉堂春,帮钱家增加了难以数计的营收。 但十六岁以前的她可不是这样的,那时的她是个被宠坏的小公主,一点点的不顺心或不顺利便像是会要了她的命一般,可发生那件事之後,她彷佛瞬间脱胎换骨,她不只掌握了钱家的中馈,还不断想法子另辟财源,帮钱家的库房增添利益,所有人都觉得她简直变了一个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事实上,她确实是「另一个人」。 她的本名叫李怡如,是二十一世纪一个生财有道的小富婆,怎料一场车祸意外,教她穿越重生,宿进了投湖寻短的钱蛮蛮体内,她因此拥有了原主十六年来的记忆,并知道她为何寻短。 但是,看在二十一世纪的她眼里,只因为被看见底裤跟两条腿,就受不了嘲讪而寻短,实在太傻了,不过古代女子的名誉比生命还重要,加上原主爱面子,脸皮薄,她倒也不意外原主会做这种傻事。 穿越之後,恰巧钱家老管事想退休,她便以钱蛮蛮的身分顺势接掌钱家中馈,兄长木讷少言又害羞腼覥,在打理生意上谨慎细心,但却不善交际,而她刚好补上了他的不足,兄妹俩一柔一刚、一内一外,合力撑起钱家庞大的事业。 带着贴身丫鬟梅君,钱蛮蛮来到卫武将军府,求见赵破军。 等候了一会儿,有人前来引领,将她们带至一间典雅的花厅。 不多久,见有人进来,钱蛮蛮立刻起身,来人眉宇之间散发着藏不住的霸气,两眼英气迫人,显然是她要找的人。 「公子必是赵破军、赵大人吧?」她弯身行礼,「小女子是……」 「我知道你是谁。」赵破军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她眨眨眼,有些错愕的看着不可一世、完全不给她好脸色的赵破军。 她得承认,他长得真是好,至少她来到古代後,极少看见他这样的极品,虽然她兄长也长得俊,但他除了俊,又有一种少见的英气及霸气,可是,他太没礼貌了! 先礼後兵,她刚才已先释出善意,既然他不接受,她也不必客气。 「听家父说,赵大人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指控他偷换军粮,是吗?」她开门见山的问。 「是。」他直截了当地道,「我也听说斤万两粮行是钱姑娘负责打理,是吗?」 「正是。」钱蛮蛮挑挑眉,一派骄傲,「京城里谁不知道斤万两粮行童叟无欺,逢年过节还赈济老弱孤寡,赵大人居然指控我欺君瞒上?」 「我人证物证俱全。」赵破军道。 「那又如何?」她扬起下巴,不慌不忙地说,「皇上不采信你的说法,还要你同我爹一起查明此案,不是吗?」 「你……」他一时语塞。 看着眼前年约十八的钱蛮蛮,赵破军不自觉皱起浓眉。 她有着一张精致的巴掌大鹅蛋脸,两道秀眉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之上,两只黑眸中间则是挺秀的鼻梁,她的唇瓣樱红润泽,娇艳欲滴,开阖之间让人目不转睛。 他得说,他真没想到长得只能说端正的钱八达,竟能生养出如此出色漂亮的女儿。 关於钱蛮蛮,他略知一二,据说她本是京城众家公子追求及想望的对象,可是在两年前的展秀上,她出了一个大糗,从此成了笑柄,一度将自己锁在家中,镇日以泪洗面。 但忽而有一天,她振作起来,成了一个开朗的姑娘。她年仅十八,但掌钱家中馈已有两年,持家有方,还得了一个「京城第一奇女子」的称号。 「我听闻不少关於钱姑娘的事,你也算得上是传奇。」 「好说。」钱蛮蛮一笑,「赵大人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听说赵大人在朝中人缘极差,四处树敌,被列为不受欢迎人物,至今未娶,想必也是因为性格恶劣吧。」 赵破军一怔,惊疑的看着她,好个能言善道的姑娘,他自愧弗如,可他赵破军也非省油的灯,断不可能任人宰割。 「在下至今未娶,便是因为知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不以为然的一笑。 这话不假,光是看着父亲那三个妾,跟不定时出入府中的红粉知己,老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他就觉得女人是麻烦的东西。 「你根本是歧视女性。」她没好气的道,「你娘亲难道不是女子?」 「你这丫头真是牙尖嘴利。」他倒打一耙,「莫非这也是姑娘未嫁的原因?」 钱蛮蛮不以为意,无所谓的撇唇一笑,「赵大人恐怕不知道两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吧?」 赵破军只知道她出了糗,但究竟经过如何,他并不清楚,也不想多事打探。 「这京城上上下下的男子,都不会想要娶我,所以……」她目露黠光地一笑,「我压根儿没打算要嫁人,毫无後顾之忧。」 闻言,他一怔,疑惑的看着她。 她看来娇俏动人,是个可人的甜姊儿,可跟她交谈後,却可发现她个性好强,言语辛辣,一点亏都不肯吃,一点便宜都不给占。 「赵大人,此事攸关钱家名声,我不能等闲视之。」钱蛮蛮又道:「斤万两粮行是我负责打理,不管是我们自家人暗中搞鬼,还是有人蓄意栽赃,都是我的事。」 赵破军不解的反问:「你的事?你是指……」 「我绝不容许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恶,所以……」她目光一凝,直视着他,「我会代替家父跟赵大人一起查明此事。」 他一震,「什……你?你可真是胆大妄为!」他这话不是贬她,是褒她。 「古有木兰代父出征,我代父查案有何不可?除非……」她意有所指地道:「赵大人怕。」 「怕?」赵破军浓眉一纠,「我怕什麽?」 「怕你的脑袋不如一个女子。」她觉得她可以用激将法对付他。 「笑话!」他冷然哼笑,「你好大的口气。」 「我口气大不大,恐怕赵大人要试了才知道。」钱蛮蛮挑眉一笑,语带挑衅。 「好个试了才知道。」他眉心一拧,「真没想到钱大人居然派他的女儿出马。」 「此事与我爹无关,我只是看他为了跟你合作查案之事苦恼,想替他分忧解劳罢了。再说……」她续道:「我爹自从从政後便不管家中生意,钱家帐目人事,我比他还要清楚,自然是由我出面调查更为妥当。」 「你凭什麽觉得我得跟你合作?」赵破军问得直接。 「斤万两粮行是钱家的,赵大人的手可伸不进来,没有我提供可靠的消息或资讯,你又能查到什麽?」说完,钱蛮蛮淡定一笑。 看她得意又笃定的模样,赵破军一边觉得她所言有理,一边也觉得她有点意思。她不是他从前所认识或理解的那种官家千金,更不是寻常的小家碧玉,她有着不输给男人的豪气及霸气,而这个吸引了他。 他对她充满好奇,於是点头答应,「好,我们合作吧。」 「赵大人,这是个聪明的决定。」她深深一笑。 他微怔,随即一笑,这丫头最後居然还摆他一道,答应与她合作是聪明的决定,若是不答应,他便是个蠢蛋了吗?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这会儿,他倒真要瞧瞧这丫头能玩出什麽让他惊奇的花样来。 为了交换可靠及可用的情报,赵破军跟钱蛮蛮已经在府外见过几次面。 为了尊重她是个姑娘家,地点向来都是由她选的,而她每次选的都是京城里最知名、生意最好的茶楼玉堂春。 玉堂春装潢典雅,不定期还会推出各项艺文展览,吸引许多文人墨客及附庸风雅的富人,且还时时举办不同形态的表演,说书的、唱小曲的、说相声、唱双簧……热闹非凡。 不只如此,茶楼还有许多少见的茶点及特色餐食,样样风味独到,难怪五家铺子总是生意兴隆,客似云来。 钱蛮蛮每次相约见面的玉堂春都是不同家,而他发现她跟这些茶楼的掌柜都十分熟络。 这天,赵破军依约来到城东的玉堂春,一进门就看见钱蛮蛮带着丫鬟梅君,正在跟掌柜的说话。 两人聊得十分起劲,钱蛮蛮一时间没发现赵破军到了,还是梅君提醒她的,「小姐,赵大人来了。」 钱蛮蛮转头看见他,跟他挥手打了个招呼,十分潇洒。 赵破军从没想过可以用潇洒二字来形容一位姑娘,但他得说,她真的很潇洒、很不羁。 传统及礼教对一个女人的约束及规范,在她身上彷佛都是不成立的,但她虽然自成一路,却也不至於惊世骇俗。 「赵大人,我们楼上坐。」钱蛮蛮说着,只因夥计已带两人往二楼的雅间而去。 赵破军尾随其後,跟着上了二楼。 两人坐下後,她也没问他要吃什麽、喝什麽,茶楼夥计不一会儿就送来多样茶点及一壶热茶。 「这是店里刚开发的茶点,名叫『出翠』,你试试。」她兴奋地拈了一块递给他。 「出翠?」他接过,好奇的看着。 「这饼是和了麦跟面粉一起做的,上面这绿绿的、一点一点的东西是茶叶磨粉弄上去的,很爽口,你快嚐嚐。」 赵破军吃了一口,初时觉得有一点点淡淡的苦味,但越嚼越香,称赞道:「这口味甚是新奇。」 「不错吧!」钱蛮蛮一脸开心,「待会儿离开前,我让人给赵大人打包一点,带回去给家里人嚐鲜吧。」 看她对茶楼里的茶点十分熟悉,又热切的将茶点推荐给他,他益发觉得奇怪,而且她对这里熟门熟路,彷佛就算熄了灯火,她都能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走上几趟似的……想到这里,他不禁脱口问道:「钱姑娘对玉堂春十分熟络,想必是常客吧?」 「嗯,京城里的五间玉堂春我都熟。」她说。 「钱姑娘是官家千金,令尊官拜户部尚书,你如此抛头露面,难道不觉得不妥?」虽说本朝风气开放,但官家世家规矩应仍较严格。 「我又不是做什麽见不得人的事情,哪里不妥?」 五家玉堂春的幕後东家虽是她,但五家茶楼共两百多个夥计及厨子,却没一个知道她才是真正的东家。认识她、知道她身分的,除了掌柜跟帐房,再无他人。 而她不定期在玉堂春茶楼出入,便是要视察夥计及跑堂待客是否周到礼貌,也要嚐嚐店内餐点及茶饮是否维持该有的水准。 「钱大人从来没说过你?」赵破军实在好奇她堂堂一个户部尚书的千金,怎会老是拎着一个丫鬟就到处跑,就算再怎麽贪吃,也应该是遣下人出来把茶点或是佳肴带回府中享用。 钱蛮蛮不以为意的一笑,「我爹才不管我这些事呢,他只要我开心就好了。」 其实她爹是管不住她,再说了,爹爹公务繁忙,也不常在家,哪里管得了她? 「我知道你上有一位兄长……」他又问:「他也不管你?」 「我大哥呀……」说起大哥,她笑得更爽朗了,「我哥敦厚,只要多说几句话就闹结巴,怎麽对付得了我?」 不知怎地,看着她、听她说话,赵破军总觉得很……放松。 她不像寻常千金名媛,举手投足都得端着个架势,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毫不在意的笑,毫不在意的比手划脚,她的用语也让人觉得有趣,让他想起死去的娘。 「我哥是个好人,改天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钱蛮蛮开玩笑地道:「我哥今年也二十五了,尚未娶亲,可以跟你组个光棍二人组。」说完,她迳自笑了起来。 「有你这麽厉害的小姑赖在家里,恐怕没人敢嫁进你钱家吧。」他趁机调侃一番。 她不以为意,「是啊,要是我未来大嫂敢欺负我大哥,我铁定会修理她的。」 赵破军蹙眉一笑,「我看,令兄一定很希望你赶快出嫁。」 钱蛮蛮咧嘴一笑,「若这真是他的心愿,那恐怕难以达成,我呀……不嫁。」 「话别说太快。」 「没有人会娶我当正室,想让我做小,我又不肯委屈,所以……我是不会嫁的。」她说。 赵破军微顿,跟她有过接触後,他已私下打听了她的事,也知道两年前的展秀上她发生了什麽事,那麽难堪的情况,别说她是个未嫁的姑娘家,就算是个男人,恐怕都要好一阵子不敢出门,可她却消沉了一阵子便打起精神,像是那件事情不曾发生过一般。 在接触她之前,「京城第一奇女子」只是个说法,但现在,「京城第一奇女子」是一个眼见为凭的事实,他得说,她令他惊奇不断。 「对了,」钱蛮蛮话锋一转,言归正传,「我今天约你来,是要给你看这些。」说着,她向侍在一旁的梅君拿了一叠本子,将它们摊在桌上,一一向他解释说明,「这些是斤万两的进货及出货明细,上面详尽记录了农家的名字、米粮的数量及出产时间,还有出货时间及军方点收的时间及点收人。」 赵破军认真仔细的看着。 「钱家的米粮都向有优良信誉的固定农家收购,我们是直接向农家买,并没经过第三方。」她续道:「进货之後分装完毕,就直接出货给买方,时间跟地点都有详实纪录。」 「你想说的是……」他抬起眼,神情严肃的看着她。 钱蛮蛮目光一凝,直视着他,「我想说的是,钱家买什麽货就出什麽货,绝没有偷天换日。」 「你是说,前线有人调包军粮?」赵破军问。 「正是。」她肯定地回道。 「边关军寨负责抵御外敌,攸关国家朝堂的安定,谁敢如此大胆?」 「我不知道是谁,总之,这事绝不是钱家的人干的。」她一脸笃定。 「你未免言之过早。」他不以为然,「光凭几张纸,就断定这事儿与钱家无关,这根本是护短吧?」 面对他的质疑,钱蛮蛮不愠不火,不疾不徐又道:「是非曲直,放诸四海皆准,纵使碰上自己人,我也绝不会包庇。」 「难道你不认为自己遭到蒙蔽?」 「对我来说,是非是凌驾於感情之上的。」她义正辞严,「斤万两粮行的生意我可是亲力亲为,不是坐等收成。」 「这点证据恐怕还不足以证明钱家与此事无关。」 「赵大人放心,我会收集更多证据的。」说着,钱蛮蛮将桌上的纸本纪录整理好,递给了他,「这一份就给赵大人吧。」正事说完,她站了起来,「茶点都来了,赵大人用过再走,我先告辞了。」 「钱姑娘。」赵破军叫住她。 「有何指教?赵破军。」她连名带姓的叫他。 他蹙眉,一脸困惑,「你动火气了?」 初见面时,他们还相谈甚欢呢,怎麽才一转眼功夫她就翻脸了,为什麽?他说错了什麽吗? 「废话!」她没好气地道:「你质疑我钱家的人,我还能没火气吗?」 「案情未明朗之前,人人都是有嫌疑的。」他说,「我也只是合理推论,你不须大动肝火。」 钱蛮蛮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没大动肝火,我发火时绝不只是这样。」 「噢?」赵破军兴味的一笑。 「我告诉你,我们钱家每一分钱都取之有道,不坑不骗。」她语气坚定,「虽然常有人说无奸不成商,但我钱家人行端坐正,从没昧着良心赚过一文钱。」 「树大必有枯枝,你如何……」 「你才人多必有白痴呢!」钱蛮蛮没好气的回呛他一句,转身便走,懒得再理会有些错愕的赵破军。 第2章 钱蛮蛮拉着梅君气冲冲的下楼,刚下到一楼,差点儿撞上一名男子。 他约莫二十七、八,个儿不高,身材福态,身上一袭宝蓝色长衫是用上好缎子缝制而成,腰带上缀着玉石,身後还跟着一名小厮,一看便知道是个富家公子。 男子看见是钱蛮蛮,就像猫碰上耗子般欣喜若狂。「唷,我道是谁,原来是钱家小姐。」 钱蛮蛮挑挑眉,神情淡漠的横他一眼。 这个家伙名叫周双福,是京城「周记布庄」的大少爷,半年前他曾来提亲,想要纳她为二房,她打从心里讨厌他那财大气粗没气质的样子,当场回了一句— 「就算全京城的男人都死了,只剩你一个,我也宁可孤独终老,绝不委屈自己。」 周双福颜面尽失,逢人便说他是可怜她嫁不出去,才会委屈提出纳她为二房的提议,要不是她爹是钱八达,他连让她提鞋都嫌丢脸。 这些话,钱蛮蛮都辗转听说了,可她一点都不在意。 别人替她生气,她却说— 「他那等品德及脑袋,我都想替他默哀了,若我同他计较,岂不跟他一样?」 她不是豁达乐天,而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钱蛮蛮连跟他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烦,脚步一跨就要离开。 「欸,」周双福拦住她的去路,「钱姑娘何必走得这麽急?」 「好狗不挡路。」她冷冷看着他。 「我是狗的话,那你一定是条母狗,而且还是条被看光光的母狗。」他言语下流,脸上还带着让人不舒服的怪笑。 钱蛮蛮眉心一拧,「滚开。」 「你高傲什麽?要不是你爹是户部尚书,像你这等货色早就进窑子了吧。」周双福越说越过分,而且还故意提高声调,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他说的话,好羞辱她。 「你多久没刷牙漱口了,嘴这麽臭。」她一脸嫌恶的睇着他。 「对你这种女人说话,就该嘴臭。」他回道。 梅君向来胆小怯懦,如今见主子遭人如此羞辱,实在忍不住了。「你太过分了!」 「唉唷,你这丫头倒是长得挺标致。」周双福眉眼带着猥亵之意,「不如来跟我吧,我包你吃穿不愁,日子好过。」说着,他竟动手动脚想轻薄梅君。 钱蛮蛮伸手拨开他的咸猪手,「别用你的脏手碰梅君!」 周双福哼了一声,竟出手想推她。 她还没来得及闪,身子突然往後一倒,原来是有人抓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後一提,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砰的一声。 「啊—我、我的鼻子……」周双福痛得在地上打滚哀号。 一旁的小厮吓坏了,急忙上前扶起自家少爷。「少爷,你、你没事吧?」 「滚开!」周双福觉得丢脸,一把推开小厮,气急败坏地吼道:「是谁敢打本少爷?!」 这时,钱蛮蛮才意识到自己身前站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是刚才在楼上惹得她火冒三丈的赵破军,望着他昂然挺立、宽大厚实的背影,她的心陡地一悸。 「你是谁?」周双福发现揍他的人是个陌生的男人,立刻恐吓道:「你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你知不知道我认识什麽人?!」他可是常跟长明侯的孙子一起喝酒作乐! 赵破军冷冷的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认识什麽人,我只是觉得你长得讨厌,嘴又臭,所以就打你了。」 「什麽……」周双福气怒的瞪着他。 「这样欺负女人,你算是男人吗?」赵破军冷言冷语地道,「这麽厉害的话,怎麽不到前线去杀敌?」 他的话让看热闹的众人都笑了。 周双福面子挂不住,却又不肯示弱,装腔作势地道:「你是谁?报上名号来,我会找你算这笔帐!」 「我是赵破军,你要找我,就上卫武将军府,我等你。」赵破军撇唇一笑,两只如刃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瞅着露出惊惶表情的周双福。 知道对方的来历,周双福胆怯了,急忙带着小厮,狼狈的离开。 茶楼里的人见没戏看了,又各自喝茶吃饭,彷佛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赵破军转过身,看着在他身後发愣的钱蛮蛮。 不经意与他对上视线,钱蛮蛮的心又是狠狠一跳,脸颊不由得有些发烫涨红。 「你没事吧?」他低声问。 周双福方才说的话,在楼上的他听得一清二楚。他虽然是个只知盘马弯弓、不知怜香惜玉的粗人,又常常觉得女人麻烦,可他至少懂得尊重女人。 钱蛮蛮当年出糗,纯属意外,又不是她行为不检,周双福却抓着她小辫子,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这一点,他完全不能接受,别说他跟她相识,就算是不认识,他也一定会出面制止。 「别理他说的话,这种人是混蛋。」赵破军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受到伤害了,连忙安慰道。 也是,就算再怎麽大剌剌的姑娘,在众人面前被说什麽看光光的,应该也会觉得羞愤吧。 迟迟等不到她的回应,他有些担心的又轻唤一声,「钱姑娘?」 钱蛮蛮抬起眼,自他眼中觑见了他的关怀,他似乎以为她在难过,但事实上,她并没有,周双福那种人才伤不了她呢。 不过看他这麽担心她,还为她出气,她真有点惊讶。方才他们才在楼上搞得不欢而散,他却没有袖手旁观、幸灾乐祸,反倒不忌讳自己官拜兵部侍郎,不宜与民生事的出手教训了周双福,他虽霸道跋扈,却是个十足十的正人君子。 「钱姑娘,你不过是不小心露了裤底,又不是蓄意曝露,不须放在心上。」他再次劝慰道:「过去的事就算了,别放心上。」 听着,她忍俊不住的笑了。 见她笑了,换赵破军愣住了,「钱姑娘,你……」 「我才没放在心上呢!」钱蛮蛮一双慧黠的眼眸定定的望着他,「不过是春光外泄,别说是少一块肉,就连掉根头发都不会。」 他不由得微微瞪大眼,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彷佛她是他不曾见过的珍禽异兽,但很快的,他面容一缓,再一次觉得她这个人太有趣了。 「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他衷心地道。 「那你现在可算是大开眼界了。」她话锋一转,「对了,你不怕与民生事,传到皇上耳里会……」 「不必担心。」赵破军一派轻松,「我是个行伍出身的粗人,四处与人生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皇上早已司空见惯。」 「你……不必为我出头的。」钱蛮蛮语带试探地道,「刚才我还凶你呢。」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我没拔刀,只是出拳。」他打趣地回道。 她抿唇一笑,「那好,我欠你一次,刚才你惹我不悦,咱们就一笔勾销吧。」 赵破军浓眉一皱,表情显得疑惑,「我惹你不悦?我倒觉得是钱姑娘反覆无常。」 「你质疑我钱家人的人格及品德,我当然不悦。」 「我不是质疑,只是提出合理的怀疑。」他说。 钱蛮蛮不以为然的轻啐一声,「我会证明你的见解充满谬误的。」说罢,她领着梅君离开了。 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身影,赵破军的唇角不自觉的上扬。 显仁宫,御书房。 皇上爽朗愉悦的笑声传了出来,不为别的,只因赵破军正在讲述他跟钱蛮蛮过招的经过。 「钱卿的千金可真是有趣。」皇上笑道:「改天你带她进宫,朕想会会她。」 赵破军苦笑,「她可不是有趣,而是特立独行,皇上千万别让她进宫得好。」 「为什麽?」皇上深深睇着他,语带玩笑,「你怕朕要她进宫伺候?」 「非也。」赵破军摇头一叹,「臣是担心她心直口快,不知轻重,要是冒犯皇上,恐怕难逃责罚。」 「这麽说来,你是在关心她呢。」 皇上意有所指,但心眼儿直的赵破军没听出来。 「朕当初要你跟钱卿一起查案,是希望你们能藉此机会了解彼此,免得老是在朝堂上像宿敌世仇般你来我往,没想到钱卿的千金竟会代父出马……」皇上深深一笑,「这姑娘可真有意思。」 「皇上可曾听说过钱姑娘的事?」赵破军问道。 皇上顿了一下,「略有耳闻。」接着他轻声一叹,「我听说钱姑娘与其娘亲一样貌美,而且自幼习艺,才华横溢,一直以来都是京城众家公子们追求的对象,可两年前在展秀上,她却出了一个大糗,从此乏人问津,真是可惜了……」 「她可一点都不难过。」赵破军说。 闻言,皇上不免感到狐疑,「不难过?哪个姑娘遇到这种事能不难过?」 「她说……」想起她说的那些话,赵破军还没说便先忍不住笑了。 皇上看着他的反应,更是好奇了,催促道:「她说了什麽,你倒是快告诉朕。」 「她说,春光外泄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别说是少块肉,就连掉根头发都不会。」 皇上先是一愣,随即大声朗笑。「有趣、有趣!朕真是越来越想见见她了。」 「她不是个寻常的官家小姐或富家千金,臣总觉得她……有什麽秘密。」赵破军深思道。 皇上微敛起笑意,定定的望着他,「我说赵卿……」 「臣在。」赵破军恭谨地应道。 皇上的眸光闪过一抹促狭,「你今年二十有五了吧?」 「回皇上的话,是的。」 「赵将军就你一个儿子,可你至今未娶,赵将军不担心?」皇上问。 赵破军蹙眉一笑,「家父整天被三个姨娘跟那些个红粉知己搞得晕头转向,哪还有时间跟精神担心我的事?」 「可你是赵家单传,不应该负起延续香火的责任?」皇上一脸认真,「说说,这京城之中有没有你中意的姑娘,若有,说出来,朕帮你作主。」 赵破军想都没想便摇头,「臣从没想过。」 「宫里也没有你喜欢的?」皇上又问。 赵破军肯定地回道:「没有。臣公务繁忙,从没思考过这件事,也没注意过任何女子。」 「是吗?」皇上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然後意味深长地道:「可你提起钱姑娘,却是有说不完的想法。」 赵破军先是一愣,然後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那是因为臣跟她为了军粮之事常常接触。」 「日久生情,你听过吗?」皇上笑问。 赵破军这会儿终於明白了皇上的心思,严正地道:「臣对她没有多余的想法。」 「可能只是因为你呆。」皇上打趣道。 赵破军神情一凝,态度更为认真,「皇上,臣今天面圣,要说的是正事。」 「可你刚才说的明明全是她的事……」 赵破军不自觉板起脸,不说话了。 皇上知道他这个人在军中打滚太久,为人死板,开不得玩笑,要是玩笑过了头,反倒会有反效果,於是他轻咳一声,言归正传,「好了,朕不跟你闲扯。军粮一事,有何进展?」 赵破军的表情虽然依旧严肃,但一听皇上提起正事,倒也愿意开口了,「钱姑娘将一年内的所有进出货纪录都给了我,买办人、经手人,就连负责供粮的农家都有详细的记录。」 「噢?」皇上颇为讶异,「听闻钱姑娘年仅十八,便已掌中馈,这斤万两粮行在她管理下还真是有条不紊……」 「她说,就连契作农家都是她自己去找、去谈的。」 「看来她真不是一般的千金小姐。」皇上对钱蛮蛮越来越好奇了。 他在宫中,也听闻过她「京城第一奇女子」的称号,但到底有多奇,他还真不知道,如今听赵破军谈起她的种种作为,他越发觉得她名符其实,十分有趣。 「皇上,」赵破军目光一凝,神情严肃,「皇上打心里相信钱大人?」 皇上毫不犹豫的点头,「是的。」 「钱大人或许清白,但他底下……」 「是不是有人在钱卿眼皮子底下坏事,朕不清楚,但朕相信他若知道此事,绝不会宽容包庇。」皇上看着他,「你呢,你信不信钱姑娘?」 赵破军也没多想,「臣相信她的为人。」 「那便好。」皇上深深一笑,「你就跟她通力合作吧,哪怕搞出这事儿的是文武重臣,甚至皇亲国戚,你们都要替朕把那个人给揪出来。」 赵破军一拱手,回得铿锵有力,「臣遵旨。」 钱蛮蛮正要出门,却被兄长叫住。 「蛮蛮,去哪儿?」钱致远问。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神情愉快的回道:「茶楼。」 「巡视?」 「不是,我约了赵破军。」她说。 钱致远先是一顿,然後若有所思地道:「你这阵子跟他见得很勤?」 「我得向他证明我们钱家的清白呀!」提起他,她比手划脚,模样有些激动,「他质疑我们钱家有人从中作梗,我看根本是兵部里头有人假公济私,中饱私囊。」 他发现一件事,每当要出门见赵破军,妹妹总是特别有精神、特别愉快,她也许不自觉,但他可全看在眼里。 他这个妹妹从没把哪个男人放在眼里,可现在赵破军却闯进了她的生命里。 他自父亲口中也知道不少赵破军的事,他知道赵破军是将门之後,人品端正,耿直不阿,只不过也因此与朝中官员及臣子多有不合,简言之,赵破军是个好人,只是脾气冲了点。 他的好妹妹恋上赵破军吗?她脾气那麽刚烈,遇上赵破军那种性情的男人,岂不是石头碰石头? 「大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钱蛮蛮兴高采烈的问。 「我?」钱致远指指自己,有些怔住了。 「是啊。」她说:「我同赵破军提过你,还答应他有机会带你去会会他。」 「我去能做什麽?」他疑惑地反问。 他自知性情温吞,腼覥害羞,平时的工作就是去各个铺子走走看看,或是核对帐目,有时妹妹也会因为必须到玉堂春巡视,而将粮行的事托他打理,可是只要是与买方商谈合作之事,都是交给能言善道、机警聪明的妹妹。她这个人从不吃亏,跟人谈起买卖,可说是手起刀落,精准俐落。 「大哥常在粮行帮我瞻前顾後,粮行的事,你也清楚。」钱蛮蛮说道:「再说,我也想让赵破军瞧瞧大哥。」 钱致远不解地问道:「何因?」 「我要让他看看我们钱家上下都是正直诚实的人呀。」说罢,她一把拉住兄长的手,「别想了,咱们走吧。」 「这……」 「放心,赵破军虽是个武夫,可他不会吃了你。」说着,钱蛮蛮迳自笑了起来。 钱致远心想,妹妹难得对一个男子如此上心,他这个做大哥的,是应该去会会赵破军,於是他点点头,微笑道:「好吧。」 就这样,因为有大哥相伴,钱蛮蛮便让梅君留在府里了。 钱家两兄妹来到城南的玉堂春,就见赵破军已在门前候着。 赵破军见钱蛮蛮和一个陌生男子一同前来,不自觉面露疑惑和警戒。 「赵大人,这位是我大哥钱致远。」钱蛮蛮兴高采烈地介绍道。 「喔,」赵破军一顿,「钱公子,幸会。」 一听对方是她的亲哥哥,他突然松了一口气,真是怪了,刚才他在紧张什麽、担心什麽呢? 「赵大人,舍妹这阵子给你添麻烦了吧?」钱致远蹙眉苦笑。 「大哥,你怎麽说得好像我是个麻烦精一样。」钱蛮蛮不满的嘟起嘴。 钱致远调笑道:「难道你不是?」 钱蛮蛮用力拽了下兄长的手,娇嗔道:「大哥,你怎麽能在外人面前这样笑话我?」 钱致远笑视着她,眼底满是对妹妹的怜爱。 「两位真是兄妹情深。」赵破军虽然已知他们是兄妹,但看着他们这样亲密的互动,却仍有些不是滋味,「在下是独子,从来不知道兄弟姊妹打打闹闹是何感觉。」 「若赵大人有像蛮蛮这样的妹妹,相信你会庆幸赵将军只有你一个儿子。」钱致远又趁机调侃自家妹妹一番。 钱蛮蛮鼓起腮帮子,没好气的瞪着兄长,「大哥!」 「好,我不说了。」钱致远语带讨饶,「我们先进去坐着吧。」 「正有此意,我饿了呢!」钱蛮蛮说着,抢先一步进到店里。 掌柜驱前,歉疚地道:「小姐,楼上被一位公子包了,恐怕你们得坐楼下。」 「无妨,楼下就楼下。」钱蛮蛮说着,便要掌柜的带位。 三人落坐後,钱蛮蛮作主点了几道菜,赵破军跟钱致远都没有意见。 赵破军发现钱致远果真是个寡言的人,除非他主动找话聊,否则钱致远就只是笑笑的看着钱蛮蛮一个人叽哩呱啦的说话。 菜上了一半,掌柜的带着一个人来到他们桌旁,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当众用言语羞辱钱蛮蛮、被赵破军修理的周双福。 「做什麽?」钱蛮蛮夹了一块东坡肉往嘴里塞,淡定地问道。 「小姐,周少爷有事找你,所以……」掌柜怯怯地道。 钱蛮蛮斜眼瞄了周双福一眼,「有何指教?」 赵破军见她气定神闲,眼底却闪动狡黠的光,猜想她不知又要玩什麽把戏,好整以暇的等着看热闹。 至於钱致远,更是了解自己妹子,他知晓周双福前阵子惹火了妹妹,因此妹妹对他下了封杀令,不准他进入钱家旗下任何一家铺子,可想而知,周双福今日必是为了请她高抬贵手而来。 「钱……钱小姐,」周双福涎着笑脸,一脸讨好,「前些时日,我一时犯蠢,冒犯了小姐,今天是特来赔罪的。」 钱蛮蛮挑挑眉,笑问:「赔罪?真不知道周少爷是遇到什麽困难了,居然跑来跟我赔罪?」 周双福的表情有点扭曲,「这阵子,在下不管去到哪里都被拒於门外,听说钱家小姐跟各位店东及掌柜都熟络,想必是因为在下有眼无珠冒犯了你,才会……」他吞了吞口水,续道:「总之,在下真心的向你致歉,希望你大人大量,替我跟诸位店东及掌柜说个情吧。」 赵破军是看得出来钱蛮蛮跟几家茶楼的掌柜非常熟络,但他没想到她竟神通广大到能影响许多铺子的店东,他不由得用惊疑的眼神看着她,却见她一脸「本小姐早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既然周少爷真心向我道歉,那就拿出你的诚意吧。」她说。 周双福愣了一下,「诚意?」 她点头,「我要你向斤万两粮行购买三十包上好米粮捐给福华寺,做为赈济穷人之用。」 「嗄?三、三十包?」周双福面露难色。 「敢情周少爷觉得这样不足以表现你的诚心,」钱蛮蛮两眼一瞪,随即甜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五十包吧。」 「五……五十包?」周双福吓得脸色发白,神态狼狈。 钱致远凑到妹妹耳边,低声劝道:「蛮蛮,算了,周少爷既然诚心道歉,别搁心上了。」 钱蛮蛮点头,「既然大哥为他求情,那就三十包吧!」她笑视着周双福,「周少爷,待你将三十包米粮捐给福华寺後,包你在京里畅行无阻。」 「你没骗我?」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扬眉一笑。 周双福点点头,「在下明白了,我会立刻差人去斤万两粮行买米,那……在下告辞了。」 「不送。」钱蛮蛮神情愉悦又得意。 周双福离开後,赵破军再也忍不住,试探地问道:「没想到钱姑娘竟有如此通达的人脉,想必是光顾到跟各家店东都极为熟识了吧?」 钱蛮蛮听了,噗哧一笑。 赵破军一脸迷茫,不懂她这样的反应是为什麽。 钱致远则是笑叹道:「原来赵大人不知道?」 「知道什麽?」赵破军依旧疑惑。 「蛮蛮就是店东。」钱致远回道。 闻言,赵破军一震,惊疑的看着她,「什麽,你是……」 钱蛮蛮一脸「这没什麽了不起」的表情,但眼底却透着「我可吓坏你了吧」的得意。 「钱兄是说……这几家玉堂春都是钱姑娘……」 「是的,京城五家玉堂春都是蛮蛮开设并经营,一切都是她亲力亲为,从未假手他人,也没借助任何势力及协助。」钱致远并无炫耀钱家家大业大之意,而是要让赵破军了解妹妹是个多麽不寻常的姑娘。 「钱姑娘真教赵某惊叹。」赵破军衷心地道。 「好说。」钱蛮蛮俏皮的拱手一揖,「咱们继续吃吧,我真格饿坏了。」 菜陆续上齐,三人将一桌佳肴吃完,便要夥计送上一壶好茶。 这时,一对跟玉堂春说定在此唱一个月小曲的爷孙来了。 老人家姓季,祖上在前朝时曾是地方父母官,只可惜前朝覆没,家道因此中落,姑娘是他的孙女季如歌,他们本来是打算到京里依亲,未料亲戚早已不知搬往何处,爷孙俩盘缠用尽,他又身染宿疾,欠下医药费,於是爷孙二人只好到各个茶楼或是在路边卖艺,以求温饱。 钱蛮蛮得知此事,便早已吩咐掌柜的要帮忙。 老人家说了几句话,简单向众人交代爷孙俩的来历,接着开始拉琴,而那一身青衣、容貌秀美标致的姑娘随即唱起小曲,她的嗓音轻柔,声韵婉转,只两三句便攫住了大家的心思。 「这位季姑娘的歌声真是美妙……」钱致远望着季如歌,唇角微微上扬。 钱蛮蛮看着从没开口夸过任何一位姑娘的哥哥,竟看着季如歌发起愣来,不由得轻笑一声。「真难得有姑娘入得了哥哥的眼。」 钱致远一听,不好意思地连忙收回视线,「别胡说,咱们说正事。」 於是,三人边品茗,边谈起粮行跟军方的军粮交易。 从钱致远口中,赵破军了解更细部的事情,也有助他在前线布局埋线。 谈得差不多之时,忽听楼上传来声音,接着便看见方才拉琴的老人家自二楼摔到一楼的梯口,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季如歌凄厉的哭号— 「爷爷!」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楼上传来男子斥喝的声音。 本来充满着欢声笑语的茶楼,顿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循着声源往楼上看,只见一名身着华服的公子哥正一手拉着季如歌。 季如歌看着摔到楼下的爷爷,哭得撕心裂肺,「放开我!放开我!爷爷、爷爷—」 自家茶楼出事,钱蛮蛮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她霍地起身,几个箭步便冲到楼梯口,掌柜的也赶了过来。 两人一看那老人家撞破了头,一脸的血,人已昏死过去,急忙叫夥计去找大夫。 「楼上是谁?」钱蛮蛮问向掌柜的。 掌柜支吾的道:「是、是魏出锋,魏少爷。」 钱蛮蛮一听,脸色丕变。 魏出锋正是长明侯的孙子,魏婀娜的哥哥,他仗着长明侯之势,平时就素行不良,嚣张跋扈,想不到这会儿居然还在她的茶楼里闹事。 这时,楼上又传来魏出锋的声音— 「本少爷包你一个月,这个月你就好好伺候我吧!」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拉着季如歌下楼来。 钱蛮蛮抬起头,冷肃的瞪着他。 看见钱蛮蛮,魏出锋先是一顿,然後笑了。「原来是你啊,我家婀娜的手下败将。」 「放了那位姑娘。」钱蛮蛮嗓音清冷地道。 「凭什麽?」魏出锋有恃无恐。 钱蛮蛮冷冷地道:「凭我是玉堂春的店东。」 此话一出,魏出锋愣住了,「你说什麽,你是店东?」 「怎麽,很惊讶吗?」钱蛮蛮趁机嘲讽道:「本小姐可忙了,跟你这种整天无所事事的米虫可不一样。」 闻言,魏出锋难掩羞恼,「钱蛮蛮,你!」 「这位姑娘在我玉堂春卖艺,我玉堂春就有责任跟义务保护她,如今你伤了这位老人家,又想强拉季姑娘走,我不准!」钱蛮蛮毫不畏惧。 「钱蛮蛮,你好大的口气!」魏出锋不屑的冷哼一声,「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国有国法,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了,你一个长明侯的孙子又算什麽?」 「你说什麽?」魏出锋勃然大怒,「你说我魏家不算什麽?」 「魏少爷,」钱致远出面打圆场,「我们开门做生意,便是以和为贵,魏少爷请将季姑娘留下,老人家的医药费,我们钱家负责即可。」 魏出锋一脸嚣张,「本少爷想带谁走就带谁走,谁都管不了!」说着,他强行把季如歌拉到自己身边。 「魏出锋,我不准你……」 钱蛮蛮天不怕地不怕的就要上前拦他,突然有人自她身後拉住她,她吓了一跳,回过头,只见赵破军已站在她身後。 他的目光如箭矢般直直射向魏出锋,口气冰冷地道:「这种人,你是不能跟他讲理的。」 魏出锋见赵破军竟在场,不禁一震。「赵破军?」 「把人留下,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赵破军警告道。 魏出锋不是对他毫无畏惧,而是此时若是退缩了,那他以後可就抬不起头来了,於是他将季如歌抓得更紧,「赵破军,你不过一个兵部侍郎,我祖父可是……」 「谁管你祖宗是谁!」赵破军冷冷地打断他,「我再说一次,放了她。」 「不放!」为了争面子、为了逞威风,魏出锋豁出去了,他强拉着季如歌要走,两名护卫连忙跟上。 赵破军以适当的力道握住钱蛮蛮的双肩,低声道:「走开,别受伤了。」接着他将她轻轻往旁边一推,示意钱致远将她带远一点。 被他抓握肩头的那一瞬间,钱蛮蛮的心跳加速,呼吸彷佛要停了一样。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赵破军已经出手,没人看清他是怎麽将季如歌自魏出锋的手中救出的,但当大家回过神时,他的一记直拳已经打在魏出锋的脸上。 魏出锋顿时鼻血直流,疼得哇哇大叫,两名护卫立即冲上前想保护主子,可没几下功夫,两名护卫也被打趴在地,主从三人倒在地上哀叫连连。 看着这一幕,钱蛮蛮真想高呼「太帅了」! 真的是太帅气、太威风了,看他几记拳脚就把魏出锋跟他的护卫打得满地找牙,实在痛快。 「赵……赵破军,你、你竟敢……」魏出锋在两名护卫的搀扶下,勉强的站起来,「我……我祖父……绝不会饶了你的!」 他之所以敢这样嚣张,是因为他认为赵家并不得势,赵破军的父亲赵儒元虽受封卫武大将军,但早已赋闲在家,朝中早已传闻皇上便是因为不喜欢他的作风才让他在家安养,可他不知道那并非真正原因。 「你……你记着,我一定要叫祖父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魏出锋出尽洋相,但还装腔作势。 赵破军唇角一勾,「既然如此,就多参一本吧!」说罢,他冷不防地又朝魏出锋脸上挥了一拳。 魏出锋疼得眼泪直喷,哇哇大叫。 两名护卫自知不敌,赶紧扶着主子仓皇逃走。 季如歌脱困,立刻冲向爷爷。 方才一团混乱之际,大夫已来替季老先生诊断过,他朝着掌柜的轻轻摇了摇头。 掌柜的一脸为难,「季姑娘,你……你爷爷已经断气了。」 季如歌情绪崩溃,「不、不—爷爷!不要死!不要离开如歌!」她抱紧爷爷的身躯,放声大哭。 钱蛮蛮过去安慰道:「季姑娘,老人家的後事,玉堂春会全权负责……」 「爷爷,我……我只省爷了……」季如歌哭得柔肠寸断,闻者无不心生怜惜。 赵破军走上前,保证道:「纵使是意外,也是一条人命,姑娘请放心,赵某定会为姑娘讨回公道。」 季如歌抬起泪眼瞅着他,眼底满是崇敬及感激,「谢谢英雄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看着正义凛然、不畏权贵的赵破军,钱蛮蛮的胸口不知有什麽鼓噪着,她的脸发烫,心跳变快,手脚竟莫名的阵阵发麻。 之前她以为赵破军不过是因着父亲的功勋,才得以混个兵部侍郎的官职,可现在,她深深相信皇上必定是看中了他某方面的长才以及他刚正不阿的性子,才如此提拔他。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的伸手抚上方才被他触碰过的肩头,身子没来由的轻颤,随即她困惑的想着,她究竟是怎麽了,怎麽会有这样的反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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