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日期:2016年6月8日 内容简介: 他身为威名赫赫的御前侍卫统领,落到他手上的犯人无不招供, 可谁知,这次奉皇命押解重犯回京却出了个大糗── 打退来劫囚的敌人後,居然饿晕在荒郊野外…… 谁叫他打小就是个挑嘴吃货,这一路比起嗑乾粮他宁愿饿肚子, 不过大概是大难(?)不死必有後福, 救了他的是个厨艺高超的小厨娘,一顿饭彻底收服他的胃, 本来他只想把人拐回家当厨子,不料随着相处, 他不只对她的手艺上了瘾,就连她本人都令他食指大动, 她练习做点心累到睡着,他亲自送她回房、替她擦脸照料她, 看着她柔嫩的唇瓣,他却有嚐嚐看的冲动; 更不愿她为旁人做菜、接受别人送的礼物,只想独占她…… 他明白自己喜欢她喜欢到没救了,管他什麽门第高低都要娶她! 可偏偏就是有一些不长眼的女人来碍事, 为了嫁他,竟在她掌厨的筵席上动手脚,害她被强押进大牢?! 是可忍孰不可忍,敢动他的美人和美食,代价可是很、高、的! 楔子 炎阳高照,一支队伍在山谷间策马行进,炙人的高温让这一行人汗流浃背,好不容易,行进间的周遭景致渐渐改变,太阳不再那麽灼人,也可看到苍翠森林,这代表的是他们已经离开北川。 北川乃南楚王朝在边关的咽喉,位置险要,而杜铁身为北川监军,却与骠悍民族黎族私下结盟,劫走边关驻军米粮,苛扣军饷,刻意制造冲突,意图让咽喉之地战火蔓延,幸而南楚皇帝事先得到军情,命朝日大将军率领上万兵马大败黎族,杜铁成了丧家犬,匆匆带着几名贴身侍卫逃跑,却不知行踪已被另一帮人掌控,惨遭活逮,一身狼狈的被禁锢於囚车押解返京。 蓬头垢面的杜铁每每趁着让人喂水或塞食物时,急急的向前方俊美无俦的韩元殊高声嚷着,「二爷,你放我走,我可以给你用之不尽的金子!唔……」 最後一声,是一团脏布再度塞住他的嘴。 一行人日夜行进,囚车离京城愈来愈近,杜铁的声音也愈来愈沙哑。 这一队押解行伍其实只有六人,其中的头儿韩元殊神情漠然的高坐马背,後方的五名暗卫,有三名与他同样策马而行,另两名暗卫则驾驭囚车,一路行来月余,除了在北川附近省城仍有逃亡的黎族余孽企图劫囚外,倒也平静,直至进入这林荫蓊郁的山间道路,韩元殊策马的速度才放慢下来。 当一行人穿过林荫,眼前豁然开朗,湛蓝天空下,前方为一峡谷栈道,风光极美,但另一边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连人带车摔落,绝无活命机会。 「慢。」 韩元殊突然开口,身後五名充当解差的暗卫也一一勒住缰绳停马。 空气中突然飘来一股怪味,接着,前方飘来烟雾,隐约可见数条人影乍现。 韩元殊黑眸半眯,「小心!」话语一歇,长长栈道已经冒出火舌,同时,数条人影猝然扑掠而至,手上的刀刃在阳光下泛起刺眼光芒。 「有胆焚烧栈道,设陷劫囚,竟没胆以真面目示人!」韩元殊冷冽一笑後向暗卫下令,「把朝廷重犯给爷送回京去,不得有误!」 「是!」 一名暗卫一手拉起囚车内的杜铁,一刀斩断囚车上的铁链,点了他的穴道,将他丢到马背上後,其他暗卫立即戒备保护,头儿早就说了,杜铁是个没脑袋的粗汉,这等叛君大事绝对有人在背後操弄,这一路押囚绝不平静,一定要护杜铁周全,不能让他被灭口! 来袭的蒙面黑衣人的手臂上皆绑着一条黄丝带,他们身形迅疾,但韩元殊亦身手敏捷,如蛟龙般的身影疾掠反攻他们,蒙面黑衣人一惊,迅速交换目光,其中两人缠住韩元殊,其他人再飞掠欺近杜铁,暗卫立即出手护卫,武器再度交击。 韩元殊此时已骁勇的杀过来,沉声一喝,「走!」 暗卫们带着囚犯走人,韩元殊出手愈见凶猛,血雨喷洒,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半刻後,烟雾消失,栈道已成黑色残木,上方沾溅不少鲜血,横躺多名屍体,马蹄声早已渐行渐远。 韩元殊冷漠的黑眸盯着唯一幸存的蒙面黑衣人,「谁派你们来送死的?」 蒙面黑衣人眼神惊惧,虽然早已听闻京城韩家二爷武功高强,但总以为公侯皇家的贵公子哪有什麽真功夫?但这一战下来,他不这麽想了,瞧瞧那些惨死的同伴,不少是血肉横飞,死状凄惨。 「砰」地一声,远方天际突然闪现一道光,那代表的是暗卫带着杜铁已经安全脱困,韩元殊冷笑一声,「剩你一个。」 黑衣人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看身後的万丈深渊,纵身一跳,葬身深谷。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静寂,空气中有股浓浓的烧焦味儿。 韩元殊抿紧薄唇,汗水从他额角滑落,他的肚子饿得咕噜叫,这一路押解杜铁,伙食原就不好,加上他嘴又挑得很,只能勉强自己吃些东西果腹。体力欠佳,还得耗损体力打这一场……不行了!他太饿太累,索性躺平。 蓦地,一阵急促而杂沓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他半眯起黑眸,侧头看着愈行愈近的人马。 怎麽又来了另一群蒙面骑士,他可是一点都不想再打了。 马蹄声愈来愈近,他半合着眼眸,看着几名蒙面大汉拉扯缰绳,马儿仰头嘶鸣,踩踏蹄子,一名大汉拉下蒙面黑巾,粗鲁的咒骂一声,「该死!来太晚了!」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具具倒卧在血泊中、东倒西歪,甚至肢体分解的屍首,空气中更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老大,还有一个活人,要不要救?!」另一名大汉兴奋的指着穿着贵气的韩元殊,瞧他胸口还一起一伏,不是活人是啥? 「救什麽?咱们是马贼,是抢财物的!」第一名大汉大手往该名汉子的脑袋用力巴过去後,率先跳下马背就往韩元殊走去,居高临下的拿着刀子指着他,「喂!把财物交出来,就饶你不死!」 韩元殊缓缓的坐起身来,如果他还跟暗卫一起,他是不在乎给钱,但他现在孤家寡人,回京还有一段路,难道要他乞食回京? 他仰头瞪着眼前这名高大的中年大汉,吐出一字,「滚。」 他肚子太饿,说出的话连半点震慑威势都无,反而将这几名马贼逗得仰头哈哈大笑。 「原来是个软脚虾!」带头马贼一脸可怜的看着他,但一定眼,眼睛一亮,是个英俊的年轻男人,「你这张脸有价值,好,老子将你绑给一家相识的妓院老鸨,她那里有断袖之癖的客人,你好好侍候,还是能吃好睡好。」 「哈哈哈……老大说的好!」其他马贼大声叫好。 「老子就是聪明啊。」他得意洋洋的拍胸。 「人笨真的没药医!」韩元殊摇头,以一种看白痴的冷峻眼神看着带头的大汉,「我要是软脚虾,躺在这里的黑衣人是谁杀的?」 带头大汉生平最恨听到「笨」这个字,过去,别人骂他笨到连妻子戴绿帽、让好友当白痴卖了田地还帮忙数钱,他才性情大变的去当马贼头子,所以,这话一入耳,火冒三丈外,偏又找不到词反驳,只能恼羞成怒的怒吼,「找死!」 还来啊?韩元殊轻叹一声,他已经没力了,但生命太美好,他就算要死也不能当个饿死鬼! 当大汉一刀刺过来时,他黑眸闪过冷光,一脚踢掉刀子後,他迅速起身,提刀力抗马贼! 这些马贼武功只是普通,若非韩元殊已先跟一帮高手战过一回,此时他早就将这二、三十名马贼摆平了! 但就是太累太饿,虽然砍杀不少人,还是在混战中,让一名马贼抢走他腰上的荷包。 「老大!到手了,退啊,快走!」 「他奶奶的,长得那麽俊,看起来又软趴趴的,功夫还真吓人!」 「快走,老大!」 韩元殊躺卧在地,喘着气儿,望着急急策马逃离的马贼消失在他的视线外,可他身边尽是刺鼻的鲜血味儿,也多添了几具屍体。 真是不长眼!竟敢来惹他,更该死的是……竟然连一匹马也没留下! 韩元殊稍事休息後,勉强撑起虚弱的身体,从一名死亡的黑衣人手臂上拿走染血的黄丝带塞入怀中後,再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他得找个果腹的东西。 但荒郊野外,哪里有食物?而且,还得入得了他的口…… 日渐西斜,他踉踉跄跄的走了一步又一步,也不知道走了多远,他的视线渐渐模糊,眼前一黑,终於昏厥倒地。 第1章 晨曦划破天际,山间逐渐起雾,朦朦胧胧的,一抹娇小身影背着重重的背包骑马走在林荫道上。 「小敬,雾太浓,咱们走慢点。」 唐翎边骑着马边唤着马儿的小名,努力的看着前方的路。 随着阳光渐渐烈了,雾气散了,唐翎正想让马儿走快点时,就见到一名男子倒卧在前方路边,身上似乎还有伤,她很快的翻身下了马背,快步跑上前,在男子身边蹲下来,伸手探他鼻息,「活着呢,嘿,醒醒,醒醒啊。」 她边喊边打量着他,在外面行走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长得这麽好看的男人,五官像让老天爷细细雕琢而出,极为出色,身上那袭贵气的黑色织锦袍服虽然有破损,但仍不减其霸气。 他不知在这里躺了多久,後背已沾了露气,衣服半湿,她直觉的伸手摸他的额头,还好,虽然凉了点,没发烧。 她这个动作令韩元殊缓缓醒来,他蹙起浓眉,静静望着眼前清晨阳光下的清丽脸庞,长长的黑色发辫从耳後垂到身前,很乾净的一张脸。 他的眼睛好好看,深幽得像一泓看不见的深潭,唐翎忍不住的眨眨眼,看直了眼。 女人看到韩元殊大多是这样的反应,他早已习惯,且此刻他全身虚软无力,更懒得应付一个花痴,索性闭眼道:「我好饿……」 唐翎这才意识到自己看他看得太入神,尴尬的拿下後背包,这是娘请人替她特制的真皮大背袋,里面全都是她的宝贝,她从里头拿出一个纸袋,递到他眼前,「这是乾粮,给公子吃。」 光听就难吃,他缓缓摇头,「不要……」 她一愣,「公子不是好饿?」 「有没有……有没有……热、热食?」他真的好虚弱,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她倏地瞪大了眼,这家伙有没有搞错?身上有伤,都饿扁了,还要挑热食?虽然从他的气质、穿着都可看出他出身优渥,但也得看看场合吧!「只有这个,公子不吃就饿死好了!」 韩元殊蹙眉,勉强张开眼,看着她手上那块一看就硬梆梆、毫无口感的玩意儿,黑眸立即闪过一丝嫌恶。 她将乾粮放回背包内,站起身来,娘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瞧,这不就一个吗?只是,他的神情跟娘还真像,不合口味的不吃,宁愿挨饿…… 她背起背包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倒退回来,他的个性要是像娘,她要没救,心里怎麽过得去?她娘可是这个世上跟她最亲、对她最好的人,优点多得数不清,缺点就只有挑嘴这事儿。 「老天爷会原谅娘的,娘做那麽多好事,不过想吃爱吃的,怎麽说都还是个大好人啊。」 娘常挂在嘴上的一席话闪过脑海,唐翎轻咬下唇,想着万一他就跟娘一样…… 罢了!也不过是一顿热食,她纠结什麽? 她再度拿下重重的後背包,「我去替公子找点食材,回来弄给公子吃,但公子最好移一下位置,万一有人骑马过来,不小心就会被踩到了。」 韩元殊张开眼眸,看着这张清丽的脸庞,点点头,但移位置……他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唐翎见状叹了口气,只能弯身助他一臂之力。 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儿小小的女子力气还不小,他不由得诧异的看向她的手,与一般女子没差,甚至还要更白皙粉嫩,不过,他也注意到她手指虎口处有硬茧。 唐翎努力的撑着男子沉重的身子走到不远处的小溪旁,让他靠着一边的树干坐了下来,这位置也方便她野炊,洗涤方便。 「呼……」她喘了口气,他还真是高壮,饶她已是娘口中厨房界有力的小小女巨人,竟撑不太住他。 她再跑到马儿身边,从挂在马背旁的皮袋里抽出一张小被子,再匆匆跑回男子身边,「你後背的衣服湿了,先披着,还有,你身上有点小伤,我也有药。」 「被子不用了,我不冷,伤也不碍事。」韩元殊没想到她如此细心。 「哦。」她又咚咚咚的跑回马儿旁边,将被子放进皮袋後,再背起背包咚咚咚的跑回男子身边,将背包放到他身旁,从中拿出水囊递给他,「公子喝点水,我马上回来。」 他蹙眉接过手,忍不住再看她一眼,却见她爽朗一笑,「没毒的!」 她又拿过水壶,仰头不碰袋口的喝了两口水,再递给他後,转身就往马儿走去,喃喃自语,「娘说过,有钱人都怕死,看来这位公子也是如此。」 韩元殊虽然虚弱,但内功精湛,她的嘀咕自然入了他的耳,但他只是喝了几口水,没说什麽,听着马蹄声离去,他也同时闭上眼睛。 唐翎骑着小敬到树林里掏了鸟蛋,又去捞了鱼,还采了些野菜、野菇,很快的就回来了,一眼就见到男子仍靠着树干合眼休息。 她没叫他,而是俐落的将背包里的很多厨具拿出来,再捡拾木柴升起火後,她拿了锅子到溪边舀水,开始忙碌起来。 韩元殊半合着眼,在阳光摇晃的树影下,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从大背包里拿出大碗公似的铁锅时,已是一愣,接着见她又拿出一只颇大的精致条纹木盒,一拉开木盖,竟见里面除了有尺寸不一的刀子外,就连小型砧板、勺子、铲子、碗筷等厨具皆依序排放,连油纸也有。 唐翎拿起其中一把薄而利的刀子,尺寸适中,很好上手,她俐落的将一条鱼去鳞剖腹,切成片,再放在锅上火烤,撒了些许调味料,再切了豆丁大的一块蜂巢放上去,随着火势渐大,冒出热气,香味四溢。 另一个小铁锅的水也煮沸了,就见她将洗净的野菇以刀子一刻一划,刻花其上,如夏日睡莲,丢入沸水中,再放入蛋花、调味,一股诱人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韩元殊的鼻子一向灵,东西好不好吃一闻就知,他已在期待了。 但唐翎却是先拿了布巾到清澈见底的溪水里打湿,拧乾布巾後走到他身边,「吃东西前,公子要不要洗个脸?还有手,呃—有血迹。」 他接过手,擦拭微黏的脸与手後,整个人也清凉舒爽许多,他将布巾交给她。 她侧着头看着他,从第一眼见到他时,她就觉得他长得特别好看,若以她娘的话来说就叫「绝世极品」,她脱口道:「公子身为男子,长得可真俊,说真的,第一次看到公子时,我差点看呆了,都要忘了呼吸呢。」 他一愣,因她毫无忸怩,说话还如此直率,不似其他女子见到他这张脸时,脸红心跳的说不出话来。 但许是见他愣住,她粉脸突然涨红,「呃,可以吃了。」她连忙将布巾拿去洗洗拧净了,再以铁盘盛装烤鱼及生野菜过来给他,「试试,这是以溪水洗过的现摘野菜,夹着鱼吃,本来应该用猪肉,但手边没有,生菜包肉可是我娘最爱吃的一道好料。」 他蹙眉,「野菜并未煮食。」 她注意到他的声音冷冷的,但低沉清润,很好听,「这样吃来才清爽可口,你试试,其实我娘都是用手,她说这样吃起来才够味儿。」她用筷子将肉包在生菜里,再将筷子交给他。 他接过手,挟起入口,鱼的嫩度刚好、滋味鲜美,在这夏日炎炎的午後,吃刁的嘴,尽是满足。 她在一旁注视着他的吃相,这就是娘说的冷酷面瘫吧,吃东西的时候,黑眸瞬间一亮,但随即恢复成酷样,见他一连面无表情的吃了几块,她实在忍不住开口,「你这样吃东西不会得内伤吗?」 「什麽?」 「我娘说的,东西好吃就要表现出来,憋着对身体不好,而且,表现出好吃对做菜的人来说,是一个大大的鼓励。」她一脸认真的说着。 但他没接话,身为皇上的御前侍卫统领,兼管数千名暗卫,还得替皇上处理一些台面下的事,他早已养成摆出漠然的姿态,不会在脸上透露一丝一毫的思绪。 瞧他还是一脸淡漠神态,「你听不懂?那我吃给你看。」她灿烂一笑,其实是她闻着香味,也嘴馋了,她学娘以乾净的手拿生菜直接包上烤鱼後,一口塞入嘴里,开心咀嚼。 韩元殊不由得一愣,那张只称得上清丽的脸蛋,在吃到美食时,整个都亮了起来,一双如深夜星辰的明眸璀亮发光,竟让他有瞬间的眩目。 她娇憨一笑,「还有我煮的汤也很好喝喔。」她笑咪咪的再以铁碗盛了半碗热汤过来给他。 好的菜肴讲究色香味,这碗汤美得如一幅画,野菇如花绽放,飘浮在像是金色阳光照射的池塘上,他难掩惊艳,以汤勺吃了口野菇,竟是清脆香甜,那鼓起的蛋花嫩如豆腐,入口即化,而汤汁带了点微辣,清爽好喝。 唐翎也为自己盛上一碗,小小脸蛋上尽是满足。 不过,她还真是小看了这男人的胃,那数条烤鱼、青菜及一锅汤全让他吃光了,然後他回报一声淡淡的「谢谢」。 「不客气,相遇即是有缘,何况,我也吃了一顿。」她说得大方,仰头看着湛蓝的天际,「吃饱了,眼里的天空也更美了。」 他静静的凝睇着她,不得不承认她很特别,见他一个男人躺卧山径,没问姓名、也不问他发生什麽事,只因他饿了,虽然对他要求热食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为他张罗一餐。 她也是个奇人,大大的背袋里竟装了许多只会在厨房里出现的东西,而那些餐具及锅碗瓢盆还是铁制的,虽然重了些,但可保温、不容易破,而且,碗筷盘子等还有镂空雕花,可见打造者功力不凡,价值应当不菲,偏偏这个小姑娘穿得朴素,一袭斜领白裙、袖子窄小,身无缀饰,就连头上也无任何簪钗,一头乌丝编成的发辫上也只有一条深蓝缎带,如此素净又不见半点贵气,却相当招眼,乾乾净净的,怎麽看怎麽舒爽。 在韩元殊打量时,唐翎也一脸满足的将视线从湛蓝天空收回来,转头看向他,就见他的眼神落在那些雕纹镂空的铁盘上,「我娘说吃美食时,质感外观兼具的餐具也是一环,能为美食加分。」 「大背袋里的东西全是你娘为你准备的?」他问。 唐翎莞尔一笑,她早已经习惯别人对她背包里一应俱全的厨具用品的惊讶与好奇,「是啊,我娘是个很特别的人,她在京城郊区设了一家慈幼庄园,专门收留一些孤儿寡妇、残兵老将,她让收留的这些人付出对等的劳力,在农田里干活儿,让那些人来经营农场,还强调绝不收留不做事的人,我娘强调产地直送,因此与不少客栈、饭馆都有往来,因而认识不少擅长各地菜色的大厨师。」 她叽叽喳喳的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什麽,顿了一下,嫣然一笑,「我娘她最爱喝茶,常说饭後来一杯热茶,快乐似神仙呢。」 她这一说,又动了起来,一边煮沸水一边说,「我娘她很爱美食的,也有许多听来不可思议的美食点子,但她爱吃不爱动手,所以,每隔一段日子,她都会做安排,让我去学习新菜色,这个背包、还有里面的各式锅具刀碗,都是我娘找人打造准备,是我专属的,她说,我在学习上快上手,她就可以快一点吃到好东西。」 他沉静的看着她笑意盎然的脸庞,看来她娘跟他还真是同路人,对美食情有独锺! 思忖间,茶香扑鼻,唐翎俏生生的端了杯热茶到他眼前,「公子试试。」 他接过手,缓缓的喝了口,心里一喜,脱口而出,「没想到,姑娘连泡茶都有一套。」 唐翎听到赞美,眼睛更亮了,「当然,温度、放茶叶的时间、浸泡茶叶的时间,都是关键,还有雾过雨後,取叶上露珠泡茶,也别有一番诗意。」 「诗意?」 她用力点头,「娘说过,美食、好酒、好茶,有时吃的是环境、是气氛,」她愈说愈开心,「你瞧,此时天朗气清、满山翠绿盈绕、有啁啾鸟鸣、叶片随风敲击之沙沙声,闭眼屏息,自然之乐有如天籁,有美食、有茶香、人生小确幸不过如此。」 「小确幸?」他打一开始就发觉她有些用词相当奇特。 「嗯,微小而确定的幸福,这是我娘常挂在嘴上的,意思就是,知足常乐。」 韩元殊直视着她灵动璀亮的眸子,再啜饮一口甘醇香的好茶,他的心激动无比,他决定了,在回京的路上,他赖定有一手好手艺的她了! 但即使心绪百转,韩元殊那张俊脸上仍看不出任何情绪,仅有一双深邃黑眸迅速的闪过一道喜悦之光。 唐翎俐落的将火踩熄,再淋上水,确定浇熄火花,一抬头,看到他正直勾勾的看着她,想也没想的,她微笑道:「星火足以燎原,在山林间更要慎之。」 见她开始收拾那些锅碗等物,想到自己总是吃了人家一顿,遂要蹲下身帮忙。 「不用不用,我动作很快的。」唐翎朝他摇摇手,她不是客气,这些厨具都是为她个人打造的,怎麽依序摆放进木盒内,也只有她会,她动作俐落,将所有使用过的餐具、锅碗盘子等物在溪边清洗并以布巾擦拭整理好,全部放入後背包。 她再次跪坐在溪边,掬起水洗了把脸,再以布巾擦拭後,就从背包外袋拿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些白色乳液抹在脸上。 这事儿,每逢在外,她都得做,不然,娘一见她晒黑总叨念不停,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她倒忘了别人怎麽看,她直觉的回头,果真见到男子正蹙眉看着她。 她尴尬一笑,「我娘交代的,一白遮三丑,虽然她说我是个清秀美人,但女子有一张白皙的脸蛋才是美,我还是厨娘,更要白皙,才能给人乾净的好印象。」 她这话只说三分,她娘自称为「极致美白的追求者」,一身皮肤不粉粉嫩嫩、白得晶莹剔透誓不罢休,所以,自己虽然是个干活儿的厨娘,但除了手上握刀的硬茧外,全身上下的肌肤可都让她娘养得软嫩有弹性,白里透红。 他还是第一回听到厨娘得白皙才能给人乾净好印象的话,毕竟,食客甚少见到厨子的,但再细想,她娘的话不无道理。 「这是我娘请田姨研发的『防晒乳』,田姨是个大夫,跟在我娘身边做事的,」她迳自解释着,一边拧乾布巾,再起身走到他身边,「东西收好了,我也该走了,公子有何打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实不相瞒,我遇到马贼,被洗劫了财物,身边的侍从又……」他停口。 「我知道,他们一定为了保护你牺牲了,所以只剩公子一人。」澄净的眸子里是清楚可见的不忍,难怪,他会受伤还饿倒在路边。 韩元殊没打算解释,事实上,也不宜解释,「我想回京,若姑娘不介意,可否与姑娘同行?」 她一脸为难,「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才从京城东郊的慈幼庄园出来,此行要往南,并不往京城走。」 「往南?我也想往南,姑娘到哪里?」他瞬间改口,还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不是想回京?唐翎咬着下唇,有点被他搞迷糊,但还是诚实回答,「我要到甘城一家『唐心楼』学厨艺,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才会回慈幼庄园。」 「很好,上路吧。」 她愣愣的看着他率先拎起她的大背包走到体长腿健的马儿面前,拍拍马的侧颈,「这是一匹好马。」 她连忙快步上前,傻傻的点头,「牠叫小敬,是我娘特别替我挑的坐骑。」 但见他迳自背起她的大背包,她忙道:「我习惯自己背。」 但他已轻松的翻身上了马背,让她又错愕的眨眼,下一秒,她只觉得自己让人一拉手臂,整个人就往上一提,飞也似的腾空然後端坐在马背上。 「走了。」他又说。 唐翎回头微仰的瞪着他那张俊朗的容颜,虽然她也算江湖儿女,不是那些会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大家闺秀,但陌生的两人共乘一骑,他是不是太自在随兴了? 「还有事?」他问。 黑眸里只有漠然,她要说什麽?好人就做到底了。 韩元殊脚一蹬马腹,一扯缰绳,马儿奔驰,至於怀中的女子—本以为她会全身僵硬,没想到,一会儿後就自在的靠着他,果然与一般女子不同。 他嘴角微微一勾,缰绳再一甩,胯下黑马跑得更快,如狂风奔驰。 「慢点,小敬从没跑这麽快的。」她回头看他。 「难怪,牠这麽开心。」 是吗?她愣了愣,再转回头,看着马儿那黑得晶亮的大眼睛,再回头看着那张仍面瘫的俊颜。他看来是个懂马的人,既然如此,她可以更放心的靠着他吧,不然,到甘城还有几天的路,坐姿不佳,可是会腰酸背疼的。 马蹄哒哒,两人一马来到南合县东郊,附近峰峦起伏、古道不少,高耸入天的老树盘根错节,再加上峭壁崖上飞溅瀑布,一路上清幽静谧风景迷人,两人虽然合骑一匹马儿,也没有太多尴尬,一个心心念念是她的厨艺,一个想的不过是出外仗义、助人为乐,一路下来,倒也融洽。 几日的相处,韩元殊不得不承认,她厨艺好得不可思议,随手拈来的溪涧泉水、野蔬野果、一条活鱼儿、野兔山鸡,烹煮後无一不甘甜鲜美,堪称人间美味,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收买了。再想想,他为皇上办事数月来,实在委屈自己的胃太久,他早打算向皇上要个长假,好好犒赏自己。 此刻,他坐在如茵草地上,等着已从山野间摘来食材的唐翎大展身手,而这些食材中,还有几朵鲜黄色小花,「这花也能吃?」 「嗯,花可入菜、蔬果可入菜、草药亦可入菜,药膳可解暑生津、养生治病、养颜美容。」对这些,她可是如数家珍。 韩元殊发现她懂的食谱极多,每每备膳或用膳时,她就会说一大串,还会分析各地的烹煮方式、地方名菜,让他这堂堂男子汉好几回都得低头或起身转头,来掩饰自己咽口水的动作。 「你莫非是出身什麽厨艺大家?」 「不是,翎儿只是一名孤儿,四处流浪、打点零工换取食物果腹,偏偏嘴儿馋,老是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吃山珍海味,」她俏皮的耸个肩,灵巧小手仍俐落的切着蔬菜,「於是,流浪时若有挣钱就净往餐馆、食堂跑,想着有那麽一天,自己有银子了,也能有能力自己办上一桌。」 听来很辛酸,但她说得笑意盈盈,可见她心性开朗坚强,只是……她是孤儿? 唐翎将菜拨入沸腾的铁锅里,「我娘说我这叫因祸得福,熟悉了各地料理、当地食材,现在成了料理界的百事通,可当厨神了。」 她说得万分骄傲,那自得的模样却一点都不让人讨厌,一张清秀的脸庞漾出光采,相当吸引他的目光,只是,她话也说得矛盾。 他忍不住开口,「你说你是流民孤儿,却一直提到你娘?」 她微糗的摸摸鼻子,目光却是盯着锅内的菜,「呃,我说的娘其实不是我亲娘,我爹娘在一场水患死了,家乡也不能住了,我才成了孤儿。」 他明白点头。 「现在的娘,其实是我的养母,我八岁时遇到她,她见我小小年纪就有一手好手艺,就开心的把我带回家了,」想到与养母相遇,她小脸上露出幸福的光芒,「公子知道吗?在那之前,我一直是一人饱全家饱,有一点点胡乱学来的拳脚功夫,但也只能自保,遇上高手只有装死的分儿,凡事都要靠自个儿。」 他蹙眉,这些沧桑没在那双灿亮眼眸透出半点。「你看起来很不错。」 他并非阿谀,这些年来在朝堂上,甚至在台面下替皇上做了不少事,看过的人不少,多得是自怨自艾、刚愎自用、贪赃枉法、好逸恶劳、老蚕作茧之人,然而像她这样乐观、没有一丝埋怨的,他从没见过。 「老天爷很眷顾我的,虽然自小到大风雨不少,但娘说我有一种善良的奴性,刻苦耐劳、知足惜福,像她家乡的一种小虫子,名字可逗了,叫『打不死的小强』。」 他双眉拢紧,「天底下有这种怪名的虫子?」 她用力点点头,「我娘说有就一定有,她是奇女子,她走遍很多地方,看过听过很多奇闻怪事,在想食材点子上更是无人能敌……」说着说着,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公子话少,倒是我话说不停,这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了,我自己一人时也会一直说呢。」 「我不介意。」 她其实也不介意,他长得很好看,跟这样的人说话很享受,尤其大多时候,他总是静静的听着,可是,她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呃,我这里还得要一会儿,公子先替我拉小敬去河边喝点水?」 他颔首,走到马儿身边,轻抚马鬃,拉着牠到不远处的河畔,马儿低头喝水。 他静静的看着马儿,说来唐翎会照顾人,也很会照顾马,待牠如家人,不忘带牠吃草喝水,马儿身上若沾泥水,还会适时为牠清洗擦拭。 这几天,可以的话两人一定找店家入住,她直言,「我娘说,对别人好,要对自己更好,懂得爱自己的人,才有能力爱别人。」 她是一个乐观爽朗的女子,直率好相处,与她对话中,更可以听出她对她娘相当崇拜,说她娘的豁达,她娘的见识多广,说有朝一日,她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但他不认为她做得到,就她娘所设的慈幼庄园,人数就有四、五十人,要管理这麽一大群人可非易事,唐翎年方十五,经历的事虽多,但就如她娘所说,有着善良的奴性,个性温和,脑袋却不够精明。 黑眸突然一眯,他看着不远处,一辆马车停下,接着,两名男子下车,连袂往唐翎走去,就见她笑咪咪的跟他们交谈,接着— 他俊脸一沉,立即牵着马儿走回去。 「公子回来了,呃,这两人路过这里要往京城去,闻香下车,想嚐嚐我的手艺,他们愿意付钱,但只是一些简单菜色,我就请他们一起吃了。」 虽然她也是这麽对待自己的,但对她的一视同仁,他莫名的就是不舒服! 两名年轻男子见他眉目俊俏,相貌出众,震慑於世上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还带着天生贵气,定非等闲人物,有意结交,遂拱手道:「在下云南盛、云南叶兄弟,闻香下车,希望不会太过打扰。」 「相逢即是有缘,说什麽打扰,对了,我是唐翎,他是……」唐翎笑着要介绍公子,这才发现这几天,她呱啦呱啦的说了自己许多事,但某人却只是让她「公子」、「公子」的叫,压根也没介绍过自己! 「吃饭吧,我们还得赶路。」 韩元殊冷冷的说,毫不掩饰他对这凭空冒出来的两人不欢迎。 云氏兄弟尴尬无比,识相的说临时想到还有事,不好叨扰,就要上马车,没想到,唐翎很大方,拿了油纸包了不少菜给他们,让他们可以在车上吃。 唐翎笑咪咪的见马车离开後,一回头,竟见某人全身散发着慑人寒气,冷飕飕的看着她! 怎麽了?她只是分食给别人而已,没有那麽严重吧?「公子怎麽了?」 她这一问,他突然笑了,但这抹带着邪气的笑容却莫名的让她胆战心惊。 「你可知我平常只有五分饱,不曾吃的尽兴,今日,你还外送?」 她一怔,怎麽可能?她都只吃刚刚好,其余的全进了他一人的肚子。 等等,他是在向她控诉他一直没吃饱,这一次,她还分食给他人? 「可是我不知道你从没吃饱啊。」真是冤枉! 「你没问。」他答得直接。 这也是她的错?!这可不公平。「你没问我事情,我还不是跟你说了很多很多?还有,你怎麽都没跟我说你姓啥叫啥?」 「你也没问。」他还是答得简洁。 她瞪大了眼,这什麽怪癖?别人没问,他就懒得说?「好,请问公子姓啥名啥?哪个地方的人?」 「韩元殊,京城人氏。」 他这麽大方的报名字,是笃定她没听过他的名字,京城百姓大多只知道京城里有个「二爷」,是宣平侯的嫡二公子,更是皇上跟前的御前侍卫统领,且他这二爷很挑嘴,酷爱美食,年龄大约二十四,是个俊美无俦的美男子。 就算跟着她到唐心楼学艺,也不会有人相信位高权重的二爷会跟着唐翎这样的一个小厨娘趴趴走,穿梭城镇,身边还无半个随从。 思绪间,他已经席地而坐,开始用膳,只是,唐翎着实包了不少好料给那云氏兄弟,他愈吃俊脸绷得愈紧,还不时以控诉的眼神瞪着也坐下来用餐的唐翎。 原本好好的一顿饭,就这麽让人瞪着,再美味的食物吃了也会走味的。 唐翎大为光火的放下碗筷,「公—不对!韩元殊,你会不会太过分?这一路上,你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现在还一直瞪我!」 本来嘛,就连他身上换洗衣物都是她找了一个小村落的人家凑合着买来的,因为这一路尚未进到热闹城镇,根本无商店可买。 韩元殊也放下碗筷,深邃黑眸定定的凝睇着她,她莫名的心跳紊乱,头皮发麻,然後,他冷峻开口,「不许再有下次。」 「什麽?」 「不许再将你煮的东西分送他人。」 她难以置信的眨眨眼,这男人是不是太无赖了?!他哪有立场控诉?又怎麽能霸道的要她不许再将饭菜分送出去?「原因呢?」 「我吃不饱。」 「是我的错?」她开始後悔救他了。 韩元殊也知道自己无理,但—他抿紧薄唇,「谁饿了脾气会好?」 她杏眼圆睁的反问,「你还有理由?」 「想想你娘。」他毫不客气的拿她娘来当盟友。 唐翎一愣,再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还真的说对了,娘只要饿了,就变得很难沟通,还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知道了,下回会确定你吃饱再送人。」 可怜的唐翎,注定要被拿着她娘当令箭的韩元殊给吃得死死了。 第3章 刺眼的阳光照在唐翎的脸上,天亮了?! 她倏地弹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内衫,再看着屏风後方冷掉的洗澡水,她揉揉眼睛,这几日真的太累了,她怎麽记不起自己有进到浴桶洗澡? 她下床梳洗,穿妥衣服後,正准备去替韩元殊备早膳,才发现桌上竟然有张纸条,她拿起一看,一字字念着,「这几天不必替我准备三餐,我会外出。」 叩叩叩— 敲门声陡起,门随即拉开,站在门外的竟然是一袭翠绿衣裙的李凤芝。 「唐姑娘,你知道韩公子去哪儿吗?他不在房里。」她巧笑倩兮的问,身後的丫鬟手上还端着汤盅。 「他要出去几天。」她直觉的吸气闻香,那盅汤香气浓郁,好像是鸡汤。 李凤芝轻咬下唇,媚眼如丝的她仅仅淡扫娥眉,却仍美得令人惊艳,「好吧,」她转身就走,但停顿一步,又回头道:「唐姑娘与韩公子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这问题,好多人问过唐翎,尤其是那些作风大胆的莺莺燕燕,「我们是朋友。」 她勾起嘴角一笑,「明白了。」 唐翎看着她妖妖娆娆的转身走人,却不知她明白了什麽?只是,俊美如神只的韩元殊就像一块上等肉品,这些美人都抢着吃,但好在,韩元殊一点也不想大享艳福,冷眼吓人……老实说,她很开心,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麽? 不要想了,赶快学好十道菜,她才能回慈幼庄园,做菜给娘吃,还有,嘴刁的韩元殊一定也会想吃的…… 想到他一口一口喂她吃面,她的心好像怦怦跳快了些,她连忙摇摇头,快步往厨房走去。 接下来几天,唐翎心无旁骛的不断练习,终於,揉擀的面皮过关、内馅的调味也不成问题,两天後,就正式制作。 把包好的饺子放进蒸笼蒸熟,片刻後,一笼一笼的摆放长桌,翡翠色、粉樱色、粉紫色、金黄色的饺子一颗颗的像珠宝般晶莹剔透,美得教人都舍不得入口。 傅老在众人频咽口水的注视下嚐鲜,「皮薄弹牙、内馅鲜甜,小小年纪,本事真不小,你娘要我教你这娃儿十道菜,第一道老子就找最难的,还以为你得花个两、三个月才能学会,现下看来你大有可为,老子低估你了,哈哈哈……」 傅老脾气古怪,难得赞美人。 但此等赞美,也让一些同在习艺的厨子学徒眼红,傅老从不吝收徒,有钱的付学费跟食材费,没钱的,干活儿来抵,他教得大方从不藏私。 只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偌大厨房里,多的是学了一年半载却连熬个鸡汤都做不来,埋怨自己没天赋的更多。 然而,唐翎像开窍似的,一天天的愈学愈快。 「老母鸡斩後汆烫,再加上瘦肉,去油的火腿,一起放入冷水锅,以大火煮沸,最後以中火熬四个时辰。」 傅老如往常的教,但唐翎才试四回,就能端出一锅色泽金黄却又清澈可见的热腾腾汤品。 傅老见此汤看来清澈,喝起来却是味浓香厚,与自己亲手熬煮的毫不逊色,「这道汤,老子当年可整整学了半年,果然,你就像你娘说的,有底子,不同凡响啊。」 她很开心,看来更是神采奕奕,想也没想的就冲出厨房,要跟韩元殊分享她的喜悦。 「啊—他还没回来呢!」他若回来,一定会来找她讨吃的……只是她才缓下脚步,却看到韩元殊的房间透着明亮的灯光,她嘴角一扬,快步奔向前,兴高采烈的打开房门,「你回来了,韩元殊。」她看到他时,开心得一双澄净眸子熠熠发亮。 「难得!我以为你又要三更半夜才回房。」韩元殊从椅子上起身,指着桌上的两只小小青色瓷瓶,「这是我差人买来的药膏,涂上去,肌肉酸疼就去了大半,一夜过後,就无酸痛感。」这是他要暗卫进宫向太医要来的,是皇室使用的镇痛玉膏,价值不菲。 「这麽神奇?其实我娘也给我不少这类药膏,但这回出来,我忘了带。」她拿起打开,闻了一下味道,「好清香的味儿。」她涂了一些在握刀的手腕上,马上感受到凉意,她眼睛更亮了,「好舒服,谢谢,这算是过意不去而送来谢我的礼物吗?因为我天天准备你的膳食。」 他眉头一蹙,是过意不去吗?不对,只是怕她手酸煮出来的食物也差了些,没错!就是如此。他淡淡地道:「东西你拿了也涂了,我饿了。」 「好,我马上去厨房。」 她兴高采烈的转身出了房间,脸上笑容没消失过。 这段日子下来,她已习惯看到他,但这几天她从厨房回到房里,见隔壁的房间黑漆漆的,她胸口都闷闷的,还开始胡思乱想,想他会不会就此离开?她只知道他是京城人氏,可京城并不小……但他回来了!回来了! 他看着她飞也似的快乐背影,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那一天,看着她疲累熟睡,莫名的怜惜在他心里悄悄萌芽,他知道他一定哪根筋出问题,才会逼自己离开唐心楼几天,让她不必为他准备三餐,在心底,他就是不喜欢她这麽累…… 只是,人在外头,却又将她的事放在心上,多了牵绊,就怕她不小心弄伤自己,或是宁愿睡也不吃,或是在浴桶里睡整晚…… 他想着念着,倒没想到看到她见到自己如此喜形於色,他莫名的也感到快乐。 「韩元殊嘴巴很刁啊,这几日在外肯定没吃饱,我得多煮些……」 唐翎脚步轻快的往厨房走去,脑海想的是她要煮道细嫩清蒸的白鱼、腌泡醉虾……想过一道又一道菜肴,不知怎的,她的一颗心就像泡在糖水里甜滋滋的。 只是,回到厨房做菜,她想做几道赏心悦目的好菜却不顺利— 「这个炉灶我要用。」 「抱歉,这条鱼是我的,客人已经点了。」 「这水我要用,你自己去打水吧。」 她走到哪里、要用什麽,都有人阻挡,低声的要让她移开或不能使用食材。 其实,韩元殊不在的这阵子,她莫名的遭到排挤,这几日让傅老赞美,她感受更深。这样的情况在她学艺生涯中已经发生多回了,因为,她总是比别人努力,也比别人早一步看到学艺成果,所以,有人妒嫉、冷嘲热讽,甚至处处找碴,但她都以平常心看待,自己勤劳点,多跑几趟,或是另找地方练习,一切总会过去的。 傅老将厨子学徒夥计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没吭声,皇帝老子有後宫三千争宠,厨房里也有争功诿过,恃强凌弱的戏码,学艺也得学人际相处,弱肉强食,谁来哭诉抱大腿都不干他的事儿。 傅老继续叉腰教着另一名学徒,不久,就听他怒吼一句,「油温都没控制好,手要这麽翻炒……」 月光下,唐翎提着三层雕花漆盒踏进韩元殊的房里,将三菜一汤,连同晶莹的白米饭一一摆上桌。 「可以吃了。」她一抬头,就发现韩元殊直勾勾的看着她,「怎麽了?」 他蹙眉,她以为他眼瞎,没看到她左手两根手指都裹着纱布吗?! 她一见他的黑眸扫向她的手指,笑了笑,「没事,只是不小心切到手。」 「以你的工夫,闭着眼也切不到手。」他冷冷的瞪着她,说的很肯定。 「真的是不小心啦。」她很认真的说着,但在那双凌厉黑眸定视下,她愈来愈心虚,不自觉的退後、再退後,将左手藏到身後。 没想到,他竟起身走近她,粗鲁的将她的手拉到他身前,迅速的扯下纱布。 她痛呼一声,「痛。」她龇牙咧嘴的想收回手,但他扣着手腕不放。 这一看,黑眸倏地一眯,两指上有一道血口,该是同一刀,虽然已经没在流血,但仍看得出切得颇深。「不小心?!」 语气里的冷峻令她的心「咚」地漏跳一拍,她慌乱解释,「呃—有人不小心跌了一下,撞了我一下,我正在切—干什麽?干什麽?去哪里?」 这可是天天要做好料给他吃的一双巧手,竟然有人胆敢伤害?! 韩元殊胸口冒火,自豪的冷静彻底崩溃,一言不发的拉着她就往厨房走,遇到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让路,因为那张俊颜上有着清楚可见的杀意,好不吓人。 韩元殊一阵飓风似的拖着唐翎踏进厨房门槛後,怒声开口,「是谁伤到她?」 他那双狠戾冷眸,还有全身散发出来的威势让空气变得凝滞,每个人莫名的感到背脊发寒,心惊肉跳。 除了傅老,彷佛泰山崩於前,也不干他的事儿,仍继续用力翻炒他的菜。 韩元殊凌厉的黑眸一一扫过每一张脸孔,只要他的目光一过,每个人都吓得脸色发白,直到他的眼神扫到一名恨不得能藏身在他人身後的中年男子,男子一脸害怕,全身簌簌发抖。 韩元殊记得他,当唐翎重复揉擀面团时,他总给她一个嘲弄的眼神。 瞬间,他身形如鬼魅般迅速欺近,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一声惨叫已起,「啊—我的手!」 孙彰哀号着跌坐地上,恐惧的看着左手两根指头已被齐齐切断,鲜血直流。 众人也吓傻了,没人看到韩元殊何时拿到刀,又是何时欺近孙彰身边,切了他的手指。 「天啊,快止血!」还是唐翎先反应过来,她急急的跑到一个木柜前要拿药箱,但她伸出的手突然被人扣住,她回头一看,就见韩元殊冷冷的站在她身後。 她急着要甩开他的手,「放手!你怎能伤了孙叔的手,手可是厨师的生命啊!」 「他伤害你时,可有这麽想?」他严峻反问,手也不愿意放。 她顿时语塞。 另一名厨子已经拿了药箱过去替孙彰处理伤口,孙彰头垂得低低的,呜呜的哭着,是伤口太痛,也是没脸见人,他的确是故意跌一跤害唐翎切伤自己的。 「要是谁敢再伤害翎儿,我定当加倍—不,百倍奉还!」韩元殊话语里的血腥之意,让每个人都吓呆了,包括怔住的唐翎。 只有傅老还在往热锅里豪气的洒盐巴,最後再将一把青白葱花往锅里送,起锅! 韩元殊早已经拉着唐翎的手走出厨房,回到她的房间,就见她特别的安静,「你吓到了?」 她直觉的摇头否认,却莫名的热泪盈眶。 「你快哭了。」他口气极差,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麽,而且,这股气还是往自己身上烧的!他做错了吗?她为什麽要哭? 唐翎眼眶热热,鼻头酸酸涩涩,喉头更像是被什麽梗住— 她不是被他的以暴制暴吓到哭,而是,从来没有人这麽护卫着她,即使是她娘,也只叮咛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出外习艺,她总是一个人,会遇到好人,也会遇上一些合不来的人,在背後嘲讽、中伤排挤,甚至做出一些害她受伤的事,但不管酸甜苦辣,她都得独自品嚐,哭完了再将泪擦乾,继续坚强的苦练厨艺…… 她吸了吸鼻子,将眼泪逼回眼底,虽然感动於他的护卫,但小脸上难得的浮现肃色,「请你别再做刚刚的事,太残忍了,我更不想要有人因我受伤。」 「取决於你,你没受伤就不会有人受伤!」他俊脸上尽是阴霾,顿一下,还是忍不住又道:「你做事得瞻前顾後,免得又被暗算!」 「那不就分神了?!做什麽事都应该全神贯注、尽心尽力,不然,别人何必给你机会?」她想也没想的就反驳。 他剑眉拧起,没好气的瞪着她。 她尴尬的咬着下唇,吞吞吐吐的说:「我、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并没有,我只是担心你手受伤,我就得饿肚子。」他粗鲁的打断她的话,转身往房门口走去,「我回房吃东西。」 「欸—」她一呆,看着他跨出门槛的背影,好无言。 她感动得正要涕泗纵横了,怎麽一大盆冰水就往她头上淋下来?! 房内,桌上烛火随着夜风摇曳,韩元殊坐在桌前,心情欠佳。 也许是唐翎替他备的饭菜凉了,也许是想到她为烹煮这几道菜而受伤,他嚐起来并不可口,吃不了多少,就全丢回漆盒内。 敲门声陡起,接着,门咿呀打开,就见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李凤芝,她不请自入,身後还有两名丫鬟提了雕花漆盒进房,伸手就要将酒菜摆到桌上。 「慢。」韩元殊冷声制止。 李凤芝朝他灿烂一笑,「听说公子今夜动怒,凤芝身为唐心楼的当家,特别备了酒菜向公子赔罪。」 「动怒一事与你无关,出去!」 即使韩元殊一脸冷峻不领情,李凤芝仍是步步生莲的笑着走到他身边,柔嫩的手搭上他的肩,「那麽奴家擅长按摩,可以替—」 「不必了。」他浓眉突然一拧,他听到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但也随即听到女暗卫传音。 「禀告二爷,唐姑娘在爷的房外作势偷听,属下已点了唐姑娘的睡穴,抱她回房。」 「嗯。」他同样内力传音回道,之後看着李凤芝说:「还不走?」 一再被撵,李凤芝脸上的笑容几乎撑不住,但瞧瞧这屋里的被褥枕套、韩元殊身上的绸缎袍服,可全出自以精致绣工出名,绫罗绸缎都昂贵无比的云绣坊,再加上这段日子,她向多名身分尊贵的恩客探问下,她几乎可以确定眼前俊美非凡的男子就是京城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称「二爷」的御前侍卫统领韩元殊。 李凤芝一挥手,要两名丫鬟提起漆盒退出去,一待房门关上,她俏生生的跪下,「凤芝不知大人微服到访,让大人屈就寒酸破房,请统领大人恕罪。」 韩元殊脸上浮现森冷笑容,「统领大人?」 「是,还是大人希望凤芝喊声『二爷』?」她抬头,笑得更甜。 他一挑浓眉,「二爷?」 她温温柔柔的说着,「凤芝认罪!因大人看来就是人中之龙,凤芝遂斗胆问了常到飞燕楼寻欢的几名大人,这些大人听到二爷的名字,就说出二爷的身分。」像是想到什麽?她连忙解释,「二爷请放心,众位大人好奇凤芝为何知道二爷名字,凤芝仅答曾听某位来客提及,绝无向众位大人说出二爷就在唐心楼一事。」 韩元殊定视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可笑!世上同名者不知凡几,你以此认定爷就是名闻遐迩的京城二爷?」 「不止,还有爷的容貌,外界传言如玉雕神只,」她粉脸微红,「另外,众所周知二爷对美食的要求极高,凤芝亦斗胆猜测二爷就是看中唐姑娘的手艺,才屈身於此。」 「是吗?若爷真是大名鼎鼎的京城二爷,要命唐翎进京为爷烹煮三餐,唐翎焉能不从?爷又何必屈就此地?」韩元殊见她神情略显迟疑,冷冷再道:「再说,二爷乃御前侍卫统领,专责护卫皇上与皇宫安全,皇上又怎会允许一名要臣无所事事的窝居此地?」 她一愣,难道真的只是同名同姓?!她轻咬下唇,他要真是二爷,在这里白吃白喝,她也不敢吭上一声—想想,他要真是二爷,又有什麽理由不用二爷这块响当当的招牌?! 但就算他不是二爷,瞧他俊美的面容、挺拔的体态,她就整个人都想贴上去……这一想,她全身发烫了。 她缓缓起身,再风姿绰约的福身一笑,「凤芝虽然弄错公子身分,但仍心仪公子,恳请公子给奴家一次机会服侍公子。」 「凤姑娘,不要爷给脸,你不要脸。」黑眸里的冷光在烛火下闪烁。 这阴鸷眼神冷得扎人,连语气都是冰的,寻常人听了都要打哆嗦,但李凤芝从小就在青楼长大,现在还是个老鸨,三教九流的客人哪种没见过? 她知道私下不知多少姑娘偷偷的过来,不是在他身边打转,就是剥了自己的衣裳上了他的床,可结果都让他这双冷眸吓得夺门而出,日後就算见着,姑娘们也都不敢再抛媚眼。 可是,只要是男人都会有需求,韩元殊没有女人,唐翎那丫头也只顾习艺,而男人,外貌愈是冰冷,内在就愈火热,这是她多年来的欢场经验。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凤芝仍是微笑行礼,「凤芝明白了,今晚就不扰公子休息了。」 待她的脚步声远了,韩元殊思索一会儿,吹了一声口哨,女暗卫随即现身。 「叫袁鹰速来见我。」 「是。」 不一会儿,袁鹰一身夜行衣前来,恭敬拱手,「二爷。」 韩元殊放下手上的茶杯,冷声问:「甘城最大的官是谁?」 「启禀二爷,皇上御派的矿区监官纪长春。」 「查查他,也查查其他的官,朝廷给的月俸并未多到可以『常常』到飞燕楼寻欢,我要知道,这些官员寻欢作乐的钱打哪来?」 「遵命。」 一如以往,唐心楼门外车水马龙,店内座无虚席、人声喧譁,只见跑堂的来回招呼或端菜斟酒,但厨房里的气氛就大不同了,唐翎往哪里走,每个人就自动让位,也不再有排挤问题,甚至,还有些人向她道歉,对她多了一分尊敬,她那句「手是厨师的生命」,显然收服不少妒嫉的心。 不过,被切断两根手指的孙彰,暂时也只有右手能干活儿,一见到她就主动闪避,要是她与他对上眼,他额上就冷汗凝结,急急忙忙的闪人。 但傅老对韩元殊的态度却与众不同,看到他反而笑咪咪的,有时,还会主动煮些好料给他吃。 唐翎仍在努力学习中,有时菜色火候少了一点,滋味就差那麽一点点,韩元殊也宁可不吃,好像食物跟他有仇似的,不吃就不吃,黑眸变得冷冽,但如果食物合口,他的眼神虽然一样漠然,但嘴角会隐隐勾起,不过只瞬间就恢复成淡漠。 傅老的十道菜学来真的很煎熬,一道菜会了不是就没事,几天後,他会要求重做,一旦味道稍有不对,得重来再练。 这一日午後,她边收拾桌上的碗盘,再看着一道被韩元殊嫌弃不吃的百合炒青蔬,她不想浪费食物,迳自坐下吃了,其实,也不错吃嘛,「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实在该改一改。 她鼓起腮帮子,起身将杯盘放入漆盒後,看着坐在对面的韩元殊道:「韩元殊,我学的有点慢,你真的没事要忙吗?不一定要跟我留在这里的。」 「你懒得替我备膳?」他正看一本书,头也没抬的问。 她一愣,「没有,只是……」 「那就做你该做的事。」 「我怕你无聊,而且,这个地方不是很好。」她轻咬着下唇。 「哪里不好?」他问的直接。 能说吗?她虽然耗在厨房的时间多,但也会在厨房跟住房间走来走去,就算别人不说,她也会看到花娘往这後院里来,她们穿着粉胸半掩的轻薄纱裙,总是笑咪咪的进去韩元殊的房间,再脸色发青的跑出来。 更奇怪的就是她伤了手指头的那一晚,她明明记得李凤芝带着丫鬟酒菜进到他房里,她忍不住蹑手蹑脚的要偷听偷看,但最後,她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当她在床上醒来时,已是翌日。 她想了想,还是倾身靠着桌子道:「韩元殊,这个地方有的时候—我是说那些姑娘们是会用药来让男人—噢,好痛啊!」 韩元殊竟然直接伸长手过来,用力弹了她的额头一下,「你的小脑袋只要装学习的料理即可,别装些不入流的东西。」 她边揉额头边瞪他,「我们是朋友,我怕你中招嘛,长那麽好看很招摇,万一不小心,会染病的……呃,别弹,别弹,不说了,我回厨房。」 她其实也没想理会的,但厨房几个夥计说,那些姑娘几次来找韩元殊,送吃的喝的,估计里面是掺了春药的……听听,他身边不是充满危险吗? 何况,入夜後,唐心楼多少男女搂搂抱抱,有的擦枪走火,在人前就摸来摸去、调情淫笑,很龌龊的嘛。 不过,他既然不担心清白受损,她又何必替他瞎操心?! 韩元殊看着她没好气的提起漆盒,嘴里嘟嘟囔囔的走出去。 她竟然要他走?不!这样的生活其实很舒心,她用心的煮菜烧饭,战战兢兢的看着他吃东西时的神情变化,有时皱眉、有时笑得灿烂、有时更是心虚、懊恼,在这双乾净单纯的眼下用餐,他其实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是相当享受的。 不过,再来可有事忙了。 袁鹰查了纪长春等几名飞燕楼的常客,还真查出东西来。 唐心楼客人来自四面八方,极为复杂,当官的、士绅商旅、江湖人、形形色色,袁鹰报告中,最令他感兴趣的是,不少宫中消息竟然也会在这里悄悄传递,一些吃饱撑着的有心人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由纪长春带头贪污,从矿区着手,多采少报,硬是抽了不少油水。 最大问题是,在这几位大人沉浸美人乡时,提及的官大人还真不少,刑部及礼部、户部都有点到人,同流合污的还真不少。 但他还无法动这些人,矿区里被偷走的金子下落不明,要逮人可得有物证才行。 思索至此,阳光灿灿的房门外,再次有动静。 「进来。」他边说边翻了书页。 袁鹰无声无息的推门而入,刻意站到房内照不到阳光的阴影处,事实上,袁鹰实在不乐见主子住在这里,撇开说话不便外,他有事要报时,还得避开唐翎、在院落厨房穿梭送菜的跑堂,以及那些恬不知耻想勾引主子的青楼女子。 「有什麽消息?」 袁鹰拱手,「属下查出唐心楼的背後当家另有其人,是东方会。」 他黑眸闪过一道讶异,东方会是近几年来才出现的江湖组织,组织成员分散在各地活动,但首领相当神秘,从不现身,属下只依首领的密信行事,势力不小,但没人见过主事者的真面目,足见首领城府之深。 「还有另一件事,唐心楼在八年前只是单纯的酒楼,听说是原来的东家在一夜之间欠下钜额赌债,不得不以唐心楼抵债,接着便大兴土木盖新楼,李凤芝也出现,她妖艳放荡,常在上房招待一些非富即贵的客人,风流韵事不少。」 袁鹰说到此,似乎犹豫了下,才开口,「恕属下直言,二爷在这……咳,有人身安全之虑。」 「不过是些不入流的下药招数,何忧之有?」韩元殊直勾勾的看着他,「派人去盯着那几个贪官,有什麽动静速报。」 「那李凤芝?」 「她要是东方会的要角,不会连傅老都制不了。」 意思是不必盯梢,袁鹰明白的拱手退下,施展轻功离开。 韩元殊起身步出房间,走出唐心楼外,熙来攘往的街上,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 当今皇上贤明,爱民如子,各地百姓安居乐业,但就是有人想自寻死路,不过,皇上若是知道他在享受美食之际,还顺道替他揪出一些不法贪官,理当奖赏他一些外邦异族上贡的特殊食材吧。 这也算近朱者赤? 「做什麽事都要全神贯注,更要尽心尽力,不然,别人何必给你机会来做呢?」 回想唐翎认真的驳斥,那神态其实还挺可爱的。 他不自觉的一笑,迎面而来多少姑娘看了心神荡漾,粉脸煞红。 但韩元殊无感,只打量其他酒楼餐馆,甚至大排长龙的小吃摊子。 纵然有唐翎备膳,他还是会在外觅食,看看有什麽新鲜美馔,至於女人,在他的认知里,从来就不属於食物,何来兴致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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