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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10月试阅] 季可蔷《痴心不换》(上.下) [打印本页]

作者: lucky123    时间: 2013-9-29 10:22
标题: [10月试阅] 季可蔷《痴心不换》(上.下)
本帖最后由 lucky123 于 2013-9-30 17:01 编辑


出版日期:2013年10月1日

【内容简介】5 T9 ]) {, a$ [" i6 [* u




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方楚楚活动空间只限於医院内,大小姐平时无事可做,唯一乐趣就是拿相机四处拍,其中拍最多的主题就是韩非!暗恋主治医生是她的秘密,他冷冰冰也罢、严厉责备她也罢,其实在她眼里都很萌!虚弱的她没有谈恋爱的资格,只能默默等待换心的机会,终有一日机会来临,不料那颗心竟来自他爱的女人⋯⋯做为年轻英俊的心脏外科权威,韩非该是意气风发的,但他却习惯绷着脸,对病人不苟言笑,尤其是方楚楚!明知她是院长千金、甚至还暗恋他,他仍保持冷漠疏离不假辞色,吝於赐予笑容。因为看到受父亲疼宠的她,他就会想起家破人亡的过去,当时的痛苦都是她父亲害的!他的归来正是要讨回公道!若这世上真有个女人能融化他的心,那绝不会是她⋯⋯



换心手术之后,方楚楚果真得到了想像中一切的幸福──可以无所顾忌地走出户外,甚至嫁给暗恋的对象韩非!他像王子般出现,突如其来的抢婚打乱了她的心,从来她爱的男人只有他,当他霸气告白,她无能抵抗;只因是这男人令她重生⋯⋯但唯一令她困扰的是,换了强壮的心的同时,她竟也承继了那颗心的记忆?!婚后越幸福越令她困惑,他的爱仿佛別有所图,他的温柔究竟是对她,还是那个将心讬付於她的女人?顺利执行完换心手术后,韩非陷入痛苦的深渊,因为移植给楚楚的心脏,竟来自他最重视的女人!这巧合像是恶劣的玩笑,明知她无辜,可他无法释怀;曾被她的深情感动,但他注定无法真心回报。婚姻成了报复工具,可为何伤她越深,痛的却是自己?这爱情的迷宫,两人都已走得太深,结局走向未知⋯⋯


楔子

不可以,妳错了,不可以嫁给那个男人!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妳不爱那个男人。

    是这样吗?

    方楚楚捧住脑袋,头昏沈地痛着,自从上个月动过换心手术后,这样的头痛成了常态,她每天总要痛上几回,有时只有短短几秒,有时持续几分钟。

    头痛的时候,脑海里会凌乱地闪过浮光掠影的片段,那些往往是她无法理解的画面,比如她欢快地吃着甜甜的豆沙包,穿着中学制服和要好的女同学手牵手逛街,或是大学时代跟好朋友到国外自助旅行。

    那些全是她不曾有过的经历。

    从出生时便带着心疾的她,身体很虚弱,禁不起任何运动,别说出国了,她甚至连离开家门都必须司机接送。

    她也不可能拥有和女同学一起逛街玩乐的自由,就学期间,她来往的地方就只有家里、医院、学校这三个地方。

    她并不爱吃豆沙包,应该说,她避免吃所有的甜食。

    但换心过后,她却发现自己变了,很爱吃甜的东西,尤其豆沙包和浓浓的巧克力伯朗尼。

    究竟怎么回事?她不懂。

    更诡异的是她几乎每个晚上都会作恶梦,梦见一个男人,梦见自己和他激烈地争吵,梦见自己因为他的冷待而心碎欲狂。

    那男人是谁?

    在梦里,她看不见他的脸,只有一个模糊的、闇黑的影子,而那心痛的感觉却如此鲜明。

    她还梦见一场车祸,她踉跄地跪倒在马路中央,惊悚地睁大眼,看着一辆高速疾驶的出租车迎面撞来,却无助地躲不开。

    她的身体被高高抛起,然后重重落下,像个破败的洋娃娃,血流满地。

    每当脑海掠过这画面,她便头痛欲裂,全身发冷颤。

    她好怕,真的好怕好怕,梦里被出租车撞上的女人绝不是她,但为何她会感同身受?那悚然慌惧的感觉太真实!

    她好怕……

    “新郎秦光皓先生,你愿意娶你身旁这位女子方楚楚,并承诺一辈子爱她、照顾她,无论贫富贵贱,都不离不弃吗?”

    “我愿意!”

    宏亮的声嗓蓦地唤醒方楚楚迷蒙的心神,她听见身后传来隐约的笑声,看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都觉得这新郎回话回得太大声了。

    但秦光皓一点也不在乎,笑着望向方楚楚,眼里满是爱意。

    “新娘方楚楚小姐,妳愿意嫁给妳身边这位男子秦光皓,并承诺一辈子爱他、照顾他,无论贫富贵贱,都不离不弃吗?”

    牧师的问话重重敲着她耳膜。

    不可以,妳不可以答应,绝对不行!

    她的头好痛。“我……”

    眼见她又伸手抚额,秦光皓温柔地低声问。“又头痛了吗?”

    “嗯。”

    “新娘,妳愿意吗?”牧师再度询问。

    “说妳愿意,楚楚。”秦光皓低语。

    “我……”她蓦地感觉天旋地转,但仍强撑着说完该说的话。“愿意。”

    “有人反对吗?”

    寂静无声,唯有她耳边嗡嗡地鸣着。

    “如果没人反对的话,我在此宣布……”

    “我反对!”一道冰锐的嗓音如刃,划破了空气。

    所有观礼的宾客都惊呆了,纷纷回眸,只见玫瑰花结成的拱门入口,站着一个俊逸挺拔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黑,一双墨瞳更是黑如子夜,斜斜地倚在一丛白玫瑰旁的身姿,衬得他犹如前来索命的死神。

    他就是死神,对方楚楚而言,他确实是随时能撕碎她的心的死神。

    “韩非。”她近乎呜咽地呢喃。

    而他彷佛也清楚地看到她莹莹闪烁的泪光,大踏步走向她,朝她伸出一只手。“跟我走!”

    如此霸道又如此嚣张,他不是恳求,而是命令。

    他以为她会听他的吗?

    他将方才随手折下的白玫瑰别在她发髻,大手占有性地抚过她的发,然后,一把扯下头纱,以一种轻蔑的姿态甩掷在地。

    众人惊呼,秦光皓暴怒。

    “你做什么?!”

    他完全置若罔闻,视若无睹,子夜般的闇瞳只是盯着她。“跟我走!现在、马上!”

    不容置疑的言语揪拧她的心,她颤着唇,想拒绝,却吐不出一个字。

    他目光一闪,飞快地擒扣她手腕,硬是拖着她离开。

    就跟他走吧!

    最后,她决定听从自己的心——


第一章

三个月前,维新医院。

    “大小姐又闹别扭了?”

    “听说她今天对着一个送饭进病房的男护士砸水杯,差点刮花他的脸,吓得他跟护士长嚷嚷着要辞职。”

    “谁啊?”

    “还会有谁?小丁啊!医院里最爱美的人就是他了。”

    “他可是护士长的爱将呢!护士长怎么舍得让他走?”

    “就舍不得啊!所以护士长就亲自去找大小姐谈,结果被她气得脸色铁青地走出来,好几个小时不说一句话。”

    “这下该不会换护士长想走人了吧?”

    “啊知?大概会请院长出面处理这件事吧!”

    “院长管得了他的宝贝女儿吗?”

    “管不了也得管!我们医院可不是大小姐的后宫,任她在这边发公主病摆架子的。”

    “就是啊……”

    两名护士边聊边往电梯的方向走,丝毫没注意到走廊转角楼梯间,躲着一个纤细的人影。

    是个女人,长长的墨发轻飘飘地垂落,遮去她半边脸,鹅蛋形的轮廓,稍嫌清瘦了点,五官照一般世俗的标准来看,并不能算美,鼻子不够挺,嘴唇太薄不够性感,脸色苍白,眼皮因睡眠不足有些浮肿,显出几分憔悴。

    幸而她五官虽不够出色,但肤若凝脂,肌理细致,身上穿着宽松的病人服,看不出她身材,起码颈脖之间的弧度堪称优美,不输给古典女神的雕像。

    她是方楚楚,方才两位护士口中碎念的女主角,那个很难相处的大小姐,不受欢迎的院长千金。

    她知道,医院里这些医护人员都讨厌透了她!

    但她又何尝喜欢他们呢?

    方楚楚冷冷牵唇,冷冷地笑,手上捧着一台Nikon的单眼相机,镜头重得她柔弱的手腕有些撑不住。

    该死!她病得连相机都拿不住了吗?

    方楚楚咬唇,胸臆横梗一股熟悉的沈郁,她刻意忽略不管,把玩着新买的昂贵相机,闲步晃悠,四处拍摄。

    再怎么花心思取景,她能拍的也就是这间医院的建筑、户外的庭园,以及在这里来来去去的病人和医护人员。

    她腻了!

    将近一百天的日子,她被困在这间医院里,和照顾她的医生与护士相看两厌,好几次想逃,却都被尽忠职守的警卫挡下来。

    “楚楚,妳别任性了,妳的心脏撑不住妳这样东奔西跑的。”老爸口口声声地劝她。“妳就当帮爸一个忙,在医院里好好地住着,让最专业的人随时照顾妳,好吗?”

    去年底,她瞒着老爸找了份工作,到公司上了几天班,结果因为一个乌龙意外导致心脏病发作,老爸便像发了疯似地震怒,亲自替她收拾衣物,拎着她入住自家医院的头等病房。

    从此,她失去了自由。

    不对,其实在更早以前,她就已经失去自由了,由于这先天性的心疾,老爸严格限制她的出入,日日夜夜,她只能来往于家里、学校、医院,这寥寥可数的几个地方。

    她像被囚锁在笼里的金丝雀,小心翼翼地豢养着,食物和水都吃最好的,身上穿戴着各种稀有珍宝,牢笼也是用最纯粹的黄金打造。

    她是大小姐,是方家最受娇宠的公主,她只有一个弱点。

    不能飞。

    别的鸟儿可以尽情翱翔,即便是一只最平凡的麻雀,也能在电线杆上吱吱喳喳,就她不行。

    她的人生,只能困在牢笼里吗?就这样吗?

    每回脑海浮现起这般的念头,方楚楚就觉得胸口透不过气,好想对谁发脾气,抒发这压得她无法呼吸的挫折——让全医院的人都讨厌她吧!如果这样能让老爸死心,答应她离开……

    “大小姐!妳怎么会在这儿?”一个护士发现她,惊讶地喊。

    她蹙眉,冰冽的眸光射过去,对方立即不安地打个寒噤,半晌,才提起勇气开口。

    “等下……院长就要巡房了,大小姐还是快回病房吧。”

    “我偏不回去!”她昂起下颔,甩甩秀发,继续扮演那个泼辣骄纵的富家千金。

    “大小姐,妳这样院长会生气……”

    “让他生气好了,气死最好。”她话说得凉薄。

    护士倒抽一口气。

    她假装没看见那略带厌恶的目光,径自往走廊的另一头走,这层楼是外科病房,每间房里都住着不同的病人,上演各种悲欢离合。

    “哎呀,楚楚,又来拍照吗?”

    喊她的人是一个老奶奶,七十多岁了,病痛不断,是医院的常客,不时便会来住几天。

    “进来坐啊!陪我聊聊天。”老奶奶的另一半几年前就去世了,儿女们各忙各的,很少来探望她,她若不是独自闷坐着,便是穿梭各间病房串门子。

    方楚楚望进房里,见她虚弱地靠坐在床上,便知她今日身体情况一定很糟,否则她不会甘愿乖乖躺着的。

    她走进去,倚在窗边,百无聊赖似地摆弄着相机。

    “本来想让妳拍张照的。”老奶奶笑道。“不过我今天这样子,还是别拍好了,太丑了。”

    “不会啊,妳今天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她说着违心之论。

    “什么时候妳也学会说谎了?”老奶奶揶揄,看着她的眼神漾着某种暖意。

    她别过眸,目光流连于窗外。

    她讨厌住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得不面对一个个和她一样生命危在旦夕的病人。

    这般一日一日单调地数着将尽的岁月,真是闷得令人抓狂。

    “心脏外科韩非医生,心脏外科韩医生,请马上到院长室来。”墙上的广播器蓦地响起清脆的召唤。

    方楚楚听着,身子不禁一震。

    老奶奶察觉到了,干瘪的嘴唇微微一掀。“妳还没跟他说吗?”

    她怔忡地回眸。“什么?”

    “韩医生啊!”老奶奶笑得慈眉善目。“妳还没跟他说喜欢他吗?”

    她一凛,瞪着老人家那恍若了然一切的表情,胸臆揪着某种不愉快。“呿!谁说我喜欢他了?”

    “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每次提起他,妳总要像只刺猬呢?”

    “那是因为……我讨厌他!”

    “妳干么讨厌自己的主治医生?”

    “因为他……狂妄、骄傲、自以为是!”她一连串地数落他的罪状。“他凭什么以为他每天板着一张死人脸,冷冷地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然后每个病人见到他还要对他歌功颂德,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那是因为韩医生真的救了他们。”老奶奶温声道。“他也救了我,我心脏里这两根支架就是他帮我装的,要不我也活不到现在了。”

    方楚楚哑然无语。

    其实她讨厌韩非并非因为他是个不够格的医生,相反的,他在这家医院评价很好,医术精湛,执刀技巧高明,大家都说他是台湾心脏外科界的超新星。

    他对病人是冷淡了点,不像某些医生会亲切地跟病人闲聊,他从不说多余的废话,保持公事公办的医病关系。

    但他的病人都很信赖他,众人流传耳语,只要由他执刀,就连踏进鬼门关的病人他都有本事跟阎罗王讨价还价要回来!

    这样的医生,有何可挑剔的呢?

    可她就是想挑剔!这医院里人人都尊敬他,她偏偏要……与他唱反调。

    “妳喜欢韩医生,干么不承认呢?”老奶奶言语慈蔼,却尖锐地刺痛她。

    “我说了我不喜欢!”她倔强地咬牙。“奶奶妳再胡说,我不理妳喽!我要先走了。”

    “好好好,妳别生气,别走。奶奶整天躺在床上无聊死了,妳陪我聊聊吧。”说着,老奶奶很识相地转开话题,聊天聊地聊自家孙儿也聊她新买的相机。

    方楚楚正对老人家展示相机的功能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阵骚动,几个住在这间病房的病人匆匆忙忙地赶回自己床上,接着,一列白袍医生浩浩荡荡地走进来。

    领头的正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方启达,也就是楚楚的父亲,而紧跟在他身后的就是心脏外科的明星主治医生,韩非。

    眼角瞥见那个神态冷傲的男人,方楚楚身子立即僵住,她冻在窗边,敏感地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着病人服,非常难看非常不能显出女人味的一套衣服。

    在医院里,她只能这样穿,在他面前,她永远都只能是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他看她永远不会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病人。

    她本来就不美,在医院里消磨了这段时日,肯定变得更丑了,最近她根本不敢照镜子。

    她疏离地别过脸,假装对病房内的一切满不在乎。

    只可惜她那个烦人的老爸偏要提醒大家她的存在。“楚楚!妳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是巡房时间,妳应该回自己病房。”

    她悄悄捏了捏手。“脚长在我自己身上,我高兴去哪里就去哪里。”

    方启达闻言,眉宇一拧,他打量自己女儿,见她脸色似乎越发惨白了,心下一紧,回头对身后的年轻男子下令。“韩非,是你的病人,把她带回她房里去!”

    方楚楚一凛,不敢相信地瞪视父亲。“爸!”

    “带她回去!”

    “是。”韩非颔首,从容不迫地走向她,语音冷冽如冰。“大小姐,走吧。”

    她清楚看见他眼里的不屑,而那令她心如刀割。

    韩非“护送”方楚楚回病房。

    位于走廊尽头的这间房,是这家医院最上等的病房,二十坪的空间,隔成卧房、会客厅及浴室,为了方便方楚楚冲洗照片,甚至隔出一小间临时的暗房。

    方启达明知女儿困在医院里的心不甘情不愿,只能尽力将病房布置得犹如自家屋宅,务求她住得舒适。

    但他不懂,她要的不是舒适,不是在这栋白色牢笼里闲闲地耗尽残余的人生。

    她要的是,飞翔的自由。

    “你可以走了!”一进房,她便摆出傲慢的姿态对伴随她的男人下逐客令。

    韩非连应都懒得应她一声,径自取出听诊器,示意她在病床坐下。

    “我很好,没事,不用你替我检查。”她乖张地拒绝。

    他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睨她一眼,那一眼,宛如判她下地狱,她倏地震颤,不知不觉地坐落在床沿。

    他为她听诊,冰冷的金属贴在她胸口,隔着薄薄的上衣,依然能令她感到羞愤不堪。

    自从他受父亲指示担任她主治医生后,这一百天,他日日重复着这动作,一次又一次地拿听诊器贴着她丰盈的乳下,听她的心音。

    她好怕他会听出来她不受控制的心韵,怕他听出她为他怦然心动。

    那她会……宁可死了!

    他听诊完毕,又替她量体温、血压。“妳血压太低了,没吃早餐吗?”

    她是没吃。“我吃不吃关你什么事?”

    “要按时吃东西,补充血糖。”

    “我心脏都这样了,还在乎有一点点贫血吗?”

    他又用那种漠然的眼神瞥她一眼。“听起来妳随时准备死了?”

    “是又怎样?”她呛。

    “妳的心脏虽然在衰竭中,一时半刻还死不了,而且妳已经排在心脏移植等候名单前几位了,只要出现适合妳的心脏,随时可以开刀。”

    瞧他说得好笃定!

    “首先,能不能出现适合我的心脏,还不知道,就算有人把心脏捐出来了,你敢保证移植手术一定能成功吗?”

    “我的手术不会失败。”他静定地望她。“这点妳可以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病人。”

    为何他胆敢如此对她保证?为何听他许诺后,她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这男人太猖狂了!他该懂得他搏斗的对手是残酷的死神,不是阿猫阿狗!

    “你真的是……你以为你是谁啊?”她懊恼地磨牙。

    “我是妳的主治医生。”他漠然回应,漠然起身。

    他微微甩动袍袖,因而扫落茶几上一本书,他弯腰拾起,瞥见封面画着一对热情相拥的男女。

    很明显,那是一本爱情小说。

    剑眉斜挑。“妳看这种书?”

    “不行吗?”她飞快地抢回书本,瘦削的颊难得染上羞赧的红晕。

    他注视她,嘴角似是隐约抽搐了下。

    她瞪他。“你在笑吗?”

    他一凛,半晌,淡然扬嗓。“我没必要对妳笑。”

    抛下这句话后,他转身离开,而她目送他帅气挺直的背影,只觉得喉咙像是噙着一枚苦涩的橄榄。

    对,他没必要对她笑,她也没见过他在这医院里对任何人笑,可是曾有个护士对她说,他其实会笑的,只是那笑容只给某个特定的女人。

    “我也不晓得她是谁,她来找过韩医生几次,韩医生每次见到她,整个表情都变温柔了,对她说话也轻声细语的,我猜那女人是韩医生的女朋友吧!虽然医生从来不承认,但他对那女人真的很不一样。”

    那特别的女人,究竟是谁呢?

    方楚楚发现自己很想知道,她捏着手上那本还没看完的爱情小说,忽地觉得兴致缺缺了。

    就算她读遍了书中这些高潮起伏的爱情故事又如何?

    那样的爱情,不会发生在一个将死的女人身上。

第二章


方楚楚喜欢他。

    起初他并未发现,后来他渐渐觉得奇怪,为何每次替她听诊,她的心总会快速地跳一阵子后才慢慢回复正常呢?

    这不像是心脏衰竭的典型病征,几番试验之后,他才恍然领悟,这女孩该是偷偷喜欢上他了吧!

    所以才会在面对他时心跳加速,神色不自然。

    没想到这个众人口中罹患公主病很严重的大小姐竟会暗恋他!

    韩非嘲讽地寻思,嘴角噙着某种犀利的冷酷,女人的爱慕对他而言并非什么新鲜事,只是这爱慕来自于方楚楚,方启达最疼爱的掌上明珠,这就值得玩味了。

    是否该好好地利用一番呢?

    或许他可以拿她当作一枚复仇的棋子……

    思及此,韩非眼神瞬间一冷。

    没有人知道他之所以毛遂自荐进这家医院是有目的的,就连他最亲近的人也不晓得,他对方启达怀着报复之心。

    四个月前,他从母校的教学医院转进这间私立医院,三个月前,方启达指定他为方楚楚的主治医生,一方面是信赖他的医术,另一方面,方启达似乎有意撮合他和自己的女儿。

    对这份“美意”,他一直假作迟钝不晓,对方启达和方家人他只有“憎恨”两字可形容,怎么可能甘愿入赘为方家女婿?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寻找二十多年前那桩医疗疏失的证据,可惜一直找不到。

    他已经逐渐失去耐性了,如果需要利用方楚楚才能为死去的父亲讨回公道,他会利用的。

    韩非阴沈地想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根随身携带的棒棒糖,撕开彩色的包装纸,这是他的习惯,每逢开刀前他就会咬着糖酝酿情绪。

    忽地,一个女人突如其来地闯进他办公室。“医生,请你救救我的孩子!”

    他蹙眉,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女人已跪下。

    “医生,我知道你很忙,门诊的护士小姐也跟我说你不能再接病人了,可是我儿子……他有白血病,现在因为长期治疗又导致心脏衰竭,每个医生都说他没救了!我只能拜托你了,救救我儿子吧!不管是要开刀还是什么的,拜托救救他吧!”

    女人泪如雨下,一面泣诉,一面咚咚磕头。

    两个护士跟进来,见状,仓皇地想扶起她。“这位太太,请妳冷静点,妳不能这样闯进医生办公室……”

    “我不要!妳们放开我,我儿子就快死了!我管不了这么多,妳们放开我!”女人近乎歇斯底里地哭喊。“医生,拜托你……”她一路跪爬到韩非面前,扶抱他双腿。“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韩非低头注视她,眸光闪烁,两秒后,他按下内线通话键。“我是韩非,叫警卫过来。”

    “医生!医生!不要赶我走,你听我说,听我说……”女人惊恐地哀嚎,连连磕头,前额碰出瘀青,血丝流下。

    护士跟赶过来的警卫都不忍地看着她,但韩非只是好整以暇地将棒棒糖衔入唇间,一挥手。

    警卫会意,拖着妇人离开。

    一路上,只听她哭叫嘶喊不绝,令人闻之鼻酸。

    韩非听着,似是丝毫不为所动,许久,许久,他才拿下糖棒,沙哑地开口。“她的小孩现在在哪里?”

    “你在干么?”

    相机的观景窗里,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坐在屋顶的水泥围栏上,双腿朝外在空中晃荡,只要一个闪神随时可能摔下楼。

    方楚楚心惊胆颤地放下相机,深呼吸几口,尽力用一种平缓的步履接近那男孩,彷佛漫不经心地发话。

    男孩听见了,回头望她。

    “坐在那里很危险,你知道吗?”她问。

    他默默点头。

    “下来吧。”

    他默默摇头。

    “为什么不?”

    “因为我想跳下去。”

    方楚楚倏地凛息,好一会儿,才找回说话的声音。“为什么?”

    她语气镇定,彷佛这是再寻常也不过的对话,男孩受她影响,也就很自然地说下去。

    “我觉得我死了比较好。”

    “因为你生病了吗?”

    “嗯。”

    “很严重吗?”

    “医生都说我的心脏没救了。”

    “动换心手术也不行吗?”

    “医生说我年纪太小,开刀很危险,而且就算心脏换掉,我还是有白血病,一样活不久。”

    “所以你宁愿早点死了?”

    “我不想看我妈妈整天一直哭,她明知道我的病不会好的。”

    “也许会呢?”

    “不会。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

    这男孩才几岁?瞧他身躯如此瘦小,神情的悲壮却犹如坚毅赴死的志士。

    方楚楚心下凄楚,除了同情之外,她对这男孩也有一份理解和更复杂的怜惜,她懂得他的心情,她也曾有过想一死了之的时候。

    她对他微笑。“你不想开刀,不想住院,只想回家,对不对?”

    小男孩一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愕然望她。

    “与其就这么困在医院,你想还不如用剩下不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你想去玩吧?想象一般的小朋友那样,在操场打球,跟爸爸妈妈去游乐园玩。”

    “我一直想去……迪斯尼乐园。”小男孩怔忡地流下泪。

    “我去过一次。”她更靠近他,语声温柔似水。“可是我几乎每样游戏都不能玩,最后只玩了旋转木马。”

    “为什么?”

    “因为这里。”她轻轻握拳搥了下自己心房。“我的心脏也很弱,承受不了太刺激的活动。”

    “妳不会很闷吗?去了迪斯尼乐园,却什么都不能玩?”

    “嗯,很闷,可是我还是很高兴,因为那是我爸爸第一次带我出去玩。”

    “我也想去的。”小男孩含泪望她。“如果我死以前,能跟妈妈一起去一次,那就好了。”

    “那你跟她说啊。”

    “她不会听我的,她只想找医生帮我开刀,她以为那样做我就会好起来……可是我知道,我好不起来了,真的治不好了,呜呜……”

    方楚楚展臂拥抱小男孩,让他趴在自己胸前哭着,她像母亲抚慰他,然后轻轻将他抱下水泥围栏。

    一场危机消弭于无形。

    而她和怀中的小男孩都未察觉到,曾几何时他们身后已站了一群匆匆赶来的医护人员,其中包括韩非。

    他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她,眼潭一如既往地深邃无垠,但这是初次,她的形影确确实实地映进他瞳里,他初次注意到她笑起来时,眉目弯弯如新月。

    他朝其他医护人员比个手势,他们会意地从她怀里带走哭泣的小男孩,留下她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

    “把他的病历送到我办公室。”他低声叮嘱某个护士。

    “是。”

    众人都退去后,他才举步缓缓走向她,她没料到他会来,恍惚地看向他,见他嘴里衔着一根棒棒糖。

    “你等下要开刀吗?”

    “嗯。”

    “该不会就是刚刚那个孩子吧?”

    “不是,那孩子不是我们医院的病人,只是他的母亲刚才来求我替她儿子开刀。”

    “你答应了吗?”

    他摇头。“她是擅自闯进我办公室来的,医院并不想收这个病人。”

    “因为多增加一个治不好的病历,只是给医院添麻烦,对医院的名声并没有好处对吗?”她语锋带刺。

    “我没说他治不好。”

    她震了震,眼眸瞬间点亮希冀的光芒。“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治得好?”

    “我也没那么说。”他面无表情。“他毕竟不是我的病人,我不晓得他实际的病况。”

    “那你会收他吗?”

    “我收不收这个病人,不关妳的事。”

    是不关她的事。可是……“我希望你收他。”

    他瞇了瞇眼,她看不出那是厌恶或不耐。

    “这算是大小姐的命令?”

    她心口揪紧。他也和其他人一样看她是个刁蛮千金吧!

    “你说是命令,那就当是命令好了!”她傲娇地抬起下颔。

    他冷嗤,方才对她隐约升起的一丝好感顿时消逸无踪,如海上的彩虹泡沫。

    “大小姐别忘了,妳自己也是个病人,不是我的顶头上司。”他一字一句地撂话,言语如刃。

    她心痛地看着他昂然转身,忍不住扬嗓。“那如果……算我求你呢?”

    话才落下,她立即便后悔了,她方楚楚是何许人?这辈子几时曾求过人?

    果然,她听见他轻蔑的冷哼。

    “大小姐别开玩笑了,在下可担不起!”

    他一定要这样口口声声地喊她大小姐吗?她再迟钝也不会听不出他语气的讥诮。

    方楚楚手抚着胸,顿觉好闷好闷,从早餐起她就什么都没吃,如今午后的阳光灿烂地照在她身上,她一时眩目……

    咚!

    一声闷响从身后传来,韩非警觉地回头,赫然瞥见方楚楚昏倒在地。

    他一凛,三步并两步,奔到她身旁,迅速检测她的瞳孔和脉搏后,紧绷的面部线条这才稍稍松弛,接着展臂一把横抱起她。

    她躺在他臂弯,身轻如羽,脸蛋似雪苍白,微风吹动她宽松的衣袖,翩翩摇曳如蝶。

    他抱着她下楼,刚走下一层楼,在转弯处迎面撞上一个女子,一见到那熟悉的容颜,他连忙吐落几乎融化殆尽的糖果——

    “晓云!妳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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