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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4月试阅] 绿光《真命圣女》(剩女驾到之一) [打印本页]

作者: candy、果果    时间: 2013-4-3 16:46
标题: [4月试阅] 绿光《真命圣女》(剩女驾到之一)


出版日期:2013年04月12日

【內容簡介】

她怕黑,所以他让卫府夜不熄灯,只求她能寻到路,回到他身边──
她是赝品她是赝品、她是奸细她是奸细……
面对这个脸上有胎记遮住容貌,又一头灰白发疑似婆子的丫鬟,
身为金乌王朝皇商的他总是要这样小心戒备、提醒自己,
六年了,有太多人利用他对亡妻的爱,
安排与妻子相似的女人到他身边,试图动摇他窃取他商行的秘密,
可面对她老用和妻子一样的嗓音撒娇的喊他「小爷」,
甚至一样在他生辰时,为他准备了独门的金枣包、金枣茶……
他无法不动摇,无法不宠溺她、在她溺水时第一个跳下去救她,
却也令他好不知所措──就怕再赌一次,会又心痛一次……

她爱他,所以自地府私逃,藉画还魂,只盼替他挡下死劫──
还阳的她外貌大变样,只好以奴婢身分回到心爱的小爷身旁,
而他虽然认不出她,她也没怀疑过他的爱意,
特别是在看见他在她坟边喝酒,甚至想要跳湖去陪她,
或听见他只是嚐了口金枣包,就冲出房间哭喊她的名字时。
只是没想到,她都靠以前为他锻链出来的糕点手艺以及各种习惯,
让他再次对自己动心,宠她呵护她,还跳下湖救溺水的她了,
但大愚若智的笨小爷,却仍硬要把她当赝品!
可想想,算了,这样也好,因为追捕她的鬼差已经到来,
失去替代品伤痛应该比较少,她不想让小爷再心痛一次……

试阅内容:

  楔子.【死别】

  一辆精美马车在将日城的街道上狂奔,穿透雾海,如电疾驰,时值深夜,马车声在夜色里急促得教人胆战心惊。

  在一幢恢宏的宅邸前,马车尚未停稳,坐在马车厢里的人便已迫不及待地开了车门,一下跃下了马车。

  「爷!」驾马车的男子跟着跃下,疾步跟上男人的脚步。

  男人疾步如飞,几乎是足不点地,不走偏廊,直接踏过小径,跃上屋顶,直朝宅邸的北边小院落而去。

  小院落名为葫芦斋,红砖墙上爬满了绿藤,朵朵白花隐藏在绿叶里吐露芬芳,在他身影扫过瞬间,白花轻摆摇曳着。

  「夫人呢」一进院落,便见房门内外已有不少丫鬟等候差遣。

  一听问话,所有丫鬟回头瞬间,全数屈膝跪下。「爷……」一个个颤巍巍地话不成句,甚至里头还传出阵阵抽泣声。

  压抑的哭泣声,听在他的耳里彷佛冬雷般,震得他几乎站不住脚。

  跟在身後而至的男人御门闻声,几乎愣在当场。

  葫芦斋的主子,是他的妹子,从小就在这卫家长大,受爷青睐,两人总是形影不离,最终生出情缘,然而妹子身为奶娘之女,身分太低,配不上身为皇商的爷,於是遭到老夫人百般阻挠,尽管如此,爷还是破例将她收为妾。

  如今妹子有喜快足月,昨天在寻阳城收到消息,说是她身子有异,爷立刻从寻阳城赶回,岂料……御门看着一个个跪在地上的丫鬟,她们都与妹子交好,情同姊妹,如今全都跪在一块,她……走了吗?

  卫凡抽紧下巴,大步直朝房门而去,有位丫鬟立刻起身阻止。「爷,女子生产多晦气,爷不能进房。」

  「退开!」他低斥着。

  「爷……」丫鬟吓得立刻跪伏在地,抽噎地道:「就算爷要进房,也得等嬷嬷和如霜替夫人净完身……」

  卫凡胸口一窒,像是快不能呼吸,妖野的魅眸垂敛,看着跟着跪伏在地的一干丫鬟。

  「净什麽身?初生产,怎能沾水」像是要逼出梗在喉口上的一口气,他几乎是重声咆哮着。

  御门傻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不敢相信他那爱笑爱闹的妹子竟真的走了。

  蓦地,房门从里头拉开,一抹疲惫的身影就立在卫凡面前。「爷……」女子面貌清冷秀雅,双眼噙着泪水。

  「如霜,谁准你替夫人净身的」他低咆着,目色狂乱,压抑着恐惧。

  被唤为如霜的丫鬟,几次启口都说不出话,噙在眸底的泪水不断地滚落。

  那泪水如雨,看得他又惧又颤,不愿相信,不肯相信,不想再等她回答,他迳自踏进房内,就见负责接生的嬷嬷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迎面走来。

  「贺喜爷,夫人产下一名千金,瞧这眉眼就和夫人如出一辙。」嬷嬷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卫凡看也不看一眼,绕过屏风,直朝那四柱大床而去。

  而她,就躺在床上,身穿着她最喜欢的白底印花襦衫,一头长发束成髻,簪上玉钗步摇。

  脚步愈近愈沉重,只因当走得愈近,入目的情景愈是消减他紧抓的一丝希望。

  那张总是白里透红的小脸,如今竟青惨得可怕,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铁锈的气味,梨花木的床沿竟还沾着怵目惊心的血。

  脚步终於停下,他无法动弹。

  「……葫芦,我回来了,还不起身迎接我?」好半晌他才哑声喃着。

  然而躺在床上的人儿早已没了生息,平静得没有一丝反应,房内静谧得可怕,静得连他自个儿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怎麽……就这麽小心眼,不过是弄脏你的沙画,就跟我呕气,不理我了?」他轻轻地在床畔坐下,轻拢她颊边的发。「起来吧,我走了一趟寻阳城,把你喜欢的彩沙都找齐了,而且还找到了你最喜欢的纯白色和翠绿色,起来瞧瞧吧。」

  站在房门边的御门闻言,不由得和如霜对视一眼,而手里还捧着婴孩的嬷嬷更是不知所措地走向门边。

  「葫芦,我真是把你给宠坏了不成?都跟你赔罪了,你还拿乔?」字句带着不快,可偏偏那张不带血色的脸却是淡扬着宠溺的笑。「到底是谁栽在谁的手里?这输惨的人一直都是我的,是不。」

  「爷……」御门上前轻声问着,从他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他的脸,无法判断他此刻是什麽表情。

  「别气了,起来吧……再不起来,我可是要毁了那张沙画了。」他语带威胁,满脸却仍是疼宠的笑,大手轻触她的手,冰冷寒意教他心头狠狠一颤,随即扬声低斥,「混帐东西!夫人的手冻成这样,也不会替她添张被子」

  那怒吼声教原本安静沉睡的婴孩突地放声大哭,敲碎了一屋子吊诡的寂静。

  如霜闻言,双膝跪下,在地上发出声响。「爷……是奴婢的错,奴婢没将夫人照顾好,夫人不知怎地动了胎气,提早生产,结果却血流不止……」她泪流满面地趴伏在地。

  她和夫人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情同姊妹,然而她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夫人在面前咽下最後一口气,她心痛如绞,再多泪水也洗不去心底的痛。

  卫凡身形晃了下,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御门一个眼神,要嬷嬷上前,随即抱过手中的婴孩。「爷,瞧瞧吧,这是你和夕颜的女儿,瞧瞧,这眉眼多像夕颜。」

  「……出去。」他哑声喃着,看也不看一眼。

  「爷?」

  「我说……」卫凡冷鸷抬眼,声薄如刃。「出去!」

  御门见状,只能先抱着孩子,要众人一起退出房外。

  卫凡静静地凝睇着他唯一爱过的女人,轻掐着她冷而发硬的颊,缓缓地抹去她脸上的水渍,然而愈是抹,水渍却愈多,温热而咸涩。

  葫芦,他唯一的爱,在他备受压抑的年少时光里,一再地抚慰着他,堂而皇之地踏进他的心底。

  他是家中独子,身为皇商之子,从小身边便跟了三四个夫子在旁,教导他各种学业,他没有喊累疲惫的权利,只能一再苦读学习,有时被逼得发狂,总会躲到府中园林喘口气,而那时他瞧见了和他同月同日生的小丫头,算了算时日,她出生已三个月,小脸白嫩,大眼圆亮,咧开无牙的嘴朝他笑着。

  她从不知道,她的笑容对他而言,有多珍贵。

  此後,他常到奶娘的仆房走动,抱着她背商经,念叠数,教她牙牙学语,陪她踏出第一步路,抱着她入怀,一如当年娘尚在世时抱着自己那般。

  宠着她疼着她,不知不觉地把心也交给了她,最终卑鄙地和她谈了笔买卖,就只为了将她留在身边一辈子——

  「……只要一茶一饼一抹笑?」才十二岁的夕颜不解地眨着眼,甜软童音喃喃问着。

  「对,当我的妻,我只要你一茶一饼一抹笑,而你会得到我的一切,葫芦……这买卖如此划算,你要是不点头,那就是傻得无药可医了。」

  「我不叫葫芦。」她鼓起腮帮子,真不喜欢他老叫自己葫芦。

  「夕颜就是葫芦,葫芦就是夕颜,有何不同?倒是你,这买卖到底成不成?」

  她噘起小嘴,一脸不以为然地说:「天底下哪有这种买卖?小爷提这买卖才是傻得厉害。」

  「你这丫头真是忘了身分,这般说话顶撞我,不怕惹恼我?」

  「哼,我才不怕小爷呢。」她抬眼笑得俏皮又得意,双手叉在不盈一握的腰肢上。「要是没了我,谁给小爷泡最爱的茶?要是没有我的笑容,谁能解得开小爷紧锁的眉头?谁替小爷止住泪?」

  她有着黛眉琉璃眼,秀鼻菱角唇,扬笑时双眼熠熠生光,正是含苞欲放的清雅秀美,尤其是那得意斜睨的目光,还有那比平常还要泛红的粉颊,教他更加心旌动摇。

  忍不住的,他将她轻拥入怀,哑声喃道:「快点长大吧,葫芦……」他不承认他在她面前哭过,只不过是爹去世得太早,让他有些遗憾罢了。

  他早早将她定下,然而却因为二娘阻挠,直到她十六岁才将她迎娶过门,而且无媒无聘无婚礼,因为她只是个妾。

  但无妨,有一天,他会让她成为唯一的妻,唯一的妻……

  「葫芦……你太贪睡了……」他低哑嗓音喃喃着。「为什麽不等我……你那麽怕黑,没有我,你怎麽办……」

  她总是念着他、顾及他,可她有没有替自己想过?而他却什麽都还来不及为她做。

  一日後,葫芦斋的寝房门依旧紧闭,尽管夜深沉,下人们亦全守在寝房外,无人敢踏进房内一步,直到烈阳城的一位掌柜疾马来到。

  「爷,路家木材已经全被卢当家给标下了,这该如何是好?」掌柜不住地拍着房门。

  御门未加阻止,就盼商场上的事能够转移主子的悲伤,要不,该怎麽将夕颜下葬?

  如他所料,好一会门板打开,卫凡徐徐走出房门外,他面容憔悴,深沉晦黯的眼布满血丝,下巴满是青髭,就连锦袍都发皱着。

  「爷。」御门随即抱着婴孩向前一步。

  卫凡疲惫地垂眼,看了眼他抱在怀里的婴孩,随即看向掌柜。「无所谓。」再看向如霜,沙哑吩咐,「府内全都点上灯。」话落,随即又步回房内。

  如霜闻言,不禁看向御门,他抱着怀里的婴孩,无奈叹口气。

  第一章.【归来】

  一抹纤瘦的身影坐在书案前,从背影看去,似乎聚精会神在什麽事情上。

  书案上摆着数碟彩沙,从鲜艳的七彩到黑白素色皆有,只见小姑娘正专注地拿起小碟将彩沙撒在桌面精制宣纸上。

  宣纸上随着她撒下彩沙的动作,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画像,画像上的人儿黛眉琉璃眼,秀鼻菱角嘴,笑意染上微眯的眼,引得唇角上扬,让整张脸更显秀媚生光。

  眼看着最後修饰完成,即将大功告成,她不禁勾弯唇角,正准备撒下最後一抹彩沙时——

  「真丑。」

  那把裹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的瞬间,她还来不及缩手,手已经被一把力道擒住,原本要将沙画衣服底色上得更匀的白沙全都撒到发上,瞬间一头乌丝成了灰白的发,画中的娇俏美人儿瞬间苍老许多。

  她垂敛长睫,难以置信地瞪着花了好几天、眼看就要完成的画作,竟如此轻易地被搞砸。

  「喏,我帮你补补。」

  那把嗓音再次响起,原本被箝制住的手,瞬间得到自由,然後再见那嗓音的主人拿起了红沙往画中人的脸蛋撒下。

  「瞧,多点腮红,精神多了,对不。」

  她瞪大眼,只见他说的腮红,在画作上从眼到下巴像是烙下了两个大大的胎记,盖住了秀美的容貌。

  眼见精心绘制的画作被破坏,她怎麽也吞不下这口气,一把揪住他的手。「小爷!」

  「不需要那麽大声,我耳力好得很。」男人笑得邪魅,掏了掏耳朵,将手中的沙碟往桌面随便一搁。

  「……你很过分,真的很过分!」夕颜气得小嘴一抿,背过身不理他,然而那甜软的童音即便怒吼也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到底是谁比较过分?你竟然没到前厅迎接我。」卫凡从她身後将人搂进怀,大手轻抚着她七个月大的肚子。

  感觉他俩的孩子就在她的体内孕育着,教他忍不住轻掀唇角。

  「人家肚子大,不想胡乱走动嘛。」她扁着嘴。

  事实上是二娘并不喜欢她,更不喜欢她踏进葫芦斋以外的地方,所以为免害他为难,她就尽量避免离开葫芦斋。

  「肚子愈大愈得走动。」卫凡自然知道她在顾忌什麽。

  卫家贵为皇商,自然注重门第观念,二娘是他父亲在他母亲去世後一年再迎进门的,和他向来不对盘,尤其是再三插手他的亲事,令他不快极了。

  「等我把孩子生下再说。」能拖就拖,她不想引发他和二娘之间的冲突。

  「你天天窝在这儿不闷吗?」

  「不闷,可以天天作画多开心啊,可是……」她小嘴一扁,琉璃眼哀怨地睨着他。「你把人家的画弄坏了。」

  沙画首重颜色叠彩,一旦下错了颜色,要修补简直是不可能,而眼前乌丝变灰发,美人变丑女,气死她了。

  「没坏,本来就长这样。」卫凡煞有其事地道,事实上他压根没仔细看。

  「喂,那是我耶!」她气呼呼地瞪着他。

  「是啊,我看得出来。」他很认真地点着头。

  那身白底大印花的衣着,放眼金乌王朝,也唯有他的葫芦才这般穿着。

  夕颜不敢相信自己在他眼中,竟是长成这副德性。「你……欺负我,不要跟你好了。」她嘴上争不赢他,企图起身来个相应不理,然而糟的是,才起身要走就踢到桌脚,教她险些跌倒,索性身後的人将她护得牢牢的。

  「小心点。」

  夕颜瞪着桌脚,抬脚若有似无地踢了下。「连你也欺负我。」她好可怜,连桌脚都不放过她,害她连逃都不能逃。

  卫凡闻言,哈哈大笑。「是你欺负它,应该是你跟它道歉。」她从小就是如此,两只脚明明就好好的,可是走起路来却常常踢到东西,要不就是走着走着就跌倒,起身之後,便怪是地上有石头,要不便是桌脚太凸。

  为免她跌倒,他在府内小径上全铺上青石板,桌脚全都修得圆润,然而她这老毛病还是改不了。

  「那你欺负我,要不要先跟我道歉?」她气呼呼地道,但那佯装凶狠的表情反倒带着撒娇的甜味。

  「哪有欺负你?谁教你沉迷作画,就连我回来,站在你身边老半天,你也没发现。」卫凡三两下便轻柔地将她固定在椅子上,紧密而温柔地圈抱着她。

  「作画得要聚精会神。」她当然不会听到任何声音。

  「是啊,所以别作画了。」沙画可供她排遣他不在府的寂寞,可没道理他人都回来了,结果她还在作画,更古怪的是——「你画自己做什麽?」

  夕颜闻言,有点赧然地垂下长睫,咕哝了两声。

  那声音微小得教他几乎听不见,只好往她嘴边贴着。「再说一次。」

  夕颜逮着机会,拎着他的耳朵大喊着,「这样你就会记得我漂亮的模样!」她有孕在身,腰粗了,身形变了,就连脸都变得福泰,就怕改天他再出一趟远门,回来就不认得她了。

  她知道二娘一直要他迎娶自己的外甥女为正室,也听说他那表妹生得沉鱼落雁,是个名门淑女,偶尔也会到府上串门子,只是她不曾见过。如今她要是不把自个儿最漂亮的模样画下,天晓得要是二娘硬替两人定下亲事,他有了新人可还会记得她。

  卫凡被她吼得耳里嗡嗡作响,眨着眼睛故意道:「说错了吧,你什麽时候漂亮过了?」

  她不敢相信地微张小嘴。「……那你娶我干麽?」

  「你不会傻得以为我是看上你的容貌吧。」他一脸很吃惊的模样。

  夕颜哪受得了被逗弄到这种地步,粉拳直朝他胸膛打下。「对,我就是丑,丑死了,丑八怪一个,活该倒楣被你取笑!」

  呜呜……这人的恶劣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但是她现在心思很纤细,内心很不安,再加上二娘老是牵线要他娶正室,听说就连那表妹昨儿个都住进府了,让她无法再像往常与他笑闹,她真的好想哭。

  她知道,他的正室之位不可能永远悬着,而她永远只能是他的妾,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要守在他的身边,不愿与人分享。

  「谁说你是丑八怪?你是我的葫芦,装着我的福气。」他哈哈大笑後,收敛小小报复她忽视自己的小心眼,轻柔地抚着她凸起的肚子。「不管我的葫芦变成什麽样子,都是我的葫芦,我都爱。」

  「真的?」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需要我发誓?」

  「发誓干麽?我是怕你下回回来後,就认不出我是谁了。」她被当神猪般地供养着,真的好怕自己变成一头猪。

  「傻葫芦,不管你变成什麽样子,我都会认出你。」不忍再逗她,他轻吻上她的唇,只为了安抚她的心。

  他那没缘分的表妹在二娘的安排之下,昨儿个登堂入室,就算夕颜一直待在葫芦斋里,这些消息恐怕依旧会传到她的耳里,教她不安。

  「最好是。」

  「肯定……」

  回忆如风,还在眼前回绕,他的唇角还扬着笑,幽黑的眼瞳有些失焦,彷佛沉溺在某个过去里,某段最甜蜜的记忆里,直到有人在房外轻唤着他——

  「爷,暗察史大人入府拜访。」

  瞬地,回忆瞬地消散,在他面前的是空洞的书房,摆设和夕颜离开时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过了六年了,属於她的气味变淡了。

  那年惹恼她,他过没几日便要出远门,回来时,他替她带回彩沙要讨她欢喜,可惜……她再也用不到了,然而每年他依旧添着新的彩沙,就为了保住这属於她的气息、属於她的味道。

  六年了……他还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让心底的痛彻底消失?

  他面无表情地垂敛目光,桌面上,是她画的最後一幅沙画,亦是被他破坏了却已无法补救的画。

  为防沙画被风给吹散,抑或被人恶意破坏,在葫芦逝後,他便以三寸石板覆压上,不让任何人窥视,就连自己也瞧不见。

  但无妨,她最美的样子,就在他的脑海里,永远不忘。

  「爷?」

  卫凡缓缓抬眼,环顾四周,闭了闭眼,在他张开眼後,他的眼神不再荒芜,而是冷沉邪魅,他徐步走出门外。

  御门见状,跟在身後,离开院落外的拱门时,上了锁。

  葫芦斋,在六年前夕颜死後便已尘封,一年之中唯有几日才会有下人进去打扫,唯有在春暖花开的春天,夕颜花开时,卫凡才会一再地踏进葫芦斋里。

  除此之外,不会有人在葫芦斋内。

  卫凡来到主屋的书房,便见敕封的暗察史魏召荧已等候多时。

  「魏大人。」

  「皇商无须多礼。」魏召荧五官夺目,面如桃花,可惜神态清冷淡漠,眉宇之间透着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御门。」卫凡轻唤着。

  御门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从书架上取来几本帐册,恭敬地递给魏召荧。

  魏召荧随手翻着,不一会儿低声问:「寻阳城的农获价格有如此昂贵吗?」

  「大人走一趟吞云城,不就知道结果了。」卫凡徐缓地在他对面坐下,迳自品茗。

  他身为皇商,旗下商行不只遍布金乌王朝,就连临近的大邹、西武和齐月皆有卫家商行。而身为皇商的义务,除了每年上缴一笔可观的税之外,还得要清楚各处农获和商货价格,以供大内的暗察史参考,看地方官员有无贪污之嫌。

  而暗察史则是由皇上秘密指派,从六部和内阁挑选出的人才,平时依旧在朝为官,然需要时则是隐藏身分代天巡狩,确定地方官员有无贪污。

  谁让当今皇上最痛恨官员贪污,才会在上任之後,雷厉风行地彻查贪污官吏。

  魏召荧垂敛长睫,忖着上个月吞云大雨酿洪灾,大内调派寻阳粮仓赈灾,还要吞云知府以吞云城的税赋向其他城镇购粮应急,岂料几天前吞云知府上奏购粮金额不足,然如今却知晓他是向寻阳城购买……这其间,到底是谁在搞鬼?

  思索片刻,他淡声道:「待我向皇上请示。」

  卫凡微颔首,以为他收到帐册也该走了,不料他却还坐在位子上,不禁问道:「大人还有何事?」

  「皇上要本官询问,卢家一事,皇商可有对策?」

  卫凡闻言,不禁摇头失笑。「放心吧,一切皆在进行中。」既是他打算亲自处理了,还能有什麽问题?

  卢家是在寻阳发迹,旗下经营的几门生意都是与朝廷有关,好比盐、茶等等得要有朝廷命官监守的生意,和他卫家本来是互不相干,然卢家六年前迁居至将日,还从中抢了卫家一门木材买卖,他原是不甚在意,却想不到卢家从六年前开始,开始涉足了织造布坊、制车养马等等,抢的都是卫家的生意。

  卫家贵为皇商,会有如此不可撼动的地位,原因在於手中几座矿和邻国君主对他的礼遇,而在夕颜去世後,他对经商少了几分干劲,压根不在乎有人挖他墙脚,抢他生意,反正有本事就抢,这天底下的生意,又不是他卫家独门专权所有。

  真正教他想要出面收拾卢家是因为他们从年前开始垄断染料。

  染料始用於布匹的染色上,亦可调成漆着色,当然也可以将烈阳城特有的细沙染成七彩。

  夕颜偏爱鲜艳色彩,外头买不到她喜欢的布匹,她便自己动手染出各色娇艳的花,那白底大红花的襦衫,放眼金乌,唯有她那般喜爱。而她,只要找不到喜欢的彩沙,甚至会动手染沙。

  尽管夕颜不在,但夕颜最爱的彩沙,他依旧收藏,甚至还另辟了一处染坊,研究调配各种色彩,就算卢家打算垄断染料,也根本影响不了他,但他就是不想吞下这口气。

  只要事关夕颜,他就不会退让,就盼有一天她的魂魄归来时,可以瞧见他摆上了数十色的彩沙,就等她回来作画,留下一点讯息。

  忖着,想起夕颜,他不禁苦笑。

  六年了,他得要用多少个六年,才能将她遗忘?

  六年了,她不曾入梦,是……还在气他吗?

  夕颜……垂眸寻思他低声喃着,是诉不尽的相思。

  「……卫爷?」

  耳边传来魏召荧的唤声,卫凡将脸上神情收拾妥当才抬脸。「既是我办的事,就没有不成的事,还请大人转告皇上。」

  「本官知道了。」魏召荧优雅起身,双手抱拳。「先走一步。」

  「我送大人。」卫凡扬笑起身走在前头。

  他需要透透气,需要让脑袋恢复冷静,不该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弱点,然而每每入春之後,他的思绪总是被葫芦拉扯着。

  在卫家大门外送走了魏召荧,卫凡转身欲回大厅,却听见背後有人唤着——

  「这位大爷请留步。」

  那嗓音圆润如珠,回头一瞧,是个长发束环的……一身青衫扮作少年郎状的大娘,教卫凡不禁微扬起眉。

  「阁下是……」

  「在下是位行走江湖的术士,路经贵府围墙外,发现贵府上头浮现一阵黑气,所以……」

  「御门,送客。」未听到最後,他已经下了逐客令,头也不回地往内走去。

  後头传来那位大娘的吱吱喳喳声,卫凡充耳不闻。他阅历丰富,自然也见识过不少奇人异士,但说穿了,里头不乏是些招摇撞骗之徒,什麽光怪陆离的轶闻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而他,最恨有人挟持他人弱点,招摇撞骗!

  夜色混沌,她被无尽的黑暗包围,脚下虚浮得教她害怕,分不清她是在飞翔还是在坠落,直到一股寒意从脚尖一直往上袭来,冷得教她忍不住张开眼——

  昏暗的空间里,她瞧见了精雕细琢的天花板上,雕饰神兽衔宝石,一看便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屋子。她侧眼望去,瞧见黑檀木打造的桌脚,鼎形的桌脚雕饰着各式祥兽,漆金描银镂螺钿,那近乎奢华的桌脚让她看了老半天闭不了嘴,直到一阵冷风从门缝钻入,教她猛地坐起。

  「好冷,这是哪里啊?」她喃着,嗓音柔嫩如童音。

  环顾四周,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躺在地板上,看着霞纱窗外微泛的光亮,一时之间教她分不清楚现在是天快亮,还是快要天黑。

  而最重要的是——「我为什麽会在这里?」她托着腮,看着身上白底染印艳红牡丹的襦衫,努力地回想,然而又发现——「……我是谁?」

  她用力地回想,却发现脑袋空白得好严重,空白得教她找不到蛛丝马迹,根本无迹可寻她到底是从何而来,又为何出现在此,而自己又到底是谁。

  不管她如何绞尽脑汁的思考,脑袋就是空空如也,而四周也没半个人,静谧得教她忍不住站起身,正想要往门外走,眼角却瞥过一抹身影,吓得她横眼望去,只见一面铜镜摆在右手边花架边上,而铜镜里——

  是她?

  她疑惑地走向铜镜,藉着昏暗的光线里将自己看个详实。

  一头花白的发梳成髻,双颊有着两抹大大的红色胎记,让人一时之间感觉不出这张脸到底是几岁。

  「我长这样?」她疑惑地一看再看。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年轻的,可是这张脸和发……她是老人家吗?可为何她的嗓音却像是孩童的一般?

  未免忘得太彻底了,就算看到自己的脸,还是勾不起她半点的记忆。

  不管了,既然她人在这儿,那就到外头找个人问,不就得了?如此打定主意,她开门而出,看着靛蓝天色微泛着些许的白,微晕的光穿透眼前的淡柔白雾,可见白雾後有片林园,远方有着艳绿伴着小巧白花,吸引着她不由自主走向前。

  红砖墙上爬满了绿藤,小白花藏在绿叶之间,随风轻摆。

  那红白绿三色,如此鲜妍艳丽,尽管白雾微布,却依旧遮掩不了这色彩,教她伸手轻触那不起眼的小白花,然才碰到柔嫩的花瓣,小白花竟随即掉落。

  她怔了下,脑袋像是闪过什麽,然稍纵即逝,什麽也想不起。想不起,她也不强迫自己,看着这院落,却教她狐疑。

  这院落有着高耸红砖墙圈围住,红砖墙攀满了这生气蓬勃的绿叶白花,且不见脏乱破败,看得出来是有人在照料,然而这里却不见任何人,彷佛是座被遗弃的院落。

  既是如此,她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忖着,走向这院落唯一的出口——掩上的月形拱门。铜门紧掩着,她奋力推了推,听见了锁链敲击的声音,不禁惊诧地站在原地。

  「上锁了?」这下更教她疑惑了。

  这唯一的出口是上锁的,那她是怎麽进来的?

  回头望去,天色渐亮,白雾渐散,教她清楚地看着这座院落,墙上的小白花逐一凋零,落在葱绿草丛里,她脑袋闪过一道灵光,随即撩起裙摆,沿着围墙走,边走边探手拨开围墙边的草丛,走了一小段路,果真瞧见围墙底下有个小洞。

  想也没想的,她钻过了小洞,洞外是一整片耸立的绿竹林。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唇角微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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